啊?伤口消失?
“他是超人吗?”
乙辰不禁再一次怀疑对方非人的身份。
“咳咳,失态了。”
见虚掩的门口有小护士围着窃窃私语,杭葵轻咳一声,态度从容地迈步,绅士般微笑,礼貌性招呼,姿势自然利落地甩
门,随后奔回办公椅轻呷一口桌上的绿茶。
“伤口怎么会平白无故消失?这这根本违反常理,是不可能的啊!你确定你没看错?”
杭葵向乙辰投去一个“你敢怀疑我就试试看”的眼色,食指再度轻按鼠标键,屏幕立马被一片流动的球体覆盖。
“你看见没有?这是我从那孩子身上采集的血样,他的细胞正以超于常人20倍的速度增长,不光如此,肌肉组织和神经
也以不可思议的再生速度成倍修复。我们帮他察看了伤口,取出了子弹,之后伤口就奇迹似的复原了,连疤都不留。另
外,我们发现他的左肩至胸前处有一条旧疤,估摸也该有十几年了。如果没判断错误,应该是一种很尖利的锐器正面劈
下来造成的,伤及了心脉。这都没死还一直活到现在,可以说已经不足以用‘奇迹’来形容了。”
“总之,看来这少年的身世不简单,他有这种异于常人的生命力,不能不引起我们的警惕。既然伤他的人用的是枪,就
一定和军火走私有关,背后说不定会牵扯到一个强大的黑道集团,这件事,我必须出面调查。”
“不不,比起调查案件,他的这种神奇的能力才更为重要。你想,要是能研究出他体内这种细胞的构造,找出这种不死
的秘诀,那会是世界医坛一个多大的震撼,他是绝佳的实验体,能创出生命的不可能!”
“喂,妨碍警察办公一样要判罪的!”
“阻碍发现人类生命的宏图伟业你可是历史的罪人!”
“我是警察,查案是我的使命!”
“我是医生,研究是我的天职!”
……
“好啦,人都没醒,我们争个什么劲儿啊?等他醒了,一切不就水落石出了么。”
“也对也对。那好,走,去看看。”
二人在争执不到一分钟后又好得跟哥们儿似的一同走出了办公室。
病房内,君少凝视着少年的容颜许久,心念一动,一把将盖在上面的纯白被单扯落在地。
“啊!”
君少轻呼一声。
少年身上到处都缠着层层的绷带,胸前处竟还渗出鲜红,令人触目惊心,却平添了一股莫名的魅力。
忍不住抬手轻触了下少年的脸。
好凉的触感。
“你是‘他’么,是你回来了么?”
君少失神地自语道,视线被少年手腕上的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块挺圆的石头,泛着淡淡的琉璃光泽,嵌在一条透明的腕带上。
好美哦!
君少惊叹一下,好奇地伸出食指轻点下那块石头,立刻一股强大的压力席卷而来,君少只觉似乎被人大力推了一下,身
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下一秒便呈一种暧昧的姿势压在了少年身上。
“呜……”
好死不死被压到了裂开的伤口,少年吃痛地呻吟了一声。
惨惨惨!要是人家没死成,被自己这么一压就挂了,那自己岂不是杀人凶手?!
“啊,对不起。”
君少想立马起身,却因为使不上力而宣告失败。他趴在少年身上,一抬头,意识一时间又混乱了。
少年已经睁开了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上头离自己的脸不到十公分的男孩。
为什么,他们会如此相似呢?那种气质,容貌和眼神,简直是一模一样。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他’呢,是上天的玩
笑么?明知我见不到他了,却派一个和他如此神似的人来到我身边。为什么?
“小狼……呜啊啊啊……为什么你不是小狼?为什么要骗我?已经十年了,你真的忘记你要守护我一辈子的誓言了么?
你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么?呜……”
君少盯着少年的眼眸,不自觉地,眼睛泛起了水雾,不多一会儿,晶莹的泪珠便顺着完美的轮廓划下了苦涩的轨迹。他
也不管对方只是个见面顶多十分钟的陌生男孩,就这样趴在人家肩头哭起来。
少年只是茫然地睁着眼睛,不为所动地躺着,沉默着,宛如一个失去气息的漂亮玩偶。
他的眼睛,深邃如子夜般的黑。
“你……谁?”
仿若一个世纪般漫长的沉默后,男孩简短地丢来两个字。
“我?孔君少。大家都叫我君君……你呢?”
君少已停止了感情发泄,但面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没法表现得更自然。
“我……谁?”
男孩困惑地重复着。
“对啊,你叫什么?家里还有亲人么?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怎么倒在我房间里的?”
“我……谁?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到底是谁?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我是谁?名字。对,我有名字,可…
…我的名字是什么……晤……我的头好痛……”
“你,不要紧吧?”
君少显然对这种突发状况有点措手不及,不知是该劝好呢还是直接找医生好,他正欲伸手安抚少年的情绪,不料男孩激
动地一扬手,将他一把掀倒在地。
“啊!”
君少的臀部与大地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亲密接触”。
见男孩摔倒,负伤的少年条件反射地起身,也不顾手臂上插着那么多针管,一把拉住了君少的手。
“你没事吧?”
噗嗤一声,君少咧开了嘴。
“你人真好,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还第一时间关心别人。这点,倒真是像他……都是那么温柔善良的人……”
笑容渐渐变得苦涩。
最后一句话是君少轻声对自己说的,没让男孩听见。
“……对不起,我,不该那么用力……”
少年轻柔地将君少从地上拉起来,如一潭死水般静默的黑眸总算有了一点生气。
“你……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么?家人,朋友,过去,所有的一切……都忘了么?”
君少唯恐触到少年的痛处,小心地询问。
“我……”
少年沉默,眼中充满了困惑和迷茫,就像一个被遗落世间的天使,孤独而又忧伤地徘徊于天堂门口。
君少看着,视线忍不住再次模糊,但他又很害怕眼泪落下,怕一眨眼面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十年呵,十年前,那个人也是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他,一样的孤独、忧伤和无助……
记忆中那个人的面容和身影与眼前的人相互重叠,让君少在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杂草丛生的山坡上,那里,
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无力地抬头看着他,口中喊出了一句他这一生都忘不了的话。
请你……不要抛弃我。
“咦,门怎么没关好啊?”
“少来,葵啊,有人打劫也不会劫病房!”
门口传来杂七杂八的话语,少年回神,转身正欲迈步,一股温暖突一下笼罩了他全身。
君少张开双手环抱住少年过分纤细的腰,将脸紧紧贴在那不算强壮结实的后背上。
“请你……不要抛弃我。”
小狼……
怀中的身躯瞬间一僵,没有多余的动作,亦没有多余的话语。
时间空间仿佛短暂的停滞,时间仿佛一下变得惨白,眼里只看见你在远处向我张开的怀抱。樱花瓣缤纷起舞如飘雪般华
丽,你站在树下落满一身绯红,扬起的笑脸让世界随之改变。我追逐着你的身影,看樱花飞舞,看地球旋转。我知道,
相拥在一起的我们,就是一个世界……
“嗬,搞什么鬼啊?哪一出爱情剧的开场啊?”
“快放手啦!臭小子,敢吃我弟的豆腐!”
如此唯美到不行的画面硬被两个来不逢时的家伙给破坏了,乙辰神速拽过君少,将他护小鸡般的护在后面;而杭葵也宝
贝似地对一旁依旧沉默的少年嘘寒问暖。
两个无聊人士关心个不停,两个当事人却心照不宣地保持缄默。
“喂,你这小鬼对我弟做了什么?耐不住性子的乙辰不顾杭葵抛过来的眼色,抢先一步拽起少年的领子吼道。
“……”
轻轻推开乙辰的手,少年的身子慢慢矮了下去,最后双手环抱住肩膀坐在了地上,黑如子夜的眼眸没有焦距地盯着地面
。
“喂,你……”
杭葵及时制止了冲动的乙辰,朝他摇了摇头。
“杭医生,这个孩子的脑部检查报告已经出来了。大脑神经遭到重创,脑电波出现异常,可能造成失忆……”
一边口述着报告,一脚踏入病房的护士小姐被里头不寻常的气氛怔住,后头自动消了音。君少额前的头发披了下来,遮
住了眼,看不到任何表情。他缓缓移动步子,走进少年,向他伸出右手。
“让我,收留你吧!好么?
“什……”
激动的乙辰忍不住大叫制止,被杭葵一把捂住了口。
少年怔怔地抬起头,触到一双闪着坚定光芒的美丽眼眸。
“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伸到一半的手想到什么似的停在了半空,君少的手努力地往前,握住了那只犹豫不决的手。
“那不重要。你失去的,让我帮你一起找回来吧。”
“……”
两只手紧紧地握到了一起。
是一时冲动么,还是下意识把他当作了小狼?不,一切都不重要。当那个男孩用同样的眼神望着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自
己的人生会因为这个突然“到访”的神秘少年而掀起波澜,但他不知道,自己一次自私的“收留”,竟会是二人悲剧的
开始……
第四章:新月
这注定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少年听着护士挨个检查房间的脚步声远去,缓缓睁开双眼,起身,推开紧闭的窗户。
夜空繁星点点,一轮弦月斜斜地挂在天际,如一出舞台剧华丽纯粹的前幕。那光看似温暖,却是出奇地阴冷。
少年的身上还穿着纯白的病号服,纯白色,在漆黑的夜色中亮得刺目,如同少年此刻淡淡的微笑一般纯粹而自然。
明天,他就要离开这里了。因为那个人,因为那句话,因为那双手,因为那双眼睛,他找不出理由可以拒绝。
君少,一个令人温暖的名字,他觉得陌生可感觉却是那么真实。也许,他和他,是注定的相遇,是前世今生修来的缘分
;亦或者,只是老天恶意的一个玩笑,是两条平行线不该有的交集。
少年抬头凝望着那轮皎洁的明月,突然发现自己舍不得移开视线。那阴冷的月光照下来,映衬在少年雪华般的容颜上竟
泛起了淡淡的青光。
似乎,灵魂就在这一刻马上要破体而出,被月光摄走了。
头脑里硬生生窜起一股刺骨的疼痛,少年拉回神智,抱着头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记忆中零零碎碎的片断冲撞得少年有些神智不清,脑海里反复晃动着一个画面:漆黑的山头,圆月,狼嚎……
突然的,少年放开了手直视向夜空,神情与之前判若两人,似在向月亮挑衅,眼神中闪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滚。”
对着天际,少年掀了掀嘴唇,唇边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一抹金色流窜于少年眼眸之间,连带着少年腕上神奇的石头跟着发出异样的华光。
只是眨眼一瞬,仿佛从来没有真实过,一切又归于黑暗。
天际的夜空,不知何时已不见了那轮弦月的踪影……
暗夜联盟。
平时阴暗冷清的正厅此时正是灯火辉煌,富丽堂皇的令人咋舌。
高高在上的正座上,夜航慵懒地靠着,手执一杯红葡萄酒,有一口没一口的品着,仿佛一只卸下了利爪和尖牙的黑豹正
品尝着属于他的猎物。
底下跪了一地的人心惊胆战地看着那一杯醇红的液体,想象着自己脑袋被分家的场面,浑身抖得跟寒风中的落叶一般。
夜航的眼神冷冷地扫视着下面的部下,目光冷冽得叫人一阵心寒。
这就是卓夜航,纵使什么都不做,只一个眼神,那股魄力,就能叫人立马跪下来俯首称臣。
“回来的人,都回来了么?”
夜航总算开口了,语气平静得出奇,嗓音甚至可以说温柔。
没有一个人回答。
“好像都回来了吧,除了一个人。……啊,那个第三排在最后的那位,听说你是很著名的专家啊。这次能虎口脱险,真
是不容易啊,能告诉我,是哪个人没有回来么?”
夜航浅饮着红酒,随意地开口,似在谈论今天天气怎么样一般,语气依旧温温的。
被点到名的秃头博士惊得差点给趴下,刚抬头触到夜航的目光立马吓得噤了声。
“我我我我我……盟盟主饶饶饶命命……”
“哼!风部的人,你们说。”
夜航冷笑,红酒还差几口就见底了。
“……属下无能,保护不力。……副盟主下落不明,风部愧对盟主,愧对大人。请盟主责罚!”
跪在最前面的五个风部成员异口同声地回答,并不像其他人一般害怕暗夜。
“砰!”
最后一口红酒,夜航选择将它留给地板,连同那只高贵的水晶杯一起。
“回来的专家……全部削去左耳,挖掉一只眼睛,打断一条腿,手还有用,就先留着。带下去吧。”
淡然地说着血腥,夜航充耳不闻周围撕心裂肺的惨叫和哭天喊地的求饶,径直走到风部成员面前。
“你们有听到吧,刚刚我做的裁决,有什么想法么?”
夜航居高临下地开口,眼睛却没有在底下五人身上停留。
“盟主的决定属下都会遵从,无论对错,我们都会接受。做错就要受罚,即使今天副盟主回来了,我们也要为自己的办
事不力承担责任。”
又是异口同声的回答,每个人脸上都是坚定而执著的表情。
钧桀,你还真是深得民心啊!有那么多人甘心为你送死啊!
夜航眼神一凛,正要开口,一个声音突兀地响在耳边:
“你要收留他们?可他们都来路不明,又是无家可归,这样的人会对我们不利的。”
“不。我想留他们在身边。他们的处境和我当时一样,都是孤儿,至少我不想让他们饿死在街头。”
“夜航,风部名义上是我的部下,但实际上大家早已像兄弟一样互相扶持,他们对联盟忠心,又是联盟的精英。所以,
将来不论发生什么事,饶他们不死。”
“夜航,你知道么?你比你的父亲更狠,你冷漠的外表下隐藏着原始的野心和嗜血的欲望,是否只有放对了祭品,才能
唤回你善良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