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又高又瘦,是个秃瓢,另外两个胖壮活似北极熊。那女的倒是一具火辣的好身材。
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非常近,那四个人不知为什么没有进厂房,而是在看手表,安民估摸了一下再过去就没有任何掩体
了,就拉着李旭找了当地村民堆在田边的稻梗包,弯下身子藏好。
又过了几分钟,那四个人好像说了些什么,然后秃瓢男径直走向厂房破败生锈的大门,用力摇晃了两下,推开了条宽缝
,示意其他三人进去,最后自己鬼鬼祟祟地四下望了望,也跟着进了厂房。
李旭向其他小组汇报了动向,顾陵那组还在比较远的地方,赶到需要七分钟左右,摩托组已经快到了。
安民在黑暗中和李旭点了点头,李旭关了对讲机,两人从稻梗包后面出来,快步悄然走到那辆克莱斯勒旁边,车牌已经
不需要记了,因为那辆车的车牌根本就是拿着挂失车牌谎冒的,车内也不会有任何重要的东西,刚才那个女的明显把重
要物品全部拿走了。
巨大的破厂房在夜色中就像鬼堡一般幽幽张大嘴巴,森然可怖。厂门破得厉害,安民和李旭都比较瘦,稍微推开一条缝
就可以侧身进去。
里面野草疯长,一时间视野很难展开,原地站了会儿,李旭拉了拉安民的手,指向右方,轻声道:“在哪里。”
两人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
这里非常安静,安民凝神细听,他们的对话大致还是能听清楚的。
“快点把账本带到地下室,别叫四爷等不耐烦了。”
“……啊,是,可是楼上那小子怎么办?”
“做掉,屁都不肯说留他顶个蛋用。”
“……”
“凉姐去吧?”
那女的声音很嗲:“哎,我才不去呢,脏手~”
“呸,个败家小娘们儿,不去算了,我去。”秃瓢说。
四个人又围在一起嘟嘟哝哝了什么,那女的交给秃瓢一袋东西,好像是注射器和药瓶,秃瓢拎着那袋东西上楼了。
“他们手里有人质。”李旭紧盯着秃瓢的背影,现在其他三个人也开始往不同方向移动了,应该是去联络他们嘴里那个
“四爷”。
“拖不来,不能再等队长他们了。”安民轻声说,“他们想把那个人给杀掉。”
“你打算怎么办?”
“我去楼上,你在这里等着队长。”
“你开什么玩笑!”李旭压低声音,显然很恼怒,“傻了吧你,那人手里明显有枪!刚才他下车的时候往腰上扣的,你
没看见?!”
“……”安民不作声。
李旭瞪着他:“……要不然你留下,我上去救人。”
“有区别吗?”安民瞥了他一眼,“你去和我去不都一样?”
李旭攥着他的手,攥得很紧:“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刚才我已经告诉过队长我们的状况,我想不用留人等他们也不要紧
。”
安民皱着眉头,李旭那张风流倜傥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的戏谑,非常固执的模样。
“……那好。”最终,安民松了口,答应了他。
脚踩在发霉的地板上发出令人不安的吱嘎声响,空气里到处弥漫着烂苹果般恶心的臭味。李旭和安民背靠背缓缓移动着
,警觉得打量着四周。二楼走廊尽头的走来那个秃瓢,打着手电转进其中一个小房间,安民想看清他的长相,李旭突然
侧过身去,刚好挡住了他的视线,轻声道:“小心。”
安民皱了皱眉,和李旭悄悄挨过去,过了一会儿,听见里面传来秃瓢的咒骂声:“你还敢咬我?!”
紧接着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惊恐的呼喊。嘴巴又被堵上。塑料袋打开的声音。拳打脚踢。
“别躲啊,你躲什么,就让叔叔往你的小胳膊上扎一针,一切都结束了,你再也不会感到疼痛……”几近变态的喃喃低
语。
然后是玻璃瓶子掉到地上的碎裂声。
“你在这里等着,见机行事。”
安民小声对李旭说,他知道里面的那个秃瓢肯定是要注射杀人了,所以当然不能坐视不管,安民用力挣开李旭紧拉着他
的手,朝亮着灯光的那间旧房子跑过去,手枪咔哒一声打开保险拴,安民的脸色阴沉得厉害。
冲到门口,当他举着枪厉声道:“住手。”的时候,房屋内的光亮突然闪了闪,然后一下子灭掉了。
眼睛适应不了突入其来的黑暗,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生硬的东西抵住了安民的脑门。
“别乱动,我们的警察先生……”粗嘎古怪的笑声在他耳边毛骨悚然地蛰伏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我们等你
好久了……放下手枪!”
安民没有动,他没有料到会突然生变,但他的思路飞速运转着——既然这个人能趁着这短时间的黑暗把枪准确地抵在他
的额头,就说明这个人能够立刻适应这种光暗的过渡,一般来说存在两种可能性,第一,他本身就是一个瞎子。第二,
他从刚刚开始,眼睛就是闭着的。
很显然,按照刚才的对话,这人不可能闭着眼睛和人质交谈,那么如果是第二种可能性的话,这个屋内可能就不止有一
个罪犯。
“我再说一遍。”那个男人压着嗓子,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显然非常兴奋,“放下手枪!”
果然不出安民所料,秃瓢根本就是还有同伙,接下来,屋子里又传来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警官先生,您最好还是乖
乖听话,不要以为您开枪杀了秃哥就没事儿了。我想我可以提醒您一句,我的枪现在正抵在人质头上,你如果开枪,我
可就难保我的手也会打滑。”
现在安民可以逐渐适应光线了,他抬起头想看那些人的正脸,可额前的手枪又用力推了过来,秃瓢恶狠狠地说:“不许
看!放下手枪,低下头!”
人质好像在地板上挣扎着,他的嘴被堵住了,发出呜呜的哀号声。
安民听着他的哀号,皱起眉头瞥了眼旁边的破玻璃窗门,闭了闭眼睛,手一松,枪落在地上。
秃瓢发出一声类似于青蛙被踩到了的扭曲大笑,他一脚把安民的手枪踹远,对后面的人说:“阿三!把小凉妞的丝袜丢
过来,我把这雷子的眼睛蒙上!”
房间里犹豫一下,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过了会儿,有人把一团布料丢了过来。安民的嘴角绷得紧紧的,他能感觉到那
个秃瓢带着浓重酒气的呼吸不停喷在他的脸上。
那秃瓢在黑暗中摸摸索索地给安民蒙上黑丝袜,然后用那生了老茧的大手掰过安民的脸,力气很大:“操蛋的,这雷子
还长得挺俊。带回去四爷肯定喜欢。”
他粗糙的手卡着安民的下巴,安民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收拢了拳。那秃瓢似乎是觉察到了,手移到安民的衣领上,
捏紧,另一只手抡起来,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你捏个鸟拳头?!敢动一下老子立刻嘣了那小子!”
“……”安民被打得脸朝转一边去,发丝散乱,五个指印火辣辣得生疼,但他一声也没吭。
“不叫?闷骚货是吧?!”秃瓢握住安民的腰,狠狠捏了他一下,“你就尽管闭着嘴,等老子的把其他的雷子也给料理
了,我就把你带回去,让兄弟们轮着番操/你,我倒要看看你那时候还能不能不喘气不吭声!你他妈的最好叫得好听点,
这样咱哥们儿或许还会怜惜怜惜!”
安民死死咬着嘴唇,他冷着脸听着秃瓢的话,心里却越来越泥淖,今天晚上这件事,这帮人其实在演戏,目的就是把他
们引诱进这个死局里,这间废弃的工厂今夜不知还潜伏着多少罪犯,他身陷其中倒并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顾队长
,他们现在仍然毫不知情,老张给的情报是风月大鳄故意泄露的,这间厂房,他们无论如何不能轻易踏入。
刚才扔掉手枪时,他借机看了一眼玻璃窗,看到李旭正猫着腰站在暗处,那时候他希望李旭能够找到机会立刻动手,可
是现在细想,他却希望李旭能赶快顺利退出去,给顾陵通风报信。
安民想着,用反剪着的手,悄悄在身后打了个他们合作时常用的手势,他祈祷李旭能够看见,能够姑且听他的话。
“拜托了……”
他在心里暗暗地说。
秃瓢押着他往破败的屋子里面走,在这过程中他一直把枪口抵在安民的太阳穴上,当秃瓢拿绳子把安民手脚都捆起来的
时候,安民并没有怎么抵抗,因为他只要稍稍一动弹,就听见有人又开始对那个人质拳打脚踢。
李旭那里没了动静,他没有跑出来制止,这让安民稍稍有些宽慰,李旭很可能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已经退出去了。那么
现在,他只要保证自己和那个俘虏都平安无恙……
可是这个时候,他听到秃瓢哑着嗓子嚷嚷道:“啐,娘的,这雷子也听话的过头了,阿三,你搜搜他身上是不是还带着
什么武器。”
阿三用杭州话说:“你管他带了什么,打点药弄昏过去多省事哦。”
秃瓢哼了声:“懂麻药剂量的只有凉妞,她又不在这里,刚才给我那袋是杀人的量,你想做掉这个雷子,恐怕四爷还舍
不得。”
“你少用点,不会有事的。”阿三说,“拖着一活的雷子麻烦,弄不好还捅娄子。药一打,带回去往四爷床上一扔,完
事了。”
秃瓢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但安民很快就听到了走动的声音,塑料袋沙沙作响,瓶子被扔到一边。然后脚步又向自己靠近
了过来。
安民知道那秃瓢要动手了,他想往后退,但旁边有人死死摁住了他,人质方向传来了痛苦的呜咽声和拳打脚踢声。
“不要动,警察先生。”秃瓢眦着牙森森地笑了笑,“我只是想让你舒服点……”
安民的手被紧按在地下,注射器头上的水珠滴到了手臂上,冷得令人不寒而栗。
“叫你们队长,下次别把情报再当真了,花了大功夫弄来的,也未必是真货……”秃瓢用大手揉搓着安民的腕子,细细
的针尖一下子戳破了他的皮肤。
第三十二章:在李旭家
麻醉药品的使用有严格的规定,它对中枢神经有麻醉作用,如果连续滥用的话,就会像毒品一样导致成瘾,世界上有很
多东西都是这样,黑白两色浑融在一起,丑陋与纯洁并蒂双生。
不过可惜了的是,有的人虽然长了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看不清是非曲直。比如李旭,他把在痛苦中喘着气挣扎的安民
,就病态地看成一种极致的美。
之前在王玫岛开的包厢里,陈小染就给安民投放过阿片类麻醉药,不过那女人很有尺度,分量控制的刚好,可是秃瓢不
一样,他这门外汉的一针头下去,打的是高纯度大剂量的美沙酮,安民近乎抽搐地挣扎扭动着,冷汗直往下流,那种几
乎要将灵魂都绞碎的痛苦让他苍白的脸一下子扭曲,他咬着嘴唇,血不停地顺着唇纹往下流。
阿片,说白了就是鸦/片,波斯人从阿拉伯接手它的时候又译作“阿片”,是从罂粟中提取出来的产物。
秃瓢这一针筒下去,成瘾倒是未必,但安民的身子已经无法承受这种凌迟般的剧痛,他倒在地面,手脚都被捆绑着,汗
湿了的额发垂在蒙眼睛用的丝袜上,旁边的人不得不摁住他,不让他乱动,还把一团布塞进了他的嘴里。
安民觉得浑身木僵,肌肉却无法遏止地抽搐,他觉得有好多双手按在他身上,怎么样也挣脱不掉,药效逐渐加大,神智
逐渐迷蒙的时候,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李旭……李旭必须要把事情跟顾陵说清楚。
身体好像被人重重踢了一下,不过没有痛感,他的身体已经被折磨得好像不再属于他自己,那个秃瓢的声音也开始像隔
着水一般模糊,哇啦哇啦的很恼怒的语气,他的声音越来越难以听清,越来越飘忽……
最后,在意识涣散的安民耳畔,嚷嚷声隐约变成了余小豆带点孩子气的嗓门,不依不饶的嘟哝着:“安民安民,我跟你
说,我喜欢你……”
幻觉。梦魇。无休无止。
交缠的身体,淋漓的汗水,他躺在一个红发青年身下,随着那人的顶撞无力地摇晃着腰肢,湿粘的亲吻从嘴唇腻乎到胸
前,欲望被那个红发青年的双手包裹住,细细揉搓着。
他像临近大雨时鲁莽跳上岸的鱼,因为这种难以启齿的刺激兴奋地弹起身子。
他在哭,被那青年贯穿到哽咽。
手指向后反抓,揪住床单的褶子,两个男人的激烈动作让床铺都吱嘎作响。
那青年突然在这时停下了动作,抓着他汗津津的手腕,让他跨坐到自己小腹上面,用大腿内侧蹭了一下他的皮肤,坏心
眼地勾起嘴角:“自己动。”
体内的空虚叫嚣着对青年火热撞击的渴求,可自尊又卡死了他的脖子不让他做出这种只有欲求不满的女人才会干的事情
。
“余小豆……余小豆……不要……”他无力地对那个红发青年喃喃,可是他却又突然注意到余小豆的嘴唇很薄很薄,带
着点劣质的弧度,笑起来虽然很明朗很好看,但依旧甩不掉那丝诡谲的狐媚意味。
那青年坐起身子,搂着安民的腰,安民突然看清了他刚才还有些模糊的脸,吊梢水蒙的凤眼,薄到无情的嘴唇。
……是李旭。
“……嗯……”蓦然被惊醒,安民的眼睛一下子睁开,四周晕晕乎乎的好像在旋转,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冷汗浸湿了
衣服。
那场噩梦太深太真,可怕得令人心悸,以至于安民过了好久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个昏暗破败的房间,而是躺在一张柔
软的席梦思上,天花板是陌生的淡蓝。
他想要动一动身子,可是才一撑起手腕,酸痛和麻木就严丝合缝地包裹了他,让他一下子又跌回被褥里。
空调开得很低。
安民晕晕乎乎的冒出一个挺奇怪的想法,难道自己已经被送到那个什么“四爷”身边,这里是他的卧室?……那么李旭
呢?顾陵呢?失败了吗?
这个念头让安民一下子变了脸色,不顾身体状况又想坐起来。
可是这回,旁边突然伸出来一双有力的手,摁住了他。
“别乱动。你还得躺着休息。”
安民转过脸去,看到李旭坐在他的床边,穿着随意的文化衫,托着腮淡淡望着他。安民想起了刚才那个梦,胸腔一阵窒
闷,躺在被子里没说话。
“这里是我家。我妈是主任医师,顾陵准许我把你带回来调养。”李旭对他说,“你睡了好久,一直在轻声喊痛,我没
敢走远,从前天一直陪着你。”
安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已经换成了睡衣。
李旭轻咳一声:“原来那件我妈拿去给你洗了,还晾在外面。”
“……那个任务……”安民皱着眉头,轻声问李旭,“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