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神话之千般云路(出书版)BY 踏雪寻鸦

作者:  录入:12-14

易缺滚了几圈才勉强构到一方突起的土堤,挂在半空中进退不得,若是平时,他大可就此钻入土中,免去这等尴尬场面,但此时身边有不下数百双眼睛在看着,钻了进去之后会怎样,易缺几乎完全可以想像雷龙雷会怎么笑他了!

易缺叹了一口气,往上看,上头尘沙滚动,似乎有不少人在走动,他听见尧惊慌的声音,动员工人准备绳索将他救起,化成人形不久,人类的手脚运用起来不甚灵活,他跌了好几次才爬了上来。一等他上来,尧冲了过来,也不在意易缺的身上满是尘土,拉住了他细细地审视起来。

虽然自己身上有几处人类所谓的「擦伤」与「挫伤」,易缺却觉得这没什么,但是尧却显得相当的紧张,温文的他大声喝令从人去叫大夫,而尧下完命令之后,冲到了那冲撞的人面前,甩耳光的声音啪啪地传来,尧还不解恨,堂堂君主挥起拳头就往那人身上打……

突然之间,易缺感到天色暗了下来,不久之后眼前似乎出现亮光,易缺馒慢地走向那道光,然而,光亮却被一团团的迷雾所包围,易缺走了又走,那光亮似乎是在遥远的天边,既没有近一点也没有远一些。正当易缺以为不可能触及那道亮光的时候,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易缺直觉回头,周围的景色突然急速倒退,转眼之间,易缺便身处在另一处空间之中。

「尧,天象异变,国将有大凶。」祭师忧心忡忡地告诫着。

「祭师,可有应对之策?」焦急的君王不自觉地靠近了易缺。

那是……另一个自己?可自己不是在这儿吗?易缺张口大喊,却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只听到祭师继续说道:「请尧停止沃渠的挖掘,地象牵动天星,近年必有大难!」

「这……」尧迟疑着。

好个无稽之谈!易缺冷嗤之时,这才想起这是尧时,祭师分化自己和尧君的手段。易缺惊出一身冷汗,接着他听到另一个自已冷言道:「关系生民的河道不施工,人民哪有好日子?祭师怕是占错了吧。」

祭师并不答他,转向尧说:「请尧考虑。」

易缺想起从那之后,尧便不和自己去祭师那儿了!

易缺一个闪神,景物向后飞掠,周围的景物依旧熟悉,那是尧常和自己谈论政见的地方。

尧来找自己,声音低低的,问道:「易缺!可否给我你的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那种东西自己怎会有?「我没有。」

「没……有……?」尧沉默了一下子,最后异常温和的说:「朕一直觉得爱卿很特别,易缺,可以对吾说说缘由吗?」

「嗯,我是……」

不是的!不是的!别说!不要说!

但易缺发现梦中的自己丝毫没有不信任尧的举动,「是龙。」

易缺难过地跌坐在地,几乎不忍心继续看之后的发展。

「龙……」尧的声音有些抖,梦里的易缺不得不扶住他,「尧?」

「易缺……告诉我……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易缺眼前突然出现了尧的脸,他变成梦中的易缺了!

他想拒绝,但身体却不像自己的,好像有另一个人在操纵着一切。他连自己当时的想法都一清二楚,像是……自己剜着自己的伤口……

唉,看他这个样子,易缺根本无法拒绝,于是将自己是地龙之事说了。

后来的事到底怎么了,易缺也想不真切了,只知道心脏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提醒自己的大意。

为什么会这样呢?突然之间只觉得八心跃动,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之后……之后醒来,已是满身疮痍,揭鳞之痛,胜于抽鞭。易缺身处囫囵,四周浮动着恶意的情绪。

易缺听见祭师的声音,混在人群中,正低低地和大臣们讨论着,突然之间易缺被一道熟悉的气息所吸引,转过头看时,那不正是自己守护着的地力之源酉月珠吗?他们……居然……

易缺悲愤难已,一向温和的心灵在一瞬间被仇恨充满了:是你们对不起我,你们……你们…… 

悠长而宏亮的悲嚎,震撼了天地,原本清昂的龙吟因愤怒而成了凄怆的嚎啕,大臣个个心旌动摇,纷纷颓倒在地。

易缺记得风起的时候,尧也刚好来到自己面前。

「易缺……对不起……」看似坚强的君王在伤了自己后,这样哭着对自己说……

抱歉吗?听着尧的抱歉,易缺却觉得那像在嘲笑自己的愚昧。自已所谓的信任在尧出手的那一瞬间便已碎成片片,但是,他还是听见自己对众龙说:「别杀他。」

后来月信人从天边飘然而至,替他拿走了放在柴坛旁的龙醉木,那是龙族无法碰触的东西。

月信人帮他拿回酉月珠,但酉月珠已有缺陷。「易缺,要好好养成漂亮的样子喔!」

他已无法回答。他只知道后来尧的宫殿被毁,是毁于风还是海啸还是自己的地震,也不清楚了,之后自己便处于昏迷状态;醒来后,巳是舜一代!舜一代原该雪舞下凡辅佐,但雪舞当时和云起了误会,早已出走。于是终舜一生,并无神龙入朝……

易缺的额头渗出薄薄的汗,漂亮的眉痛苦纠结、恶梦重现让他瞬间惊醒。

易缺翻身坐起,想着尧时发生的种种事情:尧君听信谗言, 重创了自己,自己理应要恨他。

但是,他总觉得尧君是不得已的,他只是被太多的恶言蛊惑,只是有太多人逼着他……

逼着尧君狠狠将自己对他的信任踩在脚下。

人类啊……照理说他应当疏离人类,甚至害怕或憎恨人类才是,但易缺却分不清楚心底那股对人类那既好奇又有些害怕的情绪是怎么回事,他想了解人类到底在想什麽?人类到底想追求什麽、想要什么?

突然之间,某种怪异的感觉拉回了他的思绪,这里,是哪里?

易缺游目四顾,昨天的回忆慢慢地回到脑海中……怎么没有树也没有草?他不是躺在沙堆里吗?

而且,身边这些软软的是什麽?易缺伸手触摸,感觉得出是上好的布料,易缺盯着上方的雕花床板,极力想辨识那是什么东西,徒劳无功之后,易缺撑着想坐起身来。身体还残留着倦怠感,易缺开始回想昨天的情形。

阙军说要带自已到另一个地方吃饭,然后他们就到了一个叫「长富馆」的地方,阙军似乎对那个地方很熟,一进门就有人热情的招呼,不过那不是他在意的,他比较高兴的是那家「长富馆」门前并没有阶梯。

然后,吃了饭、喝了茶……听到阙军说茶里被下了迷药,那个叫张谷派来的人过来纠缠……后来觉得头很晕,便到河床边的沙堆去舒快一下……然后就睡着了。

但是,自己居然对之后的事完全没有印象,这不可能是人间的迷药能造成的,能让龙失去意识的,只有龙醉木而已!

现在想起来,昏迷之前似乎有闻到龙醉木的香味……他必须马上去将龙醉木找出来才可以。

龙醉木生长环境特殊,只有在地阴之力和地阳之力交会之处才能生长,就他所知,极北之处有一大片的龙醉木林,因为范围太大,众龙甚至没办法接近,九龙为此聚集会商,讨论该如何处置。

雷龙雷、火龙炅、雨龙雩和电龙女娲都觉得应该烧掉整片的龙醉木林,但是云龙云、风龙雪舞、水龙水月、皇龙无梦却觉得无需破坏大自然的一切,最后那一大片的龙醉木保留了下来,而众龙在遇见零星的龙醉木时,便以自己的作法处理了。

炅和自已在一起的时候,只要发现龙醉木,都是直接烧掉,而雪舞虽然之前反对烧掉龙醉木,却在自己被龙醉木所伤之后,把遇上的龙醉木都连根拔起……

虽然他并不想摧毁龙醉木,但还是必须将零星的龙醉木施以标记,尽到警告其他兄弟的责任。

「呵呵,易缺,你醒啦!要不要吃点什么呢?」

阙军一开门见易缺已醒,马上开心的迎了上来,一大串嘘寒问暖寒不禁让易缺皱起眉头。

「你要不要吃点燕窝粥?我让厨房做,马上就好。」阙军热情如火,伸手拉住易缺的手。

易缺微退一步,将手抽了出来,问道:「你有什么目的?」

「目的?什么目的?」阙军笑容不减。

「你救我定是想要什么好处,你就直说吧。」

阙军长长的「哦」了一声,好笑地看着易缺的表情,「你昨天居然就睡在沙地里。那可是会让你染上了风寒呐,我可没那么狠心,见苦不救。」

阙军凑上前去,呵呵地笑着:「要说真有什麽私心的话,那就是我怕我看见你生病了,自己会心疼吧!」

「油嘴滑舌之辈。」易缺口气不善。

易缺伸出手推开了阙军过近的脸,眼睛里满是疑惑:他居然不问任何报酬的救了自己,人类,有这样善良吗?

阙军像是没看到易缺怀疑的表情,迳自开心地说:「要不然你吃点桂花粥好啦!很好吃哦!」

「不用了,多谢你的好意,我有事要离开。」

「真的不吃?」

易缺开始往门口走去。

「唉唉,让我送送你吧!」阙军赶紧走到易缺前方,嘴中不停嘀咕,「真的要走,好无情……」

易缺跟着阙军走了几步,终究还是停下脚步,说道:「你究竟还是帮助了我,你想要什么东西?我会尽量达到你的要求。」

「要求?什么都可以吗?」

「你可以说说看。」易缺心里下了决定,如果阙军提出的要求太过分,自己会先揍他一顿再说。

「唔……」阙军看着易缺的表情,突然笑了起来,「你还欠我一顿饭呢!等你还过了再说吧?」

如果告诉易缺昨天他已经看光了他的身体,自己的肋骨不知道会断几根?

虽然如果再要求什麽报酬的话他会有点心虚,但是易缺都这么说了,不要好像也不太好?呵呵呵……

※※※

易缺回到昨夜的树林中,仔细地搜寻龙醉木的踪迹,但却一无所获。

易缺发觉此处的地气,并非龙醉木适合的生长环境,那昨夜,他闻到的香味,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呢?昨夜,这里只有……阙军。

难不成阙军身上有龙醉木?

想到有此可能,易缺几个飞掠,便出了树林,往城中去了。

到了阙家一问,守门的说阙军已经出门,而且并没有告知他们行踪。

易缺也不再追问,转身就要离去,守门的仆人却认出了易缺,热心地告诉易缺阙军比较可能会去的地方。

易缺称了谢,缓步走开,其实有没有找到阙军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易缺有种感觉,就算不去找他,阙军还是会像变戏法似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易缺往城中心而去,想找一间客栈,还还欠阙军的一顿饭,免得再让他罗嗦。

城里人多拥挤,易缺走在遮阳棚下,平常话题多样化的人类,今儿个似乎都围绕着某一件事打转,仿佛都是和「盐」、「张太丞」有关,易缺摸索到了一间茶栈,打算好好听听人类有志一同的话题到底是什么?

「你们听说了吗?张太丞被黄御史参了一本呢!」

嗯,看来正好赶上。

易缺慢慢啜了一口茶,想到阙军曾说他经商时有时会有不知如何下手的情形,便会到路边的小茶棚,只消坐个一天,所有大江南北的事情、甚至谁家的鸡生了多少颗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易缺不禁一笑,阙军这人,倒也有趣得紧。

易缺换了第二壶茶时,那张太丞之子张谷藉势勒索盐商的故事,已经听了好几个版本了;反正到最后,那些被勒索的盐商心有不甘,联合找上黄御史,要狠狠参倒张太丞,釜底抽薪,叫那张谷嚣张不得。

听到后来居然还有张谷偷了管姓盐商的二姨太,掀了那盐商实际上有养娈童的癖好,还籍此逼那盐商交出几百万两的事……绘声绘影如同亲临。

易缺只觉好笑,这些人都长了神通眼不成?对别人家的事怎么都那么清楚?

「呵呵,心情不错哦!」阙军站在易缺面前已经有一会儿了,过程中他做了挥手、走动、低下身看、瞪大眼看……各种算是蠢到家的举动,没想到易缺的视线就算在自己脸上转了几转还是认不出他来。

还是出声叫比较有用,难道自己已经长得面目全非,让易缺认不出来了吗?

呜呜……易缺真的看不见吗?不过,阙军又想到易缺会把竹子看成屏风,自己被当成路人也不足为奇吧!

易缺抬头看着「白白」的阙军……今天穿白色的衣服是吧?「我还没找到客栈。」

「呵呵,没关系,我很有耐心的。」阙军实在忍不住,坐了下来,「还有啊!你就算认不出竹子,难道你也认不出我吗?我比竹子俊多了。」

「认出你?」

「我刚刚在你前面站那么久你都没有看见吗?」

易缺一愣,「没有。」

阙军看着易缺,实在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易缺摸到茶壶的把手,「你要不要喝?」

「要。」阙军闷闷地喝了一杯茶,装成哀怨的表情在发现易缺无动於衷的样子时显得更哀怨了。

「不过,你今天穿白色的衣服,比较……明显。」

「你喜欢白色?要不我以后都穿白色的衣服,你不可以再认不出我来咯。」

「你上次穿了靛蓝色的衣服,晚上就看不太清楚了。」

「你真的只认得出颜色?你到底知不知道我长怎样?」

「你们……呃,我是说人类,不是大家都长得……差不多吗?」

「差不多?」阙军突然大吼了起来,扯过一个正巧经过的倒霉伙计,「他、这个人和我有什麽不一样的地方?我们的眉毛、鼻子、嘴巴有什么不一样?」

白白的阙军身边站着一个土褐色的人,易缺眨了眨眼,端详半天,突然说道:「我可以摸摸看吗?」

「客倌……爷?」伙计怯怯出声。

「不可以!」和易缺说完这句之后阙军转向伙计,「你闭嘴!」

不能摸啊!但阙军话声里似乎在忍耐着什么似的,好像有点生气?「你们两个……看起来差不多啊。」

「呃……」天啊,他身边这个爷是星眉朗目,而自己的鼻子那麽塌、眼睛那麽小,这漂亮的客倌居然说差不多……伙计一时之间有些飘飘然。

阙军无语,给了伙计一瓣碎银后,恶狠狠地扔开伙计,「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在这儿听那么久的故事,有趣吗?」

「很不错啊!这些人都很有趣!」

阙军笑了,「的确,这种小店就是有这种好处。」

「是啊!这下逮到你了!」接下阙军话声的人,是个带着大刀,凶恶的家伙。而来人也不多废话,大刀一劈就往阙军砍去。

「啊!这么快就找来啦!」阙军急急往一旁跳开,但他毕竟是没有武功的人,哪里躲得过专业杀手的奋力一砍?

正在阙军觉得小命休矣的时候,杀手懊恼的声音传来,「可恶!」

「你是何人?为何要动手杀人?」

阙军睁开眼看时,易缺手中的茶杯已经空了,而杀手持刀的那双手已经全部都湿了,看来是易缺泼了人家水?

「要你多管闲事!」

「他只是个没有武功的人,学武之人不该随意动手。」

「要说教的话去向阎王说去吧!」

「当真不可理喻。」

是啊!易缺,快打倒他吧!人家都拿着刀在你面前挥了,你什么时候才要动手啊?阙军在旁边看着在刀光中穿梭的易缺,手心捏着一把冷汗。

「阙军,你惹了什么麻烦?」易缺居然还有余力问话。

「你专心一点!小心!」

「他的对象是你,你不该说明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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