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站——小步

有想了一下……我不应该出手打你……对、对不起啦！」

「……」哇哇，天真的要下红雨，太阳公公要往西边出来。陈宇心中真是说不出口的惊讶。

见他一直不说话，某人又开始老大不开心。林杯可是难得拉下老脸跟你道歉，别人巴着林杯的腿求我还不一定赏脸。

「干！说话阿！不爽接受林杯的道歉喔？」

「没有，只是我才刚买晚餐……」

他偏头想了一下，之后突然抓住陈宇的手腕。

「你、你要干嘛？」陈宇被他一扣，吓得心脏差点从胸口弹跳出来。他要干嘛？抓他去暗巷围殴？就因为他没答应他的

邀请？

李彦盛瞪他，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退货啊。」

「退什么货？」

「便当啦！」

「不行，这都开封微波加热过了，不能退货。」陈宇摇头。

「谁说的？」

「……呃，这是常识……」他没敢再笑他，下午那拳让他吃足了苦头和教训。

「是这样吗？」他偏头，不解。下午扎起来的黑发如今已松解，柔软的发丝随着那漂亮脸蛋的移动飘落在白皙脸颊上。

陈宇从没见过长得如此像女孩子的男人，然而他虽美但举手投足间却无女子的秀气。

「对。」

「可是上次林杯也在那家买了便当，后来没吃，拿去退货他有退林杯钱。」

「……」那店员肯定是被你的脸给迷惑住了，这年头长得好看的人果然吃香。

「我不知道。那明天呢？好不好？」

「好啦！从没遇过和林杯吃饭还要讨价还价的。」

「就七点，明天七点你到这里等林杯，林杯带你去吃大餐，就这样了，掰掰，不送。」他挥了挥手，转身就进入公寓内

没多久，就消失在陈宇面前。

陈宇身影停顿在公寓前一会儿，而后忍不住笑出声，摇摇头。

这人或许并没有自己想像得那么讨厌。

第8章

隔天晚上，陈宇在六点五十分左右赴约，临走之前焦点新闻正在播放晚上可能会下雨的消息，果然一推开门，空气中隐

约飘散着即将落雨的味道，还要掏出钥匙开门拿雨伞不免觉得麻烦，心里想着如果真下雨大不了就去超商买一只七十元

环保小雨伞。

花了几分钟的路程来到约定之处，抬头一看，夜空果然黑压压的，连月亮也被乌云遮掩得瞧不见。

低头瞄了手表，刚好七点钟。

七点半。

公寓内陆陆续续有人走出，但都不是陈宇所等待的那个人。

他是不是忘了和他有约？

陈宇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等下去。昨天的资料还没整理完，离总编要求缴交的期限只剩下两天，如果李彦盛真忘了

的话，他现在回去继续弄那份专访的话，明天就能呈上给总编。

但是……

再等一下好了。

天空很不作美的，在八点的时候下起大雨，不是一般的毛毛细雨，倒像是夏日的午后雷阵雨，来得又急又快，雨滴打在

身上会感到刺痛。

陈宇连忙跑进公寓内躲雨。

照这雨势短时间他也没办法回去。

强大的雨如瀑布般模糊了外头的景色，外头的行人也匆匆躲避这场突如其来的豪雨。

陈宇掏出口袋内的手帕，将淋湿的部位稍微擦乾。

视线再次移到外头，雨势并未减缓，反而有增大的趋势，感觉更离不开了。

……该怎么办呢？

这场雨由八点下到十一点仍然未停。陈宇也从七点等到十一点，早该出现的人还是不见其踪影。

……回去吧，再不回去的话，今天是无法整理完资料了。

在心里下定主意，推开大厅的玻璃门，在大雨中小跑步地往家的方向奔跑。进到房间后，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换

下湿答答的衣服，进入浴室内冲掉一身的酸雨，倒在床上时已经将近十二点钟。

陈宇想起身开电脑，无奈全身使不上力气，也许是刚才淋了场雨，有些着凉。从小陈宇的身子就羸弱，总是三天小感冒

五天大感冒，冬天时几乎都被父母亲抓着往诊所跑，以为长大了身体就会强壮些，没想到只是淋了几分钟的雨就浑身无

力。

调了闹钟后继续倒头，往旁边扯了棉被往身体盖，顺带蒙住头，

意识渐渐不清，半梦半醒间，感到一股冷意，身子开始不自主地发颤，迷迷糊糊的下床翻出冬天盖的厚棉被，套件厚外

套后，用棉被将身体裹得紧紧，然而不管怎么盖，身体由内散发出来的寒意还是无法驱逐。

这晚陈宇睡得极不安稳，到了凌晨时，全身发热，脑袋昏昏沉沉的。

他吞了颗普拿疼（PANADOL，解热镇痛剂），身体才渐渐感到舒服些。八点起床上班时，原本药物压下的热度又窜烧起来

，耳温枪一量竟然高达三十八度五，出门上班前他又吞了颗普拿疼，顺便带了几颗备用。

这天他过得并不好受，因为发烧的关系使脑袋无法正常运转，稿子错字百出，隔壁小林见他脸色发红，劝他请假去医院

一趟，但陈宇只是摇摇头，说休息一下就好。

办公室内没体温计，陈宇自己也不知道烧到几度，后来陆陆续续吞下的那几颗普拿疼似乎并未降低热度，反而愈发愈高

似的，陈宇感觉自己的脑子都糊成一块，什么事也无法思考。

小林安心不下，伸手摸了他的额头，掌心的高温烫得她缩回手，她慌了，「陈宇，你烧太高了！我陪你去医院一趟。」

陈宇摇头。

「你这白痴，再不去的话，迟早要出人命的！」她囔囔，推了推陈宇就要架起他。说什么今天一定要带他去医院，她从

没摸过这么烫的体温，八成都烧到四十度了，听说身体体温如果超过某个程度会烧成白痴的。

「等……等一下……」陈宇还想说些甚么，然而脑袋里似乎什么有东西断裂，顿时间一片空白，下一秒他丧失意识倒在

地上。

「陈宇……」

隐隐约约的，陈宇耳边响起小林高八度的刺耳尖叫声。

第9章

苏醒过来时，眼前竟出现出乎意料的脸孔，他冷冰冰地瞪了陈宇一眼，从认识这人开始就从没听见他嘴里说出什么好话

，如今更是不会口下留情：「干！你是笨蛋啊，烧到四十一度还不来医院，是想变成阿达阿达喔？」

「我……你怎么会在这里？」摇了摇头，思绪好像能够运转了，他伸手摸摸额头，烧也退了。

「我在这里工作啊。」

「工作？」陈宇仔细一瞧，他身上果然穿着医师白袍，看起来似乎多了点睿智，虽然还是笨头笨脑的。「你是医生？」

「对啦，你眼睛是看不出喔？」中午值完班后，正打算回家睡一觉，却突然被安插了个病人，由急诊部门转入，病情已

经稳定，目前住院观察，害他又开始老大不爽。干，昨天下午临时被抠（CALL）到医院支援，说某执勤医生翘班，找不

到人。上完那混蛋医生的班紧接着上自己的班，连续二十几个小时没阖眼，他累得只想揍那医师一顿发泄情绪。

接过突然安插进来的病人病历，上头的名字他觉得有点眼熟，直到巡视病人情况时，看见躺在病床沉睡的陈宇才想到昨

天未赴约的饭局。

李彦盛又瞄了脸色苍白的他一眼。

他好像没对他昨天没去赴约的事生气。

「看什么？」陈宇偏头瞅他。

他被陈宇那双澄静的黑眸子瞅得口干舌燥，赶紧撇过头。「看你水（美）啦！」

「……谢谢夸奖。」陈宇冷笑几声，很勉强地接受的他赞美，虽然他半点高兴的情绪都没有。

「免（不用）客气。」

真不知道这是什么鸟对话。

四人房的病房内没有住人，只有陈宇一个病人，两人都不说话时，周遭的安静气氛得令人喘不过气。

「你先住院观察一天，如果没有再发烧，病情有达到控制，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好，谢谢。」他低头，手臂上扎了针，其实并不感到疼，只是第一次掉大档（打点滴）有些好奇。这样一袋输注液要

多久时间才会全部滴完？

「恩……还有……」他欲言又止，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

发现对方的怪异，视线回到李彦盛脸上，「嗯？」

他绞了绞手指，低头，目光再次对上陈宇平静无波的黑眸，一咬牙，说：「歹势（抱歉）啦！我昨天没去，你等很久吗

？」

似乎在医院里，他比较不会林杯来林杯去的。陈宇意外的发现到这一点。

「还好，没有很久。」陈宇说。

他松了一口气，要是真让陈宇等很久，他会非常非常非常x N次的歹势，他这个人就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陈宇又接下去讲：「才四个小时而已。雨很大，也没带伞，所以只好在你的公寓等雨停，后来雨还是没停，我就用跑的

回去。」

「……」他这句话是讲来酸他的意思？不过陈宇的脸上倒平静的像是在平铺直述一件事情的经过，没有半点责备或怪罪

的意味。

「你会发烧是因为昨天的雨？」突然的，李彦盛心里有股很愧疚的感觉，如果没去医院支援，如果他乖乖赴那场饭局，

眼前这个人也就不会躺在这里了，也不会烧得差点变成阿达了。

「或许吧。」他又摸了次额头，「烧都已经退了。我从小身体就不好，要不然正常人哪会淋一场雨就轻易的发烧？而且

还烧到四十一度。」陈宇自嘲地笑了笑。

「啊啊，不管怎样啦，归究到底就是我害你发烧的！决定了，我今天要留在这里照顾你，你那个七仔（女朋友）说她今

天晚上和人有约，明天再来看你，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留在医院我不放心，要是再发起高烧，夜里护士巡房时候没发现

那怎么办？」

「……不用啦。」

「不管，林杯说要留下来就是要留，再多嘴的话我揍得你昏过去，省着你机机歪歪在那里靠杯。」

「……」

这家伙才收敛没多久就原形毕露。

但不管他说出口的话有多不入耳，陈宇还是听得出包覆在那些话底下的关心。「……谢谢你。」

「谢什么，这是林杯欠你的，林杯有义务这么做。」

……义务吗？原来他所做的这一些，都仅是义务？说不出口的，心脏被人揍了一拳。

「我先去脱掉这件衣服，不然等等我肯定又要被拉去做白工。你晚餐要吃什么？我买回来给你。」

「都可以。」

「那好吧，就随便我买了喔。」

「……嗯。」

「你快点休息吧，我先离开一下。」

「掰掰。」

「掰什么掰，等等还要见面啦。」

「……再见。」

「好啦好啦，再见。」

他帮陈宇拉起被子盖好，用手掌盖住还睁得大大的眼珠子。「快睡啦。」

「嗯。」

李彦盛在病房内多待了一会儿，覆盖在陈宇眼皮上的手也未离去，直到听见他渐渐趋于平稳的呼吸后，才蹑声的离去。

第10章

再次清醒了不知道是几点了，外面的天空已经整片暗下，病房内只开斜方侧的一盏日光灯，昏昏暗暗的。

一旁了李彦盛见到他清醒，拿掉轰隆欲耳的耳机和本子，往病床凑近。「醒了？」

「嗯。现在几点了？」

「八点半左右。挪，给你。」递过去的东西由透明塑胶袋装着。

「什么？」他接过，打开塑胶盖子，看得出来是粥，里头有肉丝、葱、油条以及一块一块黑黑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皮蛋瘦肉粥。有本大爷品质保证，绝对好吃。」

汤匙舀了一小口，细嚼慢咽，吞下。

还不错，味道不咸不淡，粥煮得软很好吞咽，不用费力多咀嚼就能吞下。

「好吃。」

「哼哼，就说吧，林杯买的怎么可能会不好吃。」某人骄傲的鼻子都翘起来。

「……」早知道就别轻易夸奖他。

吃了大半碗后，他搁下。

「不吃了喔？」

摇头，「吃不下。」视线扫过，瞧见陪客床上的MP3和笔记本。「你在做什么？」

「写歌。」想了一下，也把陈宇当自己人，随口问道：「你要听吗？前天才出炉的曲子。」

「我可以听？」这种不是该被视为重要机密，未到歌曲发表那天不能轻易把新歌给第三者听，泄密者一律格杀勿论。

「没关系啦，只要你不说，有谁会知道？」抓过MP3，屁股坐上病床边，把一只悬挂式耳机吊在陈宇的耳廓上，另一只挂

在自己一耳，低头调整歌曲。

「来了喔，仔细听，这首我很喜欢。」按下播放键。

整首歌曲的只有钢琴的伴奏声，没有鼓没有及他没有任何重金属佐料，轻轻柔柔的，如河水流逝，到了中间副歌，也仅

是高音琴键的加重。歌曲当中穿插孩童的嘻笑声与月台响铃，不知怎么地脑海中竟出现童年和邻居小孩一块玩躲猫猫的

画面以及上大学每次坐火车回家的思乡之情。整首歌虽然平淡，却让人怀念且哀伤。

歌曲完毕后，李彦盛迫不及待想知道他的感想，「怎么样？」

「再一次。」

他笑眯了眼，「是吧是吧，我当初拿到手的时候，也是这样不断地反覆听。」

反反覆覆的，陈宇一共听了十次，却怎么也不觉腻耳。

很多想法想说，但到了嘴边，感觉那些话又不足以能完全表达他想说的，最后他仅能吐出一句：「很棒。」也很想哭。

接着又说：「曲子谁做的？」

「阿柏和峋。我们的曲子几乎都是他们写的，犽负责写词，歌词大部分是他写的，我只写过两三首，能和他们组团，真

是林杯三生有幸……喂喂，你不准告诉他们，不然会让他们爽到卡撑（屁股）翘起来。」

「……好。」他们又不是你。心里补一句。「你们不是才刚发专辑？又要出了吗？」

他啧了一声，「公司有意在年底的时候发行精选辑，里面会多收录五首新歌。」

看他的表情似乎很不苟同公司的做法，「你不愿意？」

「废话，林杯才发四张专辑耶，马上就要推精选，根本就是压榨他们的钱！干，想到就一肚子火！」抗议也没用，经纪

人说公司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干，吸金烂公司。

也是，PEOPLE一向坚持专辑不改版，不似时下的天王天后发完专辑不到一个月就来个改版，歌曲一样不过是多收入MV，

就又再次坑了歌迷的钱，一张专辑改版三四次并不是稀奇事，奇怪的是歌迷竟还乖乖的掏钱愿意被坑而甘之如饴。

近年歌坛内十分怪异的现象。

还记得之前曾有篇关于PEOPLE对此行为非常感冒且力极挞伐的报导，也难怪李彦盛会忿忿不平。

「……林杯讨厌这种行为，可是却又无法阻止精选辑发行。」

陈宇说不出什么安抚人心的话，只是拍拍他的肩。

「啊啊……不想说了，愈讲愈气！」他切换了首轻快的歌曲。

他将新专辑从头到尾播放一次，期间每换一首便开始说录音时的有趣事，例如key太高他唱不上去却偏偏不服输，结果是

破音兼走音被其他人嘲笑好几天，还有歌词太饶舌节奏又快，有时会唱到舌头打结不知道在什么鸟东西……陈宇听得津

津有味。

两人面对面，头靠得很近，额头几乎贴在一块，如果不这么做谈话会被轰轰作响的音乐掩盖，医院内讲究安静，他们也

不能扯着嗓子聊天，只好拉近距离轻声细语说话。

他的睫毛很长也很浓密，根根分明，如上弦月般弯翘般，双眼皮的摺痕雕刻似的非常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