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目睹那天熊熊燃烧的烈焰,没有闻见人肉烧焦的味道也没有听见任何凄厉的惨叫,但他闭上眼睛时那些景象就会
出现在不到十岁的他的眼前,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后来有一天下午放学后他弟弟来找他,在学校时他弟弟从来不主动找他,因为太意外他没有注意到他弟弟躲闪的眼神和
有些结巴的说话,他跟他弟弟去了学校后那片杂草重生的空地,一群摩拳擦掌的男孩正在那里等着他。
他们把他揪到地上,殴打他并用语言羞辱他,他们叫他“娘娘腔”和“恶心的变态”,他微不足道的反抗换来了更激烈
的拳打脚踢,然后他看见了他弟弟沉默的站在旁边,那个带头的戴棒球帽的男孩拍着他弟弟的肩说:“你是好样的,现
在我们知道了你跟他不一样。”
他们把酸奶淋在他头上和脸上并在他身上撒尿,周围人都在哄堂大笑。
“you like cum, huh □got Now you get enough……!”
有个孩子哈哈笑着提议:“我们也应该烧了他!烧干净他的变态……!”
有人立刻跃跃欲试的要去找汽油……他们是认真的,他们真的会那么做,如果不是一个路过的老师喝散了那些男孩把他
送了回去。
他回到家后除了哭泣外什么都没说,他弟弟仍然沉默,而他父亲则勃然大怒:“你为什么不能像个男子汉一样?你让我
蒙羞!”
之后他将近一个星期没去学校并且完全没有再去学校的意向,他父亲在晚餐时啜着汤对他说:“如果你不去学校,你就
要去工作!一个男人必须工作!”
晚餐后他母亲也来找他谈了:“你应该继续去学校,你的成绩很好,也许你能去大学,然后像美国人一样说英语,你会
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人们只是人们,他们不能拿走你有的一切。”
对他母亲来说去大学就意味着像美国人一样说英语,像美国人一样说英语也意味着体面的工作……这是她在沃尔玛的产
品再包装线上学到的,他母亲从来没把自己当做是一个美国人,他也一样。
People are just people,他知道这是事实。
但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他在第二个星期返回了学校,因为他母亲希望他能继续去上学,并且就像她说的那样,他的成绩很好,他完全有希望去
大学,而去大学就代表他能彻底离开这个地方。
当他坐上去Birmingham的汽车时只提了一只装着几本书和几件衣服的旅行袋,他在这座南方小城生活了十多年,离开时
他没有任何要带走的除了他自己。
他母亲很兴奋,头天晚上一直在他和他弟弟的房间里看他收拾东西并跟他说长道短,说着说着她就哭了:
“oh, my baby, my baby,我知道你就要走了,我不能帮你更多了,但别忘了我,我永远爱你,我会永远为你在这里
。”(I’ll always be here for you.)
他默默过去搂住了他母亲,但他没有哭,那之后他已经很久没哭过了,他母亲唱起了那支歌,带着口音的英语让他觉得
好像回到了Guantánamo,
You are my sunshine, my only sunshine
You make me happy when skies are gray
You'll never know dear, how much I love you
Please don't take my sunshine away
然而他永远回不去Guantánamo了,年复一年他甚至已经不能流利的说西班牙语了,但他仍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美国人过
,Guantánamo不是他的故乡,Alabama也不是;而现在他必须离开了,去这片跟他没有关系的土地上的另一个陌生港口
。
没有人送他,他母亲第二天有工作;他弟弟在那件事之后就在回避他,虽然他们睡在一个房间但几乎没再说过什么话…
…他走之前的那天晚上直到半夜他弟弟才回来;他父亲认为一个大学文凭不会比一门手艺更有价值,但他的奖学金和学
生贷款保证了不用家里出一分钱所以最终也没太激烈反对;他的哥哥姐姐工作的工作成家的成家早搬了出去都忙着各自
的事务。
其实Birmingham不是一个大城市,但与边陲小城相比显然精彩多了,至少那里不会晚上六点之后就满街黑灯瞎火。
李存审确实完全不记得第一个和他SEX的人了,事实上那时他在一个星期后就记不起来了。他几乎没怎么回过宿舍,大学
的论文周他可以连续几个星期甚至睡在图书馆,但路灯点亮这座城市时他就像完全换了个人。他夜夜游荡在Hurst
Street街头(Birmingham的village区域),每晚都换不同的男人,时间长了甚至有些人以为他是职业pimp,当有人向他
开价时他并不在乎,只要他看得上的男人就会直接上酒吧隔壁的小旅馆。
他不拒绝一切花样,从来不在乎用什么,从来不在乎人数,从来不在乎有没有套,从来不在乎是谁,出了门就互不认识
是心照不宣的行事原则。因为这里是ALABAM,大部分人们坚定不移的相信根据圣经同性恋都是罪人,精神病和犯罪者,
对他们施加私刑不是犯罪;没有任何东西能保护他们,没有任何东西能给他们保证,高潮是唯一能抓住的东西,面对可
能并时刻在出现的勒索暴力等行为本能是他们逃避危险的唯一手段虽然有时并不可靠。
他什么样的人都见过,有一次他被拷在床头,带震频的加大码prostate stimulator根本不算什么,那人甚至用连接了导
线的金属圈套住他的器官导入了电流;似乎无边无际的猛烈刺激就像一座黑色的无尽迷宫把他完全吞噬了,到后来他下
半身几乎完全失去了知觉,那个男人又拿出了刀子在他胸前划着说要杀了他,刀刃切开肌肤时汗水浸入伤口带来的尖锐
疼痛让他突然清醒了,他有些失常的笑了,带着喘息已经沙哑了的声音轻飘飘的简直妖惑:
“Then just do it……”
那应该不是他被折腾得最惨的一个晚上,因为之后他几乎没有意识了。
第二天那个男人开了手铐上的锁就走了,他一直在床上晕晕沉沉睡到下午浑身发软连一根指头都挪不了。
如果他真的被杀了,这个世界也只会变得更好,他当时是这么想的。
第二天他去了学校,晚上又出现在街头,就像那些人说的,没有男人抱他睡不着。
然后他们相遇了,李存审相信那就是命运。
他出了酒吧去快餐店时看见了一个华裔青年站在路边,那个人身上有些太过学院的气质与这个灯红酒绿的街道格格不入
。
刚从吧里出来药劲还没过,他突然起了玩心,就走过去拍了他:“我觉得我在哪见过你。”
那个人转了身,看了看他很温和的笑了笑:“是吗?”
果然是晚上从来不出来的Chinese honor student,他在心里一笑。他发现这个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吸引他的地方,那种
感觉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他笑着凑得更近了:“是在哪呢……?”
那人居然真的低了头在思考,他心里笑得发颤,没等回答他就搂上那人脖子狠狠吻了下去,那人从起初的惊愕到反应过
来没花几秒却没推开他,甚至还抱住了他。
而那人环在他背上的手臂让他产生了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异样的感觉,就像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很长时间,而那个吻就像一
对久别重逢的情侣般热情缠绵。
一个会接吻的Chinese honor student?他的兴致被挑起来了,这个人比在吧里等着他的那个cheesey guy更让他来劲。
他离开那人的唇时那人摘了眼镜,他发现那人眼镜后的面孔更让他移不开目光,那双暗棕色眼睛中深邃温和的注视几乎
让他窒息了,但他想的更多的是这个人的下半身,他跟自己的Political Economy教授睡过,如果再加一个多半是医学院
的Chinese honor student他的大学生活就算彻底没有遗憾了。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你想一起来吗?”
跟那人紧紧贴着在他耳边说出这句话时李存审觉得自己实在应该退学去做职业pimp……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奖学金和贷款
……那个人看了他半天,戴回眼镜说了一声“好。”
他从MOTEL的浴室出来时那人看见了他胸前的伤口,还没结疤的伤口被热水泡过,一道道暗红鲜红交错,有的地方边缘还
有些略微发白,那人皱起了眉语气里有些吃惊:
“这是怎么回事?”
李存审低头看了看,确实有点可恐,笑笑道:“如果你不喜欢我没所谓穿着衣服。”
那人眉头仍然皱着,只说了一句“你先等一下”就开了门出去,再回来时他提了一扎矿泉水:
“我先简单帮你洗一下。”
这次轮到李存审皱眉了,那人冲他笑笑:“发炎了就不好办了。”
一瓶瓶矿泉水浇到他的伤口上,从开始有些发痒的轻微刺痛到后来沁入心肺的清凉,李存审偏头看着侧跪在浴缸旁边的
那个人,他的表情很认真,李存审甚至能想象他在实验室对着那些试管时的样子;浴室的灯一片昏黄,照的他整个轮廓
都似乎发着淡淡的光,他脱了外衣只穿了一件蓝纹衬衫,他的袖子卷到了肘上,从半开的领子可以看见他肩膀踏实的线
条,隔着衣服李存审就能想见他的身体,坚实的后背,宽阔的胸膛,一直延伸到小腹的平整线条,这具身体的每一分热
度于他似乎都有种遥远的熟悉感……
(特此留念!我在这两行上卡了四个多小时!语句不通的请脑补吧脑补我已经彻底死了……)
那人的手掌很大,当他用干毛巾小心吸干李存审伤口周围的水迹时一点点温暖从被他接触到的地方弥散全身,李存审觉
得浑身血液好像在被缓缓加热,不着声迹的渐渐开始沸腾。
这个人真的很性感,李存审从来没想到他竟然会对一个满身学院气的人产生这种想法,他几乎能感觉这个人的手在他身
体上游走时的触感,他不由自主打了个战下身就有了反应。
那人感觉到他轻微的一颤却没注意到他被浴巾裹住的下身,就停了动作问他:“痛吗?”
“不……”
“我会尽量小心。”
他站起来去洗手换毛巾时李存审突然问:“你近视很深吗?”
“不,8.5左右。”
“那就好……”
等那人重回到他身边时他稍抬了抬身摘了他的眼睛,手指暧昧的轻轻蹭过了他的鼻梁。
“这样看得清吗?”
他问这句话时很自然的又用指尖挑开了遮在那人额前的几丝散发,那人一直看着他。
“可以。”
李存审还是喜欢看他不戴眼镜时的样子。
虽然猜到他可能是医学生,但当他拿来纱布和医用胶布时李存审还是吃了一惊。
“你怎么会随身带这些?”
“我刚从实验室回来。”
“你家里是从中国来的?”
“你能看出来吗?”
“因为中国人都是医学院的全奖生。”
那人笑笑不置可否……八号球,他中了,居然真的让他撞见一个华裔医学院学生。
并且是GAY.
“好了。”
他馋住李存审胳膊把他拉了起来,李存审前脚刚踏出浴缸就把他压向洗手台吻了过去又匆匆去解他的衬衫扣子,这是他
最急不可待的一次,他等不及被那人的热度彻底融化,那人却扳住了他的肩没让他再贴上来,李存审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了?”
“这几天你要避免出汗和摩擦。”(sweat and chafe)
“chafe?you are like a sugar cube……”那个词让他控制不住的笑出了声,他又贴了上去手隔着不厚的裤料直奔主
题:“……We call it rub。”
他抓住了李存审的手:“我是认真的。”
没有了眼镜的阻隔李存审能明白看见他的眼里没有波动,他抓起那人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咬了下去,他的手并没有医学生
身上散发的浓烈消毒水味,或者说几乎没有味道,但那只手有些发冷的表层下稍稍用力握住就能感受到那股脉脉流动的
温热。
“好吧,那你想要什么?”
当一个人不求索取的给予时只会让人疑惧,那人仍只是笑笑,他问李存审:“你在UOB对吗?”
这句话让他立刻警惕起来:“you think so?”
他点头:“我应该见过你.”
他出了浴室从拿了一展新浴袍递给李存审,又拿起床头上的纸笔写了几行字也交给了他:“我在医学院,这是我的电话
,明天来找我好吗?我给你重新处理一下。”
阎宝。
他看着那张纸条上有些old fashion味道的漂亮手写体字母皱起了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给任何人留名字和电话吗?
”
阎宝笑了笑:“因为是你我才留的。”
这个人念书念傻了吧?这是他当时的第一想法。
那天晚上他度过了首个进了旅馆里却又回了宿舍的夜晚。但他睡的非常不好,前半夜他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他怕那个人
会连皮带骨头的吃了他……这个人知道自己在学校,这代表他可以对自己做出任何事……虽然自己手里有他的号码,但
JESUS KNOWS那是真的假的……如果这个人拿这个向他勒索,那他唯一的下场就是被踢出学校真的去做PIMP,因为他父亲
不但不会出一分钱还会很高兴知道他被杀掉,会哭的只有他母亲,而那是让他一直活到现在的原因。
他不信任任何人,世界上唯一爱他的就是他母亲,但她不在他身边。而就像她说过的那样,她不能帮他更多,所以这个
世界上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I love myself, better than you, I know it’s wrong, so what should I do
第41章:Guajira Guantanamera-2
第二天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他打了那个电话,竟然直接连到了East Medical Center.那个中年接线护士询问他时他稍
一犹豫就报了阎宝的名字。
过了两三分钟那个人温醇的声音就从电话那边传了过来。
“Hello”
“……记得我吗?你给了我这个号码。”
“是,当然,”电话那边稍停了一下,“你能来这里吗?”
“……好。”
于是他去了East Medical Center,在大厅里他见到了白大褂雪青交领Scrub Suit的阎宝,名牌上标示了他在这里做实习
。
他冲李存审笑笑:“我能问你的名字吗?”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报了真名。
阎宝在那里的实习还有半年结束,外科医学生的实习时程表规定第一年时每周100小时,一年要在医院待将近八个月,几
乎每晚都有night call,;不多能熬出三年的实习生日程会稍有松懈,一年只用在医院干满五个月的时程,剩下几个月
大概每周70小时左右,还会一些假期,这个时候等待他们的基本就是Resident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