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会给吗?”皇甫烈盯着他低下的头,掷地有声的问道。
“就当做是对我出征前的恩赏,我希望得回我的东西。至于这其中的原委,我不想说,我想,你也不想听。”
皇甫烈咬牙切齿的笑了出来:“你胆子永远都是这么大。胆大包天,是不是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它是你的东西吗?”
“是!”
“我听不清。”皇甫烈喝问。
“它是我的。”
‘腾’的一下,皇甫烈几乎是从椅子里面弹出来的,一脚踩在冷云城伏地的手上,他捻转的踩着说:“我听不清!”
“——它属于我!”冷云城面不改色,扬起脸注视着他。
两个人的目光一时交接,仿佛激出的战火。
顿了顿,皇甫烈冷笑着说:“将军,你说错话了。你应该请求‘把它赐还给我。’”
“我请求,你会给吗?”
“我们试试?”
冷云城正色,清清楚楚的说了出来:“王,求你把它赐还给我!”
他没料到他可以说出这句话,半晌,皇甫烈移开了那只脚。取出腰际那只小水晶盒子,等了很久,终于‘啪’的一声,
将它丢在了地上。
冷云城赶紧伸出那只被踩的淤青紫涨的手,将它如获至宝的捡起来,收入怀中。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话?”皇甫烈恨恨的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道:收好吧,这是本王赐你的死亡礼物。
“臣,叩谢王的恩典。”冷云城停住那压抑的脚步,再度回身跪拜。他的整张脸已经开始扭曲变形了。不过,这样的羞
辱,他恐怕也没有什么机会再承受了。就让那王座上的人尽情享受下着最后的尊严吧!
皇甫烈瞪视着他离去。他恨冷云中,更恨冷云城,前者也许只是迷恋,后者却是动了真情。
第三十一章:前夜
走出殿门,看着在廊下发呆的他:“想什么呢?”
“真的要亲征吗?”龙涎忧郁的看着皇甫烈,问道。
“你也认为我应该窝在这里?”皇甫烈。
“不不,不是的。”
“怕我死吗?”
“……”龙涎走近他,从袖中伸出的手,修长的手指根根分明,柔光中,泛着似乎透明的光彩。
“放心,你的王无论在何时何地,永远都是胜利者!”被它抚摸着脸庞,皇甫烈露出了久违的温和的笑容。
“……我知道。”龙涎依偎在他身前,抱着他的腰身,声音哽咽了。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有很多恐惧的东西,他怕
极了,从来没有如此的害怕过。
皇甫烈抚摸着他的头。
出征前的夜晚,冷云中给龙涎的一封信让他看得有点愕然。
他没有想到,他竟然放了那些人。诡谲多变的他说是为了给他考虑的空间,他施出的善意要保留到战争结束的时候。但
是这真的是善意吗?为什么皇甫烈一句都不提起,难道他不知道自己陷入了什么样的危险中?不,他应该是知道的。以
他的聪明不可能不知道王妃那边久久不归必然发生了事情。他到底又是怎么打算的呢?龙涎忧心忡忡,心里既信任他,
又惶惶的没底。
其实冷云中并没有放人,他只是想将这张牌的出牌时间延迟下。由于他的军队被换血的状况和冷云城的截然不同,他的
特殊训兵方式造成他手下没有重用的将领,自己的兵都直属于他的指挥,却又不属于他,他没有树立起自己军中首脑的
控制地位。那著名的鱼型阵是款像沙丁鱼鱼群样的东西,士兵被训练成有着严重的‘从众’心理的人,他们需要的是紧
随鱼群的变化而变,靠紧随变化而形成力量。这样的兵一旦离开他被调走,到哪里都会变成极度服从命令的兵。简直就
是没有头脑的兵器一堆。如今被抽调,无疑就像是鲨鱼驱乱了沙丁鱼阵般的局面,他眼看着也无能为力,他不是头鱼。
一方面是内伤,一方面是外部大战,冷云中面对的是严酷的局面。他要在对鸿鹄的战斗中胜利,全身而退的回来是件需
要认真计划的事情。若他能回来,那回来后的问题更需要计划。他遇到了难题。他甚至想过逃走,但他终究是做不到。
小侍卫将一张字条送进了龙涎的寝殿。
上面只有一行字,是冷云城那疾风劲草般的透露着愤怒的字:我要你今夜来陪我!
夜越来越深。
最终,龙涎徘徊的脚步进入了那扇门。
默默的,他在衣物房整理者盔甲,将那些鳞片一样的硬甲擦拭得每一块都闪闪发亮。检查他的佩刀,整理他的内外要穿
的衣服,他像个妇人一样在里面操心着自己的丈夫早已被仆人整理好了的一切行装。每一件他的东西,他都想亲自检查
才能放心。他怕,有时候他甚至幻想着那些仆人全是冷云城的人,他们把他的刀做了手脚,弄坏了他的战甲,不给他的
马定植新的马蹄铁……哦,他肯定是疯了!想着冷云城的那些字,他的口气,全然不似一个刚被削了兵的的人的状态,
倒像是稳操胜券的人。他如此镇定真是和鸿鹄勾结好了之后的信心吗?胡思乱想折磨着他。转身要出去的时候,他才发
现那个人在他身后很久了。
“你是个傻瓜。”皇甫烈忍不住说出口。不料,话音未落,突然就被拥住了,他涌出的眼泪打湿了他胸前的睡袍。
“我不是。”龙涎抬眼望着他,晶莹的泪珠在月光中丝丝的带着凄凉。
皇甫烈吻住了他的唇。
纠缠着的,绵绵的,漫长又香滑的吻。
“你还是个笨蛋。”
“不是。”龙涎靠着他。
“可我就是爱傻瓜,爱笨蛋。”
“那……我是,我是。”龙涎对他笑了。
皇甫烈就这样和他对望着,突然抱起他朝外面走去。
“呃,这是要去哪儿?不是要睡了吗?明天开始你要辛苦了,今夜应该好好的养神。”
“今天是十五,你看,外面的月亮多大啊!”
“哦。”仰脸,望着天。
“我们很久没一起赏月了。睡?哦,对,是要睡的啊,要不……咱们就在月下睡?”
“会冷的。”
“那就先做后睡?这样就暖和了,来吧!”皇甫烈猛的扑倒他。
“啊?!别……”龙涎推拒着,跑开了。
“呵呵……不许跑!本王命令你蹲下——我要骑马!”
龙涎笑了,和他追逐着,追逐在那棵曾经茂盛的记忆之树下。
时光仿佛倒流了。
久远前的那一天。
当他的王还是孩子的时候,他稚嫩又不容反驳的正式对着他下了第一道指令‘不许跑!本王命令你蹲下’。那个时候,
他真是嚣张又顽皮。而且,他还很重。比其他的孩子都健硕的他不肯稳稳当当坐着,还拼命摇着树枝喊着,学着车把式
的吆喝声。还好,他不久后就厌倦了这个游戏,不然龙涎的腰就要被他压断了。问题是,他后来喜欢上的游戏在第一次
的时候差点要了龙涎的命……那个夜晚也是个圆月之夜,天很热,在偷看了很多被称之为禁忌的书之后,他鼓足勇气,
扒光了他的衣服,笨拙的,蛮横的,又傻傻的在他身上弄来弄去,折腾了整个晚上他终于体会到了作为一个男人而不是
男孩的快乐竟是这样的销魂。
“要小心他们。”龙涎窝在他的怀中。
“我知道。”
“你一定要胜利的回来。”
“当然。我的香,你要信任我。”
“我信。就在这树下,我等你,每一天都等你。”
“那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就冻僵了,傻瓜!”皇甫烈用袍子裹紧他单薄的身躯,吻着他,笑了。
今夜的风,很凉。
第三十二章:我才是你的王
这是一场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的战争。
皇甫烈为他们设下了一个大套,可惜的是他的对手比预料的要强。他的内应人马没有取得预想的开场之势,对方也还了
他一个开场:俘虏——王妃和皇甫云灵一家。冷云中没想不到鸿鹄竟然可以知晓自己的藏人的地点,他更想不到冷云城
可以挥剑而出,把自己妻子送上断头台……战斗一开局就因为俘虏事件陷入了冷云城掀起的混乱。随即而起的厮杀的过
程是血腥的。被血气熏得惨淡的落日照见广阔的荒野上布满的尸身。
这一战必将载入史册,因为它原本宏大,最后却变成莫名其妙的人肉混战。
被记录的还有一件首次出现在漠北战争中的叫做雷火炮的东西,鸿鹄就是运用了这种从中原引进的新武器,在兵力趋于
弱势的情况下迅速的打开了对方的阵脚。当然,这防线本身就是有问题的。冷云城所训的兵姓冷不姓皇甫。
肉搏战一旦开始了,最终皇甫烈面对的却是不得不退的悲运。他在后面预设了其他的后援。一战不胜,他可以退而再战
。战争之初,皇甫烈已经做了很多种安排。只是没有料到,这次不同以往。他想退,却没有那么简单。箭雨在等着他,
这是鸿鹄赖以为胜的法宝。冷云中的部分无法抵挡。因为出奇制胜才是他的强势,一旦真的硬对上就不行了。他的兵士
操着盾牌,一片片倒下去。
冷云城也在后退,不过,他退的方向不同。
这一次,皇甫烈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危机。箭,铺天盖地……
这是战无不胜的皇甫烈平生一败——一败涂地。
天空下着雨。
一直不停的下着。
龙涎站在廊下,双手冰冷。
已经是第三天了吗?没有一点消息。
他等着。
当第七天来的时候,宫变成了混乱一片——所有人都在忙着逃命,因为鸿鹄的大军攻入了都城。
在杂乱交错的人影中,龙涎绝望的走向和他们不同的方向,在那棵枯树下,他呆立着。
他的发丝在这三天里全部变白了,憔悴的面容上消瘦的似乎就剩下一双大眼睛闪着光。
他死了。
他已经死了。
一群兵甲将他抓住,捆了起来。其实,他们不捆,他也不会跑。
“你不逃吗?”高头大马上,魁梧彪悍的鸿鹄王挥着马鞭,指指龙涎。
龙涎无语,只是盯着他的树。
冷云城策马近前来,他身后的囚车上捆着一些死忠于皇甫烈的将领和冷云中。
“他不需要逃。他是我的。”冷云城对鸿鹄王说道。
鸿鹄王对龙涎端详了一下。对被称之为豢郎的男人他是没兴趣的,不过,他被这个男人撩起了兴致。那双迷离得让人琢
磨不透的眼睛,真是十分的勾魂,让人禁不住想要蹂躏。他笑了:“呵呵,他的眼神可不是这样说的。今晚的庆宴上我
要看到他。”
“是。”冷云城阴沉沉的笑浮现在眼底,欣然遵命,吩咐人将龙涎带下去梳洗打扮。
盛大的恢弘的庆典,却不是属于他的王。
龙涎的时空错乱了。他仿佛看到了胜利凯旋的他,走在红毯上,带着胜利的欢喜,眼神四处寻着他……
“听说你会吹箫?”鸿鹄王托起龙涎的脸,眼睛不禁溜进了他胸前松散的衣襟。这身衣服很适合他,纯银的头饰也非常
简洁华美。织锦的白缎,做工精细的刺绣,搭配着暴露的剪裁,这完全是件宫妓穿的衣服。风吹过,他修长美好的腿几
乎被开启的下襟完全暴露在外面。他们没有给他穿内衫,风若是再大些,他的私处就快要盖不住了。
“是用这儿吹吗?”鸿鹄王突然撩开了他的衣襟下摆,把他拖入怀中撕开他肩头的衣衫!
这个动作顿时引起下面众人的一阵淫荡的笑声。
他目光呆滞,像块木头,任凭摆布,任他们淫邪的笑着将自己看个一览无遗。他已经没有感觉了。
面对这副雪白的,粉嫩的,无处不泛着丝滑光泽的躯体,即使是玩过很多女人的武将也不禁有些动容。
它真是美极了,美的让少女也要为之汗颜,那一头披散的白发垂在地上,让他看起来仿佛不似人间之物。
冷云城看也不看他,他在和将领们推杯换盏,最终把一杯经过了多人之手的斟满的酒送到了鸿鹄王的面前:“取乐何必
急于一时,王,我敬你!”
“说的是啊!你们也来看看这头尤物!”鸿鹄王松开了龙涎,将近乎全裸的他扔在一张被抬过来的罗汉床上。
接过冷云城敬上的酒,鸿鹄王也给他倒了一杯,是从另一个酒壶里面倒来的清酒:“我特意为你准备了中原的清酒,来
,你我同饮!”
冷云城欣然碰杯,双方都一饮而尽。
这是杯毒酒,那杯也一样。正如鸿鹄王不需要他这样的将帅,冷云城也不需要这样的王。
利用已经结束了,但看,谁才是这毒酒的最后归宿。
武士们抬着床,经过每个将领的面前,让那一双双粗手在他的身体上尽情抚摸玩弄着,一阵阵浪笑成了这场欢宴最清晰
的声音。
不过是一刻的时间,笑声变成了痛苦的嘶吼和呻吟!
和他的下属一样,中毒的鸿鹄王脸色突变,看着台下的骤然爆发的屠杀,喷出了一口血:“你……”
这也是他的平生一败,败即是死。
“我对你说过吧——他是我的!”冷云城笑着说道。看着在毒药中痛苦挣扎缓慢走向死亡的鸿鹄王,他终于露出了满意
的神色。
让鸿鹄王死不瞑目的是,他竟是因一个玩物而招致了死亡……
这座宫,除了庆宴上的那些人和四周的兵马,其余的,里里外外早已换成了冷云城的人。
血染的宴席,没有一个人活着出去,鸿鹄那悲剧性的胜利之夜就这样结束了。
这又是历史最难揣的一笔。
漠北,在一个汉人的手中一统。
然而这个汉人在历史中留下的却只有一个名字,一个代表了残暴和独裁的名字。
除此之外没有更多。他轻易的杀死史官,他做了比秦皇焚书坑儒还严厉的禁言条例,任何敢于对他的事情窃窃私语的人
动辄不是被割舌就是被砍头,若是会写字的,则一律砍掉手……因为,他不允许人置喙他的一切,他的过程,尤其是他
的——爱。
这个夜晚月亮又圆了。
秋雪,落叶。
龙涎呆呆的立在树下。光着身子,一丝不挂的站在雪中。他不自主的被冷雪吹打的颤抖着,身上被冻得渐渐又红转白,
惨白。
“你疯了!”遍寻不到人的冷云城怒气冲天的自殿阁中冲过来,匆忙的解下身上的貂皮袍子包住他。
“他回来了……”龙涎喃喃的,终于说出了这么多天来的第一句话。任凭袍子滑落,他对着那棵树张开怀抱奔了过去。
“他死了!”在他撞到树上之前,冷云城瞪大眼珠子抓住了他,愤恨的嚷着。
“不,不……他回来了,他来了。”
“给我闭嘴!”
“我的王……回来了……”
“我才是你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