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啊。”陈蒨感慨叹息道。
侍卫送走了张彪的夫人沈氏,我抱臂靠在门边冷笑道:“呵呵,明公今晚可是碰了一鼻子灰啊!”
“真太可惜了,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变成……,是我害了她,真是罪过啊。”那男人意犹未尽道。
“您现在心里是不是就像吃个死苍蝇,哈哈……”我的笑,从冷笑变成大笑,这笑声怎么听起来酸酸的。
“好了,子高别再取笑我,我已经够沮丧的。”那男人走到我面前,伸手想要抱我,我身子一旋躲开了,不屑地斜视他
,“无耻!”我嘴里终于愤愤蹦出这两个字,从我明白整件事开始,这就是我就一直想说的两个字。
“你,你刚说什么?”那男人不相信地看着我。
我冷哼一声又道:“无耻!”
“你敢再说一遍!”那男人愤怒了。
“无耻至极,卑鄙至极,下流至极!”我冲着他高吼。
陈蒨一双好看的凤眼变成难看的榆钱眼,他咬牙切齿地向门外大嚷:“来人啊,把这个胆大到敢骂主子的奴才绑起来,
我今天要好好赏你一顿鞭子,别以为我不敢打你,简直要翻了天了。”
第三十八章: 生死相随,不离不弃(6)
陈蒨话音刚落,一群侍卫冲进来抓住我的胳膊,我没有挣扎,呵呵,挣扎也无意义,不过是拖延时间而矣,他们把我架
到院子里的一棵大树跟前,脱掉我的甲衣,用绳子把我绑个结实,那男人抓过侍卫递上的马鞭,狠命地开始抽我,我始
终闭着眼,一声也不哼。
面前这个执鞭的男人实在太伤我的心了,可笑我还那么担心着他,没想到即便我跟在他身边,他还搞东搞西的,想起他
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说这辈子最爱的就是我,呵呵,全是骗人的鬼话,呵呵,其实我早知道那是骗人的鬼话,唉,不过
是自欺欺人罢。
那男人终于打累了,自已进屋去睡了,留下我一人在院子里瑟瑟发抖,身上到处在痛,但都不及心里的痛。
夜半时分,昏昏沉沉的我,被一阵嘈杂的人喊马嘶声惊醒,再听府衙外号角连连、杀声四起,外面倒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侍卫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此时陈蒨已整装站立院中,“太守大人,不好了,张彪突然领兵自剡县赶回,那些降将降
兵杀死看守,打开城门,重又归附于他,现在府衙外到处都是敌人,章将军生死不明,我们的人混战在敌军之中,根本
无法召集,府里只有侍卫几十人,恐怕难以坚守,还请太守大人定夺。”
“备马,赶紧离开这里,我们去香岩寺与周将军会合。”陈蒨命侍卫长召集所有侍卫到府衙门口,然后他们的身影匆匆
消失在院子尽头。不会吧?那男人难道忘了树边还绑着个我呢,怎么把我一人给落下了呀?不,那男人不是忘记,根本
就是故意的,他是不要子高了,想到这,我心如死灰。
正闭目等死之际,有熟悉的脚步声急急回转,然后绑我的绳子一松,我睁开眼,果然面前站的果是那人,他满头是汗、
喘息不定地说:“天哪,我差点把你给忘了。”
我这里又气又喜,气得是他居然忘了我,你忘了谁,也不能把我给忘了啊;喜得是原来他不是不要子高了。“还愣着干
嘛,赶紧走啊。”他拾起地上的甲衣掷向我,然后转身离开,我欣喜地接过,又拾起佩刀,一边跑一边穿上衣服,来到
府衙门口时,我们的马已经等在那里了,我们一起纵身上马冲出府门。
外面乱得像一锅杂粮稀饭,敌方的士兵、我方的士兵混战在各处,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了,也没有谁有闲功夫注意到我们
,我们趁黑趁乱跑至北门,不过,这里更乱,要出城的、要进城的我方和敌方的士兵挤成一团,一边挤一边对打,我们
也混入其中,一番地撕杀,好不容易才终于冲出北门。
策马狂奔一里多地下去,跑在前面的陈蒨回头看我,他露出一脸的惊诧,我问:“明公,你怎么了?”“唉,他们都到
哪里去了呀?”陈蒨失落地叹道。我这才回头,发现身后并无旁人,原来此时此地陈蒨身边只我一人跟从。
“香岩寺在哪里?”那男人问我,四下漆黑一片,我是会稽山阴人,不是会稽城里人,那个香岩寺我没去过,根本不清
楚它的方向。
看那人失落的样子,我不能再打击他,故作镇定地说:“明公,香岩寺在城北,我们从北门而出,这个大方向不会有错
,我们再往前走,就一定会看到寺庙的。”
“是啊,子高说的有理。”那男人点点头,我们继续策马向前赶路。
走出没多远,突然杀喊声四起,周围到处是火把簇簇、人影卓卓,夜色昏暗,根本弄不清哪里是敌哪里是友,我们勒马
停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子高,你说我们该往哪里走呢?”陈蒨望着我。
我仔细打量周围,发现左边有一处树林,对那人道:“不如我们先到树林里去避一避,看清楚再做打算。”“也好。”
陈蒨点头和我一起藏进树林。
一队约两百人的队伍举着火把从树林前经过,看他们旗帜上绣有一个大大的“张”,我们倒吸口凉气,那是张彪的人马
,可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恨不能自己不呼吸才好。
可是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一只夜枭突然从我们头顶上方怪叫着掠过,这一下惊到了我们的坐骑,乌骓和雪骥都相继
嘶鸣起来。敌人的队伍顿时停住脚步,有人高喊:“树林里有埋伏!”话音未落,那帮士兵们全都呼啦啦地趴倒在地,
以防暗箭,紧张地向我们这里张望着,只有那个领队的军官仍骑立马上,他挥手示意十来个士兵到树林里察看,那些士
兵战战兢兢地向我们走来。
第三十九章: 生死相随,不离不弃(7)
“子高,如果被发现,我是绝对不会投降,我将力战到死,你愿意陪我一起吗?”那男人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好凉。
我的手指反转过去紧紧地扣住他的手指,然后我对他说:“子高不愿意。”
“什么?”那男人眼露悲伤,戚然道:“你是怨恨我打了你吗?”
“不是,我是恨你爱的人太多,却要子高一心一意,”我猛地甩开他的手,回眸一笑道:“还记得您做的那个梦吗?有
子高在,明公不会有事,您呆在这里,一定不要出来,子高去香岩寺找周将军,请一定等着我回来啊!”说完,我纵身
上马,身后陈蒨哀哀地大喊:“子高,不要离开我!”我没有回头再看他,拔刀冲出树林,擒贼先擒王,我径直杀向那
个领兵的军官。
那个军官许是没料到我的从天而降,许是他武艺太逊了,没怎么反抗,已被我三下五除二几刀砍落马下,敌兵们一见领
队已死,顿时像没妈的孩子,嗷嗷乱叫,不知所措,我趁势冲出一条路来,向北边策马狂奔,等他们回转过劲来,我已
冲出他们的队伍,我故意放慢马步,引得他们又在我身后猛追,我暗暗高兴,这样敌兵就远离树林,这样陈蒨就安全了
呀。
远处听到有钟声敲响,我心中大喜,果然不久看到一座巍严庙宇,同时看到了我们的士兵,那些追在我身后的敌人立刻
化作鸟兽散,不见了踪影。我们的士兵看到是我,立即拥上前围住我问:“太守大人怎样?周将军正到处找你们呢?”
“太守现在很安全,特派我前来和周将军联络!”我高声向众人道,我军闻之欣喜若狂,呼声震天,战士们相互传告,
顿时士气大振。
进了香岩寺,见到周文育,我把城里的详情告知他,然后请他派兵给我前去搭救陈蒨,周文育立即拨出一支人马,我领
着士卒们急急往陈蒨藏身的树林赶去,路上又几次遇到张彪的队伍,几番的奋力搏杀,冲出一条血路,身上的素白皮甲
都被血染成了红色,来到树林,我大声喊:“明公,明公,子高来了啊,我来了啊!”
树林里一片寂静,无人回应,我心下一沉,难不成我不在,那人,还是出事了?不觉泪如雨下,整颗心像置身冰冷的湖
底,冻僵了,茫然了。不知所措间,树林里突然呼啦啦探出许多个脑袋来,把我真给吓了一跳,当时第一反应就是,不
好,敌人还有埋伏?
“子高,我一直等着你呢!”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我又看到那人了,他兴奋从树林里向我走来,那一刻,我激动
地恨不能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什么叫失而复得的感觉,幸好,我男人没事,幸好,我男人还在,不然以后,我该怎么
办。
此时,我猛然发现,虽然那男人好色花心,虽然那男人谎话连篇,虽然我只是他众爱中的一个,虽然我讨厌他到想要离
开他,可是,真当失去他时,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黑色,什么也看不见了。原来,虽然他令我失望,虽然他令我伤心
,可是,我还是爱着他,依然深爱着他,我不能没有他,没有他,我便失去了方向。
后来,我男人告诉我,我走后,不时有从城中败逃出来我们的人,从树林前三五一群地经过,陈蒨就把他们都召集起来
,然后藏身在树林里,静静地等着我回来。我男人真是乖啊,这么听子高的话啊,他还说一直要等着我回来呢,我就像
喝了蜜一样,心里太甜了呀。
我带领着陈蒨赶赴香岩寺,这回知道方向,走起来特别的顺,很快,我们来到香岩寺,两军合兵一处,士气高涨。周文
育和陈蒨进屋商议如何反攻张彪,我则奉命开府库发饷、杀牛宰羊慰劳两军,并赶在天明之前,筑起防备敌军的栅城。
第二天辰时,章昭达率残部赶来香岩寺,陈蒨见之大喜,原来独眼龙没死啊,章昭达跪地叩首求失城之罪,陈蒨大笑扶
起他:“张彪夜返会稽,出乎我的预料,是陈蒨考虑不详,此陈蒨之罪也,伯通兄,何罪之有。”独眼龙听完,感动得
一只眼泪流不止,我看着他那样觉着煞是滑稽,想笑又拼命忍住。
隅中,张彪领众兵杀至栅城下,高声叫阵,“陈蒨淫贼,欺我妻子,下流无耻,我誓要砍下汝头,为我妻报酬雪耻!淫
贼,快快出来受死!”
第四十章: 生死相随,不离不弃(8)
我侧眼望陈蒨,陈蒨不说话,面有惭色,呵呵,我男人终于也有语塞嘴拙的时候啊。旁边的章昭达可听不下去了,大怒
,请命出城与之对决,陈蒨点头许之。
开栅门,周文育压阵,章昭达拍马挺枪冲到张彪军前挑战,张彪部将申缙持长刀来会独眼龙,这申缙昨日刚降的我们,
昨晚见风使舵,重又依附旧主子那里,章昭达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昨日饶尔不死,不思回报,竟然反噬,今日一定取
你狗头。”申缙面露怯色,硬着头皮迎战,两人撕杀在一处。别看章昭达只有一只眼,眼神一点也不差,七、八个回合
后,申缙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张彪看得着急,持双剑上前助战,好个独眼龙,丝毫不惧,一人独战两人,压阵
的周文育不是呆子,能眼看着我们昭达吃亏吗?抽槊上前挑战张彪[注:矛在南北朝时也称槊,到宋以后称作枪],这下
变成二对二,此方为公平竟争嘛,申缙敌不过昭达,返身败入阵中,独眼龙和周文育,两人打张彪一人,谁叫你刚才想
占便宜,张彪吃力不住,返身也退败入阵中。
我男人站立城头挥动令旗,我则在旁擂响进攻战鼓,周文育、章昭达领众兵一阵的冲杀,张彪军队连连败退,直败回会
稽城中,张彪紧闭城门,不敢复出。
陈蒨率我们出栅城,赶至会稽城下,与周文育、章昭达一起再次将会稽城团团围住,傍晚陈蒨设酒置宴、犒赏众人。庆
功宴上,大家推杯换盏,言谈甚欢,以前这种场合,我只有伺候他们的份,现在我也坐于他们当中,被侍卫们伺候着,
感觉就像在做梦,抬头看我男人意气风发的样子,越看越觉得他英俊不凡。
宴中,军士进帐说有急报,满脸的神秘,走至我男人身边耳语,我男人面露喜色,起身说:“你们继续,我去去就来。
”我猜他此去必有好事。
宴席快结束时,陈蒨回来了,他命令侍卫撒宴,只留下周文育、章昭达,说有要事商议,我正打算出帐,等他们议完再
回帐,我男人说:“子高,你也留下。”啊?我也可以参与吗?真是开心呢。
等其他人都走远了,陈蒨把我们聚在一处,压低声音说:“刚才张彪的部将申缙遣使来见我,说愿意纳城投降,我已和
来使约定,今夜四鼓时分,申缙举火为号,开门放我们入城,所以还请诸位辛苦一晚,整兵以待。”
真是意外之喜啊,这个申缙彻头彻尾一个反复小人,看来今夜即能平定张彪,我们俱是大喜,各自回营布置。四更天,
会稽城头果然升起火把,紧跟着城门吱呀洞开,为防申缙万一玩假,陈蒨命章昭达先率兵入城,我们在外守候,很快听
见,城内大乱,人喊马嘶,估计独眼龙和张彪干上了,半个时辰后,章昭达派人前来奏报,府衙已被攻下,张彪只带着
十几个人逃往松山,会稽城现已在我军控制之下,看来申缙投降是真。
陈蒨一声令下,我军徐徐入城,我随陈蒨重新进到府衙,又看到那棵绑过我的大树,我呆呆地望了好一会,有人从我身
后将我拦腰搂住,柔声说:“子高,你是在怨我吗?你身上的鞭伤,还在疼吗?其实,那鞭打在你身上,我心里的疼,
一点也不亚于你啊。”
我静静地不说话,他叹口气又说:“子高,你平常温柔恭顺,可是固执起来,却像头臭驴子,倔得让我拿你没法。”
他一只手伸进我的衣襟,抚摸着我身上的鞭痕,语气带着悔意:“我这样的对你,你还愿意为我去死,子高,你该有多
爱我啊。以前,我总是羡慕见琛,现在,我不用羡慕她了,因为你对我也能做到。可是,我还是想问,子高,倒底我和
见琛之间,你爱谁更多一点呢?”
我回过头,仔细地端详着那张我爱看的脸,英俊的脸,微微一笑道:“其实,我早就说过了,子高喜欢明公,可明公总
以为子高花言巧语。”是的,我喜欢陈蒨,现在我更加肯定这点,我不能没有陈蒨。至于见琛,我觉得对她的那份情,
好像和对陈蒨的不太一样,至今,我也不清楚那算不算是爱情。
周文育提醒陈蒨,应派兵追击张彪,陈蒨迟迟没有发令,我想他是在履行他对张夫人沈氏的许诺,所以才这样的吧!大
骗子也有不骗人的时候?陈蒨倒是想放张彪一马,可惜老天不想放过张彪,不久,张彪的首级被传至府衙,原来张彪逃
到松山,被附近的若邪村民发现,为讨官赏,这帮村民纠集起来围攻他,他终因寡不敌众,被村民所杀。
第四十一章: 口舌翻覆,不敢说爱(1)
张彪死,浙东平,至此王僧辩的势力基本铲平,陈霸先权柄朝野,如日中天。绍泰二年七月,朝廷任命陈霸先为中书监
、司徒、扬州刺史,加进长城公爵位,其他官职、封号保持原样。九月,改绍泰年号为太平,实行大赦,皇帝再封陈霸
先为丞相、录尚书事、镇卫大将军、扬州牧、义兴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