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而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呜呜……”
燕子轻声叹息着,她抚摸着我的头发说:“既然如此,蛮子哥去京师看看皇上吧!”
我摇摇头说:“不,我答应了你,以后陪着你和孩子,再不离开你们,如果这回我去了,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
“呵呵,”燕子婉尔一笑道:“蛮子哥就别再固执了,你虽然在我们身边,心却一直在皇上那里啊,你其实很想去看皇
上,不是吗?不用担心我们,现在皇上比我和孩子更需要你的照顾,去吧,不要再违背自己的心了。”
燕子是我善解人意的好妻子,而我对她却是个三心二意的薄情丈夫,她的宽容,让我又感激又惭愧。
第二天,我写信给时任尚书右仆射的到仲举,希望他转告皇上,我想来京师为陛下侍疾的心意。
六天后,京城快马来书,是到仲举的回信,信上说,陛下知道我愿意回京师,高兴地把我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这两天
会和朝臣议定给我授以新的官职,很快就有调任的诏书下来,让我先行做好准备。
接信后,我又喜又愁,喜的是我要见到我的子华了,愁的是我要离开燕子和孩子们,燕子开始收拾东西,我帮着她一起
整理,我们没有说话,每一个相互配合的动作胜过千言万语。
为什么我认识的女人,见琛、念奴、燕子,她们无一例外地对我这个薄情郎如此这般的好,我韩子高得用多少个下辈子
,才能还清欠她们的情债呵!
东西全部收拾打包完毕,燕子想起一件事,问:“蛮子哥,我们女儿的名字,你还想好了吗?”
这几天光顾着烦心皇上的病,差点把这大事给忘了,其实心里一直有个名字,只是不服气说出来,不过现在,我还是说
出来了:“这孩子是我们在东阳生的,就叫东儿吧!”
脑子里立时似乎有一幅画面,画面的中心是咬牙切齿的蒨,他气愤不平的指着我的鼻子骂道:“这坏妮子是你背着我在
东阳生的,就叫东儿好了!”
唉,那男人天生是我的克星,即使被他骗了一次又一次,我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了他。
天嘉六年正月,京城的诏书来了,皇上征我为右卫将军,统辖领军府。接诏后,我和燕子一起从东阳出发,于半道上分
手,她和孩子们去山阴城我父亲家居住,我则直接快马加鞭赶赴建康。
[注:前面说过将军一职如未加都督权限,则无军事指挥权,但负责京城防卫的将军除外,右卫将军,统辖领军府,执掌
京畿重地的军事指挥权。历朝历代朝堂上派别之争的胜利与否,几乎都是由谁掌控京城军权谁就胜利。右卫将军虽是三
品,权力却很大,正史说韩子高于天嘉六年征为右卫将军,镇领军府,应该是文帝有心培植子高的势力,把京城的稳定
和朝堂两派谁胜谁负的决定权交托与子高,如果不是出于对子高的绝对信任,是不会这样做的,米兰认为文帝在任命子
高为右卫将军时,就已经将子高做为托孤的重臣来看待,不幸的是,这也是导致子高日后被陷冤狱、英年早逝的直接原
因。]
第一百一十四章: 情根难断,尽释前嫌(2)
去京城的一路上,我的思想反复斗争,到建康后,倒底是先去见皇上,还是先去尚书省报到,理智让我还是选择了后者
。
在尚书省,到仲举看到我,又惊又喜道:“子高,你这么快就到了啊!去见过皇上了吗?”
我摇摇头:“还没有,子高先来向到大人报到。”
“什么话都别说了,赶紧和我进宫面见陛下,陛下这几天一直在念叨你呢!”到仲举拉住我的手,就要出尚书省的大门
。
“等一下!”我驻足不走。
“还等什么呢?”到仲举不解地望着我。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声说:“等我剃了须,再面见陛下,我,我这副样子怕惹陛下生气。”
到仲举微笑着,却是戚然的声音:“子高已近而立之年,还是一点没变,还是会稽府那个痴情小子啊!”
等我剃好须,跟着到仲举进宫,在路上我问起陛下的病情,才知道,蒨得的是石疽,太医说这是皇上早年饮酒过多、称
帝后又勤于政务、不注意休息,最终积劳成疾,从天嘉四年七月开始出现病状,我一想,那不是我刚离开蒨的时候吗?
真是大意啊,之前怎么没发现呢,一定是我把他伤得太深,以致他病发,想到这,内心更加愧疚不已。
走到有觉殿门口,进了门就可以见到我日思夜想的子华,可是我却犹豫了,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啊?在到仲举的催促下,
我鼓起勇气踏进门槛,无论子华变成什么样,他都是我深爱的蒨啊。
“陛下,您看谁来了?”到仲举向床帏里轻轻喊道。
两个内官跪进床帏里扶起个人来,一见之下,我顿时泪流满面,这是我的蒨吗?完全就是另一个人啊,面容枯槁,须发
皆白,可蒨今年只有四十四岁啊,正值壮年,若不是那一对入鬓修眉、那一双含情凤目,我真的不敢相信他就是我的子
华。
“陛下,臣有罪啊,臣罪该万死!”我跪行到床帏前,伏地顿首大哭。
“朕恕你无罪。”那人有气无力地说,我听了内心更是大恸,泪流不止。
“陛下,您和子高聊吧,臣等告退。”到仲举领着内官们一起出了大殿。
现在有觉殿里空空如野,只剩下我和蒨两个人,四目相交处,过往所有的怨恨,都化作烟消云散。
“子高,到朕怀里来坐坐吧!”那人张开双臂,露出瘦弱的怀抱。
我起身上前扑进他的怀里,呜呜抽泣道:“子华生病,为什么不告诉子高,子华是在故意瞒着子高吧!可这是为什么啊
,子华若是早说,子高早就来陪伴你了。”
“是朕对不起你,从你十六岁起,朕就霸占着你,已经强霸你太长时间了,朕已经误了你的青春,再不能误了你的一辈
子啊!听说你和妻子很恩爱,又有了一个女儿,朕倍感欣慰。”那人抚摸着我的头发说。
“不,那是子高的气话,子华还记着啊?子高一直是心甘情愿陪着子华,从今天开始,我再不会离开子华,永远不会离
开。”我在他的怀里哽咽道。
“子高已经不怨恨子华了吗?”蒨带着欠疚的语气说。
“这个……”我沉默了,其他什么事都可以原谅,只是诓骗我诱杀义兄的事,我还是耿耿于怀,不能放下。
“当年周亚夫平七国之乱,是汉景帝驾前第一功臣,但是景帝却捏造罪名抓了他,周亚夫想不通,在狱中绝食而死,世
人皆骂景帝忘恩负义、寡恩薄情,朕杀安都如出一辙啊,朕不惜落得过河拆桥的臭名声,为的就是要陈国江山稳若金汤
,能成就像文景之治那样的太平盛世啊!”蒨用手抬起我的下巴:“子高现在不明白没关系,总有一天会明白朕的一片
苦心。”
那人说的道理,我是不明白,景帝杀周亚夫,我就不明白,蒨杀安都大哥,我就更不明白了,他们都是耿耿忠臣,为什
么会是这样的下场。
“我听伯通说,子高是位美髯公,可是朕怎么没见到,难不成他拿朕开心啊?”蒨摸着我光滑的脸。
“子高来见陛下前,刚刚把胡子都给剃了。”我不好意思地说。
“真是可惜,朕好想看看美髯公是什么样呢?呵呵……”蒨开心地笑了。
我抬头,泪光中,看到那人在开心的笑,那样的笑容,让我想起初次和他相遇的那个仲春的早晨,那时,他望着我,也
是这样开心的在笑。
第一百一十五章: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1)
以前我每次受伤或生病的时候,都是在蒨的细心照料下死而复生,这次,终于轮到我来好好照顾他了,我暗暗对自己说
,有子高在子华身旁,子华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会转危为安,就像子华做的那个梦一样。
可是让我难以理解的是,蒨却不要我一人侍疾,除了我,他还诏来安成王、太子伯宗、始兴王伯茂、尚书右仆射到仲举
、中书舍人刘师知、吏部尚书袁枢、五兵尚书孔奂他们轮流入侍医药。
御医说蒨病得很重,我不知道还能陪伴那人多久,好希望天天和他单独相守在一起,但是,每天一个个大蜡烛在有觉殿
里轮番点亮,让我好生烦恼。
趁夜里蜡烛们都不在时,我终于忍不住向蒨抱怨道:“子华,你为什么总弄个第三人在殿里,我好想和你单独相守在一
起,子高真不觉得照顾你有什么累的。”
蒨握住我的手,笑了笑说:“傻瓜,朕知道你的心,可是,如果只留你一人常伴朕左右,你是出于一心照顾我,并无他
念,可别人未必这样想,不要其他人进宫侍疾,就会引起朝堂众臣的惶恐不安,好像朕只独宠你一人,朕活着的时候还
好,等朕不在了,怕会有人因妒嫉你而构陷你,古往今来,独宠的人很难有善终的啊。”
我的蒨,居然在想他死后的事情,还想着我在他死后的安危,我难过地抱住他说:“子华不要胡说,你的病会好的,子
高一定要治好你的病。”
“朕的病,朕自己清楚,有你在朕身边,朕的确比以前好多了,不过可能只是多拖些时日而矣,朕总有离开你的一天,
到时,子高不要因为没有朕而太过伤心,”那人说着,脸上两行清泪掉落:“朕真的舍不得离开子高,会拼尽全力撑到
最后一刻,子华子高能相处多一天就是一天。”
我扑倒在他怀里呜咽道:“子华若是死了,子高也不想活了,到时请陛下提前赐臣为您殉葬吧,这样我们就可以生则同
室,死则同穴,永远也不会分开。”
“住口!”那人说着,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我脸上,说:“朕不准你看轻自己的命,你绝对不可以为朕殉情,否则,朕
在地下也不想再见到你。”
我被他这个耳光给扇晕了,捂着火辣辣的脸,泪眼汪汪地望着他,那人又心疼地轻揉我的脸道:“对不起,朕打疼你了
吗?你这头臭驴子,朕好怕你蒙着眼死推磨,唉,朕要是不在了,还真放心不下你呢!”
早晚我都到偏殿的佛堂里烧香祷告,在释迦摩尼像前祁求:“仁慈的佛祖啊,弟子愿意把自己的寿数折给子华,哪怕让
我明天就死,也请让我的子华活下去吧,他还有太多梦想没实现,尤其是淮南之地,还没有收回,请佛祖让他实现这个
愿望吧,我有没有命当大将军无所谓了,只要子华活着。”
两个月后,蒨的身体好了不少,在我的搀扶下竟能自己下床走路,御医也说皇上有好转的迹像,我听了甚是开心,也许
是我的祷告感动佛祖,佛祖显灵了吧!我的子华,他不会离开我了呀!
第一百一十六章: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2)
蒨身体一好,就想要上朝,我劝他不住,只得伺候他穿上朝服,戴上冠冕,那套行头很重,真怕把他给累到。那人穿上
帝王朝服后,顿时神采奕奕,虽然他须发皆白、身形消瘦,但一点不减骨子里的那股帝王气质,我的蒨啊,他天生就是
帝王。
我握刀侍立在大陈国皇帝身边,俯视着金阶下的满朝文武,他们俱是满脸恭敬、诚惶诚恐,伏首叩拜于地,口中三呼万
岁,那哄亮的声音响彻殿宇。
跪在最前面的是太子伯宗,在他稚嫩的脸前,青珠九旒微微晃荡,不久之前的正月,这孩子刚刚加过元服[注:元服,南
北朝时期皇嗣满十二岁时举行的一种成人礼],天家的孩子总比百姓家的孩子要早成熟,他今年只有十二岁,小小的肩上
已经开始担负陈国的政务,不知道是不是岁数太小的原因,伯宗,不论说话还是动作,都显得过于柔弱,特别是一遇上
事,完全没有主见,不是去问他的母亲沈皇后,就是去问他的师傅刘师知,这个孩子一点都不像子华,连蒨十分之一的
帝王气质都没有。
跪在太子身后的是比太子小一岁的同母弟弟始兴王、镇东将军、东扬州刺史陈伯茂,他的身形倒有几分像蒨,火爆的坏
脾气也绝对是从蒨那里继承来的,不过可惜,他并不像蒨懂得收敛,说话做事都不经过大脑,想什么就说什么,说什么
就做什么,这可不是做郡王的全身之道啊。
穿过他们未长足的身体,再往后望去,我不禁倒吸口凉气,那里跪着身形高大魁梧的侍中、中书监、中卫将军、骠骑将
军、扬州刺史、开府仪同三司、蒨的弟弟、安成王陈顼,没想到一年多没见他,他完全没了刚回来时那谦恭慑懦的模样
,现在他脸上的那股神气,像极了做临川王时的蒨,他身穿五彩龙袍、头戴进贤冠,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也长着一副帝
王相,这让我顿感忧虑不安。
陈顼此时叩首完毕抬起头,他的双眸正好与我对视在一起,他那原本傲慢的眼神突然成了如水柔情,我赶紧把头扭向蒨
,装做什么也没看到。
朝议总算结束,我一直在观察蒨的脸色,蒨看起来很疲惫,我小心地把他抱上龙舆,摘下他头上沉重的冠冕,叹口气道
:“陛下,你这又是何苦,才好一点,就又辛劳,病好之前,我绝对不允许你上朝。”
“呵呵,”蒨笑了两声道:“看来朕这个一国之主能不能上朝,还得听从你这个右卫将军的安排啊!”
我轻轻帮他按揉穴位,埋怨道:“陛下在别人眼里是一国之君,可在子高眼里,陛下就是个病人,病人当然要听照顾他
的人的话,这样病才能真正好起来啊,等陛下好起来,天天上朝,臣都不会管,何必急在一时呢,以后,陛下的出行,
都由子高说了算。“
“唉,朕有机会一定要问问太史令,后宫星倒底是不是帝星的克星啊?”男人摇头长叹口气。
“陛下,安成王……”我欲言又止,我喜欢领兵作战,不喜欢尔虞我诈的庙堂之争,这是皇家内部的事,我一个外臣不
该插手的。
“安成王怎么了?”蒨看向我。
但是我还是认为有必要提醒蒨,以防犯于未燃:“陛下既学景帝,为什么不效仿景帝遣送弟弟梁王返归封地呢,伯宗年
幼,臣担心安成王……”
“呵呵……”蒨苦笑了两声说:“可惜吾儿不是彻儿啊!”
男人说那话是什么意思,我感到困惑,人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陈顼是我男人唯一的弟弟,蒨是舍不得弟弟离开京
城吗?
我再次进言道:“陛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臣恐安成王日后会威胁到太子殿下,陛下是不是应该遣送他回东府……
”
“子高不必多言,朕自有打算。”那人居然无视我的话,唉,他心里倒底盘算的是什么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3)
天嘉六年四月甲寅日,我男人授安成王陈顼司空之职,我对蒨的提醒算是白搭了,他不赶走弟弟也就罢了,竟然还升他
的职,这让我更加百思不得其解。
壬戌日,太史令奏报昨夜紫微垣有彗星扫过,虽然天象没有显现帝星变暗,我还是内心惶然、惴惴不安,这是不祥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