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不过是故意想探探北铭耀的反应。
北铭耀不回答临水,反倒是微一笑道:“待会若是觉得太累,便出去透透气,这边有我在,何况还有暗卫。”
“这……这不妥吧?”这北铭耀也太过嚣张了,既然选定了做个躲在暗处的假侍卫,就不该擅自决定王爷身边的守卫去
留吧?真当自己是傻子么?他这么说,自己又怎么会不起 疑?
但临水也甚为懊恼,就算自己起疑也没用。因为对自己来说,同样在欺骗着对方,伪装着自己。因此更无可能去戳穿对
方的伪装,何况北铭耀的提议还恰巧符合了自己的心意。
临水正愁如何从这宴会中脱身,前去宫中找寻花豹弟弟的身影,不料这机会就自动送上门了。
别有用意的看了北铭耀一眼,却未曾发现对方的表情有所异样。临水这才稍稍安心。
“我知道义弟不习惯这种场面,第一次遇见这样的阵仗总难免会紧张。事实上这也是王爷的意思,他吩咐我这么和你说
的。”北铭耀说完,便再也不肯多说了。
临水转过视线,将目光看向那假狄王的背影。随即握紧了拳,垂眉低眼,恭敬的不再与北铭耀谈话。
虽说心底做足了准备,可当宫熙花真正找上自己麻烦事,临水还是愣了一下。自己如今可是易容后的模样,为何那宫熙
花还偏生盯着自己?莫不是对方真的具有什么看透人心的能耐不成?
不做多想,只是静观其变的听着宫熙花特有的低沉嗓音在那边缓缓说着些冠冕堂皇的前缀词,等着他将最终的目的暴露
。
果然,不多久,便听得他说道:“狄王乃天下豪杰,身侧跟随之人定也相当不凡。今日承蒙父皇与王爷相交设宴,俩国
友谊笃甚之势也以成必然。本殿心中高兴,故而想在此替这狄王及身后几位一路迢迢而来的侍卫敬上一杯薄酒,也算是
本殿的一番心意。望俩国之间永无争端,和睦常驻。”
临水暗自一翻白眼:这宫熙花还真是个当皇子的料,若是换做他人,未必说得出如此客套得令人生畏的话来。
这下可好,拒绝是断然不能,自己不就要与对方正眼对上了么。
偷偷瞥了眼假狄王,对方似乎也未料到宫熙花会突然来这一套,先是一愣,随后只能跟着对方的姿势起身接过杯酒,一
饮而尽。
“这位弟兄,一路辛苦了。”宫熙花转眼便已经将酒递到了北铭耀眼前。看着那杯中清澈的酒水,不知为何临水心底忽
而一颤。
身体的本能快过自己的思维。当临水阻下那杯酒并一口饮尽之时,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突兀放肆。
“大胆!”宫熙花身旁的侍卫怒目而视,接着就要拔刀,却被宫熙花按了下来。
“三皇子息怒,我大哥他身子问题,不能沾酒。这……小人一时心急,故而有所得罪……”临水说着倏地单膝跪下,却
是再也不发一言。
宫熙花眯起眼,倏地露出一抹笑意:“诶,是本殿唐突,未曾料想周全。看这位小哥不惜为其兄长而挺身而出,必然是
位有胆识重义气之人。本殿向来看重此等良才,又岂会为难。”宫熙花说着,竟自己伸出手去,握着临水的双肩缓缓将
他扶了起来。
“狄王能有此等侍卫侍奉,真是羡煞本殿了。”这话说的同时,双眼却是盯着临水的表情不肯错开分毫。
“哪里哪里,他是今天刚调来身边的,故而一些规矩还不曾熟络。少年人血气方刚,冲动误事。幸而三殿下气度非凡,
免得他罪。”狄王说完,忽而面目一变,叱责道:“还不谢过三殿下。”
临水心底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可迫于现实,只能听从的对宫熙花一揖双拳:“谢三殿下。”
宫熙花笑而不语,却是拍了拍临水的肩,随后取过身侧太监托盘上的酒,递给临水:“这杯是敬你的。”
临水接过酒杯,却在瞬间怔愣的傻傻看着宫熙花。只因他看见了宫熙花那递酒瞬间而开合的口型,理解了那无声的话语
中所隐藏的意思。
青楼,一夜良宵。
宫熙花没有再为难眼前的男人。事实上今晚最大的收获,便是能在这场无聊到类同形式的宴会上看见自己春风一度的对
象。
自己找了那么久,没想到对方却是北铭耀身边的人。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打量着临水接下来的一举一动,微挑的嘴角显示他此刻的心情大好。
然而相对于宫熙花的好心情,临水就郁闷多了。确切的说,并非是郁闷,而是近乎于愤怒与心痛间的错杂感。
怎么会是他呢?为什么……偏要是他呢……
临水不知自己是怎么喝下的第二杯酒,也不知是怎样站在原地流露出失态的模样。更不知道身侧的北铭耀会如何看待这
样失态的自己。
当他回神之际,只见宫熙花已然再次挺身而立,在大殿之上侃侃而谈,另地宫及北陵双方众多人流露出深思的模样。就
连身旁的北铭耀也是一脸沉浸,认真的听着。
宫熙花,便是这样一个男人。能站在权利的顶峰,能望揽天下的能者。那些自信、强势、犀利、心机,铸就了这样不同
的他。
临水不知道他的过去,却能从那几次接触中,了解他心底的野心与欲望。而不可否认,这样的他所表现出的才能,才真
正令人折服。
他,本就不该是个默默无闻的人;本就注定要作为天下枭雄而伫立一方。而这样的他,也才是自己真正不能同路的人…
…
心里肯定着眼前的男人,同时也提醒着自己必须要远离。面对这样的宫熙花,临水看到的是过去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曾几何时,为了家族继承权而锋芒毕露;曾几何时,因为自身的好强而一再强求。最后换来一份无可挽回的感情,以及
一败涂地的姿态。
临水,那个熟悉的身影你怎么能忘?那个前世的自己!
所以了解宫熙花,体谅宫熙花,也……可怜宫熙花。不恨,并非因为不能恨不敢恨,而是因为了解,因为那份同样经历
过的感慨。
自然流露出无声的叹息,临水移开视线,却不料对上另一双饶有兴趣的眼神。
是北铭耀!
那眼底闪过的嘲讽让临水心底很不是滋味,可又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来不及多加思索,宫熙花突然指向自己的矛
头已然而至。
“据闻北陵狄王身边高手如云,今日跟在王爷身后的想必定是武功非凡。既然北陵与地宫协商的事宜已然落幕,这歌舞
我想众位也看腻了。不如就让我身后这位与狄王身后的那位小兄弟切磋一下武艺,也好让咱们开开眼界,如何?”
“殿下提议甚好。想来我地宫国尚武之风自先祖开国便以奠定,举凡国之大事兴事,这比武之贺也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
环。今日皇上本欲顾忌北陵使节团的风俗,故而取消此一项,如今大事奠定,正谓可喜可贺。不知狄王……”一旁的季
凡说到此处,便将目光投向狄王。
狄王沉吟片刻,继而笑道:“殿下如此说,本王自是无异。易峰,你便与地宫好手切磋一下吧。”
临水抱拳领命,走到大殿中央,又向地宫君王及宫熙花一揖。心里虽然诸多不愿,可眼下再也容
不得自己有所退路。
“呵呵,狄王如此大义,季卿也不好辱没了此番比试。我看咱们就让……”
“殿下,请容我与这位北陵的弟兄切磋一下。”
此话是从殿外忽而传来。这声音一出,大殿内所有人便一致将目光投了去。而这一看,此些人脸上不禁面色各异。
而临水,却因为那突兀介入的一声而彻底乱了心神。
沈延风,为何此刻突然出现的会是你!
第四十四章: 宫宴(二)
身侧握拳的手紧了又松,屏息后复又开始的呼吸缓解了肺部的胀痛。让自己的目光强势从对方身上拉离,不允许自己流
露出丝毫多余的感情。
然而内心的波涛如何能平息,如何能在时隔一年多之后的今日,在面对眼前男人的此刻而平息。
果然,对于沈延风,自己需要的还是亲自得到的答复。无论之前在营帐中听到了再多,无论他人所说了再多,自己依然
无法死心。
“噢?沈将军既然有此兴致,本殿便也不多加阻拦了。能看到地宫国第一武将的技艺,想必也对得住远道而来的北陵各
位。父皇您以为呢?”
宫熙花将最后的定夺权交予了皇座上的皇帝,然而眼神却是与沈延风对上,随即嘴角微勾。
“如此甚好,双方点到为止。想来沈将军的确是最佳人选,懂晓分寸。”
连皇帝都这么说,看来这场比试是在所难免了。临水闭目再睁,眼底的犹豫已然全无。“沈将军,请。”临水冲沈延风
微一作揖,随后静立在大殿之中。
“请。”沈延风回礼,忽而双眼一眯,倏地便迎身而上,不给临水一丝喘息的机会。
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面,临水心底沉吟,不不敢大意。人影交错,临水避开一招后想要迅速拉开距离,却不
料对方似乎早已看穿自己的意图,紧贴而上不肯退让。令临水丝毫没有一点休息空隙。
“嗯……”紧抿双唇,再次对上沈延风的眼神,心底的隐痛似乎更明显了些。他,一点也没有留情;他,真的是自己认
识的那个温柔的人吗?
场中的俩人终于在一阵交手后分庭而立彼此对峙。而观战的座席间,众人也流露出不同的神色。
“哼。”宫熙花看着临水,视线在那宽大的衣袖出停留了几秒。自己想要的答案,似乎已经很明确了。只可惜,这个秘
密沈延风是无法猜透的。
对峙的俩人再次贴近,拳掌交替,劲风愈甚。倏而沈延风反手一把扣住临水的衣袖,临水心下一紧,想要挣脱,“嘶”
一声一片衣袖被扯落。
“到此为止。”皇座上的淮帝发出指令,而临水一个闪身便回到了狄王身后,自然的将双手垂落在身侧,以狄王的身形
阻挡了窥探的视线。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知道沈延风看见了。他确定对方看见了--自己手上的灵犀镯。只是看见又如何,他未必能猜到…
…不,他一定不可能猜透自己便是临水!而这样的认知,才让临水觉得可悲而又不甘。
沈延风默默的回到早就替自己准备好的宴席座位,之前为了宴会而巡视皇宫,本想借此遁离这场无聊的宫宴,却不料三
皇子一道命令,将自己召来此处。
如今,自己算是明白了三殿下的用意。那年轻人手腕上的镯子,为何与之前猎场的黑豹子如此相似?
若那黑豹真是临水……那这少年又是谁?难道临水离开的这一年,便是与这少年在一起吗?又或许,那天的豹子根本不
是临水……
诸多疑问让他心里再难平静,即便人坐在席间,心思却早已飘远。只是那炯炯的目光不肯离开对面的少年,不肯错过他
些微变化的表情。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淮帝过奖。地宫的第一武将才是真正的名不虚传。刚才幸亏沈将军手下留情了。”狄王此话一出,众人的视线便转向
沈延风,而后者这才稍许拉回神智,默默的向狄王微一点头,举杯饮尽了杯中酒。
是以,宴会丝竹声又起,歌舞再开。然而经过刚才的插曲,一些人的心底已是再难平静。
“延风。”
一声轻唤让沈延风微楞,随即才发现不知何时,季凡已经离开,而此刻自己与宫熙花之间再无阻隔。这样的距离,以宫
熙花的能耐,用密语之术亦是轻而易举。
看向宫熙花的眼神,沈延风的脸色有些僵硬。反观宫熙花,却是恬然自得,自斟自酌的看着场中的表演,视线根本不往
自己这看一眼。
“你之前问我的问题,如今有答案了吗?”
延风皱眉,随即回头头,微微低垂看着桌上的酒菜。“殿下,恕臣愚昧。”
“噢?你在生气吗?”宫熙花挑眉,瞥了眼沈延风,随即嘴边的笑容更深:“呵呵,既然如此,那本殿如今便回答你,
就当作为当日的赔礼了。”
“……”抿唇不语,只有捏着杯酒的手微微颤动,显示出延风心底的不安。
“那畜生……又岂会是临水呢?”
手一晃,杯中酒洒出些许。举杯将酒饮尽,掩饰着心底激起的不平。“谢殿下告知真相。”
“呵呵,客气什么。倒是那少年……延风知道是谁吗?”
“臣不知。”这回回答的很干脆。
“呐,你这口气,是还在生气吗?如此,我可就打住不说了。毕竟有些事,我可只想和朋友分享,你说是吗延风。”
“臣……我明白了。”
宫熙花倏地侧身,向沈延风敬了一杯。沈延风一顿,随即忙回礼将酒喝下。
“这样便好了。延风,我想要那少年。”
沈延风愕然,不可思议的睁大了双眼。他的意思,是自己所想的吗?
“说起来,或许是他的滋味太妙,才让我无法忘怀吧。呵呵,不然那般样貌,我也不甚挂心才对。”
“季卿你……”
“那晚你走后,季凡可把我招待到位了。”说到这里,宫熙花的眼神倏地眯起,有些危险的盯着对座的一干人。“你说
,待大局稳定,让季凡跟你回边关如何?”
沈延风抿唇不语,左相大人只怕是该自求多福了。
“至于那事,我想咱们是否该不去在意了呢?无聊那黑豹去了哪里,无聊是否是临水,我想我们都没那精力再为此耽搁
时间了吧?”
沈延风倏地回头,对上宫熙花犀利的双眼,气势却丝毫不弱。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那件事到此为止了,延风还是为婚事多担待吧。”
“是。”沈延风先一步别过头,继续看着场中的歌舞表演。却是这时,发现那狄王不知和身后的
少年说了什么,少年领命向殿外而去。
终于能透一口气,临水走出大殿,在一处僻静的转角处停下了步子。他今日穿着代表北陵使节团成员的衣服,故而不会
被人错认为刺客。只不过……他还确实要当回夜探的刺客。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撇了撇嘴角。运气跃上一处屋顶,随后动作利索的除去累赘的外衣。
今天会这么顺利倒的确是未曾料到。虽然隐约知道事有蹊跷,可临水却选择忽略不见。反正这一路走来,经历的也不算
少,再有什么突变,只要自己努力去适应就好。
一身黑衣的临水无奈的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高挂的明月。视线不经意划过手上的手镯,紧了紧牙齿继而飞身跃向一旁
的屋檐。
不能再等了,他的时间不多。
凭着记忆中收集来的情报记之前研究的皇宫布局,临水很快便找到了奇珍苑。据说当日带回的花豹子就是在这里吧。
停下步伐,蹲在一处暗角打量着周围来回巡逻的兵士。五人一组,一分钟便走过一批?那,也太夸张了吧。哪有看个小
院子就派那么紧守卫的。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