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滦烟

我看着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就是这道化学题，我之前怎么看都没点头绪……哦，原来是这样……对了，对了，你怎么想到是磷，给我解一解……

”说道，他便倾下身，双臂抱着我的肩膀。

我被他压住不能动，也不好乱动，在旁人看来，这是最正常不过的男生间的肢体接触，如果我和他从没有发生过什么的

话。但现在……我只能感觉到他与我接触的部位温度奇异的高，滞留了密密的一层汗。心脏已经失去了控制，要蹦出体

外。

他眼睛仍然看着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没有再说话。

当我再次试图挣开他的时候，他松动了些，却偏过头看着我，我只好迎着他的目光，却不能与他对视很久，匆匆低下了

头。

他终于放开了我，也放下了我的练习册。他在我身边站了大约三、四分钟，转身出了教室。

我站起身从窗户里看着他下了楼，走出了校门。

一转身，看见姜波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他生气了……我转了转笔。

布置了教室，桌子椅子全拉开了，在白炽灯上缠了彩带，在屋顶吊了五彩拉花，前后黑板写了“元旦快乐，欢度新年”

的字样……

每个班都有歌舞表演、小品还有游戏，今晚是学校允许的集体狂欢。

陆尔东迟迟没有来教室，直到节目开始前一刻。

他与我果然是完全不相同的人，他是有生气的活跃的。他可以和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搭上话，也可以和熟悉的不熟悉的

人无拘束的玩笑嬉闹，甚至可以拉着一个人的手称兄道弟，又与另一个人交颈谈心。

我发现自己与他越熟悉对他越不了解，越会莫名心慌害怕。

“喂，你听见了没？”身后有人推了我一把。回头看是刘然。

“说了什么？教室太吵没听清。”

“跟我来……”

我跟她出了教室。

“昨天不都和你说了，让你这会去顶楼，还不快去！”

“什么事？搞这么神神秘秘的？”我笑了笑，朝教室看了眼，陆尔东在和同学喝酒。

“你昨天和你说了的，你答应了我，我才应了人家女孩的，怎么这会又不承认了？！”她一脸的不可思议，我一头雾水

，确实没有听清昨天是什么事。

“到底是什么事，你现在和我说不一样？！”

“你这人！还说什么说，人家女孩在顶楼都等了老半天了。快去快去。”她推着我就往楼上走。

上了楼，看见一个低年级女孩站在那里，便猜出了几分原委，回头找刘然赶忙推脱，却早不见她身影。只得出去。

女孩长发披肩算是清秀长相，没有段薇的眼睛好看，不过是东方人典型的单眼皮。五官不够立体。是鹅蛋脸型。

“……早就认识你了，初中我也是26中的……你进了这里，我努力了一年，也考到了这里，我……这个是送给你的……

希望，希望我们能做朋友……”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整个人紧张不自在，有如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树叶。

“噢，原来我们是校友，认识了就是朋友了。”

“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

陆尔东不知什么时候上来了，站在一旁呵呵的笑。

他伸出双手，作势要抱这个女孩，并对女孩说：“为什么要喜欢他？喜欢我不行吗？我很喜欢你……”

我站在一旁看他的一举一动，心里说不出万般滋味。他终究和我不是同一类人。

女孩看了看我，欲言又止，又羞又恼，急忙跑下楼去。

他回头问：“你真不知道那女孩的意思？还是……你也不知道我对你的意思？”

我一怔，回头看着他看了半天，转身要走。

“你生气了？”他拦在我面前，拖着怪异的声调，“是因为你喜欢我？还是我说喜欢那个女孩，你吃醋了？”

心里翻腾起来，只觉得眼前场面十足的滑稽，我还是被嘲笑的一个。

僵持了一会，他板正了面孔，神情颇多沮丧，道：“为什么我一点都摸不透你……”

看着他下楼的背影，突然想起前一段时间误以为那电话是他女朋友打来的，也是怨恨了他好多天，莫不是自己太矫情了

。

下了楼，回到教室，再看见他，他不住的给自己灌酒。

待晚会结束，大伙散去，陆尔东还没从厕所出来。他已经去吐第二次了。他今晚喝的太多了……

我决定送他回家。

一路，他缠着我问，“我这人可讨你喜欢？”“我这也算是表白了，你能不能痛快点……”“你……你喜不喜欢……我

？”……

我没有正面回应，他似乎有些不高兴，转过身搂过我的脖子，就亲了下来，微微有些粗暴……

分开时，他追过来，对我说：“顾晨熹……我喜欢你！”

时间太晚了，公交车停了，而我兜里的钱根本不够支付出租车费，只得徒步回家，一路上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陆尔东与

姜波的面孔……回不去了……即使以前喜欢姜波，现在都不可能和他有什么关系了……他对我没那意思……况且我和陆

尔东已经这样了……陆尔东喜欢我，和姜波不一样，陆尔东他是喜欢我的，这就够了。

回到家时，表姐和姨妈都在我家。姨妈和我妈在卧室里谈事情。没有人理会我今晚回来的格外晚。

段薇半躺在客厅沙发上，左手支着头，右手拿着遥控器一下一下的换频道。她盯着电视屏幕，正眼也没有瞧我一下，只

当我是空气。

她左手困了，坐起身换个方向，右手支着头，左手按遥控器。

自我进屋，大约三十分钟，她都是这般。终于，她觉得电视也看乏了，干脆丢了遥控器，坐起了身，盘着腿，伸手从茶

几上端来一盘子樱桃，一颗一颗的啖起来。

她吃了十来颗樱桃，也不再吃了。将盘子推到一边，用纸巾擦干指尖上的水迹。伸了个懒腰，歪在沙发上想睡了。

没有枕头，沙发又不够长不够宽，睡着终究不舒服。她翻了好几遍身。

她睁开眼睛对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软软的无可奈何的坐了起来。

她套了双白色绒毛拖鞋，在客厅里来回的踱步，不算是踱步，顶多是脚尖碰脚跟，打发时间的幼稚游戏。那双拖鞋是我

以前买给她的。

大约实在是无聊透顶，姨妈和母亲还没有结束谈话，她最后进了我的房间。

我继续看着书，让自己不去在意她。

间隙，我靠在椅子上，伸直双腿在膝盖和小腿位置轻轻的揉捏着。

她一直没有什么动静，除了多出一个人的呼吸声。

闹钟的指针显示已经凌晨一点。我收拾好书包也准备睡觉，想无论如何她都该睡着了，也就避免了相对无言的尴尬。

可当我转身的时候，却看到她抱着枕头坐在床上，神色清明的看着我。

“还没睡？”我问。

她别过头去，不接话。

“你休息吧！我去客房……”我说。

“站住！”段薇突然笑道：“我妨碍你学习休息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试图解释。

“那就陪我睡吧……”她见我似不决断，脸上显出了冷笑，“随你……”她把被子拉上来，蒙住了头，背对着我躺了下

去。

我讪讪的坐在了床边，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此刻已然累极，却仍不能好好休息，只得苦笑。

突然就听着极细微的抽泣声，我去掀被角，她却双手拽着被子捂着脸。我使劲，她松了手，她满脸的泪水，委屈的神情

让人揪心。

我躺在她对面，帮她抹眼泪，她一下下推着我，不让我靠近也不让我碰。

“你就这么讨厌我？你就这么讨厌我？”她的声音哽咽，挣扎的厉害。

我示意她不要如此大声说话。

她含着眼泪的怒视着我，那样子十足的可爱。

突然她低头一口咬在我脖颈上。她用了力气，咬疼了人。

我推开她：“段薇……”

她嘟着嘴瞪着我，一直那样看着我。

这样的情景持续了几秒，便觉出不妥，放开她，安抚道：“睡吧！别闹了。”

我另铺了床被子，关灯睡下。快要睡着的时候，段薇的手指覆上我的肩膀，她轻轻摸索着，找到刚才咬的牙印，来回触

摸了好几遍，这才叹了口气，转身睡去。

而此刻的我，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早晨醒来时，已经晌午十点过半了，心道糟糕，旷了课了。赶忙起床，忽然想起今个放假，不上课的。复又躺下，伸了

懒腰，望着天花板回想昨夜情形。

“你醒了？”

此刻才注意到段薇裹着被子，也还没有起床。

她随意伸手够了我书桌上一支笔，将头发挽起来。又把双手缩进被子里取暖。

“他们也没起？”我问。

她笑道：“不知道呀，不过没听到动静，她不叫就不起，能多赖一会是一会。”说着也躺了下来，与我并排睡着。

许是她已经睡足，精神头正好，这会睁着眼睛在一旁折腾我，一会吹口气，一会捏捏我的鼻子，一会又是掐掐耳朵。我

不耐烦的回瞪她，她就一副讨饶的神情。

被她这么一折腾，我也完全清醒了。

“晨……”她单手支着头倚在我肚子上，“晨……”她又轻轻唤了一声。

“怎么了？”我见她虽然还是玩笑的表情，眼神却无比的认真，于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你以后不会再像前一阵那样不理我了吧？”

我被问的尴尬了，故意笑道：“你既然死皮赖脸的要和我好，我怎么会冷落了你？”

她一愣，问道：“你是这般想的？我缠着你？”

她怎么不和我斗嘴了？原本这样的情景，她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看她神情暗沉，不免怨我自己：“我开玩笑的，你别

在意。”

“你让我怎么不在意？我对你不好吗？我哪里惹到你了，你说出来我改不成吗？你这么多天不理我，到底我做错了什么

？这些天我越想越委屈，你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回过头来，反而是我纠缠着你了，多看我一眼你都不愿意了。你得了

便宜还卖乖，我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你到底要怎么样？”她嘟着嘴，满脸的委屈。

我噗嗤笑出了声。

“你还笑！”她扑过来与我纠缠起来，我也推搡着挠起了她痒痒。不一会，她就没力气了，窝在我怀里，笑着揉胸口。

“姐，饿了吧，早饭还没吃。别赖在床上了，你吃什么，我做点去。”我推她起来，心里却慌张的厉害。

“晨熹……”她叫住了我，我答应了声，却赶忙穿衣服出了房门，再不敢回头。

第十九章

我原本以为，既然那天陆尔东与我说了那些话，又与我那般亲昵，现在，我与他应该算是确立了关系吧。但看起来，这

又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他在学校连多一句问候都没有。

上课走了神，被生物老师点了名回答问题，我只能说不知道，全班同学一片哗然之声，突然就觉得胸口又闷又痛，缓不

过气。

姨妈今天叫段薇买了手套、帽子、棉袄给我送到学校去，许是这些天她见我过冬的衣物已经不暖和了。

段薇来学校的这天，我故意与她亲密了些，想看看陆尔东的反映。

测试结果让我很高兴，他跑来对我说：“我今天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还说：“以后这手只能我一个人握着，明白不，要是让我看到有其他人握着，我会很生气很生气……”

他说他和以前的女朋友分手了。

当我告诉他，那是我表姐的时候，他看上去真的很开心，并且立刻拉着我逃出了学校，说带我去吃香辣虾。

他搂着我，在我手心里画着字：“顾——晨——熹，我——现——在——想——亲——你！”

他一个一个的帮我剥着虾皮。他看着我一个劲的傻笑。

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原是我多心了。

可是，我与他第一次一起吃饭，却遇到了他以前的女朋友。

她上下打量着我，然后冲陆尔东莞尔一笑，让他介绍我。

但是陆尔东却只说我是他同学。

陆尔东问她怎么今天没和张小磊在一起。

她突然就变了脸色，又哭着跑了出去。

陆尔东看上去很担心她，却因为我的关系没有追出去，那女孩走了有四五分钟了，他仍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我说：

“不放心就去看看。”

他果真丢下我，走了……

只剩我一个人了，饭桌子上是一锅炒得通红的虾，几盘青菜、土豆，还有两瓶张开嘴的可乐。

“顾晨熹，再没见过比你更可笑的人了……”

结账的时候，我本想打电话回家，但最终拨了小野家的号，让他带钱赎我走。

“你还真厉害，你一个人来吃香喝辣的，连毛钱都没带，电话费都得我来付。”小野调侃。

我苦笑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旁人怎么会想到咱们穷的连顿饭钱都付不起……”

“怎么了？”小野问。

我抬头看了看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走得急，忘了带书包……我还真怕你也不在家，那我就只好留在这里刷盘子

了。”

“我从来都是不上晚自习，在家里练琴。我这点生活规律你都记不住，我怎么交了你这么个朋友？”小野挑着眉怒视着

我。

“呵呵……你身上还有钱没？给我买几瓶啤酒喝。”我踢飞了脚下的碎石子。

“……好，我陪你。”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我的眼睛，他好像看穿了我，看进了我心里。

他抛给我三罐，自己却只拿了一罐。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斜了我一眼：“是陪你喝，又不是和你拼酒量。这东西没白的好，醉不了人，和灌水差不多，老跑厕所了，没劲！”

我已经灌下了一整瓶。

“你慢点，大冬天，这东西冰的很。”他撞了下我的胳膊。

“小野，你和张小磊好了没？”我问。

他立马变了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挣扎出几个字：“这事别提了，你当我没说过行吗？”

我只能识趣的闭嘴，于是，两人相对无言。

我喝光了自己的酒，又抢了小野的来喝，几罐11°下肚，也有些晕忽忽的，小野把我送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