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口气虽然僵硬,但是已经不像前两天那么愤怒。
从口袋里拿出香烟,叼了一根后递给章,明用手挡住风点着了两根烟。在香云吐雾了片刻后,明下了决心开口:
“请你告诉我,我跟响一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没有问他吗?”
“我问了,但是把他问哭了。”
听到明的回答,章回过头来。
“我不是之宏哉,而是指堤。”
“哦……他什么都不肯说。”
听到明说响一什么都没说的时候,章惊愕似地瞪大了眼睛。但他立刻又把视线转移到河面上,良久才有开口。
“你跟响一一直都是很好的搭档。你们在一起组团的时候大家都非常羡慕你们能找到条件那么好的伙伴。”
“那又为什么……”
“是宏哉。”
“?”
“虽然你把宏哉当作弟弟般疼爱,但是他喜欢上你,因此惹得堤很不高兴。”
“……”
“即使你再怎么跟他解释指把宏哉当作弟弟也消弭不了他心中的疑问。而且原本在搞族群的时候我们就是对立的,所以
他对我们并不友善。特别是我跟他根本就是八字不合。或许是你在认识我们之前已经跟他混了太久,所以有点厌倦了吧
,有一段时间你经常和我还有宏哉在一起,终于把堤惹火了。”
“惹火?”
“对,他雇佣一些小混混袭击了宏哉,因为他最没有防备。”
明难以置信地凝视着章。
“响一回去袭击他?”
“他可能以为不会被你发现。因为以宏哉的性格,就算受到什么伤害也只会偷偷躲起来疗伤而已。视我发现他不大对劲
,逼问之下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真的是响一做的?”
“宏哉没有看到堤,是袭击他的其中一个人说没事别对别人的男人抛媚眼。后来你质问堤的时候,他很不在乎的全盘托
出。”
各种画面在明的脑中盘旋交错。刚才所见到宏哉的泪眼,还有响一平静的神情。他狂喊着不可能的心,被痛苦的惨叫声
一块块蛀食着。
是响一说他们不会说谎,他们说的全都是事实。在明还没有听到他们的说法之前,自己没有资格说话。
那么,真的是响一派人袭击了那个少年吗?
“我们也认为错不全在堤。因为明知道有堤在还喜欢上你的宏哉,和明知道堤会嫉妒还是不改变态度的你,以及站在宏
哉着一边的我们都有责任。然而他对宏哉所做的事绝对不可原谅。”
就像读出明心中的感觉似的,章余怒未消地下了评语。
“以前的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抛弃了他……”
“对。你警告他别再出现在你的眼前,要是他再敢对宏哉动手,你绝不会轻易绕他,然后当着我们的面把他看出去。”
本来清爽的风现在却只令人感到阵阵寒意。在照片中响一那挑衅似的笑容,已经取代了明心中那原本温柔的微笑。那个
表情是明所不知道的响一存在的最佳证据。
“还有什么我必须知道的事吗?”
“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说了。”
“是吗?”
明把章独自留在河边回到店里。在中途遇到停止哭泣的宏哉和真澄也只是轻轻点了个头而已。
他回到店里,为自己的擅离工作岗位向川添道歉后,又继续工作。
那一夜在打烊后的店里,明凝视着漆黑的窗外。
响一伤害过人的事实像一根刺般戳在明的心上。即使在嫉妒心的驱使之下,任意去撕裂一个纯真少年的身心,绝不是可
以轻易原谅的行为。
然而把响一逼到这个地步的认识过去的自己。所有的责任不都是在那个明知道响一虽然外表坚强,但却又一颗脆弱而易
碎的心,却还不能支持他的九条鹰士身上吗?
他想起跟自己初相遇时的响一,那深不见底的瞳孔里充满了绝望和不安,即使到现在仿佛还是一碰即碎。
抱着对昔日恋人的思念,响一不但不能表现出自己的思绪,还得装作若无其事似的每天出现在明的身边。
他凝视着明,紧握着仅有的幸福,等待破灭的来临……
响一所做的一切完全都是出于一颗深爱自己的心,自己又怎么能去责备他呢?即使他在过分,只有那份爱是不容怀疑的
,因为深藏在他眼中的那种真挚感情绝不虚假。
在怎么想结论还是一样。不管响一过去对他们做了些什么,不管过去的自己如何疏忽响一,现在的明也无法逼自己去讨
厌响一。
不管什么事实,只有那份不愿失去的感情才是最真实的。
听到门铃声出来开门的响一,看到明的出现并不惊讶。他面无表情地走回客厅。
“来吧!”
待明在沙发上坐好,响一冰冷的问道:
“你想问什么?或者是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我肚子饿了,能不能做点东西给我吃?”
早已有心理准备的响一没想到明竟然会这么说。他呆望着明,久久不能自己,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好像想说些什么,
但是随即转身消失在厨房里。
要不了多久,响一端着热汤、色拉还有热过的法国面包走了出来。
他无言的把食物放在明的面前,自己则坐进对面的椅子中。在搞不清楚明的意图之前,响一的眼里充满了警戒。
无视他锐利视线的明在解决了食物之后,从容不迫的起身穿过客厅,走向位于二楼的寝室。
“明!”
在响一的叫唤之下,明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停在楼梯中间的明俯视着响一。不晓得该说什么的响一要进了下唇。
“……你到哪里去?”
“回房间睡觉啊!”
“……”
“你要不要也睡了?”
无视明半开玩笑的语气,响一仍旧逼问。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他们没告诉你吗?那……”
“哦,该听的都听过了。”
“那你今天是来听我的说法啰?真仁慈。”
“响一……”
“还是你不认为我会做那种事,打算相信我?”
看着响一嘲讽的笑容明摇摇头。他缓缓走下阶梯站在响一面前。
“你不是说他们不会骗我。”
“那你为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确很生气,不管有什么理由,伤害一个无辜的孩子是在不可原谅。但是我需要你,不管你做过什么
,伤害过什么人我都不想失去你。”
明诚挚的告白让响一睁大了眼睛,仿佛无法置信的眼神凝视着他。他清澈而黑亮的眸中迅速泛起了泪水,扑漱漱的滚落
脸颊。
明伸手抓住响一欲转过头去的下鄂,凝视着他那被泪水濡湿的眼眶。看着他眼曈里反射出的自己,明温柔的吻住他的唇
。
在变换过几个角度的热吻后,原本想要推开明的响一终于软化,伸手环住他的颈项。好像再也不愿意分开,两人唇舌交
缠的一步步走上了阶梯。
明一醒来,发现响一靠在自己胸前熟睡。整个抱在棉被里的头只露出一撮黑发,他轻轻翻起被角露出响一那沉稳的睡容
。
拨开覆盖在脸颊上的发丝吻了他一下。只是脸颊还不够,明的轻吻不断向雨点般的落在响一的眼角、鬓边、还有颈项,
响一迷蒙的睁开眼睛。
他惺忪的眼神似乎还没回到现实,像渴望主人爱抚的宠物般把自己的脸颊贴在明的手上。
“响一。”
“……”
响一只轻嗯了一声又回到了梦乡之中。
但是明敌不过腹中空虚,只好懒洋洋的起身。
窗帘的缝隙中射进一道明亮的阳光,桌上的小闹钟虽然指着十点,但川添已经答应放自己一天假,所以不必急着去上班
。
明走到厨房把昨天的碗盘清洗干净后,准备坐早餐。他做了个简单的青菜汤和色拉,打开冰箱准备拿鸡蛋的时候却发现
没有牛奶了。
胃不太好的响一早餐总是固定要喝牛奶,看来这几天他一定很混乱,所以才忘了买。
明回到卧室确定响一还在睡,就穿上外套出门购物。
时序虽然已近晚秋,但是阳光仍然晒得人遍体温暖。明提着便利商店的塑胶袋漫步在河堤边享受清爽的早晨,突然从后
面传来刺耳的喇叭声。
昨天才刚见过的黑色汽车,开到明的身边停了下来。摇下的玻璃窗中露出的是章的脸。
“要不要我送你回店里?”
明本想摇头拒绝,后来心意义转就绕道另外一边坐进他的这里。响一应该不会太快醒来,而自己的决心也要早一点让他
们知道比较好。
“我不回店里,到河边聊一聊吧。”
“?”
“我今天放假。”
章虽然微觉惊讶,但是还是照明的意思把车开到十几公尺前的国道路边停下来。
“有件事向问你……”
先下车的明走下水泥阶梯,停在充满了枯草、小石和空罐的河边停下来,背对着章开口道。
“什么事?”
“你们希望我怎么做?”
“这还用说?”
“回东京像以前一样过日子吗?”
“啊!”
“那很抱歉,我无法达成你们的愿望。”
明转过身来仰望着比自己高大的章坚定的说。
“……?”
“对不起。”
“……为什么?难道你想留在这里跟那个家伙一起生活?”
“是的。”
“鹰士!”
愤怒的咆哮声响彻了整个河岸。
“是因为他吗?是不是他说我们都在骗你?”
“不,响一什么也没说,而且他要我相信你们。”
“那……”
“我已经不是你们熟知的那个鹰士了。或许我曾经是,但是现在的我不是九条鹰士,而只是明而已。”
跟激动的章比起来,明显得十分冷静。他一字一句沉稳的说出自己心中想说的话。
“我并不是不在意响一过去所做的时,但是他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我都不想失去他。”
看着明真挚的眼神,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愉快的叫声。
“章!鹰士哥哥!”
两人一回头,就看到在车道对面招手的宏哉和真澄。还没有从明话中的冲击恢复过来的章,转过头去不忍看到一脸兴奋
的宏哉。反而是明落落大方的走上前去。
“鹰士哥哥早安?”
越过车道的宏哉笑着从石梯上走下来。准备迎接他的明在看到宏哉下了三阶石梯后,笑意突然在脸上冻结。
“危险!”
已经太晚了。宏哉的左脚不小心踩到石梯上的空罐整个人跌了下来。
没有人看到事情的全部经过。比宏哉晚越过车道的真澄只看到宏哉从石梯上摔下去的模样,而听到明的叫声的章转过头
来时,已经看到明和宏哉两个人跌在一起。
他慌忙跑过来扶起倒在明身上的宏哉问道: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章迅速的扫视宏哉的全身上下,看他只是吓呆了并没有什么外伤时暂且松了一口气,但是当他的目光转到明身上的时候
却变得凝重起来。明在护住宏哉的时候可能撞到后脑,叫了他几声都没有回应。
章尽量不碰他的头,先摸摸他的颈动脉,再在他的胸前确定他的心跳。幸好一切正常,不过经验告诉章不是这样就没事
了。
“真澄,快叫救护车。”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说话声。有蕴含着怒意的低音,也有呜咽的哭声。另外重叠上一个冷漠像是训话般的声音。
别在我耳边说话,我的头痛得快被撕裂……他想这么说却开不了口。只能撑开沉重的眼皮凝视眼前模糊的人影。
他不知道是谁在说话,因为他努力睁开眼睛时,只看到一对黑色瞳孔充满不安的神情凝视着他。模糊中,内心的勇气的
情感告诉自己,这对瞳孔的主人一定和自己极为熟悉。
再度来袭的头痛让他闭上眼睛,然而在混沌的意识中,他还是试着在记忆中寻找那对黑眸的主人。可是找到的却是跟那
对令人怜爱的眼神似曾相识,但只是用冰冷的瞳孔凝视着自己的青年而已。
“要是真的话,鹰士怎么办?”
用和眼神同样冰冷的声音编织着话语。自己应该没有听过的那个声音和话语,不知怎么的觉得异常熟悉。
这应该是梦吧?是一个应该早点醒来的恶梦。然而一心想逃的他却苦于找不到出口而在梦境中僵直着身体无法动弹。
“不要随便想染指别人的男人,你不觉得这句话说得真对?无视于别人的存在像只跟屁虫一样,烦都烦死了。他以为只
要没有恶意就可以被原谅吗?真是太天真了。”
摇曳着黑发的美丽容颜充满了嘲讽的冷笑。这个自己所深信并深爱的青年,在一瞬间居然能有这么恐怖的变化。
当他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动手了。回出去的不是拳头而是巴掌,这是他仅存的理性。
“从今以后别处现在我面前!”
他不知道自己的怒吼是愤怒还是悲哀。只是在梦中看着另一个自己在角落默默哭泣。
他睁开眼睛,首先映进眼帘的是乳白色的墙壁。过了好久他才认出其实自己凝视的并不是墙壁而是天花板。
他想要转头,已故撕裂般的剧痛却随之袭来。然而,一心想要把握自己现在所处状况的他,费力的转过头去时只看到人
的背影。
在凝视这个熟悉的背影是他渐渐恢复了意识,想起自己是因为发生意外而被送到医院。而且他也知道背对自己的人是谁
,以及他不应该身在此处的事实。
“响一?”
听到声音立刻回过头来的男人,果真就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人。
“明……你醒了?”
然而听到男人靠过来时关心的言语,他皱起眉头了。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冷漠。应该不大的声音却让青年惊吓似的抖了一下肩膀。凝视着他的黑眸也抹上一层阴影。
“响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说呢?”
自嘲般的说完,响一向门外走去。
“喂!”
无视鹰士的叫声迳自走出去的响一,向着门外等候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响一?”
鹰士不耐烦的用手肘撑起上半身,他满脸的怒意在看到出现在门外的宏哉时完全消失了。那张可爱的小脸因悲伤而扭曲
,眼睛里满是泪水。
“……宏哉。”
边用眼角追逐着离去的响一,鹰士迷惘的叫了一声宏哉的名字后,宏哉突然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