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呆立了许久许久,才转身离去。
第二十五章 平台之上
宋青书当时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只知道,当看到张无忌即将跌落出悬崖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几乎都快停止了跳动,身体先于头脑的思考,本能地冲了出去把他拽了回来。而自己却因为这个动作摔入深渊,直摔向谷底的万丈深渊。
只听得张无忌和王保保等人的惊呼自头顶传来,霎时之间便听不到了。他感到自己冲开弥漫谷中的云雾,直向下堕。
可能是觉得自己不会这么轻易地死去,宋青书临危不乱,只觉身旁风声虎虎,身子不住的向下摔落,偶见峭壁上有树枝伸出,他便伸手去抓,几次都是差了数尺,最后一次总算抓到了,可是他下跌的力道太强,树枝吃不住力,喀喇一声,一根手臂粗的松枝登时折断。但就这么缓得一缓,宋青书已有借力之处,双足横撑,使招“乌龙绞柱”,牢牢地用双腿绞住那株松树,终于止住了下落之势。
宋青书就那么倒吊着身子,在树枝上悠荡了一会儿,抬头上望。张无忌等的人影固然见不到,呼声也已听不到了,他想起适才的死里逃生,也自不禁心悸,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幸好跳崖是小说里绝对不会挂掉的段子。宋青书此时还不忘自嘲几下,正在四处张望附近可有平台让他站立时,忽听头顶上风声骤起,竟然是又有人跌了下来。
宋青书来不及细想,伸出手去拽着来人的身躯一带,虽然对方下坠的速度很快,但也由于一路上用手拽着斜坡上的树枝来缓和,所以并没有把宋青书也拽下去。宋青书只觉得身子一沉,便拽住了一个人的手,可是这重量实在是太沉了,不像是一个人所拥有的。
“师兄!”一个欢喜至极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宋青书闻言差点没吓一跳松了手。张无忌那小子搞什么?他明明都把他扔回去了,居然还是跳下来了?
宋青书定睛一看,才发现他拽住的是朱长龄的手,而张无忌则挂在最下面,拽住的是朱长龄的手。
靠,怪不得他怎么觉得这么沉呢,那朱长龄的块头就相当于两个人了。
朱长龄长出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道:“宋小兄弟,你先把我拽上去。”
宋青书面无表情地说道:“不,你先把无忌拽上去。”
朱长龄衡量了一下形势,发现对方有两个人,他只有见机行事,只好乖乖地把张无忌提了上来,再由宋青书用另一只手拽到松树上。宋青书见松树枝决计擎不住三个人的体重,便把朱长龄悠荡了一下,送他到斜下方的松树上站立,之后自己这才翻身而上。
张无忌一把抱住宋青书,一想到刚刚的情况,不由得发颤。他把头埋在宋青书的肩上,呜咽地一连串唤着“师兄”。
宋青书轻拍他的后背安慰着,倒是一旁的朱长龄看在眼内,觉得万分的不对劲。张无忌虽然只有十四岁,但个子很高,已经算是成年男子了。两个男人抱在一起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难不成真是有什么隐情?朱长龄想到之前王保保喊的那些话,心中不禁嘀咕起来。
不过朱长龄也没有不知趣地在旁讽刺,三人暂时罢斗,一瞧四下情势,向上攀援是决不可能,脚下仍是深不见底,便算到了谷底,十九也无出路,唯一的法子是沿着山壁斜坡,慢慢爬行出去。
朱长龄取出短刀,剥下树皮,搓成了一条绳子,分别缚在三人的腰里。本来宋青书想要和张无忌缚在一起,但朱长龄说什么也不愿意,坚持要缚在两人中间。
三人等天明时分,便沿着雪山斜坡,手脚着地,一步步向有阳光处爬去。宋青书在前面探路,朱长龄跟在中间,张无忌在最后面。那峭壁本就极陡,加上冻结的冰雪,更是滑溜无比。张无忌几度滑跌,都是朱长龄使力拉住,才不致跌入下面的深谷。张无忌也不感激,他对这个朱伯伯怨恨至极,他不过是想得到那屠龙宝刀,哪里是真的好意救他?
三人爬了半天,手肘膝盖都已被坚冰割得鲜血淋漓,总算山坡已不如何陡峭,三人站起身来,一步步的向前挣扎而行。好容易转过了那堵屏风也似的大山壁,朱长龄只叫得一声苦,不知高低。眼前茫茫云海,更无去路,竟是置身在一个三面皆空的极高平台上。那平台倒有十余丈方圆,可是半天临空,上既不得,下又不能,当真是死路一条。这大平台上白皑皑的都是冰雪,既无树林,更无野兽。往下看陡峭至极,更是一眼望不到渊底。
宋青书却反而高兴,他一眼就瞄到左侧山壁有个黑黝黝的洞穴,看大小若他和张无忌挤进去,应该是不成问题,但是在外面看黑黝黝的,很似一个没有出口的小洞穴。但宋青书却知道,这个洞穴很有可能通向一个温暖的山谷。
但他却不能轻举妄动,若朱长龄发现了异样,他和张无忌两个人根本来不及都钻进去,至少会有一个被他永远地留在外面。
当下宋青书也不多言,坐下来吃了两口雪充饥。他在古墓中一直用寒玉床修炼,所以对这种冰天雪地的温度对他并没有多大影响。张无忌也是冷惯了,所以也无所谓。朱长龄却不能忍受这样的结果,坚持从原路回去,到了那棵大松树旁,向左首探路而行。三人仍是像串成一串的蚂蚱,这一边的山壁地势更加凶险,或爬或走的行了半个多时辰,来到一处悬崖之上。眼前再无去路。朱长龄临崖浩叹,怔怔的呆了良久,才没精打采的回到平台。
宋青书因为知道事情另有转机,所以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多大变化。而张无忌则习惯了有宋青书在身旁,自己便不用多思考,天大的事有师兄会解决,全心全意地相信他。朱长龄见这两人面上有如常日般的表情,想到眼见生路已断,他富足的生活一去而不复返,此时陷此绝境,全是因为这两个小子,一口怨气哪里消得下去?双眼中如要喷出烈火,恶狠狠的瞪视他们。
张无忌见这个向来面目慈祥的温厚长者陡间如同变成了一头野兽,不由得大是害怕,一声惊叫,站起来便逃。
朱长龄喝道:“这儿还有路逃么?”伸手向他背后抓去,决意尽情将他折磨一番,要他受尽了苦楚才死。
宋青书怎么肯让他胡来,闪身到张无忌身前,拼着受了朱长龄一掌,徒手撕断了张无忌和朱长龄之间的树绳,急声喝道:“无忌,快去那个洞穴里!”
张无忌对师兄的指令是无条件无从的,当下往左侧山壁的那个洞穴跑去。
“哈哈!你逃不掉的!乖乖看我怎么对付你师兄吧!”朱长龄长笑一声,和宋青书错身交手,撕拉的一声,宋青书左臂的袖子便被他硬拽了下来,露出他白皙的手臂。朱长龄笑得狰狞:“哼哼,那王保保对你师兄垂涎已久,恐怕早就享用过了吧?你们害老子在这山崖间等死,但死前也要狠狠地折磨你们!”
宋青书皱眉,都说人疯狂的时候最危险,他只惦记着找《九阳真经》的地点,没料到朱长龄居然如此不好对付。他分神一看张无忌居然要冲过来帮忙,心想他那武功过来纯粹就是送死,连忙喝道:“无忌,快爬进洞穴去,什么都别想,往里爬!快!”
朱长龄哈哈大笑,心想那洞穴也不过是缝隙之间,张无忌又能逃到哪去?当下起了戏耍之心,掏出短刀来,随着两人交手之时,饶有兴趣地在宋青书身上划来划去,很快宋青书身上的衣服便成了布条条,之下的春光在打斗中若隐若现,看得不好此道的朱长龄也忍不住一阵喉咙干渴。
张无忌怎肯放下宋青书独自逃开,尤其听着朱长龄不断说出的荤话,师兄居然被欺负到如此地步,更是刺激得眼睛赤红,大吼一声便扑了过来。
宋青书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气得几乎手脚发颤,此时恨不得把那朱长龄立毙于掌下。但他本就自小练剑,现在空手与拥有短刀的朱长龄对敌,更是没有胜算。宋青书这时才深刻的认识到,在江湖中武功不如人,简直是被人欺负得几欲喷血。他宋青书虽然习得九阴真经,但也只是短短两年,对上朱长龄五十年的内功修为,根本是无法对抗。他更不想死之前还被人侮辱,眼见着张无忌冲了过来,不想连他也拖累,叹了口气,便坚决地往山崖之下跳去。
“无忌,你不许死,你还要替你爹娘报仇!”宋青书在半空中,还不忘朝张无忌喝道。
朱长龄大惊失色,他们两人腰间的树绳还连接着,宋青书此举更是带着他一起往山崖中摔去。他被带下去的那一刻也临危不乱,用短刀先把两人腰间相连的树绳隔断,然后用刀刃在山壁上滑行,直至下滑之势平缓下来。
张无忌扑到悬崖边上,撕心裂肺地唤着“师兄”,只是这次再也没有人能回应他了。
张无忌呆呆地跪在那里,觉得自己真真就是个混蛋。
他想随着师兄跳下去,但是师兄最后的那句话犹如惊雷般在他耳内响着,让他不能动弹。
对,他不能死,他爹娘的仇没报,师兄的仇也没报!
张无忌大脑一片空白,他只觉得整颗心都被人硬生生的撕裂了,痛得他根本无力思考。
这时山下突然传来几声响动,心如死灰的张无忌突然升起了一丝希望,连忙唤道:“师兄!”
朱长龄狰狞的脸忽然从他的视线里出现。
张无忌一愣之后,赶忙往左侧山壁的山洞钻去。嗤的一声,裤管已被朱长龄扯去一块,大腿也被抓破。张无忌跌跌撞撞的往洞内急钻,突然间砰的一下,额头和山石相碰,只撞得眼前金星乱舞。他知道已经不能回头,惶急之下,只是拚命向洞里钻去,至于钻入这黑洞之中,是否自陷绝地,更难逃离对方毒手,已全无余暇计及。
他只知道,师兄让他钻这个山洞,自然有他的道理。
听着身后朱长龄不断的辱骂,张无忌一边流着泪,一边继续朝黑暗中钻去。
幸而那洞穴越往里面越是窄隘,爬进十余丈后,他已仅能容身,朱长龄却再也挤不进来了。
张无忌又爬进数丈,忽见前面透进光亮,心中大喜,继而又大哀,泪水滚滚而流。
师兄,无忌逃出来了,师兄……
第二十六章 深渊之底
宋青书虽然掉落悬崖,但仍奋力求生,体内真气流动,运劲向上纵跃,想要将下堕之势稍微减缓,着地时便不致跌得粉身碎骨。可是人在半空,虚虚恍恍,实是身不由己,全无半分着力之处,但觉耳旁风声不绝。
此时不知道何时看到的一句话突然出现在脑海中。
“人分正反两气,所谓正之气,就是物体往上拋时,到了力尽就须落下来。而反之气则是力尽时靠生出的反劲,使力度能继续上升。这必须体内具有真气的人才能办到……”
就在这急速下坠生死存亡的剎那,宋青书忽然完全呼吸不到任何外气,而内息却像火把般一下子被点燃起来。
忽然间,宋青书明白了催动体内真气的法诀,就是要先断绝后天呼吸,才能发动体内的真气呼吸,也就是道家所说的先天呼吸。
宋青书知道生死之别,便寄予这一刻关头,但见月光下丈许之外有个大雪堆,这时自也无暇分辨到底是否雪地,还是一块白色岩石,当即在空中连翻三个斤斗,向那雪堆扑去,随后猛提一口真气,双掌下按,运起反劲,立时生出往上反冲的力道,竟大幅削减了下跌的速度,还朝上升起半尺,翻了一个筋斗,这才“蓬”的一声掉进了雪堆中,跌得个满天星斗。
宋青书整个人都被埋在了雪堆中,许久之后才找回了力气,从雪堆里翻身而出。他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才反应过来他竟然因祸得福,学会了道家的内呼吸。
他仰头望头顶看去,只见茫茫白雾之中,悬崖峭壁不知道有多高。宋青书一阵后怕,但再给他第二次选择,他依然要跳下来。
被朱长龄那个胖老头子如此折辱,实在让他愤恨不已。
宋青书又等了一会儿,不见朱长龄跌落下来,寻思着他必是重新登上了那个平台。宋青书虽然担心张无忌,但心想他不是傻子,此时仍未随他跳下来,那一定是照着他的意思,钻进那洞穴中去了。
然后可以找到一个小谷,救了一个大猿猴,学到《九阳真经》,解了寒毒……
宋青书愣愣地站在那里许久,回想着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觉得自己真的是很多余。
老天爷让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他是不是根本没有什么用处?
宋青书自己对张无忌恨铁不成钢,但不代表他自己是钢。相反,他其实也是很自我怀疑的一个人。一件件事情发生,宋青书越来越觉得自己难以撼动命运的车轮前行,这让他渐渐心灰意懒。
罢了,他从谷中出去之后,就再也别插手江湖中的事了。张无忌再出现之时,应当练成《九阳真经》,威力无敌,再也不会有人威胁到他的生命了。
宋青书失魂落魄地想着,便在谷中寻找着出路。但寻来寻去,却发现没有可以出去的路,不由得心急。原著上写,这山崖下明明有人家居住的,难道是五年后才有人?
他在山谷中晃荡了几日,还好山崖底有小溪流过,山林中也有动物存在,吃喝倒不成问题。在之后的一个月之间,他搜遍了整个山谷,在一处山洞之中,却发现了一处古怪之地。
宋青书非常无语,看样子他还是符合着跳崖不死必有奇遇的定律。他找到的这一处洞穴,居然是逍遥派一位先人的终老之所。山洞后有机关所在,别有洞天,洞壁之上全是逍遥派的武功秘籍。
除此之外,还有一众生活用品,精巧器物,连衣物都保存得甚好,宋青书便免去了衣衫不遮体之苦。
宋青书把逍遥派前辈已经变成骷髅的骸骨清理了出来,寻了一处高地,恭敬地让他入土为安。由于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他只是竖了一块墓碑,上面并没有刻字。
之后他便安心地在洞穴中住了下来。洞壁上的武功所留甚全,逍遥派的武功有北冥神功、小无相功、八荒六合惟我独尊功、天山六阳掌、天山折梅手、凌波微步、传音搜魂大法、白虹掌力、生死符。
宋青书本看了两眼那天山折梅手的招式,便险些走火入魔。他这才想到逍遥派的武功需要绝高的内力,若修为不够冒然修炼的话,后患无穷。当下便克制自己不往那一块洞壁看去。
当他看到北冥神功时,顿时一喜,知道困扰自己多年的情况终于有办法解决了。
北冥神功分为两个步骤:化功与吸收。
把吸收来的内力化为己用是非常困难的,就好比不同血型的血输了会出人命,内力也有不同的类型,有阴阳刚柔正邪之分,而把这些不同性质风格千奇百怪的内力调和同化,真正融会加成到自己身体里,这就是北冥神功的最大奥义。
宋青书体内并存着两种阴阳内力,常年来苦不堪言,但北冥神功正可以对症下药。习北冥神功者,连旁人的内力都可以任意化为己用,更别提解决自身体内真气的问题了。
虽然练习北冥神功需要忘记以前修行的法门,但宋青书是从现代过来了,根本没有什么森严的师门观念。只要不浪费他一身苦修的内力,自然不会多想什么迂腐的门第之事。
当下宋青书便练起了北冥神功,练了一年多之后,才把体内的阴阳内力全部同化。新生成的北冥真气充斥整个经脉,让他好不舒服。宋青书练到此处,便不再继续往下练北冥神功了,他深知内力修炼不易,所以不想吸人内力,转而便去练那垂涎无比的凌波微步。
没想到凌波微步他学起来,竟又费了一年的时间。
想那段誉能短短时间学会,是因为他熟知周易八卦,宋青书虽然稍微了解一些,但谷中又没有相关的书籍,他独自猜测,过了一年,这凌波微步才学全。
之后又意犹未尽,练起了那小无相功。
小无相功是道家之学,讲究清静无为,神游太虚,和武当的武功要旨很像。小无相功以“无相”两字为要旨,不着形相,无迹可寻。学得此绝学,则可以模仿任意武学招式。当年鸠摩智就以小无相功模仿了少林七十二绝技,除了同习小无相功的虚竹,竟无人能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