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是该女生太抽象了,要么就是奇迹。
“你让她明天来应聘。……但我不能保证一定会选上她。”我斟酌一下,还是准备卖他这个人情。这年头,能为女朋友
牺牲到这个份上的男人,不多了。尤其是经不起风浪的大学情侣。
原本郁郁寡欢的白俊脸色马上鲜明起来。“谢谢你。”
他大概没抱多少希望,所以他此刻的震惊和感谢溢于言表。
我松了松肩:“我是看在你女朋友的份上。”
白俊磋着两手,憨态可掬地点头。“总之还是谢谢你了。实在没想到……”
不等他说完,我淡淡地说:“你本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我真的同意了?”
白俊些微尴尬,轻轻点头,随后又话锋一转,说:“其实,大一那会儿我们打心底里没想要孤立你的,只是唐磊他爸当
时是校董,我们惹不起,所以……”
我心里咯噔一下,脑袋死机好几次才重新运作:“你说……大一那会儿你们孤立我,……是唐磊让你们做的?”我尽力
保持平静,但声音仍然颤抖得厉害。
我对唐磊的感情很矛盾,谈不上爱,却是真心实意的想和他成为朋友。而我和他之间最弥足珍贵的,莫过于大一那段岁
月。我心心念念感谢和怀念的,却突然发现一切都是虚假的,就好像信仰瞬间轰然倒地,压得喘不过气来。
“其实……也不是。”白俊说:“大一说你做作的那些话,……都是唐磊口中说出来的……我们都信以为真,所以……
其实也怪我们无知……”白俊垂头懊恼。
我大彻大悟,难怪唐磊说他对不起我。他对不起我的事,确实挺多。
而我现在的感悟就是,唐磊作为楚南的间谍,颇为敬业。成功地败坏了我的形象,然后在我最无助的时候趁虚而入,深
入敌后。最后再施苦肉茶花计,把我感动地稀里哗啦,人也就跟着糊涂起来。
“为什么?……唔……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我,知道吗?”
白俊震惊:“你们以前是高中同学,你不记得了?”
又一轰天大雷扔下,炸飞乌鸦无数。
我还确实不知道。
我依稀记得楚南说过,真正的温杨是暗恋唐磊来着,但没想要还有这么深的渊源纠葛。
“我失忆了嘛。”我无辜。
“哦。”白俊继续坦白:“我女朋友的一个好朋友是你们以前的高中同学,我都是听她说的。”
哟呵,看来我确实是学校名人,波及如此广泛。传说诚不欺我,历史会记住四种种人,长得最美的和长得最丑的,情操
高尚的和臭名昭著的。
显然,我属于最后一类。
“她怎么说的?”
“听她说,好像是你以前暗恋唐磊,后来还表白。不过……”
“嗯?”我用眼神鼓励他勇敢爽快点。既然你都已经得罪了唐磊,就不要这么婆婆妈妈,不然你连我也要得罪。小人能
在世上存活,也是要遵守生存法则和职业情操的。
白俊受到鼓励,果然倾倒而出:“他把你的表白信给粘在学校公告栏上,……晚上的时候,你就出了车祸。”说完偷瞧
我的表情。
要不是知道他有求于我,我真怀疑他是不是受人指使来向告密的。当然,也说不定。指不定这愣头小子背后就有军师来
着,他女朋友就是头号嫌疑人。
不过,大概令他失望了。听到真相,我表情并没有多少激动。
我只是在心里感慨,真正的温杨这小子脑袋有点不好使。高中年代,谈恋爱本就算是早恋,极有可能被残酷扼杀,不走
寻常路的人更是要小心行事。他还傻里吧唧地整封情书,这不是光明正大地给敌人提供证据是什么?
直接去表白不就没那么多事儿了吗?然后直接受打击,在打击中成长。
虽然同样是失恋,但不会闹得全城皆知。有人拿这事儿叫板,你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倒打一耙。——没证据嘛。
所以说,温杨也不是个聪明的人。
同时,温杨也是可怜的人。爱一个人没有错,错的是,爱错了人。
只是我疑惑,唐磊设计孤立我可以解释为利用我,但他为什么要把温杨写给他的情书公然贴在公告栏上,太不符合常理
了。
或者说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我埋头想了一会儿,无果。抬头见白俊仍像愣头鹅一样坐在那里,挥了挥手:“我待会儿和人事部的打招呼,不出意外
,她会被录取。”
白俊立刻喜形于色。“谢谢,谢谢,那我先回去了。”
我微笑送他出门。随后,我立即拿起电话,呼叫母亲大人。
第三十八章:交锋
对于我敬爱的母亲大人,我曾经一度认为她是位智者。因为我车祸醒来那会儿,她昧着良心欺负我是弱势群体,把我忽
悠得够呛,大道理那是一筐一筐的,随便扔一条都能让你愣上半天,然后再半天反省你过去活得多么飘忽,恨不能重新
活过。
话说,日久见人心。
日子久了,自然也就看出了她老的狐假虎威。
以前她只要眼泪水一含,我铁定崩溃,然后焉耷耷地惟命是从,恨不得剖腹明志,以表忠心。
后来我成功地叛逆了,她又换另一招经典的,修炼了降龙十八掌和扭耳朵神功,把她一淑女形象改造成活脱脱的辣妈酷
姐,大有不成功就成仁的气势。
由此可见,我母亲大人在对付我这方面,经验丰富,乐此不疲。
而事实上,我也惧怕和她唱对台戏。
四十余岁的她,不仅极富战斗力,还有《妇女儿童权益保护法》和舆论的无条件支持。
综上所述,在接通电话的前五分钟,我默默接受母亲大人长达五分钟不停歇的轰炸,大体意思都是哭诉我的不孝,忽略
了她受伤的心灵。尽管言辞犀利,本质还是无病呻吟,大约最近闲得慌。
“母亲大人,我能咨询您一个事儿吗?”在她说得口干舌燥之后,我的话终于有了立足之地。
“说吧。”回答很豪爽。
我斟酌一下措辞,慎重说:“三年前我出车祸那天,其实你们都知道缘由的吧。”
虽然没有亲眼看见我妈此时是何表情,但电话里急促的呼吸声泄露了她闻言后的大为震惊。电话两端沉默了放佛几个世
纪长,在冗长而带着些微压抑的气氛里,我低着头耐心等待。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们都不能再像鸵鸟一样逃避,事实就这样残酷摆在台面上,必然面对。
良久,我妈心情渐渐平复下来,终于打破憋闷和压抑的阴郁空气,吃力地低声说道:“你都知道了?”
我叹气:“纸是包不知火的。当初你想着法儿瞒了我三年,已经很成功了。不过,我信不过别人口中说出来的话,我想
听你说。”
母亲哽咽着,像是老人似的拖着长腔,颤抖着声音,哼唧着:“都这么多年了,你忘了不行吗?”
“我就是忘了,才找您释疑。”她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喷气,我继续撺掇怂恿:“那或许那不是什么好的记忆,但你说出
来,我才能痛定思痛,改过自新,是吧?!”
我已经打定主意要撕开她这层伤疤,不然我害怕她会惶恐不安一辈子。同时,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我和楚南需要家庭亲
人的支持和祝福。两个人的结合,不论同性还是异性,都是无法避免柴米油盐、社会交际以及世俗伦理。一样的,两个
男人在一起,也不是两个人的结合,而是两个家庭、亲朋好友、社会关系的联姻。
当年,我们都无知地以为,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就行了。经历过这么波折,跌跌撞撞走到今天,我们才明白,幸福,
从来不是我们两个说了算。
早上楚南提起要带榛榛见我母亲,实际上就是在间接告诉我,有些坑,我们必须硬着头皮跳过去。否则,我们就会像一
潭死水里的浮游生物,在风雨中慌乱的、漫无目的地来回游动。
我常痛苦地想起,假如当年我和楚南感情不够坚定,在没有朋友和亲人的祝福下,我会不会和这个城市里的众多飘荡者
一样,不知明天在何方,醉生梦死、乱交、嗑药、想象自己像是欲望都市里的主角,随波逐流。
我由衷庆幸,我们熬过来了,即使那段岁月里,心寂寞得如针扎般的刺痛和难受。
“当年……”母亲的话在电话那端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梦呓,含混不清。或许,当年那事儿对她来说,真的算是一场噩梦
。
她轻咳一声,扬了扬嗓子,清晰而嘶哑地说出声:“当年你出车祸后,我和你爸才知道事情始末,你写给唐家小子的…
…情书……公布之后,你去了酒吧喝酒,后来就出了……意外。”我妈说意外两个字的时候,很是咬牙切齿。
我反倒疑惑了,事实果真如此?
总觉得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我让他们答应放过楚建业,是否太轻而易举了?难道说……
我问:“当年读大学的时候,我和唐磊同一班,你们知道吗?”
闻言,我妈破口大骂:“你还有脸说!当年要不是你犟着性子一定要读什么英语,你会遇到唐磊吗?!要不是我去你学
校,我还不知道你竟然又和唐磊那小子搅混在一起了,你想我再看你死一次啊!幸好你现在跟他没什么瓜葛,不然我…
…我……我跟那小子没完!”
我不自觉缩了缩脖子,没有答话。温杨的死,果然与唐磊有关。我心里顿时升起那个大胆猜测。
我吃力地说:“我那次……是不是……自杀。”虽然我想用疑问句,但说出来的,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这是肯定句。
电话那端连呼吸声都消息了,仿若进入真空世界。但这样的沉默,也是间接的承认。
我恍然大悟。难怪大二了时候她死活不同意我继续住校,原来就是这个原因。温杨告白之后,遭遇那么大挫折,选择了
自杀,只是没想到竟然选在那个时候,刚好撞在那个枪口上。这也是为什么楚建业原本想杀我的,会连累到温杨。
而她这么多年来的胆颤心惊,不准我去酒吧夜店,终于可以解释了。
我突然好嫉妒温杨,有一个如此伟大的母亲。我站在这个尴尬地位置,颇有点酸涩,也有丝甜蜜。如果他们知道我并不
是他们真正的儿子,他们还会这样对我吗?
可惜我永远不会知道。
——善意的谎言总是必要的。秘密一旦揭开,不是谁能承受得起的。
温杨是自杀死的,虽然微微减弱了我的负罪感,但更不能说出真相了。维持现状,绝对是利大于弊。只是唐磊当年为什
么那么嚣张,我还要好好问问楚南。
电话那端颤抖着声音开始哀嚎:“你感情受挫了,丢脸了,你就留封遗书要死要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家人。……
我这辈子望的什么呀,我望的不就是一家人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吗?……你个倒霉孩子,让我操够了心。”
我比谁都更想一家人平平安安过日子。温杨欠你们的,我会替他好好报答你们。
“我以后不会任性了。”我给她吃一颗定心丸,不然她指不定会折腾成什么样子。
“你当然不能任性,不管怎么样,为人子女,好好活着也是你的责任。我们老两口已经不年轻了,禁不起你闹腾。”
“嗯。”我妈说大道理,确实很有一套,我无话可说。
不对,我好像忘了什么。
我细细回想一遍我妈刚才所说,茅舍顿开,急切地问:“妈……你……你不反对我喜欢……喜欢……”
又是一片沉寂。
然风平浪静之下,潜藏着波涛汹涌。
我心提到了嗓子眼,屏息静气等待,手不停在面前画十字。
半响,我妈哽咽:“你不是已经和那楚什么的在一起了吗?!我已经装作不知道了,你还要来噎我、气我!”
我偏头看着眼前的百叶窗,冬日的暖阳透过缝隙不客气地钻了进来,橘黄色的光线密密铺在地上,赶走了一室的阴霾和
单调,旖旎美好。
我仿佛做了一个美丽绮丽的梦,梦见我踏过千山万水,一路上披荆斩棘。路途中,山路坎坷,有陷阱,有洪水猛兽,有
蚊虫骚扰,还有寂寞和孤单的侵袭,但在我几近绝望的时候,总有一只手会牵着我,温暖的声音告诉我,黎明就是前头
。
而我此时,似乎已经看到了刻着幸福的乐园正在为我缓缓开幕。
“楚南说他想拜访您。”我抑制着欣喜若狂,努力平静地说。
母亲也同样平静地答道:“那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潜台词就是说,这天下没有那么便宜的事儿,我会挖好一个个大大的陷阱,等着你们来跳。跳不过,那就无能为力了。
我顿时火冒三丈:“妈,你怎么能这样!”倒腾了半天怎么又回到原点了。
“你个倒霉孩子,有你这样说妈妈的吗?!你见过有比我更宽容的母亲吗?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给我带回来的媳妇儿
是男人,难不成你还指望我敲锣打鼓庆祝?……还要不要我请人把他八抬大轿抬进门!”对方同样暴跳如雷。
硬的不行来软的。我撒娇嘟哝:“那你不能太过分。”我见识过我妈整人的招数,足够令人尴尬上几个月的,楚南那人
怎么受得了。
“哎哟喂,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孝子,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说完啪地一声挂断电话,留我一个人在这里郁卒
。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啊!
我怒气冲冲地拉下百叶窗,这太阳光晃得我脑袋疼!
第三十九章:不算番外的番外
生活中有很多无奈,很多苍凉,像是刻在树上的一圈圈年轮记号,风调雨顺就圆滑漂亮,寒风凛冽则狭窄畸形。力所能
及的,不外乎努力扎根大地,攀附着养分,顽强地活着。
多年以后,当我和楚南并肩坐在爬满大红色妖艳三角梅叶子的栅栏下的摇椅上,顺着下午的风和日丽,暖阳下的春风扶
柳,回想起我们苍茫且荒唐的前半生,唏嘘不已。
即使变换身份,变换世事,变换未来,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永远都变不了。我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聪明的人,也不是
上帝的宠儿,更不是什么讨喜万人迷。
终其一生,我们过得不算太糟糕,也不算多么出人头地。前半生的奋斗让我们有一些闲钱,供我们后半生拒绝去做讨厌
的勾心斗角,也不用每天都挣扎在世俗线上不得安宁;有不多的几个朋友可以吵嘴谈心;倾尽爱意去爱家人和被家人爱
。
不算情操高尚,但至少问心无愧。
最重要的,能和相爱的人终老携手一生,我觉得我已经把来世间走一遭的路,活得完满。
我把丢失楚南那三年的记忆细细说给楚南听,有快乐的,胡闹的,幼稚的,伤痛的,悲哀的,遗憾的,有感动的。轻飘
飘的呢喃,带着看破红尘,云谈风轻的味道。
楚南闻言沉默良久,尔后抬头望着晴空万里的苍穹,淡淡地说,“人的心理很矛盾。一方面希望自己短暂的一生过得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