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你的嘴,我更相信我的眼睛。”林尼·潘断然拒绝。
“你看,我很抱歉我的宠物弄坏了你的旗,不过这个问题不难解决,我们可以帮你做一个新的。我是银河系总统,做一面
旗不是什么难事。”见林尼·潘没有反应,劳埃德放下心来,继续信口开河,“为了补偿你,我还要带你离开这个星球,
永远离开。作为回报,你只需要帮我一个小小的忙。我保证,绝对不会费你很多时间。”
“银河系总统?他是总统……整个银河系的?”杰克又忍不住发出声音,“酷。”
“诡辩。只有傻子才会答应他。”这一次,希尔没有说“闭嘴”。
“我不需要你的旗,我也不想离开这里。”林尼·潘并不领情,“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只要解决了你们,我会过得更好。
”
“你确定?”
林尼·潘懒洋洋地举起右手,银色的枪管在月光下闪着危险的光。他将右手靠在肩膀上,枪口对准后方,说:“只要杀了
你,我的手就会平静下来。”
“你的左手……好像抖得特别厉害。”
“没错,”林尼·潘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因为它……”
林尼·潘的话还没说完,完全恐龙化的希尔突然从隐匿的草丛里窜了出来,如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重重地砸在林尼·潘的
身上,瞬间就将他扑倒在地。下一秒,希尔巨大的嘴已经咬住了林尼·潘的手,像饿了一周的鬣狗那样猛力撕扯着。林尼
·潘的手奋力挣扎,但终究敌不过希尔的力量和速度。搏斗中,右手扣动了一下扳机,子弹呼啸着掠过希尔的肩膀,消失
在远处的树丛中。很快,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后面的树林顿时化为一片火海,天空被耀眼的火光照得绯红。
“索弗里爆破弹。”希尔说着,变回了人形的样子,肩头滑下几滴血。他依旧坐在林尼·潘身上,粗壮的尾巴牢牢压制住
林尼·潘的双脚,不让他有机会站起来。希尔从腰间掏出劳埃德给的枪,抵住林尼·潘的额头。
“我本来是想和你多聊一会儿的,”见希尔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劳埃德乐颠颠地走过来,俯视躺在地上的林尼·潘,“
可惜我的宠物已经等不及了。”
“闭嘴,劳埃德。”希尔警告道。
“我没说错吧?”劳埃德朝林尼·潘做了一个鬼脸,“宠物不总是听从主人的命令。”
“别怪我没提醒你,劳埃德,”希尔说着,稍微调整了一下拿枪的姿势,扳机的位置有点古怪,卡得他的手指很不舒服,
“我把你对我做过的事都记在了本子上,到时候我会一一回报给你的。”
劳埃德从地上拾起林尼·潘和希尔搏斗时掉落的枪,有点尴尬地朝林尼·潘挤出一个笑容,说:“说实话,我还没完全驯
化他。”
“说够你的无聊笑话了没?”希尔很想把枪口对准劳埃德,但还是忍了下来。
“好吧。”劳埃德举起双手,在林尼·潘面前蹲下,对着林尼·潘的脑袋说,“其实我并不想用这种姿势和你说话,如果
一定要俯视的话,我比较喜欢盯着漂亮女人的脸,而不是一个性感的男人。”
“说正事。”希尔的枪微微动了一下。
“林尼·潘,有人偷了我的脑子,我需要你的帮助。”
林尼·潘牵动了一下眉毛,没有回答。他的右手臂上有两个很大的齿印,拇指大的洞口不断淌出鲜红色的血。虽然还不至
于痛到让他失去知觉,但也足够让他气愤到不愿搭理弄伤他的人——和他的同伙。
“我知道这有点难以理解,不过你不需要理解,只要答应帮助我们就行。”
林尼·潘依旧没回答。
希尔朝劳埃德的方向点了点下巴。
“确实不难理解,劳埃德一看就不像是个有脑子的人。”
林尼·潘叹了口长气,他的视线不再指向劳埃德,也不再对准希尔,而是集中在顶在他额头上的银色手枪上。
“这把枪……”林尼·潘皱起了眉头,“这是……我的枪?”
“你的枪在那个没脑子的家伙手里。”希尔不耐烦地用枪敲了敲林尼·潘的脑袋,“我手里这个是劳埃德的枪。”
“不,这是他的枪。”劳埃德否认。
“什么?”
“这就是他的枪。”劳埃德不以为然地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找上他?”
“别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希尔急吼吼地把枪对准劳埃德,又想起身下那个危险的家伙,赶紧又把枪抵住了林尼·潘的
太阳穴,“先是过期总统,现在又是枪。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没告诉我?”
“只是一把枪而已,希尔。”
“‘只是一把枪而已,希尔’。别那么轻描淡写的!我受够了你给我的‘惊喜’!”希尔气急败坏地吼道。感觉到大腿上
有什么东西在游动,他呲起牙低头看了眼,却见林尼·潘的左手正在摸他的大腿。
“你在干吗?!”
“从我这个角度看,他应该是在摸你。”劳埃德代替林尼·潘回答。
“我当然知道他在摸我。”希尔白了劳埃德一眼。劳埃德爽快地拉下脸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乖乖闭嘴。希尔正在气头上
,能发泄他怒气的武神又不在,这时候说什么都只会让他更生气。
“很显然……”林尼·潘又叹了口气,“搞不清状况的是你们……”
希尔和劳埃德都皱起了眉头,前者是因为怒火未消,后者则是因为林尼·潘的左手已经不知不觉地移动到了希尔的腰上。
“我第一次开枪的时候,那个烦人的家伙正在用手帕擦鼻子。”林尼·潘浅浅喘息,“我一共开了二十三枪,那条包住鼻
子的手帕被打得粉碎,不过那家伙的鼻子一点事都没有。”
林尼·潘的左手来回揉捏着希尔的腰,像是在测试那里的柔韧度。
“那时候,我用的是左手。我一直都是个左撇子。”
听到这句话,希尔的手抖了一下。
“可你之前攻击我们的时候,都是用右手拿枪。”
“你们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林尼·潘的声音很轻很细,绵软无力,“你看到我用右手拿枪,就理所当然地认为
应该攻击右边……刚才那颗爆破弹只是擦到你的肩膀,那是因为开枪的是我,不是我的手,更不是我的左手……”
“你到底絮絮叨叨地在说些什么?”
“希尔,我觉得……”察觉到气氛变得越来越古怪,劳埃德不禁喊了出来。
“我的左手似乎很喜欢你的手感。”林尼·潘依旧在喘气,急促的呼吸听起来有些歇斯底里,“不过它也很生气,因为你
咬伤了我的右手……”
“放手,离开他!快点离开他!希尔——!!!”
劳埃德高声吼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大声说话。希尔迟疑地转向劳埃德,不理解是什么事让他变得这么激动。时间似乎
被无限放慢了,希尔看到他向自己伸出了一只手,徒劳地在距离他不到几厘米的位置空抓了几下。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
什么,希尔突然就被扼住了喉咙,缺氧让他没有余力思考之后发生的事。
劳埃德要去拉希尔,却反而被林尼·潘的另一手制住了动作。下一秒,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似乎无意间被卷入了一场狂暴
的飓风里。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往后甩去,身体违背重力的牵引飞了起来,像运动员扔出去的链球一样疯狂地旋转着,一
口气越过了好几个矮树丛。四肢像个陈旧的玩偶一样无所适从,随着身体的飞舞甩来甩去,完全使不上力气。最后,他终
于重重地迎面撞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掉落在地面上。
“希尔……!”
劳埃德从地上爬起来,张皇地来回寻找。希尔并不在他身边。他慌忙站起来,往林尼·潘的方向望去——
林尼·潘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仍在滴血的右手垂在身侧,狂暴的左手高高举过头顶,紧握的拳头紧紧掐着希尔的喉咙。
“如果你们一开始就乖乖被杀死的话……”林尼·潘遗憾地左右摆了摆脑袋,像是在教训不听话的孩子,“它也不至于这
么生气。”
希尔没有回答。他也无法回答。希尔的脸已经半恐龙化,裂开的嘴愤怒地发出低沉的咆哮声。他甩动着尾巴,猛力击打林
尼·潘的身体,但随着意识的减弱,一次比一次无力。林尼·潘好几次被打得弯下了腰,他痛苦地皱起眉头,干呕了一下
,几乎要吐出血来。尽管如此,那只该死的左手始终纹丝不动。徒劳的挣扎中,希尔隐约察觉到一个事实——即便林尼·
潘真的被他打得昏死过去,那个执拗的左手还是会拖着林尼·潘沉重的躯干冲过来狙击他们。
“放开希尔。”
劳埃德举起金色手枪——从林尼·潘手里抢来的那把——威慑地晃了两下。
林尼·潘不以为意地瞥了眼劳埃德,说:“那里面没有子弹。”
“放开他!”
劳埃德扣下扳机,可除了一声类似嗤笑的“噗”,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子弹,没有硝烟。劳埃德难以置信地盯着不争气
的枪口,几乎要破口大骂。
左手似乎也被这个可笑的声音激怒了,它将希尔往劳埃德身上扔了过去,随即捡起了希尔掉在地上的银枪。右手从口袋里
掏出事先准备的两颗子弹,握着枪的左手在半空中随便挥舞了一下,子弹准确地落入了枪膛里。
“看来它想用枪解决你们……”林尼·潘不带感情地看着手的动作,解说道,像是一个局外人,“太久没碰枪了,它有点
兴奋。”
劳埃德没有理睬林尼·潘,他小心翼翼地抱住希尔,在不碰触他受伤肩膀的前提下扶起了他。希尔迫不及待地猛吸新鲜的
空气,太过急促的呼吸反而让他剧烈咳嗽起来,脖子上的深红色手印随着喉结的动作上下起伏,像一条不安分的蛇,劳埃
德不禁想起林尼·潘那只手压在上面时的画面,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没事吧?”见希尔似乎恢复了一些意识,劳埃德关切地问。
“你这混蛋……”希尔回以一个咒骂。
友好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劳埃德挑了下眉毛,说:“这可不太像是对救命恩人说的话。”
“救命恩人?!”希尔从劳埃德怀里跳起来,吃痛地捂住了喉咙,“如果不是你一意孤行,我会变成这样吗?”
“难道都是我的错?”被希尔不知感恩的态度搞得有点生气,劳埃德也不甘示弱地拔高了音量,“我提醒过你,可你呢?
你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才能嫁给他。”
希尔气鼓鼓地瞪起了眼。
“好吧,嫁给他的手。”劳埃德心虚地纠正,“有区别吗?”
“当然有!这都是你的主意!是你说要前后夹击,让我从后面击倒他。”
“我?我说过让你坐在他身上吗?你要是不骑在他身上,那只烂手也不会摸你,更不会把我扔出去。”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才压在那个恐怖分子身上?”希尔气急败坏地伸出爪子,对着劳埃德的胸口就是一下。劳埃德引以为
傲的“公务员最爱”耐洗布料顿时四分五裂,变成了四条破烂布条。
“看看你干了什么?”看着自己的大衣化成了没用的碎布,劳埃德大叫起来,“这花了我两个月的工资!”
“你应该感谢我撕开的不是你的胸口,不然你就得用两年的工资来支付医疗费!”
“我并不想……打扰你们……”
一个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希尔和劳埃德同时抬头,什么也没看到。
“你说什么?”
“我没有。”劳埃德无辜地摇摇头。
“别怪……我没提醒……”
声音又响起来。他们再次抬头,依然什么都没看到。
“是有一个声音,在上面。”希尔抬起头,除了枝枝杈杈的黑色枝叶、不停眨眼的星星和一个亮得让人忍不住移开视线的
月亮之外,什么都没看到。
劳埃德也聚精会神地仰望头顶的天空,脖子后面很快泛起一片酸楚。他立刻厌倦了这个无意义的动作,用力来回扭了两下
,问希尔:“你不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你也这么觉得?”希尔看着他,反问道。不过口气听起来似乎在为和劳埃德达成一致意见感到不快。
“那家伙……过来……了……”
男声又一次从天而降,第一个音很清晰,后面的句子却像是被什么吞没了,语尾更是遥远得难以分辨出他说了什么。
希尔和劳埃德慌忙抬头,仍然没看到任何东西,不由面面相觑。
“不管那家伙是谁,”劳埃德说,“他的意见倒是值得采纳。”
希尔看向他们之前待过的地方,林尼·潘已经不见了,混战中倒下的树木拉拉杂杂地横在地上,远远看去像是一具具巨人
的尸体。他们一停止说话,漆黑的林子立刻被不祥的沉寂所笼罩,连树叶的沙沙声也仿佛被黑暗吞没一般消失了。
一想到那个危险的家伙此刻不知道埋伏在哪个角落,希尔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吞咽的动作让他想起刚才被掐住喉咙的感觉
,他厌恶地磨起了牙。
“劳埃德,有件事我一定要跟你说清楚,”希尔扯了一下劳埃德胸前的布片,“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理由找那个林尼·潘
,也不管那家伙对你那个该死的脑子有多重要,下次他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会剁碎他。听明白没?你别阻止我。”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劳埃德回答。
希尔不信任地白了眼劳埃德。
“如果你知道我的胸口有多痛,你就会明白我是真心的。”劳埃德补充。
“你受伤了?”希尔用写满怀疑的眼神将劳埃德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你看起来和那个疯子的左手一样生龙活虎。”
劳埃德看看希尔,顿了许久,说:“我被扔出去后撞了一下,就对着那棵树。”他指指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又举起手掌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