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靠医院斡旋。手术在关东附近某县的设施中进行。那个设施,表面上并非医疗院所,而是疗养院之类的。但是,实
际上,那里在进行移植手术。医疗小组是来自国内外的优秀医师。有被聘雇的常任医师,也有兼职的。从手术到恢复日常
生活这段期间,患者和家属都可以在那里生活,——当然价格昂贵得吓人,绝不是一般庶民支付得起的。由于不是医疗设
施,药品类也是透过非法管道弄来的。”
草薙打开用胶带到处修补、已经坏掉的置物箱,从里面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丢到津田膝上。是津田曾经见过的信封,是
他不久前当作分手费交给草薙的五百万圆。
“我想要吉田制药的地下名单。”
草薙开门见山地说。
“吉田制药非法贩卖给‘猫’的非公开药品帐簿、进行斡旋的医院名称、负责手术的医院与护士的名字——所有的名单。
”
觉得血液一口气流光了。津田凝视着被打击练习场的灯光照亮的男人脸庞。
“这······”
嘴唇干燥无比,发出的声音也沙哑的要命,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就是你接近我的······目的吗······”
“没错。”
津田冷不防地甩了男人一个巴掌。
他冲出车外,愤怒地横越停车场。被津田挡住去路的凯迪拉克发出吵杂的喇叭声。金发少年吃惊地从临时小屋探出头来。
“喂!”
草薙追了过来,抓住津田的右肘。是他握住刀子的那只手。
“不要碰我!”
津田吼叫似的撞开草薙的手。由于太过愤怒,舌头几乎转不过来。为什么会气成这样,津田自己也不明白。只是愤恨地全
身颤抖,气得眼睛都渗出泪来了。
“不许——不许你再碰我第二次!”
“你干嘛生那么大的气?”
“谁知道?让开!”
“喂——”
草薙困惑地皱起浓眉,目不转睛地盯着津田的脸看,然后紧绷的下巴松弛下来,露出揶揄般的温柔微笑。
“别担心。”
厚实的温暖手掌,抱过津田的脖子。
“我不会一拿到名单,就和你说拜拜的······还是会一样好好见你的。”
津田觉得自己从脖子到额头瞬间整个热了起来。
他想要将赤红的脸从车子的灯光下别开,草薙却覆盖上来似的,吻上了他的唇。
自动小刀滑落到口袋底部,津田伸出手来,环住男人的背。然后,他第一次接受了男人的舌头。忘我地吞下带着香烟刺激
味道的苦涩唾液。
(沉沦了······——)津田昏眩般地如此预感。
“你那是什么嚣张的眼神?”
菱子强迫少年跪坐在对面,以手里的茶道杓子用力打上他从短裤露出来的膝盖。
“你妈没教过你,对长辈要谦虚吗?不过看那个女人,一定连好好管教孩子都做不到吧!啊啊,真讨厌、真讨厌····
··那种目中无人的眼神,简直就跟那女人一模一样。跟那个泼妇——你那个玩弄正道的母亲简直是一个样!”
初春的阳光,穿过面对小庭院的和式拉门,照进小型的茶室。遭到责骂的十二岁少年,咬紧小巧的下颚,以紧紧握住的拳
头用力按住挨打的膝头。他觉得这样的话,阵阵发疼的麻痹感似乎就会减轻一点。
“正道啊,早就和适合四方堂家的名门闺秀有了婚约。可是却被你妈诱惑······那孩子的人生从那个时候开始,就
偏离正轨了。会发生意外死掉,全都是那个女人害的。对,一点都没错,那个女人是瘟神。而且,不只害死了正道就满足
,这次还想利用小孩,窃取四方堂家的财产。真是,竟然能这样接二连三地想出这种坏勾当。”
菱子以戴着巨大宝石、像芋虫般肥软的白色手指理好淡粉色的碎花衣襟。
“话说回来。”
然后,她以仔细画上的单眼皮眼睛,恶狠狠地望向低垂着头的少年。
“你也真是不幸,有那种把小孩丢下,自己一个人轻轻松松去海外留学的母亲。反正她一定是和男人混在一起吧?她是不
是这样交代你?要装出可爱的样子,好好收买叔叔的心?那个女人一定会说出这种话的。真是个不得了的女人哪!让爷爷
帮你盖这么大的屋子,进好学校就读,每天吃好东西,你一定也觉得赚到了对吧?啊啊!还是这次想要害死我哥,好霸占
遗产啊?”
“······”
“不要闷不吭声啊,说句话怎么样?”
长柄杓这次打上少年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坚硬的锐角击中骨头,剧烈的疼痛让少年无法忍耐地发出叫声,缩起了身子。
手指痛得好象断了。大大的眼睛里涌出泪水。手指甲转眼间就变得红肿不已。
可是,比起莫名其妙地挨打,母亲遭到侮辱的事更让他心痛。他不甘心得全身发抖。好想扑上去,狠狠地殴打那海狮般的
肥肚子,还有那涂得白白的肥脸。可是少年能够做的,只有咬紧下唇,握住拳头,数着榻榻米的纹路,等待时间一分一秒
地过去而已。因为他非常清楚,自己要是违逆这个虽然早已嫁出去,可是依然握有四方堂家权柄的姑婆菱子,就无法继续
待在这里,也会给身在异国的母亲添麻烦。
——谁会哭?!
我绝对、绝对不会在这种人面前认输。
少年默默地低着头,在心中反刍着一次又一次重复立下的决心。
可是,菱子就连少年不反驳而努力忍耐的模样都觉得不顺心。
“母亲都被说成这样,竟然还能不回嘴,怎么有这么铁石心肠又薄情的孩子啊!要是我家的孩子,听到有谁说我的坏话,
不管对方是谁,都绝对不会轻饶的。出身不同,竟然会差得这么多啊!——啊啊,真恶心,一想到我和这种讨人厌的孩子
有相同的血统,就觉得寒心极了。你和哥一点都不象。哥说想把你迎入四方堂家,可是我绝对不会同意的。我怎么能让你
这种下贱的孩子玷污这个家的血统?——听好了,你给我牢牢记着,四方堂一族,没有半个人欢迎你来。贵之也是,他是
因为哥的吩咐,才同情你、照顾你的。你可千万别以为人家是真的疼你啊!”
菱子站了起来,冷冷地说了。
“你这种孩子,一开始别生下来就好了。”
是男人的声音。少年惊愕地抬头。
从门口俯视少年的菱子,不知何时变成了西崎垣的脸。
车子的振动,使得头部撞上车窗,把柾给惊醒了。
自己好象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仔细一看,车子已经下了高速公路,正驶入幽静的树林中,灰蒙蒙的灰色天空和光秃秃的
树梢,沿着弯曲的坡道,无尽地绵延。
明明一点都不热,腋下却流了许多冷汗。
······讨厌的梦境。
柾深深叹息,以手掌拭去额上的汗水。——西崎姑且不论,柾以为自己早已不在乎那女人的事了。
车子转过一个个弯道,爬上丘陵地的陡急坡道。附近已经没有人家,这一带从战前开始,就全部都是四方堂家的土地。
距离东京车程接近一个小时,是位于横滨的一等地段。它的资产总值究竟有多少······比起这个,虽然事不关己,
不过一想到遗产税到底有多少,光是想象就教人觉得天旋地转那——悠一曾经如此抱怨过。四方堂老爷个人拥有的房地产
和股票、位于世界各地的别墅等全部加起来,一定是天文数字吧!
柾和贵之居住的都内宅邸,是四方堂拥有的屋子中规模最小的,可是就连那栋房子,光是土地就不下一亿。
不过这些东西,对柾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不管是土地、房地产或股票都一样。——唯一的问题是,不是所有的人想法都
和一样。
树林的缝隙中,带着特殊风格的厚重石门逐渐迫近。柾感到有些紧张。他坐立难安地把放在旁边的礼物盒移到膝盖上。里
面放的是室内拖鞋,是要送给祖父七十大寿的礼物。
——若是提不起劲参加的话,我来找个适当的理由婉拒吧!现在还在服丧期间,老爷也不会勉强的。
如果可能,柾是极力不愿接近祖父的宅邸的。贵之知道其中的理由,总是替他担忧设想,可是只有拜年和生日祝贺绝不能
少。
臭老头的生日什么的,管它去——柾的真心话虽然如此,可是再怎么说自己都是在四方堂家白吃白住的寄住者,这是他非
尽不可的义务。
更何况这是祖父七十大寿,不管有怎样的理由,如果柾稍微怠慢了自己应尽的情义,那些罗嗦的亲戚们绝对会趁机数落什
么“没有教养”、“出身太差”之类的。这种事,柾在住进四方堂家三天后就已经深深痛感到了。而且,首当其冲的,一
定是柾的母亲、负责照顾他的贵之及三代等人。
但是,这些事就要结束了。——柾咬紧牙关,以隐藏着坚定决心的眼神,仰望逐渐自阴沉的天空下出现的深绿色屋顶。
“来了!”
紧贴在玻璃窗上俯视前庭的理沙,整张脸瞬间散发出光芒,以兴奋的声音告知沙发上的两人。
“舅公,柾哥哥的车子到了!理沙可以去迎接柾哥哥吗?”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美少女不等回答,已经急急奔出温室了。在门口,她差点撞上女佣送来红茶的推车,不过她嬉笑着,
像只小白鼠似的闪过身子又往前跑了。
“她好象完全喜欢上了柾哪!”
眼睛追逐着菜色的头发和玫瑰色的洋装背影,坐在安乐椅上的老人以瘦得像枯木般的手,轻抚着膝上的黑猫。
“新年的初茶会没有叫柾来的事,被她骂惨了呢!说什么想让柾看她新的长袖和服······害菱子的脸臭得要命哪!
”
贵之让女佣退下,亲自把红茶倒进MITON的高级茶器里。
“两个人很谈得来吧!全族当中,他们俩的年龄是最相近的。”
“你还是老样子,一点情调也没有哪!”
全白的头发服贴地梳往后退的宽阔额头上,穿着银灰色大岛绸和服的小个子老人,抚摸着黑猫,松弛的喉咙肌肤愉快地颤
动着。
“这种木头人竟然能跟末次的女儿交往哪!想让男人看看自己的新和服,这当然是恋爱中的女人心啊!——怎么样?你觉
得她和柾会成为很相配的一对吗?”
贵之面无表情地把刚泡好的热红茶送到嘴边。
“理沙才刚满十五岁而已。”
“也不嫌小啊,她母亲十七岁就嫁人了。”
贵之拿着杯子,走到窗边。
此时,他正好看见在一整排的佣人迎接下,刚抵达正下方停车场的黑色礼车上,走下一名穿着不习惯西装的少年,抱着绑
有蝴蝶结的盒子走了下来。
即使从二楼看下去,贵之也可以清楚地看出那纤细的肩膀一带,正因为紧张而微妙地僵硬着。他的紧张,并非因为被大批
佣人包围而感到畏缩之故。
往年,老爷的生日宴会总是在饭店盛大举行。今年的七十大寿,也是从许久之前就开始筹备了。可是,急遽把生日宴会改
为只是亲族小型聚会的,不是别人,正是寿星四方堂老爷本人。
即使只是形式上的表示也好,这是老爷子顾虑到孙子的母亲瑶子刚过世所做的安排,但这反而让贵之担心。因为四方堂老
爷的亲妹妹——小田沼菱子的存在。
只有新年的拜年及生日宴会,柾每年都没缺席过。可是,除此之外的任何活动,他绝不会参加,即使在万不得已的状况下
,他也极力避免靠近这栋宅邸。原因除了菱子之外,别无其他。
正道过世后,四方堂老爷撇下菱子的两个儿子,收养下人的儿子贵之为四方堂家继承人,这件事早就让菱子怀恨在心。此
时,又出现柾。对于暗中计划让贵之失势的菱子而言,再没有比柾更碍眼的存在了。
柾是四方堂家的直系血脉,而且是男孩子。菱子虽然表面上以礼相待,却总是有事没事就找借口加以虐待。也难怪柾不愿
意接近这里。
更何况,只有少数人的宴会,彼此之间面对面的时间也就更长了。——或许今天还是不该让柾来的。
“因为是长孙女,菱子对理沙的溺爱,真的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理沙要是和柾成为夫妻,菱子应该不会对可爱孙女的另
一半再做出什么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形式上好就行了。总之,就是要牵制菱子。将来想要柾名至实归地
成为四方堂家的统帅的话,无论如何都需要菱子的后援······这种事愈早安排愈好。”
“······比起这些,那件事更应该尽早决定吧?否则不管再都布局,也是徒劳。······只是,那孩子是否会
老实地接受······”
“没什么好担心的,事到如今,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吧?那个碍眼的女人死得正好。丧礼期间要忙太多事,他可能没那
个空闲去伤心,不过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吧!再也没有比现在更适合提出这件事的时机了。”
老人动了动深陷眼窝中的黑色小眼睛,没有半分松懈地仰望贵之。
“我之所以要你负责照顾柾,全都是为了这一天。······你可没忘了这件事吧?”
“······”
“别让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等得太久······”
冲出玄关的美少女抱住柾的手臂。贵之只是默默地以寂寞的眼神,望着像女儿节人偶般彼此依偎的两人。
“柾哥哥,欢迎光临!”
一下车子,穿着玫瑰色洋装的美少女就从屋子里轻巧地奔出,抱上柾的手臂。
又是表妹理沙。栗色的长发,只有发梢是鬈翘起来的,脸颊两侧别着数支和衣服相同颜色的发夹。轮廓分明的大眼睛,没
有半点斑痕的玫瑰色脸颊。她长得和那个白脸妖怪的祖母一点也不像,是个洋娃娃般可爱的少女。
“舅公在温室喔!理沙带你过去!”
理沙说着,天真地把身体贴近过来。从她纤细的体型完全看不出来的丰满胸部碰上手肘,柾有些红了脸。
“初茶会的时候,你怎么没来?理沙在等你说。因为柾哥哥没来,根本一点都不好玩。其他的客人不是中年人就是老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