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然啊,这一看就知道是杨泱画的,都不用署名了。”
看着杨泱的手伸过来,颖凡有一瞬间的畏缩,但还是没有逃。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现在损人还真是越来越顺口了,什么不好学学谢连!”
颖凡的头发被他挠得像鸡窝似的,两人贴得很紧,他都能感受到杨泱身体的热度。不过他知道现在这个杨泱,是平日里的
杨泱,不是那天晚上的杨泱。
他不喜欢烦恼着不明不白的事,他喜欢三个人愉快轻松地在一起。
这是大学的最后的学期,也是他学生生涯的最后阶段,甚至是他整个人生里,都难得的时光,他不希望有一丁点不开心的
回忆。
一直这样,什么都不要变,直到毕业就好了。
杨泱的毕业作品了结了,就恢复了本性,过他醉生梦死的生活去了。他来学校的时间越来越少,谢连和颖凡也恢复了平静
的日子。
颖凡的爸爸回家休假,颖凡放下学校的事回去陪他。
爸爸每次一回来,妈妈就变了个人,非但不出去玩了,还在家里做饭洗衣,老实地做起家庭妇女来。她厨艺很不错,就是
懒,都让颖凡伺候。颖凡做饭做得简单,她也不挑剔,有什么吃什么。
爸爸知道她的个性,每次离开家都对颖凡说:要好好照顾妈妈。
这么多年颖凡也不知道是他在照顾她还是她在照顾他。他一直觉得没有了他妈妈也会过得很好,没有任何人她都可以过得
很好。
一家三口围饭桌坐着,爸爸在说他在外面的见闻,妈妈一如既往地反应平淡,她对乱糟糟臭哄哄的男人世界没有兴趣。
“儿子,你快毕业了,有啥打算啊?”爸爸问。
“不知道,我没有想。”颖凡和爸爸见面虽少却相处得很好,两人很像是平等的朋友。
“你可别一毕业就失业,我都养了你那么多年了,还要我养到什么时候啊?”妈妈头也不抬地说。
颖凡被哽到了——她自己都是被爸爸养着的,竟然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话来!
爸爸给他拍背,“没有关系,毕业了要是还没有工作,就跟我去跑几个月船,长长见识!”
爸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还不到十分钟,就仰着头扯着呼噜睡着了。
妈妈抱着他的头,颖凡抱着他的腿,轻轻把他放平,让他睡得舒服点。这个大沙发,也就是因为他总是在看电视的时候睡
着,特地买的。
颖凡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刚坐下没有多久,电话就响了。
是起码有半个月都没有见面的杨泱打来的。
“在干嘛呢?”
颖凡听着他的声音,愣了好一阵。
他总是神出鬼没的,在一起儿的时候挺亲近,一旦不在眼前,颖凡就对这个人完全没概念。
“怎么不说话?难道我打错了?喂喂喂?”
“你没打错啦!”颖凡赶紧回答。
“逗你呢,我怎么会打错你的电话啊。出来玩吧,我们去兜风。”
“不行,我爸爸回来了,我得陪他。”
“可我们都在你家楼下了,你先下来看我一眼嘛。”
说这种话,让颖凡怎么能拒绝啊,而且杨泱是说的“我们”,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在小区门口果然看见好几辆摩托车停在那里,杨泱就坐在沈纳的车后座。
除了杨泱,颖凡认得的就只有沈纳,其他的人都完全没见过。
杨泱从车上下来,和沈纳说了句什么,沈纳就挥了挥手,另一辆车上的人就下来了,把车让给了杨泱。
杨泱跨上车,招手让颖凡过去。
“你会骑?”颖凡迟疑地看着他。
杨泱没有回答,递给他一个头盔,朝他笑了笑。
虽然还有很多其他人在,可他们都不是谢连,不能破坏“杨泱磁场”,颖凡只能乖乖地爬上了车。
他抓住座位两边的架子,杨泱拉起他的两只手,环到了自己的腰上。
09.谢谢
杨泱开始骑得很慢,一直跟在沈纳的车后面,其它的车又跟在他后面,沈纳偶尔打出颖凡看不懂手势和杨泱交流。
沈纳这个人,颖凡不太熟,只见过几次面,从来没有讲过话。颖凡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就是因为杨泱为了沈纳跟人打过架
,一个高干子弟,纠缠了沈纳很久,被杨泱敲破了脑袋,差点成了傻子。
杨泱为了这事被杨继舟押进了派出所关了半个月,一放出来又被禁足在家。那时各种版本的八卦已经传得满天飞了,流传
得最盛的是“杨泱跟某高官的儿子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还大打出手”——这一点对于事业正蒸蒸日上的杨继舟来说,实
在太敏感了,杨泱的处境可想而知。
颖凡和杨泱没有什么交情,就是一想起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有点担忧。他想从谢连身上知道些消息,可谢连总也不提。
直到有一天谢连要去看杨泱,颖凡就立刻对他说:我也想去。
谢连觉得意外,却还是同意了。
颖凡没有想过自己当时的举动是什么意义,更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两人一起去杨泱家,开门的是在杨泱家帮佣的陈婆婆,她热情拉住谢连的手,把他们带到了屋子后面的小庭院里。
那是颖凡见过杨泱最落魄的样子,头发又长又乱,胡子拉茬,光着脚躺在藤椅茫然地晃来晃去。他看见谢连很高兴,但一
看见跟在后面的颖凡,脸色就变了。
“怎么,大家都来参观在押人员吗。”他的语气相当不友善。
谢连愣了一下,颖凡反应过来之后更是尴尬得不行。
谢连说:“你别不知道好歹,我们可是好意来看你。”
“我又不是马戏团的猴子,有什么好看的。”
谢连狠狠地在他头上一个爆粟。
他抱着脑袋跳起来,“你干什么啊有病啊?”
谢连拉上颖凡,“我们走吧,这人精神得很,不需要别人担心。”
杨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颖凡看了他一眼,就跟着谢连朝外走了。在门口被陈婆婆拦住了,谢连对她和颜悦色,“没事,
婆婆,我们闹着玩呢。”
在她的热情挽留下,他们当然没有走。杨泱别扭了一会,也慢慢地没事了,言语之中有意无意地讨好着谢连,谢连也没有
得理不饶人,毕竟他是来安慰杨泱的,不能自己闹上脾气了。
颖凡越发觉得尴尬了,在这情况下他完全是个外人,做什么都不合适。不过后悔已经来不及,如果现在他要走,倒像是在
闹别扭了,只能硬撑着待下去。
陈婆婆端来了水果,拉着谢连诉苦。
“谢谢你们关心,你们真是好孩子,杨泱整天一个人关在这里,都要变哑巴了,他又嫌我这个老太婆笨,什么都不都跟我
讲,他爸爸回来又不是砸东西就是骂人……”
陈婆婆是杨继舟老家的一个亲戚,早年她的丈夫和儿子去煤矿打工,结果双双遇难,从那以后她就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过着
日子。杨继舟把她请来照顾孩子,她就留了下来,杨泱是她亲手带大的,她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孙子一样看待。
“婆婆——”杨泱凶恶地瞪着眼,“你说那些干嘛!”
陈婆婆没被他吓到,继续说,“他爸爸也真狠,拿起那个茶壶就砸过去了,唉,我是吓得不得了,那天李敏那姑娘也在,
要不是她冲上去挡了,杨泱大概也就被砸傻了。”她抬起自己的手比划,“那姑娘的整只手啊,都烫红了。”
这下杨泱没再插话,脸色凝重起来。
“那姑娘真好,每天都来。能遇上她,是杨泱的福气。”
“婆婆!”杨泱再度受不了了。
“我知道你就不爱听我说这个。你们年轻人的心思我明白,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可找个好看的,还不如找个心眼实的。人
太好看了,那心就不踏实了,就想着些花花世界,心里还能装得下你?李敏对你怎么样,我这个老太婆都看在眼里了,不
过我是做不了你的主啊。”婆婆惋惜地叹气,她转向谢连和颖凡,“你们将来找媳妇,一定要看重人品啊,要能干贤惠,
最重要的是要待你好……”
谢连说:“婆婆放心,我绝对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
等陈婆婆出去了,谢连问:“李敏?学生会的那个?”
“还能有谁啊。”
“你们怎么掺和到一起了?”
“谁掺和到一起了!”杨泱看起来很不愿意说,“别提那些事了,今天难得你过来,说点开心的吧。”他看向颖凡,歉意
地一笑,“让你们看笑话了,对不住啊。”
颖凡没想到他忽然会跟自己说话,慌忙摇了摇头。
谢连叹了口气,“你别想太多了,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讲,有些事没有什么大不了。天还没塌下来,你还是你,世界还是
那个世界,什么都没有变。”
杨泱垂着眼微笑着,听一句就点一下头。
那天晚上杨继舟没有回来,他们就留在杨家吃的饭。陈婆婆实在太唠叨了,一顿饭下来,杨泱的童年破事颖凡都知道了个
七七八八。杨泱好几次都要打断她,反而激发她说出更多的糗事来,杨泱实在对她无可奈何。
后来他们走的时候,杨泱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
虽然落难,可真心关心他的人实在不少。
“改天我再去找你们,到时候大家好好开心一下。”杨泱看着颖凡,微微一笑,“谢谢。”
很多事情,从那一刻就不一样了。
杨泱对颖凡忽然就热络起来,像认识了很多年的老朋友似的,颖凡虽然有些被动,但是照单全收。
谢连对颖凡更是信任了几分,三个人之间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小圈子,亲密谈不上,只是有些默契。
相处得越久,感情越发微妙起来。颖凡知道,对杨泱来说,他和谢连是不一样的。
其实在他的心里,谢连和杨泱也是不一样的。
只是这样的事,他们谁都没有明说。
和一辆大货车飞速擦身而过,颖凡才惊慌地意识到他们已经在高速路上了。
一辆又一辆的车被甩在后面,一路绚丽的景色目不暇接。
这样刺激和放纵的经历,他这辈子恐怕也不会有几次,毕竟,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杨泱和其他的人距离渐渐拉远,在拐了几个弯后,本来一直在前面的沈纳也不见了。
像是早有预谋,杨泱朝着跨江大桥的方向奔去。
在桥上停了车,颖凡的两腿都在打颤,赶紧扶住栏杆。四处一看,人都不在了,只剩了他们两个。
杨泱悄无声息靠过来,两只手撑在他身体两侧,眼神迷离地看着他,把脸慢慢地凑上来。
又来了!
颖凡看着他越来越清晰的眼睫毛,忽然不知从哪里升出的一股劲,两只手“啪”地夹住了他的脸,把他固定在半途中。
两人大眼对小眼,杨泱不高兴地问:“干嘛呀?”
“干嘛,我还问你呢!”颖凡一用力,把他推开了。
杨泱就着那力退开了好几步,兴致全消。
“你怕我。”他说,“你怕我什么呢,我又不会真把你怎么样。”
“我没怕你。”
“可你对我没以前好了。”
颖凡知道杨泱在看着他,心里擂鼓震天。不过他通常慌乱到极点就会忽然冷静下来,冷风一刮,醒过神,用很软的语气说
,“杨泱,我会一直对你很好,不会变的。还有谢连,你们俩都是我很珍惜的朋友。”
杨泱的眼神由明转暗,由喜转怒,变幻不定。
“不会变吗?”
“绝对不会。”这是颖凡的大实话。
“我明白了,”杨泱擦了擦鼻梁,笑了,“谢谢。”
“不,不用谢的。”
“怎么能不谢,你这么深情厚谊的。”
“杨泱……”
在看见杨泱的表情之后,颖凡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杨泱在气他,他这次没有随他的意。
别的事,他都可以让步,唯独这件事,他不能。
他自认他很理智,他的选择,就算不是对的,也绝不会是错的。
杨泱也许会赌一阵的气,过些日子,他也会想通的。颖凡已经做好了把杨泱当成记忆里最特别的一部分的心理准备。说不
定在杨泱把他彻底忘记的时候,他还把他藏在心里呢。
两人就这么一个看着桥上来来往往高速行驶的车辆,一个看着桥下湍急的江水。
杨泱一句话都不说,他连正眼都不给颖凡一个。
继续这样待下去,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了,风越来越大,颖凡想要回去了。
正在为难着,杨泱说:“回去吧。”
把头盔递给颖凡,他依旧没有看他。
10.大麻烦
也许是为了兑现那天的承诺,颖凡对杨泱越发地纵容,已经到了千依百顺的地步。
终于谢连都看不下去了。
颖凡无意中听见谢连对杨泱说要适可而止,杨泱说“关你什么事”。他一走近,他们就不说话了,两个人脸色都很不好。
有一天喝得烂醉的杨泱被沈纳送到了他们宿舍,沈纳像甩掉累赘一样,迅速溜掉了。
平时的杨泱就已经让人很不省心了,喝醉的他更是个大麻烦。
一整个晚上,颖凡都在照顾杨泱。谢连从杨泱一来就沉着脸,没有来帮忙,颖凡也不敢叫他帮忙。
到了点谢连自己就去洗刷睡了。颖凡也疲倦地合衣躺下,眼睛还是不放心地看着杨泱那边。
半夜里杨泱忽然从床上跌下来,说要喝酒,颖凡怎么也按不住,随手带了件外套追出去。两人拉扯拉扯走到门口,谢连忽
然过来了,揪住杨泱的衣领,把他往卫生间里拖。
颖凡拉住谢连。“阿连!”
“这没你的事!”谢连推开颖凡,打开莲蓬头朝着杨泱淋下去,“你要发疯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的样子很难看啊!这是
给你醒酒的!”
“够了别这样!”颖凡抢过莲蓬头,扔在地上。
三个人都都不说话。
杨泱抹了抹了脸上的水,笑了笑,出其不意地给了谢连一拳。
谢连踉跄着后退,颖凡忙扶住他问:“没事吧?”
谢连捂着半边脸,摇摇头,“没事。”
颖凡喝斥杨泱,“你怎么能动手!”
杨泱望着站在同一战线的两人,贴着墙壁滑了下去,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再也没有动静了。
颖凡无奈,拿了毛巾裹住他,把他扶起来。可是他死重死重的,自己又不使力,颖凡费了半天的劲也没能把他弄出洗手间
。
最后还是谢连出手帮的忙。两人把杨泱放回床上后,谢连就一言不发地回自己铺上睡下了。颖凡没来得及说声谢谢,而且
他还担心着杨泱,也顾不上谢连了。
颖凡擦干杨泱头发上的水,正要离开,才发现杨泱的手抓着他的衣角。
杨泱的双眼紧闭,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意识。
颖凡伸手碰了碰他的脸,他没有反映。颖凡附下身,在他耳边轻轻说:“别再喝那么多的酒了,你这样我心里很难受。”
谢连一大早就出去了,杨泱醒了迷迷糊糊的,颖凡试探地问了一下,他似乎不太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了。
谢连拿着几本书回来了,颖凡见了他还有些尴尬,两人笑了笑,算是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