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够不着。凭什么焦誉就能掏到野鸡蛋呢?他实在是有点不服气。
突然,在一丛不知道是玉米还是甘蔗或是芦苇或别的什么东西的草从里,连皓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类似鸟窝的东西!他走
进一看,确实是鸟窝,虽然小了点。因为里面有蛋!他轻轻地把里面五颗小鸟蛋拿出来放在手心里。五个,他掏到五个鸟
蛋!即便每个只比黄豆胖一点点,却是货真价实的蛋。连皓捧着五个鸟蛋美滋滋地回临时营地去了。
“焦誉!”他叫。
焦誉抬头。他已经做完笔记,正在看书。
“我掏到五个鸟蛋!你看!”他把手掌放在焦誉面前,“待会儿我们煮了吃。”
焦誉噗哧笑出声来。“你吃吧,我这儿有大一点的。”说着,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包奶油花生米。
连皓悻悻地在焦誉身边坐下,嘀咕:“我的可是蛋呀!”
“这么小的蛋,吃了跟没吃一样,还要害五条生命,还是别吃了吧?”焦誉转过头看他。
连皓想了想,站起来往树丛走去。他把蛋还给了鸟妈妈。
“看什么书呢?”连皓折回来后扯了把蕨坐在焦誉对面,仰脸看他。
“血兰。”他把书平放在腿上,好象怕弄折弄皱了。
“就是手抄的那本?”连皓探身瞧了瞧。
“对。”
“讲什么的?”连皓问。
“讲一种植物,叫血兰。”
“有什么特别吗?”连皓很好奇,什么植物能写一本书?
“书上说,能解百毒。”
啊?能解百毒?武侠么?武侠书里总是有能解百毒的奇花异草。“比天山雪莲和千年老参还厉害?”连皓问。
“呵呵,”焦誉看着他笑,让连皓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应该是吧。我这次,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来找血兰的。”
“什么?”这个人肯定看武侠小说把脑子看坏了,连皓想。
“你是不是觉得我脑子有问题?”焦誉看看天。
“啊?哦……这个……没有吗?”连皓无辜地睁大眼睛。
“其实我有时候也这么觉得。”他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呼出来,继续说,“这本书,是我们家祖宗传下来的,据说是一位
先人所着。原本早没了,但有七八本手抄的,算上丢失的、破损的,总共应该有十几本,分散在几户堂表远亲家里。”
“十几本?抄那么多干什么?”
“是啊,有点无聊。不过我也挺无聊的,这本是我抄的。”焦誉指指腿上的书。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抄一遍。初中的时候,从家里箱子底下翻到一本《血兰》,当时虽然看不大懂,但看着总觉得心里
不舒服,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就抄了一本。”
连皓想,抄一遍其实没什么,反正古人写的书一般都比较短。但一个成年男人来深山老林里找一种能解百毒的植物就不止
搭错一根筋了。
“这本书可以说是一本研究笔记。”焦誉继续,“详细记载了血兰的习性、功效、栽培注意事项什么的。还有作者试图繁
殖血兰的试验过程。另外还有一些插图,画了不同季节血兰的形态,以及哺以血液之后开的花。”
连皓呆呆地看着焦誉腿上的书,说:“象真的一样。”
“确实。要不我也不会有找它的念头。”焦誉说,“虽然书里说血兰只有一株,而且最后没了,但我还是想找找,会不会
不巧在哪里有后裔或兄弟姐妹?”
“书里说……在神农架吗?”
“嗯,而且好象就在这片原始森林。”焦誉指指脚下,合上书。“我去弄些吃的来,天不早了。”他站起来,把书放进背
包里。
“我跟你去!”连皓不想干坐着,也不想看书,他对研究植物的书籍不感兴趣。即使他把曼陀罗当成红菜苔又有什么关系
?有焦誉在,肯定不会让他吃错小草中毒身亡。
两人在附近树林里掐了些可食用植物的嫩叶,在渗出的水流下洗了洗。焦誉划了根火柴,点燃了富含油脂的干松枝,把炉
火生起来。
不锈钢的饭盒拿来当锅,正好煮一包方便面,放一点新鲜的草叶、树芽,相当美味。连皓吃完抹嘴,意犹未尽。
饭盒洗干净,开始煮水,他们坐在炉子边上闲聊。水煮完,刚好吃掉一包奶油花生米。
洗澡洗衣服肯定是不行了,焦誉就着那点可怜的水用毛巾擦了擦身。连皓依样画葫芦学了一遍。
等炉火灭掉,焦誉在灰烬中放了把青草后,他们就钻进帐篷睡觉了。连皓用睡袋,焦誉裹了床薄棉被。
07.走火入魔
林子里没人打更。虽然前厅放着用来计时的漏刻,但平常大家都是看日头安排作息。太阳落下,西边山头飘红,就该吃晚
饭了。
一起吃饭的只有四个人:姑姑、青峪、小连和封周逸。姑姑掌管堡里的大小事务,是堡主最小的妹妹,青峪的亲姑姑,下
人都叫她小姐。青峪是堡主唯一的儿子,下人称他为少主。小连的身份很尴尬,是个孤儿,从小由煮饭的丫头带大;姑姑
并不喜欢他,把他当下人使唤;但青峪对他很好,给他专门的房间,教他认字,教他武功,甚至让他练焦家的独门武功“
离魂掌”;他没有姓,所有的人都叫他小连。封周逸是跟着母亲来走亲戚的,结果母亲走后他却赖在了这儿。
而焦家堡的堡主——焦峋,每年只有祭祖的时候出现一次,其他时间据说都在闭关练功。
姑姑很严厉,吃饭的时候不让出声。饭桌上气氛沉闷,所以大家填饱肚子后赶快溜走。
小连就着油灯看了两页《吕氏春秋》,希望能在十五那天青峪哥哥提问时应付过去。他不喜欢读书,青峪让看的医书,他
看不到一页就能睡着,史书还行,凑合着当故事看。他喜欢跟着吴刚到树林里砍柴;跟着青峪哥哥去采草药,虽然大多数
草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他还喜欢拿着弹弓在焦家堡附近转悠,打小鸟,偷偷拿回去放灶堂里烤了,偷偷吃掉……当然,
他花时间最多,做得最认真的一件事,是练功。
他要练成七重离魂掌,成为武林顶尖的高手。就像堡主一样。小连不喜欢堡主,还有点怕他,但很羡慕很崇拜他。他威严
冷酷,武功绝顶,没人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没人敢违抗他的意志,他是大家心里的神,是焦家堡的保护神。只要有他在
,没人敢惹焦家堡的人。小连也想练成绝世神功,他要保护青峪哥哥,一生一世。
但他的梦想还缥缈得很。青峪哥哥已经练到第五重,他第一重还没练成;青峪哥哥下山连挑七八个武林高手不成问题,他
却只能跟吴刚那个挑水劈柴的莽夫打个平手;青峪哥哥只比焦家堡的大门矮了两寸,他却比侧门的栅栏高不出多少……他
想变强,非常想,所以他天天很刻苦地练功。
他吹灭油灯,坐在硬床板上调息运气。离魂决是与离魂掌相辅相成的内功,每天早起和入睡前各练半个时辰,增强内力,
使离魂掌更加威力无穷。
盘腿,五心向天,摒除杂念,满吸慢吐,纳天地灵气,气运周身,沉入丹田……小连将吸收的灵气在丹田慢慢引导吸收。
隔壁门吱呀一声,有人进了青峪的房!丹田气息有点不稳,小连赶紧运气压住。
“青峪……”有人在叫,随后传来嘻笑声。小连耳廓动了动。练功之时虽要让肉身及气息保持相对独立,不受外界干扰,
但此时感观却是极其敏锐的。所以,内力的修炼非常之难。
“亲一下……”讨厌鬼的声音。小连觉得胸口有点堵,赶快导丹田气运至心脉。
笑声、不堪入耳的情话、压抑的喘息、断断续续的呻吟……灵气在体内乱窜,小连无法静下心来压制引导……胸口如压大
石,又似被气流撑开,四肢冰凉,头脑发胀……
噗——他喷出一口鲜血,灵气顿失,软软倒在床上……
***
连皓……连皓……象从天边传来的声音,遥远、空灵。
连皓睁开眼睛。
“连皓,你怎么了?”焦誉坐在他身边,摇着他的肩膀。
“我……胸口闷。”他说。
焦誉打开手电,看到连皓两颊红得过分。“你有心脏病吗?”他拉开他的睡袋拉链,伏在他胸口听了听。
“没有。”
“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焦誉看上去很紧张。
“没有。你别紧张,我没事。只是练功走火入魔而已。”连皓安慰他。
“练功?你睡觉还练功?”
“不是睡觉练功,是做梦练功。”连皓纠正。
“做梦?”
“对。没事,只是一场梦……”连皓怔怔地说。
“哦,原来是做恶梦呀!”焦誉失笑,“做梦做成这样!吓死我了。你不知道,你刚刚蜷着身体,发出的声音很痛苦呢!
”
“不好意思。”
“没事。”焦誉浅浅一笑,帮他把睡袋拉链拉好,“睡吧。”
“嗯。”连皓闭上眼睛,焦誉关上手电。
连皓躺了一会儿,无法成眠。走火入魔没关系,青峪会救他。但青峪哥哥……怎么会跟那个人单独在房里,发出那样的声
音?八岁的小连也许不清楚是什么,但十九岁的连皓是知道的。他的心隐隐地疼起来。
“睡不着?”焦誉轻轻问了声。
“嗯。”
“还在想刚才的梦吗?”
“嗯。”
“你喜欢武功吗?做梦都在练。”焦誉侧了侧身,面对着他。
“说不上喜欢,但我必须得练。”
“为什么?”父母逼的?
“因为我要保护他!”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谁?”
“我爱的人。”声音更轻,也更坚定。
“你恋爱了?”焦誉想想自己,三十了还没动过心,连皓应该才二十左右吧?却心心念念要保护自己爱的人,人和人真是
不一样。
“也不知道算不算。”连皓有点颓废。
“哦,我知道了。单相思!”
“嗯。”
“喜欢她就告诉她呀!”焦誉鼓励他。
“不行,我们差距太大。”连皓蔫蔫的说。
“有什么差距能把爱挡住?”
“有。他弱冠,我八岁,这差距大不大?”
弱冠……焦誉在心里默默重复一遍。看来,搭错筋的不止自己一个。
“没事的,再长几年,你就是英雄年少,他会注意你的。”焦誉拍拍他。
那拍在胸口的轻轻两下,让连皓心里莫名其妙地涌出一股暖流。“你可以……拍着我睡觉吗?”他厚着脸皮开口。小时候
,妈妈也是这样拍着他睡觉的。
没有回答,手却在睡袋外面有节奏地轻拍起来。
连皓渐渐迷糊。看来,走火入魔也没什么,拍两下就好了,睡着之前,他这样想。
08.故事
清晨的阳光撒在两人身上。连皓甩甩头,想把昨夜的梦甩到角落里。不要辜负这么好的阳光,他对自己说。
他们越过一个山头,往山下走。虽然是下山,虽然一直努力让自己轻松一点,连皓还是走得很沉重。背包沉、脚步沉、心
情沉。
“连皓,你累吗?”焦誉回头看他,目光关切。
“还好。”
“你的包好象很重,不如我们换着背吧?”焦誉停下,把背包解下来。
“不用……”连皓可不想被小看。
“来吧,你背着食物,万一我们走散了,也不会被饿死;我背着帐篷,我怕冷。”焦誉帮他把腰带松开,然后两手提着背
包从他肩膀上拎下来。连皓心里动了动,他朦朦胧胧觉得象青峪在帮他拿开压在背上的竹篓。
焦誉微笑着揉揉他的头发,说:“歇一会儿,喝点水吧。”
他们坐在一段倒下的枯树干上喝水。焦誉拿出一包芝麻酥递给连皓。“吃点吧,帮我搭竹屋的老乡给的。”他说。
连皓接过拆开,拿了一块放在嘴里。芝麻的香味立刻渗了出来,糖在舌头上化开,满嘴甜香。他嚼了嚼,镶在里面的核桃
肉碎了,又在他嘴里融进了核桃淡淡、涩涩的味道,回味绵长。好吃!他又吃了一块。
连皓怕蛀牙,吃完赶紧用水漱口。
他吐掉水,盖上水壶盖子,一转身正好对上焦誉的眼睛。焦誉轻笑出声,指尖在他鼻子上轻轻一拂。
“粘到鼻子上了。”他说。
连皓一阵恍惚。指尖凉凉的,感觉真好。他的目光追随着焦誉的右手食指,想把它抓起来看看,是怎样的手指能让他心神
恍惚。他还想把那根抚过他鼻尖的手指放到嘴里,细细地舔掉上面的糖……
该死!怎么又发花痴!连皓收回心神,昨天晚上延续到今天上午的阴霾一扫而光。纵有乌云压顶,也能被这轻抚驱散了,
他想。
“焦誉,难道我们这几天一直要吃这种塑料袋里的东西?”他没话找话。
“你想吃什么?”焦誉笑,声音温和,让连皓有一种“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弄什么”的错觉。
“不如我们捉点野味吃吃?”连皓咽了下口水。
焦誉忍不住又笑出声来。“馋了?”
“我这是为了我们的健康!”连皓不满,“整天吃这些加工好的东西,死了尸体都烂不掉。”
“是吗?什么防腐剂,效果这么好?”焦誉打趣,“给埃及出口一些,让他们改进一下木乃伊的制作方法。”
“我不骗你,我在网上看到的!”连皓急了。
“好吧,我知道你没骗我,但别人有可能在骗你啊!”焦誉拍拍他的肩,站起来,背上包。
“捉不捉嘛?”连皓确实有点馋。
“我没学过打猎。”焦誉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我会设陷阱!”连皓情绪高涨。终于有焦誉不会,他会的事情了!
焦誉想了想,说:“陷阱很危险。现在进林子的人多了,误伤了人可不好。”
“我听说原始森林不让进的!”连皓不死心。
“是啊,我也这么听说。但我们不是进来了吗?”
“啊?我……我是偷偷进的。”连皓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随即又抬起来看焦誉,“你呢?”他问。
“我可是向有关部门申请过的。他们还派了专门的人帮我运物资进来,搭建营地。”焦誉有点小得意,“象我这样进来搞
研究的人就不少。有研究生态的,研究金丝猴的……还有一些民间野人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