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家的人也敢动,就算是为了救他,也该想个好点的法子。这样不等于出了狼群跳入火坑。
“有什么不敢的。”他拎着阿楚出来,替他解开绳子,“跟着楚大夫去看诊,是我的荣幸。”他拿过一套干净的衣服替阿
楚换上,推着他出了门外,“别忘了,我就在你身后。”
抵在阿楚后腰上的匕首令他稳着脚步,走得小心翼翼,心里盘算着要怎么脱身。身上的药全被他拿走了,他的武功肯定是
不如他的,要拼也没有本钱,也能到了于家见机行事。两人上了马车,说来也巧,快到于家时,正好碰到金重的马车。
“金大夫,刚从若夫人那儿来吗?”洪天赐揭开帘子,点了阿楚的穴让他呆在角落。
“是。”金重点头,表情有些尴尬。
“夫人的伤怎么样,严重吗?”
“这个……”金重面有难色,“算严重吧。我对外伤不熟,也不清楚。家中有事,老夫先过去了,告辞。”他匆匆告别,
慌忙回去了。
车内,阿楚有些无奈,金大夫的表现也太明显了,任谁都看得出来在说谎,若夫人的伤到底怎么样了,阿楚暗想,有些摸
不着头脑。马车继续前行,阿楚听到两旁的声音,知道马车正在前往于府的路上。难道他还想进于府,阿楚暗喜,他要送
上门受死他何必拦着。可是马车经过于家的时候并没有停下,洪天赐甚至没有揭开车帘朝外面看一眼。阿楚诧异地看着他
,无奈被点了穴道,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这样从于家前面走过,什么也做不了。到了效外,马车仍没有停,他跟车夫说了
什么之后,回到车内解开了阿楚的穴道。
“我们现在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不去于家看看?”
“何必要看,既然传出这样的消息,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哪怕江下乱了半刻,我只要趁这个机会和手下全身而退就行。
他们有他们的躲藏之地,我有我的。你的木横看来没有乖乖杀了于若男换你的命,在他心里你也不过如此。”
“既然你这么觉得,还抓着我干什么?”
“总能派上点用处。”他说,“还是你想死在这里,让木横看看你的死相,好让他学会什么是后悔。”
“后悔就不一定。他没来救我,可见我对他来说并不是很重要。唉,可惜我一表人才,在江下混得风声水起,连悦夫人也
对我信任有加,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阿楚摇头晃脑地叹气,暗想,如果他对他们没用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他们杀
掉,事到如今,只能吸引他们的注意,想办法保住性命再慢慢计算。
“于悦会信任你?”洪天赐好像不相信。
“那是,她连……”阿楚想说,忙收住口,懊恼地皱起眉,“其实也没有,就是一般的小事。”
“你在秦知秋中毒时也出过力吧?”他冷笑,重新审视阿楚,“你也认识小云,知道山庄的一些事……莫非,你连那东西
在哪儿也知道?”
“不知道。”阿楚连忙摇头,笑着打哈哈,“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洪天赐冷哼一声,没有再追问,人在他手上,还能出什么意外。阿楚倒显得心神不宁的,他一面担心他是不是信了,一面
也担心要是他真信了,他要编出什么样的话来蒙他。到了一个驿站,他们换了辆马车,继续赶路,进了城镇,洪天赐会点
了他的穴道。阿楚见他更加防备,猜他是信了自己的话,怕他逃走。这伙人的目的是为了那个东西,如果从于悦口中问不
出什么,就会从她身边的人下手。若夫人的清扫,令他们不能有更多的行动,为了将来方便,他们要除去她,甚至抓了阿
楚让木横动手。阿楚摸不准木横是不是真的去行刺,为了他,他应该会有所行动,但他若是真的这样做了,岂不是太假。
他的木头,应该不是这么傻的男人,连程疯子都忌惮三分,想来他是有头脑的。这样的人竟跟在他身边任他使唤,他不禁
沾沾自喜,当初还真是捡到宝了。
据他们所去的方向,阿楚判断他们是往西朝去。于家和西朝之间的恩怨,阿楚听说过一些,这些复杂的事他一点也不想沾
,但既然落入局中,他就要考虑如何能够保命又能赚得更多。
过了几日,周围的景色退去翠绿,高耸的山壁隔成一段窄道,马车七弯八拐地进了一个山坳,本应荒无人烟的地方竟扎着
许多帐蓬。洪天赐下了马,朝围上来的守卫亮亮了怀里掏出来的牌子,他们就放行让他们进去。
“把他关起来。”他对车夫吩咐道。
阿楚好奇地打量四周,也不用车夫催促,乖乖地跟着他进了一个帐蓬。里面除了一堆干草什么也没有,四周又破烂,根本
挡不了风,倒是通气,能吹跑那股烂草味。阿楚在火堆上坐着,知道外面守着人,进来的入口好像也只有一个,想跑是不
可能的。他一定很好奇,这些帐蓬是怎么弄的,怎么不会被风吹跑,试着扯了扯旁边崩直的布,他听到细微“滋”声,就
收住手不再动。要是被他整个弄坏了,晚上说不定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几个人拖着一个人进了帐蓬,把她一扔又出去了。阿楚微愣,走到那人面前,不觉吃了一
惊。
“悦夫人,你怎么样了?”
他这话问的有点多余,她的样子看起来相当不好。身上的鞭痕才刚结痂,因为没经过处理,伤口有些狰狞,有几处又重新
出了血,披在身上的布条根本称不上是衣服,他扶起她,看到她两股间浓白的液体不觉心口一缩,一个女人怎么受得了这
个。她没有力气,冰凉的身体靠在身上,早就没了那分意气风发。这里要什么没什么,阿楚也不能帮她,唯一能做的就是
脱下身上的衣服披在她身上。她没有反应,一片死灰的眼中没有一丝情绪,看不出痛苦,也没有眼泪。心中的苦痛,已经
用不着眼泪的装点。
“喂,外面的人,快点打盆水来。”阿楚实在忍不下去,不禁扯着嗓子大喊,“你们不怕她死了吗?喂,死人了……死人
了……”
过了一会儿,还真有人端着水进来。洪天赐放下水盆,幸灾乐祸地盯着他怀里的女人,“怎么,你同情她,因为她的缘故
,西朝不知死了多少人,落到这样的下场是她活该。你最好别像她这样不识抬举,要是你也变成这样,可没有人会替你打
点。”
“我的命当然不值钱了。麻烦再拿些伤药来,伤口处理不好,也是要死的。你们费这么大心思抓她来,总不会让她就这样
死了。”
洪天赐皱了一下眉,从怀里拿出一瓶药扔到他跟前,“别让她死了。她活着,你才能活着。”
呵,原来他不管到哪里都得替人看病,阿楚暗叹,看他走了,才掀开衣服,替悦夫人清洗伤口。一般来说,抓到人之后,
一定是先劝诱再用刑,悦夫人被折磨成这样,定是她不肯说出他们想到的东西。清水换了几盆,阿楚才擦干净她身上的污
秽,替她上了药。她的身体好像暖了一些,缩在他怀里也不说话,眼泪一直睁着,茫然地看着一边。
“夫人莫怕,我也是被抓来的,我们可以有个伴。你的手下一定会找到你的。江下没了你,这几天都变得无趣了,连戏院
里都阴沉沉的,对了,你还不知道戏院排了新戏吧,好像是人和鬼的故事,具体是这样的……”阿楚慢慢跟她讲那个故事
,声音软软地,带着令人安心的语调。大夫安慰病人时,带带会用温和的语气,融化患者心中的痛苦。等他讲完了几个故
事,于悦的目光渐渐定了下来。
“这些故事,我都听过……”她沙哑地说,喉咙间的声音像被什么堵着,闷闷的,令人心疼。
“是我多事了。”阿楚松了一口气,继续温柔地问:“还请夫人想开些。身上还有哪里疼吗,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
她沉默了一会儿,想挥手,手微抬了一寸又无力地落下。身体的力气好像被抽光了,她靠在阿楚胸前,目光却渐渐明亮,
“我还撑得住。”隔了一会儿,她的目光沉了沉,慢慢闭上了眼,“就当我疯了吧。”
阿楚没有再问,抱着陷入昏睡的于悦,暗暗沉思。
第五十三章:她疯了
“什么,那个女人疯了?”坐在虎皮椅上的男子气恼地把桌上酒壶摔到地上,“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怎么让他疯了。”
跪在下面的大夫吓得趴在地上,什么也不敢说,心里有些抱怨,下令把女人交给手下玩玩是主子,想也知道,一般女子经
历过这些不是自寻短见就是疯了,能活下来的会有几个,听说那女人又是极有地位的,更加受不起这种打击了。站在一边
的洪天赐怕主子迁怒于大夫,不禁上前进言。
“主子不用担心,那个女人有江下名医照顾,说不定能治好。就算治不好,说不定也能从疯子的嘴里套出些什么来。她对
我们来说是个疯子,对于家的人来说却是最重要的人,用她换那件东西,她们一定是肯的。”
被称主子的人微一皱眉,挥了挥手,让大夫先下去。等帐蓬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沉声问:“魑,你带来的那个大夫可
信吗?”
魑是洪天赐的真名,他潜伏于家,成为于家名下一所学堂的教书先生。而他的主子乃是西朝曾经的王子呼延泠,因多次造
反逼得要藏在角落连姓名都不能透露。这一切都是于悦的错,他曾经得到神秘的资助,以为凭这个能得到王位,结果最后
连王爷的名份也没有保住。他不过是于悦的棋子,用来对付西朝的弃子,现在,他抓到了于悦,一切就不同了,只要于悦
交出玉玺,助他一臂之力,王位还是他的。但那女人极为狂妄,不但不乖乖同意,还出口不逊,没把他放在眼里,他这才
出手教训,想不到越教训越糟糕,她竟然疯了。
“主子放心,姓楚的很好控制,既怕死又爱钱。”
“这样就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务必要快点问出玉玺的下落,江下那儿,你也要派人联络。如果他们松口肯交换,当然最
好。”
“是,主子。”魑点头,拜别泠王爷后,他退到外面,略有些为难。跟于家的人交涉谈何容易,他们的势力那么大,心机
又多,实在防不胜防。他在江下查了许多年,打听到淇太子和玉玺都在她手上,好像被她藏在某个秘密的地方,且只有她
知道,连其他两位夫人也不知。这也正常,在王室里尔虞我诈,谁会真正交心,于家这么大的产业怕也是一样。若夫人被
打压地只能退到幕后,一定有她的不甘心,于家表面那派平和亲密,肯定是假的。他哪能理解,于家三个没有血缘的姐妹
走在一起有多么不容易,又怎么明白她们之种看似淡薄实则强韧的感情。
走到关押于悦的帐蓬前,他停下了脚步。于悦疯了,除了阿楚,她见谁咬谁,嘴里还发出嘿嘿的傻笑,没时蹲在门口,看
到有人经过还会脱衣服,有时还往帐蓬上撞,阿楚也拦不住她。他们的帐蓬更加破烂,外面都清楚看到里面的一举一动。
可能怕于悦闹事,阿楚用腰带绑着她的脚,一头牵在他手上。于悦现在倒是没有闹,乖乖地像小狗一样蹲地上,双手在地
上刨,也不知在挖什么,指头都沁出血丝,好像也不觉得疼。阿楚正躺在草堆上午睡,并没有发现。等魑进了门,于悦忽
然跳了起来,“汪汪”地一顿乱叫,呲牙咧嘴地像是要扑上去咬他。
“唉,都闹了一夜了,怎么还不消停。”阿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起身揉揉眼睛,看到站在前面的魑马上用把于悦拉回来
。于悦还不肯,冲着魑呜呜直叫,阿楚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拉到身后。
“放心,我不会伤她。”她都疯了,没有他出手的必要。
“我是怕她伤到你。”阿楚一本正经地说,嘴角勾着戏谑的笑。
魑冷下脸,硬扯着笑容,“你倒是不怕。”
“怎么不怕,我怕的要死。不过这里,我最不怕你,你留我到现在,一定是有我的用处。你应该是最能了解我价值的人。
小子,算你没白活,还有点眼光。”
小子?魑的目光沉了沉,他的年纪比阿楚大多了。收敛神情,他审视了于悦一眼,淡淡地问,“她现在最听你的,你能问
出点什么?”
“问?你能从一个连话也不会说的疯子嘴里问出什么?如果我有药材工具,还能给她开些药,替她施针,慢慢治好她的病
。现在……”他扬了扬绑在手腕上的腰带,“我就只能绑着她。”
“你想药材可以,不过你有把握能从她口里问出什么?”魑狐疑地问。
“这种病得慢慢治,到某个阶段,她还没有完全清醒,全心依赖身边的某个人。那个时候,就算让她把所有家产给我都行
。”阿楚露出贪婪的笑,令魑不禁轻蔑。
“等你有命活到那个时候再说吧。你想要什么是你的事,我们想要的只是那件东西的下落。我会派个大夫给你,你们一起
讨论该怎么下药。最好快一点,我的主子没什么耐性。”
“你们真的不是为了钱?”阿楚小心地问。
“不是。”魑扔下一句就出了门,东西他们要,钱,他们当然也要。富可敌国的财力有谁会放过。
世上有哪个不爱钱的,阿楚暗想,在这里做见不得人的事,还不是得靠钱。他奸笑,一半是掩饰一半也是为了盘算。身后
的于悦还在刨地,两人没有目光的交流,更不会交谈。她现在是疯子,而他现在是贪财的大夫。
傍晚时分,来替于悦检查过的大夫又来了,他就是派来监视阿楚开方的。阿楚要想自由的配药,在这里是不可能的,要配
成能用的药,也不是几天就可以的事。替于悦开了几帖应付的药,阿楚想着经怎么样取得他们的信任。
“夫人,你还记得那个东西吗?”阿楚扯着腰带那端的于悦,循循善诱。
“汪,汪……”于悦傻笑着叫了几声,像是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如果在这个时候妥协,前面的忍耐就白费了,她宁可
这样耗下去,男男一定会找到她救她出来,要是男男也决定把淇和玉玺交出来,她就认了。她忽然觉得累了,不要再继续
这场复仇。报应结束了,他很痛苦,她也没有得到幸福,大家重新开始吧。不用特地放下过去,忘记挚爱的人,她现在已
经有勇气走出来,和另一个人在一起。可那一个人,她要选谁。秋等了她很多年,她不想负他,只要她向前一步,两人就
能在一起,而淇,困在她身边这么久,她就这样把他推回乱势中吗?
她有她的顾虑,阿楚有阿楚的难处,让他坐着等待,太不合他的个性。他一定得做些什么才安心。依靠别人是不行的,就
算跟他在一起的是众人紧张的悦夫人,他也担心自己会被困住。能来救他的只有木横,他能找到他,救他出来吗?他不是
怀疑木横,只是……很不想,怕万一自己被一个人扔下,他的满心期待要是落空了,心里一定会疼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