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其他同事,被烧的被烧,回家住的回家,流落在外像我一般的异乡人,也多少有亲戚可以投靠,而我那可爱家庭的成
员们,听完我的落难,直说是上天给我的考验,然後祝我顺利克服难关後就挂断电话,只留下在电话一头听著“哔、哔”
声的某人。
现在真的是穷途末路啊!
最後,我还是带著一身汗臭的身体回到研究室,整理了一下我留在研究室内的物品:一个装满各式各样东西的包包,一台
笔电和随身碟,还有两套衣服,一颗猴子抱枕。
我把衣服塞进了背包然後扛起,接下来斜背著笔电,左手拎著那猴子抱枕的尾巴,顶著乱的像鸟巢般的头,步行到大街去
流浪。
台北不愧为不夜城,街上闪动著明灭的招牌,川流不息的车辆一部接著一部朝我呼啸而过,路人穿梭在每条巷子,情人依
偎著彼此,家人互拥著温暖。
寒冷的空气搔刮著我的颈项,如同中毒般的,我的四肢也渐渐发冷,可最冷的,还是心脏的位置,我仰头看著因污染而许
久没有星星的天空,感觉眼底似乎流出一丝怅然,我赶紧低头,继续前进。
街道的繁华热闹簇拥著夜晚活力奔放的人们,孤寂如我,只能拖著沉重的步伐,在华灯未歇的巷口,一个接著一个的绕著
,希望有找到借住一宿的地方。
走著走著,累了、也倦了,我停下脚步,坐在已经大门深锁的公寓阶梯前,我凝视著眼前的道路,连眼皮都未眨的发起呆
了。
现在该何去何从?
总不能每晚就坐在别人家门前到天亮吧!找房子是必须的,可台北房价这麽高,要去哪找便宜的租屋?还有,生活的必需
品也要采购,这又是一笔很大的金额,唉…该怎麽办呢?
算了,过一天算一天吧!
很乾脆的,我把背包跟笔电放妥,怀里搂著抱枕,蜷在阶梯一角闭起眼睛,慢慢进入浅眠。
「喂!你让开别在这挡著!」
唔…谁啊?
我感觉到身体被推了几下,头被人提了起来,揉著睡的惺忪的眼,我的意识才开始慢慢回流,「什麽?」
「我说,小子,你挡到我家少爷的路!」
路?我那有?我不是睡在角落吗?「他走旁边就好了嘛…」好想睡。
「你!!」
「老吴,没关系。」
「少爷!可他……」
「我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你先进去。」
「是。」
我好像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稍稍张开了眼,只见那人的裤子随著风些微摆动著,奇怪的是,那裤子的主人逐渐弯身,似
乎想与我的视线平齐,我懒懒的翻了下眼眸回视他,可睡虫似乎不喜欢他,看见他一下就跑的精光。
别说睡虫,连我也不想看见他
是啊!真是何处无路不相逢,眼前这人脸没长歪,还是那副我想揍我又不敢揍下去的脸──程聿。
我已经不想算这是我第几次跟他的“巧遇”,现在的我,衰到无以附加,在这麽巧遇一次也没啥差了。
「真没想到你找我找到这个地方。」
「……我没有。」我死抿著唇。
「好吧!那你这样算不算『干涉』我的生活?」
你很机车耶!我怀著怒意冷眼正式他,「抱歉『干涉』你的生活!我现在就走,程聿先生。」
我起身拿起我的家当,心情很不好的瞪了他一眼,踏下阶梯,快速逃开。
「你忘了东西。」
「哪有忘……」呃!我的猴子抱枕!「不好意思,可以还给我吗?」
「我捡到你的东西,通常物归原主的时候,应该都会有赏金吧!」他慢条斯里的一手抽著裤袋,一手掐著我心爱的猴子抱
枕。
「还给我!」我朝他伸出空著的左手。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现在心情不太好,请我喝一杯吧!」
有够不要脸的…这人!想整人也不是用这种办法吧!我已经很穷了,你想榨乾我吗!
似乎看出我的疑虑与不愿,程聿拉住我伸向他的左手,快步走向他那台宾士600,他走的很快,我一路挣扎,加上我的行
李挺重,两人走的跌跌撞撞、走走停停。
「你…你……放开我!」他的力气怎麽这麽大!
然後就在不断挣脱之间,我还是被扯到他的车子面前,他开了车门,不由分说的把我推进了後座,连让我逃跑的机会都没
,直接加快油门,远离。
遄遄不安的抱紧著背袋,我都被他搞糊涂了,现在是要去哪里?我一丁点都不想跟他处在同一个空间!
突地想起巧彤的遭遇跟我之前对他说的话、做过的事,这下完了,我该不会被他……身首异处!
我几乎要做出“呐喊”的经典动作的同时,我脑袋冷却了下来,应该是想太多了,他不大可能把我做掉,毕竟,他大人可
是堂堂总裁,应该不会为了我这不重要的甘草角色吃上官司。
他要是报复心重一点嘛,顶多罚我做苦力,不至於要了我这条小命,想到这里,我又乐观了起来。
偷偷从车子的後视镜瞄著程聿的脸,他没有表情的开著车,今天的他没有平常穿的那麽八股,虽然脸部刚毅的线条看不出
他的情绪起伏,可气质完全不同了,有种狂野的感觉,唯一没变的大概是他张嘴,他那薄唇吐出来的话总是让我气到内出
血。
我很有技巧的从镜子内搜遍他的全身,啧!不错嘛,有练过,他虽然坐著,还是可以根据窄版的西装看出身体曲线,衣服
穿的很挺,肌肉应该很均匀,再加上他那张不错的脸孔跟家世,难怪有那麽多女人愿意飞蛾扑火。
「你看什麽?」
红灯让车子停了下来,他不用分神也知道我在偷窥他,只有我刚刚看他看的太入神才没发现,结果就是……被抓包了。
「没啦。」
我脸有些热,赶紧撇开头不去瞧那面镜子免的被他一直瞧,可他没放过我的意思,斜睨著镜子观察我,问我为什麽知道?
废话!因为我也在偷看。
「真的?」
「开车专心点。」绿灯了,赶快开吧!我不想出车祸。
「你不问我要开去哪里?」他语调上扬,兴味的问著。
对齁,要去哪里?
我搔搔脸颊,「那要去哪?」
突然,他紧急煞起了车,我的脸不偏不倚的撞向前方椅子的後面,痛的我直皱眉,我瞪著罪魁祸首,却看见他把车停在路
边之後,就一直趴在方向盘上,抖著肩膀。
这下连痛都忘记了,他该不会癫痫发作要送医院吧!
「喂!你没事吧!」
「……」
我有些慌了,越过椅背摇著他的肩膀大喊:「程聿,你还可以吗?要不要叫人?」
只见他回过头眼角沁著些许泪水,脸部肌肉不受控制的说著:「我没事,只是……有人…太单蠢……,笑死我了!哈…哈
!」
「……我要下车。」
我打开车门,拖著一身行李下车,他不阻止,也跟著出了车门。
「我也要下。」
刚刚被他笑过,现在的我很不高兴,「程大少爷,谢谢你把我载的这麽“远”,我要回家,你请回吧。」
「回谁家?你们宿舍不是烧光了?」
他知道?
「把东西留在车上,你说要请我喝一杯,走吧。」
我那有说过!都是你自己决定的,我那有钱请你!
「不好意思,先生,我实在没閒钱请你喝酒,要请的话顶多白开水一杯。」
「帐先算在我这边,你改天再还。」他边说边扯下我手上的东西,打开後车箱丢了进去。
看著他的举动,我实在不解,他干麻纡尊降贵的非得找我喝不可?而且,他的行为跟态度……实在怪的让我说出来,感觉
像被外星人入侵,重灌了脑浆。
「可我不想请你喝……」
「你说什麽?」
「没……」我越说越小声,几不可闻。
几乎是被拎著进入一间名为“Fabulous T”的酒吧,趁著还在门口的时候,我悄然回头看著离我有段距离的车子,心中不
无後悔。
我只顾的无关紧要的事,刚刚竟然忘了好好享受生平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搭上宾士600的快感!
我这呆子!
顺著稍窄而且有些斜度的旋转式阶梯进入酒吧,我走的不是很稳,阶梯之间的落差让我差点踩空,不断蜿蜒向下的楼梯,
弄得我头昏眼花。
可真正让我眼睛不知放哪的,是吧里炫目的彩灯,狂舞的人们,还有舞池中央绕著钢管的男女。
不是我没看过这种场面,电视新闻里已经见怪不怪,吃惊的是,这些扭腰摆臀随著舞曲解放肢体的人,竟然不乏影视红星
和商业钜子。
想想这也很正常,毕竟程聿属於他们那一种人,不来这种高度隐密的地方消费,他们不就没隐私了嘛。
真正突兀的应该是我吧!感觉就像迷路的鸽子闯进苍鹰群中。
入到店里之後,程聿暗推著我的背前进,边走边向几个在电视上出现的名人点头打了招呼,尽管我有点怕生,但现在我也
只能装熟打哈哈。
「一杯T for S。」
程聿坐上了吧台,熟悉的点了一杯我从来没听过的饮料。
「你呢?」
「我……我跟他一样!」管他的,反正他点的应该不难喝。
此话一出,吧台里的调酒师跟程聿一脸疑惑的看著我。
「你确定?」
「怎、怎麽了?有什麽不对吗?」
「不,没什麽。」他摇了摇头,视线落在调酒师身上,「就照他说的吧。」
调酒师熟悉的转动摇晃著杯子,原本乾净高挑的酒杯,在加入半杯乳白带滑的液体之後,又滴上了一圈蓝,最後沿著杯壁
流下琉璃般的澄澈,妆点了单调的饮料,最後他洒上了一些绿色的粉末,将两杯酒递到我们面前。
「为什麽我会被你拖来?」我看著杯中物,有点怨气。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我提高了音量,「不就是你拖我来的吗?」
「嗯。」
程聿轻晃著酒杯,嘴角渗著笑,轻啜了起来,我看著今天脱下眼镜的他,心神也随著酒杯晃了起来,今天的程聿,怎麽有
种性感的味道?
停!停!stop!别想了!
为了掩饰有些发热的脸颊,我盯著酒杯内的液体,狠下心,双手扶著杯子,闭上眼,灌了下去。
「喂!你别喝这麽快!」
液体经由喉咙进入食道的感觉,先是一股灼烧,口中的辣味也随之而起,可却没有呛鼻的滋味,接著辣味渐渐散去,起而
代之的是扩散满腔的鲜甜,挟带著麻麻的触感,让我欲罢不能。
『喀!』
饮尽了最後一滴,我用力放下杯子,抹了抹嘴,眼神有时清明有时涣散,旁边的人说的话都听不太到了。
可这酒真好喝。
「再来一杯一样的!」
「他不要了。」
「你管我!再……来…一杯。」
咯,不行了,我头好晕……好多程聿喔……
第七章
身体好热……好热,快要烧起来了。
嗯…这东西好凉喔…
我蹭、我蹭……喂!别跑!
看我抱著你,你想跑哪?
隐约之中,我好像梦到我抱著不明物体,被人丢进了一个黑洞,然後一阵摇摇晃晃,左撞右碰的,头就突然好痛。
接下来的梦境有些奇怪,我好像突然出现在软软的云上,上上下下的晃著,渐渐的,我感觉到身上的束缚没了,身体轻了
,凉凉的风吹拂著我全身。
可一阵热气逼向了我的脸,我挥了挥手打算赶散,手反而被握住,接下来迎向我的,是颈上的湿润感,慢慢的,我的唇也
感受到了。
这种感觉,好像是小陈告诉我那种软软柔柔,纠缠不清的……
接、吻?
睁大双眼,我脑子清醒了一半,现在是怎麽回事?
我在跟谁接吻?
讯息完整的进入我的脑袋,我顿时吓的直起了身,慌张的看著四周。
可什麽也没看到!我的视野内一片漆黑,紧张感从腰椎处传到了背部,凉意袭了上来,我忍不住抱著双臂抖了一下。
「请问……有人吗?」终於,我向空气喊出声音。
可整整五分钟没人答话,我呆坐在这,不知该如是好,现在一点头绪也没,而且我的头好痛。
唔……头痛死了!
抱著头,我采到了软软的地面,这…应该是地毯吧。
既然有地毯,这里应该是间房间,我站起身摸黑试著碰到墙壁,一接触到硬质的物体,我便沿著物体的延伸走了下去。
好不容易,我摸到一个很像开关的压钮, 感觉得救了,我立即按了下去。
一下子,原本黑暗的房间,在爱迪生伟大的发明前面,也无所遁形,房间整个亮了起来。
果然是电灯的开关!
喜孜孜的,我环顾著重现光明的房间,里面没有其他人,摆设也很简单高雅,而我刚刚躺的地方是这间房间唯一的一张床
,床头柜上,摆著我的手表。
等等,我记得……
我宿舍房间不长这样的,而且,我没有脱下手表的习惯,再说,我房间哪来这麽好的空调,连暖器都有!
那我现在到底在哪?
我沮丧的坐上床沿,可一下又发现一项惊人的事实,我只穿一条内裤!
怎麽会这样?我的衣服勒?
「不会吧!」
难道……我被人监禁了!那个人怕我逃走,就把我衣服扒光,打算严加拷问,然後……
不、不,不可能。
我一届善良平凡的小市民,怎麽可能跟黑帮老大有挂勾!
正在思索时,我眼尖的瞄到了衣柜,想也没想的,我打开了柜子,里面放了好几套西装。
我随手取了一套,心里不断祈求:借我西装的大哥,如果我逃的出去,有生之年遇到你的话,我一定会把西装完好无缺的
还给你。
套好西装,戴上我现在唯一的家产,蹑手蹑脚的,我悄悄开了房门。
呼!好险没人。
看样子连守我的人都在睡觉,这是逃跑的好机会!
藉由微弱的壁灯观察,我发现我刚刚呆的房间是间房子的二楼,距离楼梯口还有一间房间,而大门则在下楼梯口的右前方
不远处。
所以只要到了一楼,我逃跑的机率高达99%。
更加轻手轻脚的,我慢慢滑过那间房,缓慢的步下楼,颠著脚尖走到大门。
「呼……」
我长长的吐了口气,刚刚紧张死了,楼上那间房间前面干麻没事多放一张地毯,木制地板已经很滑了,害我差点从楼梯上
滚下来,还好我即时握住把手,不然……被发现还有命吗?
我得意的压下门把,想没想到──门是锁的!
试了好几次没成功,正想找旁边的窗户跳窗时,一楼跟二楼的灯全亮了。
我一脚卡在窗沟上一手扳住窗边,准备往下跳的姿势,刚好被逮的正著。
「你要做什麽!」
後方突然的暴吼吓了我一跳,一个不稳,我往後摔了下去。
眼冒金星的同时,我躺在地上睁眼往上方瞧,不张还好,一张就吓死鬼,那放大的面容,我打死一辈子都忘不掉!
「程聿!」
程聿见我张大了嘴瞪大的眼睛,慢慢的收起弯下的腰,他一离开我,我马上转了个方向,爬著往後退了好几步。
「你、你、怎麽也会在这?」
「我?这是我家,我当然在这。」
「你家?那我……」等一下,我为什麽在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