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的还以为你是清教徒叻。”
萨珊也不恼火,反倒是云淡风轻地问:“你气什么。”
见萨珊那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神情,加西亚更觉得心寒,他忍不住冷笑:“装出一副矜持的样子,本色却淫、荡得很
,没见你碰过女人,原来是见了个男的就要勾引。”
“你说什么?”
萨珊原本淡淡的脸色登时一沉,慵懒的脊背坐直了,一双紫眼睛凌凌地睁大,鲜艳得可怕,沉疴顽疾的苍白肤色更是雪上
加霜。
加西亚感到十分解恨。
他见不得自己处处受制,更恨自己为一个男人犹豫不决自毁前程,他和萨珊原本就处处敌对,又见他对自己不屑一顾,却
和别人亲热,心里恨意更深。僵硬的四肢轻松起来,热血上脑,他鄙视地看着萨珊,清清楚楚吐出两个音节:
“贱、人。”
呲啦一声。
搭在萨珊手下的一方丝毯被撕开一条大口,加西亚还从没见萨珊如此大怒过,硬气一过,顿时出了一背冷汗。心里虽怕,
面上却不肯松,他配合着场面冷哼两声,然后极快地转身走出房间,临走还不忘招牌式地狠狠摔上门。门上的帘子被甩得
噼里啪啦,加西亚心里一阵疲软。
无所适从的感觉顿时笼罩住他。
加西亚深深地自厌起来,他忽然不能再见这王宫一眼,披上一条障眼的亚麻外袍便匆匆出了宫殿。
时间正是日头西斜,圣城中香火气味渐渐转浓,大清真寺宣礼塔上传来诵经的声音,原来已到穆斯林晡礼的时间,城中的
平场上聚集着白帽阿拉伯人,加西亚从远处经过,瞧见那虔诚肃穆的景象,穆斯林随着呼喊声一波一波地俯首,好似深沉
的海浪。
他忽而发现自己对信仰从未尽责。
加西亚回想二十年一路走来,人生似个黑色的笑话。教皇不是他的信仰,教廷更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东征是个荒谬的借
口,如今看来,连王冠和领土他也不是很放在心上。
他当初究竟为什么隐忍许多年?
为什么受那么多的磨难?
荣耀什么的,已经到手他却放弃了。
他不怕痛,不怕苦,不怕受伤,连死也不放在心上,孑然一身回到耶路撒冷。
这里必定是有什么东西值得这一切。
他在原地四转,放眼看望圣城,耶路撒冷果真神圣庄严。
加西亚却不过是个凡人。
他从钟声,嘈杂的脚步声,骆驼和马的铃铛声里听见游侠和骑士大声夸口,他闻到麦酒和奶酒的香气。班布大道上有四五
家酒店,连着圣墓路的拐角处那一家比“黄蔷薇”的生意还要好,老板是个黑皮肤的阿拉伯人,加西亚穿得东西合璧,一
进酒店顿时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加西亚在衣服里摸了摸,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身无长物,他摇摇头,只得从胸襟上摘下一枚金铸橡叶十字,在手里掂了掂,
扔给老板,阿拉伯人伸手接来一瞧,笑道:“你打算把我的酒窖也买下来吗?”他穿过酒店大堂走到加西亚面前,把橡叶
十字放在加西亚面前的桌上:“你是个骑士。”
加西亚笑:“骑士就不给我喝酒?”
老板还没说话,忽然一阵浑厚的笑声从旁传来,声音震耳,加西亚扭头看去,一个高大的武士穿着藤甲,一跨步坐到他的
桌边。武士打扮得像个佣兵,满脸纠结巨大的红色疤痕,一双黄绿色的眼睛狰狞恐怖,他说话也如他的笑声一样,僵硬震
耳,他对加西亚说:“你的东西是上帝给的,老板不敢收,不如我请你。”
加西亚审视了他几眼,瞧见他粗壮的脖子上挂的一串念珠木十字,冷冷一笑:“好。”
桌上摆好满满一桌酒罐,疤脸武士端坐在加西亚身边,脸上冻结着一种死硬的笑容,重剑摆在腿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桌面
。
加西亚在椅上架着脚,悠哉游哉地喝酒,一罐接一罐,不急不缓,酒量惊人。他也不搭理那个武士。两人静默得出奇。
店里出来这两个极怪的人物,其他人也收了声,各路人纷纷偷眼瞧着加西亚和那个武士,小声议论开来。
加西亚喝完最后一陶罐酒,肋下箭伤开始隐隐作痛,耳朵也嗡嗡作响,那疤脸武士忽然念起圣经来:“那等人舍弃正直的
路,行走黑暗的道,喜欢作恶,喜爱恶人的乖僻。他离弃幼年的配偶,忘了主的约。凡到他那里去的不得转回,也得不着
生命的路……”
加西亚手里拎着酒罐听了一阵,若有所思。忽而站起,他举起陶罐砰地一声在武士的面前砸个粉碎。
整个酒店震惊地看着他,有人以为要打架起事,赶紧逃出门去。
加西亚头有些发昏,酒意越来越重,却还没失去理智,他不再管那个疤脸,摇晃几步走出店去。
转回班布大道,他下意识地往王宫走,还没晃几步,视线里跃出一团火红。
时间已到傍晚,天色黑暗,混混沌沌的人群充满街道,加西亚疑惑地看着自己的马,头脑被酒精泡的极其迟钝。
火焰什么时候这么温顺了?
火红马顺服地跪下,马上一个穿着紫花罗勒长袍的年轻男人,带着黑手套,手里拿着马鞭子。男人走下马,朝他走过来,
加西亚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优雅地脱下手套。
接着,就听见啪的一声。
一耳光甩到他脸上。
很响。
操!加西亚被打得一晃,眼冒金星地摔倒在地上,他昏昏沉沉地大骂:“你个小心眼的!”
萨珊不跟他废话,一把拽着他的领子把人从地上拖起,扔到火焰背上。加西亚浑身发软,趴在火焰背上挣扎不起来,头朝
下,摇摇晃晃得他想吐到极点,他一路骂娘回到王宫,昏得连站都站不起来。
萨珊嫌他身上酒气,直接把他往地上一扔。哪晓得加西亚借酒发疯,忽然一跃而起。
他威猛无比,直接把萨珊绊倒,死死压住。
萨珊体力虚得很,把加西亚拖回来便已经脱劲了,加西亚气力过人,更何况还正在犯醉,一身蛮劲,他揪着萨珊胸前的衣
服,带进一缕头发,萨珊吃痛,又是一耳光扇在加西亚脸上。
加西亚捂着脸坐在他身上。
萨珊被他压得难受,正想办法要把这流氓掀下去,加西亚忽然扑向他,紧紧抱住。一串烫人的水珠滚进他脖子里。
第8章:
“我很难过。”加西亚说,他把脸埋在萨珊头发里,说出这一句话,却不知道怎样更进一步形容自己的心情,他说,“我
很难过。”
好像除了这句他再找不到其他话可说。
“我很难过,很难过……”
萨珊最受不了在他面前掉眼泪的人,他看到就烦,“不许哭。”
他推开加西亚直起身,加西亚醉得厉害,不知死活地抱着他不放,“你这个贱人,变态,白痴,自大狂,死要面子……”
萨珊挣不开他的力气,只能用冷笑回应。抱着他的人却看不见,眼泪一连串地往下掉,加西亚说:“你明明喜欢我!就一
句话,死也不肯说。”
萨珊冷哼一声:“你说了吗?”
“我说了。”
“你没说。”
“你先说。”
萨珊火上心头,气自己居然跟个醉鬼纠缠不清,“滚开,你喝醉了!”
“我没醉!”加西亚两臂如铁圈一般死死咬住不让他挣,“萨珊,你混蛋透顶!我喜欢你……”话没说完,泪珠子又滚出
一串,萨珊被他的眼泪搞得心神不宁,眼睛也一红。谁知加西亚接着又说:“我恨透你了!我当真是想一刀捅死你的。可
是你没死。我后悔遇见你,后悔被你勾引,后悔喜欢上你,后悔回耶路撒冷,我后悔得要死!你怎么不去死!你死掉就好
了!”
萨珊愣了愣,气到头,反而没什么感觉了,一时间就任由加西亚抱着,加西亚彻底醉过头,他见抱住的人不再反抗,越加
威猛起来,胆子壮了,一把又将人按到,气势汹汹地就开始撕衣服,一面撕还一面说:“你这个贱人,我怎么就不能治了
你!你就该做我的女人!”
醉鬼都是不要命的,加西亚要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估计立马举刀自尽以免受罪。萨珊不禁眼睛红了,连眼角眉梢都红了,
他大怒之中挣了两下,一掌扇过去终于把加西亚打开,哪知道加西亚和神经病没什么两样,摔倒一边又开始掉眼泪,萨珊
当真是头痛得想死。
加西亚扑上来吻他,粗鲁胡乱地吻,落在脸上,唇上,脖子上,胸口,腰上,他扯开他的衣服,浑身烫得像高烧,兴奋的
器官也热气勃发地硬挺起来。萨珊的身体很凉,给了他极大的快慰,他强硬地把人翻过去,摸索着扯开双腿,也不顾动作
野蛮。正准备解决需要,忽然肋下箭伤挨了狠狠一撞,他痛得差点吐血。
一个利落地侧摔,加西亚滚出去数步远,萨珊有些虚弱地从地上站起来,额上覆着细细的一层汗。他重新系好被撕开的衣
服,手臂上身上都被抓出了血痕,胸中极为恼火,加西亚揉着头还没爬起来,迎面又是一耳光。
他被扇得耳边轰隆作响,酒醉又让他头痛欲裂,前一秒发生的事情后一秒便忘记了。萨珊闭了闭眼,无可奈何,最后干脆
把他丢下不管。
加西亚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
没有怎样,就是脸肿。
他浑身清爽,换了一套衣裳,叫侍女拿来镜子,不看还不晓得,一看吓得差点没摔地上,他两边脸都红肿发亮,连眼睛也
是肿的。于是加西亚使劲回想昨晚的事情,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他再联想到下午自己撒出的几句气话,顿时乌云罩顶、脊
背发凉。心想萨珊果真如此小心眼儿,不过骂他一句,他便把自己打得连眼睛都肿了。想着想着他心里又觉得好笑好气,
揉揉脸颊,渐渐生出几分柔情来。忽而又想到昨天酒店里遇见那个疤脸武士,加西亚心里不安,便决定要将从前此后的事
情和萨珊好好叙说明白。
正在这样想着,萨珊果然与他心有灵犀,房门一推,那个与加西亚相熟的蒙面美女走了进来,美女是个混血儿,叫库尔加
莎,据说从前在埃及宫廷里是个艳妃,库尔加莎对他道:“萨珊殿下请你过去午餐。”说完打量加西亚脸颊上的红肿,顽
皮地笑了笑。加西亚十分开心,低头看看自己,连忙说:“我也准备好了,带我过去吧。”
库尔加莎从衣服里兜出一个象牙小盖碗,递给加西亚:“这是香膏,你往脸上涂一涂,消得也快。”
加西亚感激万分地接了。库尔加莎领着他从圆廊路过睡莲池,雪白的纱帘飘起,加西亚一转头便瞅见池中婷婷盖盖一片深
绿。深绿上还有几点鹅黄雪白,原来是莲花起了苞儿。加西亚顿然惊觉已是六月近尾,兴奋地叫道:“这睡莲要开了吗?
”
库尔加莎回头笑道:“睡莲已经开过啦,早上日出之前,只开一会儿,你若能早起,肯定能在池边碰到他了。”
库尔加莎笑颜如花,黑色的眼儿弯弯的,意有所指的“他”便是萨珊,加西亚心里又惊又喜,库尔加莎是萨珊贴身的女仆
,若不是萨珊对他示好,美女也不会和他这样亲近说话。他一面望着池中的睡莲,一面随库尔加莎往萨珊的住处走去,顿
时觉得阳光明媚清风拂面,耶路撒冷果真是个天堂一般的地方。
他们下了圆廊,忽然听到一阵喧哗,几个女仆细声尖叫,然后是噼里啪啦的金属碰撞声,加西亚和库尔加莎以为起了剑斗
,冲上前一看,原来是廊柱下的铜火烛架子倒了,蜡油倒在地上,一只雪白的大鸟在廊下扑腾翅膀,几个女仆想把白鸟赶
走,却不想那鸟儿凶猛异常,还以为是只大鸽子,却实际上是只猛禽。
库尔加莎觉得怪异,加西亚却站在原地呆住了,他认得那只白隼,心想:难不成亨利来了?
白隼好像听见了加西亚心声,顿时停下扑腾,它站在架子上看着加西亚,然后翅膀一张,疾风一般高飞而去。
库尔加莎上前吩咐女仆收拾乱局,然后回头向加西亚,加西亚正在皱眉。
库尔加莎问:“怎么了?”
加西亚脸色不太好:“麻烦你和殿下说一声,我现有事不能去,等我回来跟他解释。”他不等库尔加莎说话,返身就从廊
下穿过草坪和花园,极快的几个跃升,一眨眼的功夫居然就从园墙上翻了出去,惊得几个女仆一连串尖叫,库尔加莎忧虑
地蹙起眉尖。
加西亚翻出宫殿,他落在西殿花园外的一条小道上,抬头望天,那只白隼果然在头顶盘旋。加西亚随着白隼一路追去,穿
过国王区,居然绕到圣墓路上,圣墓路上许多间教堂,白隼在几座圆顶间来回滑翔几轮,然后翅膀一收,钻进一扇风窗。
加西亚随即跟上那座教堂的台阶。
教堂不大,木门紧闭,加西亚刚要推那门就吱嘎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面色灰白的中年僧侣,他满面苦相,动作缓慢,
一手握着胸前的念珠木十字架,另一手耸拉着,开了门也不询问,径自转身往里走去。僧侣走路一瘸一拐,浑身紧绷着一
股力量,好似正在承受某种巨大的痛苦,不止是这个僧侣,偌大一间教堂都弥漫着这种怪异可怖的气氛。
加西亚随僧侣往里走了两步便停下来。
他原本想见亨利,现在一想,亨利怕是一心只要杀他,这里就像个大陷阱一样,莫不要话没说清楚就命丧于此,他当即转
身往外走,却没想到大门在他面前一关,他用力撞上去,门分毫不动,俨然是从外面扣上了。加西亚回头一瞧,开门的僧
侣也不见踪影,高而空旷的教堂里竟无一人。
大堂里阴森森地透着一股寒气,他细细听一阵风声,然后抬头,风窗上那只白隼还在,加西亚的视线过去,它便扑翅飞走
。
加西亚立时明白困在这里无异于束手就擒,他从后腰上拔出匕首,正要寻找出路,忽然听见一声巨大的破玻璃响,循声抬
头,一支铁箭射穿教堂上部的彩绘玻璃,铁箭劲道汹涌,带着一团纷纷扬扬的水晶碎片横飞,硿的一声,箭头扎进加西亚
身后的门框上,箭尾巴竟系着一根粗绳。
谁来搭救他?
加西亚心里暗暗吃惊,这必然是从外面由下而上射出这一箭,从角度看,距离还很远,带着一根绳索仍然能射到他身边如
许之深,这样的箭法,萨珊手臂早有残疾,定然不能有的,可这铁箭又这样眼熟。
情境容不得他多想,加西亚一把抓住绳索,顺着教堂壁上楞梗,跻身而上,几步后便踩在破开的窗户上飞跃出去。
沿粗绳滑下来,不久就听闻几声马嘶,加西亚从地上站起,拍拍衣服,远远瞅着绳子飞来的方向,两匹白马并立,马上骑
士均身形纤美,穿黑色长裙,居然是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手里拿着半人高的钢弦巨弩,原来那一箭是机弩射的,而这样大
的机弩加西亚从未见过,马上那两个女人都带着黑底金花面纱,加西亚虽然眼熟,但却分辨不出。他正要朝她们走过去,
那两个女人却鞭子一扬,掉头走了。
加西亚站在原地发愣,两个女人去的方向,俨然是耶路撒冷王宫。
加西亚心里片刻间就生出许多猜疑,件件都要跟萨珊问个明白,这个地方更是不能久留,快步走出几步,忽然脚下叮咚一
向,一个圆圆的信筒掉在地上。
加西亚又呆住了。
那信筒明明是从他身上掉出来的,可自出王宫后就没有人接触过他,是什么人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把信筒塞进他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