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纪事 上——西苑

“主人最近为府上的一些事一直忙得不可开交呢，不过主人吩咐过我，若公子问起，就说他今天会过来的。”

“哦。这样子啊。”

西苑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疤，虽然碰到的时候还是会有点疼，但是已经好很多了，不过因为那天晚上伤口碰到雨水，有点发炎之外，还发烧，还失血过多，现下身子是差了许多，总是没动多久就感到累，西苑对这个状况感到非常烦恼。这个样子即使他救人以后想走得更远也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这几天他在虹梨她们的口中得知，他现在在矢汴，离云安已是远的了。这苏皓月，虹梨她们说他们家主人只是一介普通的生意人而已，西苑那天晚上看见他一身鲜血的样子，是断不会相信的，罢，既然他们不想说出真正的身份，必有他们不想说的地方，何必深究太多。与自己何干呢。他只是在错误的时间救了错误的人而已。

等他功成身退了，他又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西苑那时也断没想到，这人生正是因为错误而开始未知的未来……

喝过那碗苦涩的药，刚放下碗，苏皓月就健步如飞地走了进来，气势如若冰川，容貌俊美无双，竟是看不出他身上有伤来着，好得这么快？西苑想到。习武之人果然是比较强壮，还是自己太弱了……

苏皓月走近，坐在他身边，开口问道

“闻人公子感觉如何？”

“好很多了，多谢虹梨和绿悠她们的细心照顾呢。”西苑微笑说，看起来却是因为苍白的脸色多了一分病弱。

苏皓月抿抿嘴没再多说，每次这个闻人西苑都会道谢，明明他救了他，他却还是这么客气。说他蠢过头了，他不像，只能说他太过善良了。真是奇怪的人，这年头为什么还有这种太过“善良”的人？算了，他苏皓月没兴趣管别人的私事，说老实话，若不是他救了他，他也断不会把他带回来。他也并不是什么好人，现下救他回来一是为了报答，二是为了解毒，别无他意，也好在他“善良”，不会贪婪地想要索取更多，苏皓月最讨厌那种人了，不过这暂且是表面上的，苏皓月暗自思忖着。不想，西苑却开口了

“苏兄，今日便到了解毒的时候，苏兄你……”

苏皓月听他没有把话说完。便说

“嗯，今天的确该吃一次解药了，闻人公子你吃得消吗？”

“我没事的，苏兄这里好吃好住，我岂会因为流点血而吃不消呢？”

苏皓月点点头说

“如此，那好。绿悠，把东西拿上来。”

“是，主人。”

一把小刀和一个干净的瓷碗放在桌子上，西苑把手伸出来，这次伸出来的是另外一只，怕上次那伤口还没好，如此又裂开的话怕发炎，苏皓月取过小刀，没多说，也不眨眼，往西苑的皓腕上轻轻一割，开了个小口，血一滴一滴地流下碗中。旁边的虹梨和绿悠眼睛眨也不眨的，西苑忍着微微的痛意，想着，这俩小姑娘也不是普通人啊！我太小看她们了。

血在碗里聚成一小滩，苏皓月便取过白巾子裹着西苑的手腕，西苑惊奇的问

“就这么点就可以了吗？”

“嗯。”苏皓月简洁地回答。

西苑心里直叫，天啊，上次我流了那么多血是为了什么！西苑倒是哭也哭不出来了，那口子也是自己割的，怨谁去。

“上次你割的伤口太大了，流了很多血。”

这个不用你说……西苑叫苦。

苏皓月挥挥手，绿悠把小刀和碗都端下去，把血加入药材熬成汤药去，苏皓月对西苑说

“闻人公子若觉得闷的话，可以出去走走，在府里可以随便走，让虹梨她们陪着你就好了。”

西苑点点头，苏皓月也不说话，西苑看了看他，看来他今天不急着走，不过一会，苏皓月问他

“闻人公子，冒昧问一句，你可是京都云安闻人见国府里的大公子。”

西苑心里吐槽，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嘛……嘴上恭维着

“是的。”

“那为何闻人公子那日深夜却在那旧庙里独自一人，身上还带着伤。”

“做错事，被教训了一顿，被赶了出来。”西苑实话实说，啊，不对，是他自己离家出走的，不过也差不多了，他想。他自己不走，有些人也会想尽办法除掉他的。

苏皓月又愣了愣，西苑说得很老实，苏皓月其实也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他曾见过闻人西苑，只不过是他们在庙里相遇的前几天而已，苏皓月本来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的了。听到他自己报出名字来，就突然想起了。那时他正和他人坐在楼里品茗。同坐有许多人，其中一人见到闻人西苑的时候有提到一下他是闻人见国府里的大公子。说到闻人见国也是位大人物，不过传闻大公子游手好闲，一无所成，整天知道吃喝玩乐，远远不如那二公子。二公子为闻人见国基业的继承人已是“街知巷闻”的了，苏皓月当时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了。这些事情与他何干。他记得，是因为他对事物都过目不忘，想不到，今天竟然成为了他的救命恩人。

苏皓月表面上说是个生意人，真实身份却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苏皓月问道

“那……日后，闻人公子日后该如何打算？”

“不知道。”西苑老实说着，他没有苏皓月那般的心眼，反正说出来又不会如何。他只是一个毫无价值的人，与闻人家也没什么关系了，是在找不出他身上有哪些地方值得拿去利用和威胁。也见不得会想找他，说不定还会巴不得他走得快点呢。所以他决定实话实说，信不信就由得别人了。

“可能到处流浪吧。”西苑说着

“这样，闻人公子，日后如若有什么能帮忙的，尽管来找我，我定会鼎力相助，在所不惜的。”

西苑打着哈哈说道

“苏兄言重了，我这人没什么大事干，应该没有什么会劳烦到苏兄的，苏兄不用整天都叫着闻人公子这般生疏吧，可以直接唤我西苑就好了，我也无字。”

苏皓月刚想回答，下人却在门外唤道

“主人，有客人求见。”

“好，西苑，日后也不用叫我苏兄，也直接唤我皓月吧。我先去忙了。”

“好的，皓月。”

西苑说着，苏皓月没多说什么，交代了几句虹梨就走了。

西苑坐在凳子上轻轻抚摸着刚刚包扎好的伤口，虹梨在一边看见了，问

“公子伤口疼么？”

“有点，不碍事。”西苑说着“啊，刚刚皓月兄说我可以随意走动，虹梨你陪我出去走走吧，我在屋里闷得慌。”

虹梨笑着说

“好啊。”

虹梨想要扶他，西苑却笑着说

“小梨你真是的，真的是当我站不起来了不成？我可是男人，这小小的伤好得很快的。”

虹梨笑，反说道

“是是，公子若身体健壮的话，这身体早就好了。”

“小梨你这是取笑我么？”西苑摇摇头说

虹梨掩口笑道

“我这是在说实话，公子你看着路走啊，摔倒了我可不扶你。”

西苑这会听话，走在这院子里的青石路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不多，花香淡淡地传入西苑鼻中，感觉很好。西苑慢慢地走着，兜兜转转，也没听见虹梨说哪里不能去，西苑想着还是不要乱走好了，正想回头叫虹梨带他回去，他有点路痴，走过一次的路是断不记得怎么走回去的。却不料虹梨对他说道

“这里是主人的书房。”

“诶？”

“公子想进去的话，奴婢叫人通传一声即可。”

“诶？这没关系么，书房不是一般都是重地不可乱入的么？”

“主人吩咐过，公子若想找主人，也可以到书房直接找他的。”

可我现在不是想找他啊，西苑想着，正想回头走回去。书房的门却被打开，苏皓月从里面走出来，身后也还跟着一个人。

西苑还没反应过来，苏皓月就先叫了声

“西苑。”

西苑暗道不好，正想转身匆匆逃跑，苏皓月身后那人却非常迅速的追了上来，抓住西苑的手

“小苑儿！”

西苑一个激灵，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回过头僵硬地笑笑

“萦……萦哥……”

10、羽挂枝头

“小苑儿！你怎么在这里……”唐萦抓住西苑的手猛追问，脸上急切的神色不疑有假。

西苑呐呐着……

“呃……这个……”

正想着要怎么说，苏皓月面无表情的说

“他就是我跟你说的救我的人，怎么？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小苑儿，林辙来信跟我说你离家出走了，这是怎么回事，我回去得派人告诉他，我找到你了。”唐萦抓着西苑的手说着。

西苑一急，反抓唐萦的手说

“不行！”

唐萦被他这态度吓了吓。问

“为什么。林辙他很担心你。”

西苑觉得自己反应是太大了些，于是松开唐萦的手，对他说

“我不想再回去了，别告诉他，他快要成亲了。”

“什么？！他要成亲了？！他没跟我说……”唐萦很是惊讶，继而说

“我可能近段时间都不能去京都了，正想叫林辙来接你回去呢。”

西苑说

“千万别……”

唐萦多少有点猜到个中情节，他不是看不出西苑和林辙之间的暧昧，对林辙突然说要成亲这个事情很是诧异。他问

“那你家人不会担心你么？”

“不会的，没有人会担心我的……”西苑的眼睛有些空洞，不过又很快恢复过来。他对唐萦有点恳求的意味说

“当我求你，你当没看见我行不行，别告诉林辙我在这里行不行……”

唐萦看着他。末了，他也不好管那么多“闲事”。于是说

“要我当做没看见你是不可能的，不过，我可以不告诉林辙，但是我觉得你还是跟他联系下会比较好。”

西苑低低头，说

“谢谢你……”

说罢，便咳嗽起来，苏皓月走过来说

“有什么事还是进屋说吧。”

唐萦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苏皓月，苏皓月不悦地问

“你这什么表情？”

“你居然会关心别人？？”

“……对救命恩人不该关心吗？”苏皓月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虽然是这么说，但这太不像你了。”

苏皓月微微眯起眼睛，唐萦噤声，虹梨赶忙扶着西苑进屋。

进到屋内坐下，唐萦继续问着西苑

“你怎么就突然离家出走了。发生了什么事吗？林辙在信上也没跟我明说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叫我多加留意看看能不能找到你。”

西苑沉吟着……

“这个……”

苏皓月在一旁安静地喝茶，唐萦见西苑不是那么想说的样子，也见过西苑家里那些人是怎么样的态度对他，于是便说

“你要是不想说就别说吧，只是你日后打算如何？”

西苑对上唐萦的眼睛，感觉有点微妙，答道

“皓月兄的毒解了之后，大概会去更远的地方吧。”

唐萦说

“你是打算一直流浪吗？小苑，不如你留在这里，我在泯萍的事情已经解决完了，也不打算回云安，不如你去我那里，好不好？”

西苑看着他说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嗯？我们不是朋友吗？”

西苑眼神变得柔和起来。低声说

“我们其实认识不久，就那么几天而已。”

唐萦伸出纤纤素手，宛若女子，他捧起西苑的脸蛋，西苑看着他的眼睛显得有点迷茫而无助，其实西苑很真不知道他解了苏皓月的毒后该何去何从，一点方向都没有，说不迷茫是假的，此时唐萦却对他说让他留在这里，心里是动摇的，可是他该如何去相信这个人。他们不是只是萍水相逢而已吗……唐萦被他这无助的表情戳中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对他道

“都说了我对你一见如故咯，小苑儿是个好孩子，我喜欢你。算是一见钟情？”

西苑猛的脸红，他挣脱唐萦的手，无奈唐萦放手前狠狠掐了下他的脸蛋，他揉着被掐疼了的脸，呐呐说

“什么叫一见钟情呢……”

“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有种想亲近的感觉，谁叫小苑真那么可爱呢……”

西苑看了一眼由头到尾都没有发过言论的苏皓月，有点不好意思了，撇过脸去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那我为什么要骗你。”唐萦认真地反问道

西苑想了想，以唐萦的生意来说，他要什么没有，况且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骗了他的确什么好处都没有。他也觉得唐萦不是个坏人。

直到后来知道了唐萦是什么身份，他也还是觉得唐萦不是个坏人。

这时苏皓月却开口了，却是对唐萦说的

“不见你一阵子，你又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烂好人了？”

唐萦似乎和苏皓月不是那么的谈得来，他翻白眼

“要你管得着么，这还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什么，救你的人居然是小苑儿。”

他又伸过手去想拍下西苑的背，刚碰到，就感觉西苑轻颤了一下，他忙问

“怎么了？”

“他背上有伤。”

苏皓月替西苑淡淡地答道，唐萦吃惊

“伤？小苑儿，你究竟发什么事了？”

“咳……”西苑掩饰地咳着“就是做错事情，被教训一顿，被赶了出来而已。”

他用同样的陈述回答

唐萦不再多问，只是应了一句

“原来如此。”

唐萦喝完杯里的茶便走了，临走前对西苑说

“小苑儿，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西苑点头，应声说

“好。”

唐萦见他这样子，觉得他很是乖巧，越看越顺眼，于是……

还是忍不住在他的脸上“吧唧——”了一口，西苑还是手无足措，苏皓月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还是淡定地坐在那里。等唐萦走了以后，苏皓月对他说

“想不到西苑和唐萦这妖孽是认识的。真是缘分。”

呃……妖孽？西苑内心想着，这称谓倒是挺适合唐萦的。

“唐萦很少用这样的态度对人的。”苏皓月说着

西苑说

“是嘛……”我也觉得他平常在别人面前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后半句没说出来。

半响，苏皓月没有要走的意思，西苑也不说话，正当气氛有点沉闷的时候，苏皓月对西苑说

“西苑若是不介意的话，待解完毒以后，你也可以留在这里。”

“啊？这总是不好的，只是在巧合的机会下救了皓月兄而已，我也不好一直白吃白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