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纪事 上——西苑

唐萦听到他说和自己出去的时候，眼前一亮

“真的？”

“嗯，今天让我请你去喝酒吧，往日都是你请我。”

“好啊。”唐萦也站起来，笑眯眯的说，那笑容还是一如既往地耀眼。西苑已经淡定了许多。

他发现唐萦并非对每个人都笑的，他总不懂为何唐萦每次总能在他面前能自然而然地大笑。西苑这时候往往都会把念头一转，想着，他开心好了，谁知道为什么呢。

正要出门的时候却看见苏皓月坐在客厅里，自己一个人，不知道在干嘛，唐萦嚷道

“苏皓月，一起出去吧。”

苏皓月听到叫他，抬起头来，问

“去哪里。”

“荷风楼。”

“去我楼里干嘛。”

“废话，当然是去喝酒了，不对！那是我管的，什么时候就只是你的了，我也有份。”

苏皓月对他的叫嚷恍若未闻，优雅地站起来，抚平衣摆，道

“好啊。”

唐萦一脸厌恶地看着他，西苑心里想着，哦，看来唐萦和苏皓月是生意上的伙伴呢。西苑笑着说

“萦，你和皓月兄的感情真好。”

“……我和他的感情好？小苑你的见解真独特。”

西苑笑。

三人都是容貌不错的人，同时出现在街道上自然是引人注目。尤其是苏皓月和唐萦，西苑想着。这两位都是美男中的美男，不知道引来了多少少女的目光。不，已经不止是少女们的了，现在男人的注视也是光明正大的，他们两个看上去倒是好像一点也不受影响，是早已习惯了吧。

来到荷风楼里，小二出来一见是唐萦，立马赔着笑脸道

“唐老板呢，楼上雅座。楼上雅座。”

西苑奇怪着，这楼不是唐萦和苏皓月一起的么，怎么小二只认唐萦呢。楼上坐下，唐萦便开口道

“苏皓月在幕后做大老板，小二自然是不认得他了。”

这话是说给西苑听的，却看向苏皓月，眼里充满了不满，苏皓月看了一眼唐萦，唐萦道

“有什么关系，反正告诉小苑又不会怎样。你这幕后当然不知道我们这在明理打理的有多么辛苦，拜托你有时候也出来管管好不好，我还有纭彩坊的生意要打理。”

对啊，唐萦是纭彩坊的老板呢，还做着这酒楼的生意？是在太厉害了，西苑心里越发觉得坐在他面前的这两个绝不是普通人。

唐萦和苏皓月见西苑一脸佩服的表情，唐萦觉得他可爱极了，心里想些什么全摆脸上来了，于是伸过手去掐了他一下。苏皓月也觉得有些有趣，这闻人西苑有时候呆着不知道想些什么，有时候却有很容易猜到。不禁看向他的眼神多了些笑意。

西苑的脸被唐萦掐的发疼，唐萦每次掐他都毫不留情，力道很大，所以他现在是脸颊红红的。

“干嘛又掐我。”

“你可爱呗。”

再尴尬的事情，经历多了，也变得无语了，所以现在西苑是干脆不理唐萦。唐萦则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叫了壶陈年女儿红，再叫几个小菜，这三个人坐在那里闲谈着，西苑出奇地和他们都很谈得来，本来西苑以为他会插不上嘴的，但是他们聊天的时候却不只一味聊生意上的事情，真不知是他们有意不让他无聊，还是真的谈得来。不过他倒不觉得他有这么大的面子，让这两位迁就他找话题来讲。大概是大家都投缘吧。

西苑偶尔看看窗外，这矢汴倒是很热闹，繁荣不亚于京都，应该是地理位置好，有山有水，气候很好。这是个好地方，西苑想。本来神游着的，他却突然看到对面屋顶上有人，屋顶上有人罢了，现在还朝着他们这里飞来，西苑还没惊讶完。那人都到了跟前，相对于他的惊讶，苏皓月和唐萦的反应倒像是什么都没看见。那人朝着两人跪下，转而向唐萦递上一只信封。

唐萦接过信封，挥挥手让这人退下。西苑也收起了惊讶，果然不是普通人啊不是普通人啊。

唐萦摊开信，扫了一眼就当做是看完了，然后他递给苏皓月，西苑一眼不去看那封信，是真心连纸张的角也不想看到，他是真的不好奇，这些事情他也不想知道什么。于是他看向窗外，不去理会那两人的交集。

就过了那么一会，苏皓月开口说

“你去吧。”

“为什么不是你去。”唐萦颇不乐意的说。

西苑脖子有点酸了，回过头来，那封信像是原封不动地放在桌子上，苏皓月道

“信上不是叫你去吗？”

“你也可以去的。”

“被点名的不是我。”

“……好，我去。”

两人沉默了一阵。西苑也不作声，唐萦突然开口

“苏皓月，我不在的时候不许欺负小苑。”

“诶？”西苑发出疑问

唐萦转过头委屈地对西苑说

“小苑，我又要出门几天了。”

“噢。”

“你这死小孩，就没有什么表示吗？”唐萦现在这副样子要是刚刚送信的人和楼下的小二看到了，绝对会被吓到的。

“啊，出门要注意安全。”

“……”

苏皓月轻笑，唐萦举起酒杯一饮而下。站起来就要走的样子，西苑一把抓住他，惊奇地问

“现在就走？”

“对啊，时间有点紧。”

“这么快……”

唐萦见他抓着自己的袖子，拽得那么紧，原本不情不愿的心情变得很好，暧昧地笑笑

“怎么？小苑舍不得我呢？”

西苑放手，说

“不是。”

“承认吧。”

西苑刚想反驳，唐萦却突然俯下身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无论这是第几次的尴尬，就算西苑无语了，也不代表他不会脸红，于是他很不争气的脸红起来，表示相当无语。

唐萦真的很赶，所以他是当真现在就离座走了。西苑看着他离开。只剩下他和苏皓月坐在那里，西苑为刚刚的场面而感到更加尴尬了。

苏皓月却突然伸出手来，西苑以为他要干什么，脖子一缩，岂料苏皓月只是摸摸他的头

“你还真是个孩子。”

西苑呆愣，他完全没料到苏皓月会说这么一句话，过了良久，才反驳一句

“我不是孩子了，我二十了。”

苏皓月扯动嘴角，算是一笑，便举起酒杯继续喝酒，西苑反应过来，摸摸自己的头说

“我真的已经二十了。”

“噗……呵呵。”

这会苏皓月真笑了出来，西苑觉得他是在取笑自己。苏皓月看着西苑，西苑有点不情愿，谁会喜欢取笑自己的人盯着自己看。

苏皓月心里道，说他孩子还真是不假。他对闻人西苑的印象开始改变了些少。觉得并不是传闻中给人那种印象。也不是毫无用处，至少他懂得一些下人会干的事情，这没有让苏皓月看不起，倒让他欣赏。

出生于那种家庭，没有心机就算了，也懂得做一些下人会做的活儿，其实很难得。

西苑这下倒真有种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感觉了，以前什么时候不是他和别人一起调笑别人，一起开别人的玩笑，怎么现在好像倒转过来了……他成了别人调笑的对象了。

西苑表面上好像是很不乐意的样子，但心里却开始有了种以前没有的充实的感觉……

13、彼时有谁

取下手腕上的白布，腕上的结疤都已经脱落，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伤痕，这大概会一直留在上面，消失不了的了。

西苑耸耸肩，留着就留着呗，要是别人问起就说这真是意外而已，意外。最重要的是，只是这淡淡的伤痕他救了一个人。多少人都会愿意的吧。

这么快，三个月早早就过去了。天气不再那么的炎热，到了夜里开始有了些许秋的凉意，苏皓月身上的毒早已清除，为此西苑还松了一口气。为此上上上……个月说出去几天的，但是却才回来不久的唐萦还取笑他说

“小苑，这中毒的人又不是你，该松口气的是他不是你。”

“怎么都好，皓月兄身上的毒解了，也算一件好事啊。”

“多少人巴不得他死啊……”唐萦嘟哝着，西苑没听清

“哈？”

“诶，没事，我自言自语来着。”

似乎唐萦回来后也不是那么地闲，今天过来那么一会，凳子还没坐热他就走了，而且也不是专程来找西苑的，是过来和苏皓月商量事情的。商量过后来找西苑扯谈几句就走了，西苑不知道他们做的是什么事，就是有点担心唐萦而已，因为唐萦是带着一脸疲惫回来的，到现在一直没有消散，那疲惫的脸色。

西苑给院子里的花浇完水，便抱着一大摞书准备还给苏皓月，亲自拿过去书房摆好。本来虹梨他们的都说让下人做就好了，西苑想想，其实他也算半个下人吧，况且他从很久以前就习惯了没什么人服侍他，他也乐意亲力亲为。找多些事来做是好的。西苑也从不把虹梨他们当下人看，反而有时候会和朋友一样，坐下来一起吃饭，一起谈话。虽然苏皓月吩咐过让下人做好饭菜送到西苑房里的，他自己也是一个人吃饭，早已习惯一日三餐都是在书房解决，西苑可不是那样想。一个人吃饭那样无滋无味，倒不如和虹梨他们坐在一起吃得开心。

于是他抱着一大堆书经过客厅的时候，却发现有一大群人在客厅里面。地上还跪着一个人，而苏皓月高高在上地坐在正中央，有些轻蔑，又有些冷冽的看着地上的人，他的手又是优雅地撑在桌上，手指关节轻轻碰着脸侧，看似风平浪静，但身上发出来的气势宛如君临天下，叫人有些窒息。他此刻正眯着眼着跪在地上那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另外站着的那些人似乎都是苏皓月的属下，全都毕恭毕敬地一动不动。

只见苏皓月一挥手，地上的那人立即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西苑心里惊呆了。这苏皓月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啊，他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只是见到他挥了一下袖子而已。

西苑见此状况，脚步转了一个方向，掉头往来的路线走回去。苏皓月仿佛是没看见他，冷冷的开口对地上的人说道

“不枉唐萦这么辛苦地抓到你，看来不好好拷问，你也不会把那人的下落告诉我的，给我带下去。”

西苑越走离大厅越远，可他还是把苏皓月的话听到了，大概是苏皓月在处理他生意的事情吧。西苑走回院子里坐下。

呆坐了一会，他把书翻开来看了一眼，又合上，好像苏皓月不怎么忌讳他，也是，他只是似于下人的存在，自己也不会多说，多问，也毫无威胁。的确不值得忌讳。不知苏皓月还在大厅那里不，这些书还是明天再送回去好了，西苑想罢便站起来，把那些书又重新抱起来，准备回他自己的房间。西苑曾问过苏皓月要不要给他换一个房间，那间房明显就是客房，如今毒解了，他在府里干杂活的，算是下人了，再住在那里好像不是那么适合。苏皓月倒没在意这个，只是说不必换了，既然他留在他府里就应该招待好的。

西苑无奈想，还一直当他是客人对待呢……他自己倒觉得不自在起来了。

转个身却发现苏皓月在院子的拱门前，刚要踏进来的样子，见了西苑，便问

“你是要把这些书拿回我的书房吗？”

“嗯？是的。刚刚想拿过去呢。”西苑错看他的视线说

“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

“呃，总不好的，某种意义上我也算是府里的下人。”

苏皓月不做声，他这样说有点贬低自己的感觉。这心态和一般的公子少爷有点差别。西苑见他不出声，便说

“那我先把这些书放回去。”

苏皓月拿起其中的一本书翻开来看了一下。百夜异记？这书写的是上古以来比较出名的鬼怪的记录，苏皓月问他

“你喜欢看这个？”

“呃，嗯，没看过，看了之后发现蛮有趣的。”

“不会害怕吗？”

“呵，正所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况且我又不是胆小的女子，怎么会害怕。”

苏皓月把书放在那一摞书上面，示意西苑可以走了

西苑也没说什么，走过苏皓月身侧。往书房走去。而苏皓月走过去石凳子那里坐下。旁边还摆着几盆盆栽。苏皓月却是异常轻柔地捧起来，放在石桌上，时不时用手摆弄一下。就这样一直等到西苑把书都放好在书房回来了，他也还一直坐在那里。

西苑在他旁边坐下来，他问

“我打理的不是很好。”他挠挠头

“哪里不满意的一定要告诉我。”

苏皓月此时却是变得温和，西苑完全感觉不到他刚刚在厅堂上的那种凌厉的气势，感觉就像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样。苏皓月说

“这院子里的花都是我小时候和我娘亲一起种的。”

西苑愣了愣，苏皓月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我娘亲在我少年的时候就去世了，只留下这么一片花给我。”

西苑这下便知道了为什么平日苏皓月偶尔会亲自来打理这里了，也明白了为什么苏皓月不让下人随便进来这里，但是为什么他可以例外？纵然他是他的救命恩人，也不见得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吧，苏皓月很快解答了他心中的疑问

“其实我觉得你和我娘亲有点像。”

“啊……？”不是吧……

“我不是指长相，我指的是性子。”

“啊？”西苑还是反应不过来，他怎么会和他娘亲像了。

“我娘亲不喜欢繁世纷争，总是想逃避一切带着我过些平静的日子，但是终是不随她愿，我觉得你像的地方也是不喜欢纷争，我说的没错吧。”

西苑不可否认地点点头，他的确不喜欢什么纷争，一切的都不喜欢。

“所以，我觉得你和这个院子里的东西投缘。我是这样想的。”

“哈……是嘛。”

“我总觉得娘亲还在这个院子里，有个人陪她总是好的。”

“噗……”西苑如果此刻是喝着水的话，非得呛死。

“呵呵……”苏皓月再度轻笑，西苑抬起头来，这是他第一次发现他笑得如此明显，也发现，他笑起来是如此好看。令西苑有种刚刚在厅堂看到的那个人不是眼前这个苏皓月。

这花前的人显因为想起母亲而变得温和起来，西苑下意识地抚上那搁在石桌上的手。苏皓月一顿，他看着西苑。

西苑这个举动不为别的，只为他也是很早就没有了母亲的人，所以多多少少也能感受到一点苏皓月的心情。就算只是一点点，那也是曾经有过相同的感情，为那一位不在人世的母亲。西苑说

“我已经不记得我母亲的模样了。她死去的时候我还很小，但是她怀抱的温暖我却时而在梦到，虽然知道不是真实的，但我也相信那是母亲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我才会时而梦见她，纵然已经看不清她的容貌了。”

苏皓月看了看西苑，继而一直盯着抚在他手上的手，多年后，他每当想起这个场景，都觉得异常温暖和抒怀。

西苑蓦地缩回手

“啊，真不好意思。”

他吐吐舌头，苏皓月却什么反应都没有，西苑唯有默默揣测他是不是生气了。其实苏皓月当然是没有生气的，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坐了很久一句话都没有说，末了，只是说了句天色快黑了，让西苑吃饭去，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