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纪事 上——西苑

“谁说我让你白吃白住了。”苏皓月语气有点好笑的说，但始终不见他脸上有笑容。

“啊？”西苑有点呆愣

“你若留在这里的话，我可以找份事儿给你做……”

“这个……”西苑迟疑着

“你好好考虑吧。现在不急着回答。”苏皓月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淡淡地说

“好……”

苏皓月站起来走了，西苑多日有点浮沉的心稍微定了下来……起码不再那么迷茫，起码现在他可以选择不去到处流浪，那样，或许对自己的日后不会感到那么毫无头绪。

不过唐萦和苏皓月认识的，他倒是着实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唐萦。唐萦和苏皓月看样子也不是认识一两天的了。看起来关系还很不错，那么唐萦是不是也是看起来没表面那么简单，他也不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吧。

这世人就是这么复杂，然而他也只能叹息一下而已。那他要留下来吗？他问自己，这听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等苏皓月身上毒解开了再做决定吧。没人催他，犯不着和自己着急。

西苑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裹着伤口的白布巾，有些出神。正要跨出院子拱门的苏皓月蓦地回头一看，却刚好看到西苑看着腕上的伤口发呆。苏皓月看了那么一眼，便转身走了。

闻人西苑的身份无需质疑，在那么一个场合救了他，是偶然。并非有人刻意安排，所以不必担心闻人西苑是受谁指使，而隐藏着什么阴谋而埋伏在他身边的。况且是仇人的话，也不会大费周章地救了他再来埋伏。他的身份过于敏感，令他不得不对一切都提了十二个心眼。尤其是就在不久前他的属下中出现了叛徒，想到这里，苏皓月本身就凌厉的眼睛变得更为冰冷，他差点失去了性命。不过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小菜一碟。没有什么他是解决不了的，他现在想要做的只是慢慢地套牢那逃脱了的叛变者，让他慢慢地好好品尝背叛他的下场的滋味。

再回头一想，想收留闻人西苑是他的本意。一来闻人西苑作为他的恩人，要报答是自然的，他就是个再怎么冷血的人也懂的有恩必报。二来唐萦看得上眼的人或许有可取之处也说不定，虽然这闻人西苑在传闻中是一无所成，毫无用处。要留或是不留，完全看闻人西苑自己的决定。

虹梨走近西苑，轻声问他是否要茶水，西苑回头对她一笑，摇摇头，有些疲惫地趴在桌子上，眼睛闭了闭，像是要睡着。

11、花落月池

西苑住在苏皓月的府邸也有些时日了，自从看见了唐萦之后，唐萦几乎一有空就过来找他，渐渐地，西苑也不再抱着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态度对着唐萦，也不再纠结为何唐萦为何对他就好像认识了很久的人一样。渐渐地敞开心扉，真正和唐萦熟络起来。

而苏皓月偶尔也会过来和他们长谈一番，不知不觉，西苑今日已经为苏皓月解了第三次毒，而他身上的伤也早就好了。偶尔还会应唐萦之邀出门到处走走。此时，西苑正坐于这矢汴里最大的客栈里头，听着眼前这清秀的姑娘优雅弹琴，品着香茗，好不惬意。

唐萦见西苑一脸慵懒的样子，不由得想起在苏府见到他的那个时候的无助，他断不会相信西苑放低了什么，只是他掩饰的太好了，西苑这个人很容易让人了解，说真的就是他其实还保持着那么几分纯真的人，唐萦相信他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西苑，有种看见过去的自己的感觉，所以就是那么个说法，“一见如故”。

唐萦开口问

“小苑，你想好了要留下来吗？”

西苑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于是便坐正了身子，认真地答道

“我是……想留下来的。不过，我不知道我留下来可以做些什么，总要找活干养活自己吧……”

西苑也是想清楚了，想到并不会有人发散大量人手找他找到这么远，想着在这里呆着也不错，况且唐萦也在这里的话，至少他还有个可以经常出来说说话的朋友，只是，没什么所长的他可以做什么活来养活自己呢，这是他烦恼的。

“哈，你居然担心这个？！”

“这个不值得担心吗？”西苑皱皱眉头说

唐萦笑笑说

“我听说苏皓月那家伙说过可以帮你啊，你只要和他说一声，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总是不太好的。”西苑心里不是那么以救了他人一命而索取太多。

唐萦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的，心里叹道这少年是在是有点善良过头了，不过这也是他可爱之处，施恩不图报，这么好的一个孩子，那些人怎么舍得伤害他呢。唐萦心底冷笑着，他温和地对西苑说

“要不，让他给打下手的活你干吧，可以一边学习，可以一边干活。”

“打下手的活儿？”西苑看着他问

“唔，譬如，算账的，你在旁边记录一边观摩一边学习，还譬如书房的小厮，活儿不重，也不难做，这样你总不会觉得做不来了吧。”

唐萦说的这些活儿虽都是下人干的，但唐萦考虑有他的周到，虽然是下人的活儿，却不会太累，而以苏皓月的性格，也不会亏待西苑。这挺好的。

西苑听起来虽觉得这些事他从来没做过，但是他也觉得好像还不错，就算他以前是个大少爷，但也没有大少爷的那种娇气。他觉得从最老实的活儿做起的话，挺适合他自己的。

“回头我帮你和苏皓月说吧，那张死人脸，谁也不待见他啊，我明白的。”

西苑摆手说

“也没有啊，我觉得皓月兄这人也蛮和善的。”

“噗……”唐萦差点把刚喝进去的茶水喷出来“他和善？！”

西苑点点头，唐萦语重心长地说

“那是因为你还没够了解他……咳。”

西苑觉得唐萦之于苏皓月比林辙关系还要熟的多，不禁问

“萦你和皓月兄认识蛮久了吧。”

“嗯。蛮久了。”唐萦就这么答道，其实唐萦做的生意也是属于苏皓月门下的，不过个中关系有点复杂，他也不是想要特意瞒着西苑，只是这么复杂的事情不告诉他或许是好的。

西苑点点头，也不再多问。唐萦也是很喜欢这点，他觉得这孩子不但心机不重。而且其实他做事也很有分寸，不该多问的，他从不好奇。

他不禁有点好奇，在那样的家庭下怎么会长出这么个小孩来呢，唐萦拖着下巴撑在桌子上盯着西苑看，西苑看他看着他，不禁有点不好意思

“干嘛这样看着我？”

“因为你可爱啊……”唐萦理所当然地说

这下喷茶水的轮到西苑了，这唐萦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说出那不害臊的话语来，他总是觉得叫唐萦做“哥哥”很是别扭，所以和他熟络以后就一直叫他“萦”了，为此，唐萦可是郁闷了好一阵子。

和唐萦别过后，西苑带着苏皓月派出来跟着他的小厮一同回苏府去，西苑在那里住了一个月有多，但是有时还是忍不住感叹一下这苏府的庞大与华贵，就连他这曾经的闻人府的大少爷也觉得闻人府也比不上这里啊。他进到府内就让那小厮干其他事去了，他来来回回走了那么多次苏府，再路痴也晓得哪条路是回自己的房间，经过那个苏皓月种了一堆花花草草的院子，碰巧看见苏皓月在里面，于是西苑也走进去，这苏皓月除了这块地种着许多的花草，府里别的地方却是不多，西苑只当这是他的爱好。

他走过去和苏皓月打声招呼

“皓月兄。”

“哦，你回来啦。”

回来……西苑突然一瞬间中有种这人是问候他回家了，西苑心里猛地挥掉这个想法。开什么玩笑呢，自己也有点厚脸皮了。他表面很淡定地答道

“嗯，皓月兄在干嘛呢。”

“在修剪一下花枝。”

哈……？西苑觉得这男人有时候反差真大，明明他忙的时候人影都不曾见过，这会倒是闲得在这里剪花枝了。

他见苏皓月正要随意剪去那翠绿的枝丫，他叫着

“等等。”

苏皓月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他，西苑说

“这个地方剪了就不好了，花枝并不是剪了所有岔出来的枝条就好，好好剪的话也可以剪出个好看的形态来。”

苏皓月看着他并不做声，西苑却突然来兴趣了，他问

“能让我试一下嘛？”

苏皓月把手里的剪刀递给他，西苑接过，捧起那盆花放在石桌上，认真地修剪起来。

苏皓月本来是看着那盆花的，视线却渐渐移向了在修剪这那盆花的西苑，西苑长相是很不错的，显得秀气，显得稚嫩，他一开始还以为西苑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孩，想不到他已经是二十岁的人了。西苑低垂的眼帘让他卷而长的睫毛展现得一清二楚，眉毛直挺而秀气，皮肤光滑而白皙，一头青丝看上去更是柔软如绸缎。苏皓月想着，闻人西苑这皮囊还是不错的。不消一会，西苑便抬起头来，而他早就把视线重新放在了盆栽上。西苑放下剪刀，让他看清楚一点

“你看，这样还不错吧，剪去多余的枝丫，你刚刚要剪的这个地方没剪呢，这样看上去还不错吧。”

苏皓月看着这盆看上去的确是多了些姿态的花，温和地点点头

“是的，我也不懂这些，刚刚我只是随便修剪而已。”

西苑顿了顿，随即不好意思地低头说

“呃，真是羞愧，我多管闲事了……”

“不，谢谢你的帮忙，这样挺好的，想不到西苑对这个也有研究。”

西苑在比小姑娘们面前倒是挺大胆和爱显风流的。如果他碰上了“道行”比他更高（譬如说唐萦），或者不爱开玩笑的人（譬如他爹，譬如苏皓月），他就会变得老实起来。他是碰到唐萦之后才觉得自己以前那些对小女孩们的调戏根本就是不值一提。于是他现在也老老实实地说

“只是以前有和别人略略领教过而已。”

别人不是别人，而是林辙，只不过西苑不太想提起他，并不是想逃避，而是想放下而已，他始终不可能属于他的。

苏皓月点点头，然后对他说

“我种了一院子的花却是不懂得打理的，西苑若是有空的话，可否帮我照看一下？”

西苑心想苏皓月应该是挺喜爱这一院子的花的，听到有事情可以让他做，他当然乐意

“好啊。”

说罢便拿起剪刀兴致勃勃的，苏皓月觉得他这个样子是有点好笑，轻笑一下，说

“不急，慢慢来。你修多久都可以，只要这些花草别长得太过旺盛就好了。”

“哦……哦。”

西苑一本正经地看着摆在他面前的几盆花草。一点都没擦觉刚刚几乎不怎么笑的人在轻笑，而那个人平日凌厉的眼神，此刻也是变得柔和了点的。苏皓月是这样想的，眼前这个人还犹如张白纸一样，不必要在他面前摆出架势。

而虹梨和绿悠正要回房看看是不是西苑回来了，却看到自家主人和他正和谐地坐在院子里，好像在谈着什么，气氛很是融合。这真是难得一见的好景，于是无声无息地退下。

苏皓月问了一个同样的问题

“你打算留下来吗？”

这一个多月的相处，苏皓月觉得西苑这人并无什么心机，留下来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多的麻烦，若要给份事他做的话，权当是多了个替他干活的。当然，他不会真当他是下人。

西苑对他说

“嗯，今天萦也问了我，他在这里的话，我也有个人陪我聊聊天，只不过我不知道在这里能干些什么，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干，游手好闲地过日子吧……”

“你就留在我府里帮我打理这些花草好了，我会付你工钱的。”

“诶？”

“这也算一个活儿，平日我不太让下人们进来这里。”

“那为什么……”

“你的身份不一样……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下人。”

西苑觉得哪里怪怪的，却有说不出是哪里，不过这个倒是难不倒他，他虽没打理过一整个花园，但这倒是一份很闲逸的活儿，倒是挺适合他的。

“就只是打理这些吗？”

“这里看起来不大，不过打理起来挺麻烦的，这样你也不用觉得好像太过轻松了。”

“哦……”

西苑没想到，他考虑了这么久留下来要做什么，今天一日之内就决定好了，有些怔忪，就这样了？他日后就留在这里了？给别人做下人呢。其实还挺好的，他觉得心里有些踏实起来，起码是有份活儿让他干，他不再是以前那游手好闲的人了，他也不会再做他以前的大少爷了。在这里，他或许能过好他的往后……

12、院深影青

青石地板上稀疏地散落着几支花的枝丫，坐在石板凳上的少年正细细地观察着摆在面前的盆栽，手腕上裹着白布，昨天又给了一次解药苏皓月。对于他来说那小伤口并不碍事，只要注意点不会发炎，最多留疤而已，疤痕什么的对于他来说都没什么关系，倒是伤口的位置有点尴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有什么是想不开了呢。

唐萦一进院子看到这个场面有点气不过来，他的本意是给他的小苑领一份在旁边站着就可以的轻松活儿，如今，看，他整天都呆在院子里打理那些花花草草，累不说，都没时间陪他出去玩了。

他在西苑旁边坐下，西苑抬头看了眼他，然后继续摆弄他的盆栽，唐萦郁闷地说

“好吖，可以干活了，不理我了是吧。”

“哪有的事，我这不是做好皓月兄交待给我的事情嘛。”

“他交待你什么了？”唐萦眯起眼睛问，他不是没对苏皓月抱怨过，说他就是这么报答自己的恩人的，不觉得他把西苑当下人唤了么？苏皓月面无表情地回答他说，你没问过当事人，怎么知道他不乐意了。

于是唐萦现在就是来问西苑的，岂料这孩子还真是专心致志地在干这个了。

“交待我要好好打理这院子里的花啊。”

“你一风流才子埋没在这里太浪费了吧，和我出去找姑娘弹琴听曲不是更好么？”

西苑抬头笑着对唐萦说

“萦说笑了，我哪是什么才子，干活不分贵贱，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啊。”

不分贵贱？唐萦失笑，他着实是头一次听到别人说这么句话，这孩子太讨人喜欢了。他叹口气说

“好吧，我看你在这里也开怀了些许，有空记得要来找我玩啊。”

“嗯，好，话说，萦，你不用打理你的生意去么？怎么这会这么闲了？”

“我交给别人帮我打理了，我闲着呢。”

“哦……这样啊。啊，这好了，现在时候还早，我和你出去吧。”

西苑站起来，把手里的盆栽摆好，院子里的盆栽都有些搬动，只不过是为了看上去更为美观而已，他的工作就是好好打理这些花，每天浇浇水，剪剪叶子，捉捉虫子。这花倒真是不少，整理起来也挺累的，看似无聊，不过西苑这些时间除了打理这里，自己也会找些事情来看，譬如，多看点书，找苏皓月去借，岂料苏皓月摆摆手让他自己在书房里找好了，西苑好奇他的书房为何如此随便进出，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府上的书房不止一个……是他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