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离别前夕——风锦

季抒言缩在被窝里面死劲掐了下手心，直到神经末梢向他的大脑传达疼痛的讯息，这才确定此时是真实的现在而不是虚幻的梦境。

“怎么，做噩梦了？”路肖南把热水放在床头柜上，又搬了一个椅子过来坐在床边。

“我上午见到那个小邻居了。”

“你也觉得他小吧，对面那房子就他一个人在住，父母也不在身边，感觉怪可怜的。”

可怜？刚顺下的毛又竖起来了，季抒言凉凉地看着凑过来的脸，手指痒痒的直想掐上去。

上一世是他不对，只不过这回，他再也不会傻傻的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往外推。

厨房里飘过来的香味一阵赛过一阵，季抒言环顾四周，厚重的窗帘拉下来挡住了外面的光线，“几点了？”

“刚过五点，你先喝杯水润润喉，汤好了，我去厨房看一下。”

冬至以后白天渐渐变长，这个时候外面还有一些亮光，季抒言起身走过去把窗帘拉开，太阳下山了，街边的路灯亮了几盏，已经有吃完晚饭的老人在小区花园那里散步，老妇牵着老头的手，满是皱纹的脸舒展开了笑容。

季抒言伸伸懒腰，懒懒的穿好衣服拿了杯子又踱步到窗前，他眼尖的看到那个小邻居从一辆出租车上面下来，跺了跺脚捂着脸一口气跑进小区，白色的衣服在夜色中特别显眼，大大的帽子随着他的动作一上一下的跳动，从窗口这个角度看起来特别像只兔子，一只惹人怜爱的兔子。

季抒言郁闷的走到镜子面前，凑合外边照进来的一点点亮光观察自己的模样，皮肤偏白，下垂眼，不高兴的时候嘴巴是往下瘪的，鼻子那里有几个小雀斑，大体说来长得也不算差了，可是比起李曜，总是少了那几分勾人。

厨房里传出的味道越来越香，估计一栋楼左邻右舍都闻到了，季抒言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往小区里看了看，那个白色的身影看不见了，估计已经跑上楼，又过了不到半分钟，季抒言果然听到了敲门声，三下两下混合着敲，很急促。

不用猜，都知道是那个招人的小邻居。

“你忙你的，我去开门。”朝厨房里面吼了一句，季抒言趿了双拖鞋就跑去开门。

来的果然是李曜。那小鬼似乎是一路狂奔上来，气还没喘匀，一只手撑在铁门上，一只手抬起来正要往下敲去，就看到里面的木门开了。

季抒言只开了一条刚好能让两个人对视的缝出来，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扬了扬下巴说了句，“小鬼，你来干嘛？”

“我没吃饭。”

“这里没你的饭，你家在那儿呢！”季抒言用下巴指了指对面，欲意关门。

“你你你……”李曜一急，越发喘得厉害，喘着喘着又开始大力咳嗽，声音越来越大，空下来的那只手也不闲着，继续敲打铁门。

这下，过大的声响终于把在厨房里忙活的路肖南引过来，季抒言别过脸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小鬼摸着肚子楚楚可怜，“你这里好香，我从中饭就没吃，饿了。”

“那进来吧。”还没等路肖南做声，季抒言就抢先一步开了门，然后转过身去对着路肖南笑得灿烂，“你去忙，我给他拿些吃的。”

“诶，好。”

李曜缩在沙发上揉鼻头，刚从外面进来一冷一热那里痒痒的，季抒言从旅行袋里面掏出一大堆小吃，都是他在火车上剩下的。少年看着他动作，眨巴两下乌溜溜的大眼，扬起下巴傲慢的哼了一声。

不吃！

季抒言气得牙痒痒，直想把他那利落的小下巴给揪下来，“啧啧，小孩，跟我较劲你就输了。”

季抒言把几包零食扔在沙发旁边，起身往厨房走去。

这是真正的第一次交锋。

路肖南准备了一桌子菜，季抒言知道这都是为自己准备的，可是一想到被那小鬼占了便宜分了一半去，心里就怎么都不舒服。

“晚上不用回家吃饭了？”

“不用了，再过几天他们也要忙了，干脆要我提早来这边适应环境。”

厨房本来就小，这下容了两个人更是难以动作，一回头一转身都有肢体上的接触，季抒言又像块牛皮糖一样黏得紧，他从胳肢弯那里伸过手去挑着路肖南的下巴让他回过头来，“做这么多菜干嘛，那小鬼可吃不了这么多。”

锅里还在炒着菜，油粒啪嗒一声溅在手背上，路肖南也不觉得痛，他反手抱住季抒言，鼻尖靠着鼻尖蹭了会儿，“你也知道那是个小鬼啊，跟小孩较个什么劲儿。”

季抒言心里一紧，不好意思了。

“我这不是怕你饿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中午就吃了包泡面么？”

“咕噜”一声，肚子不可抑制的叫了起来。季抒言恼羞成怒，对着路肖南的肩窝处大大的咬了一口。

动作不重，又隔了一层薄薄的毛衣，牙齿咬在上面像是挠痒一样，让人心里酥酥麻麻的。

路肖南朝着他的屁股拍了拍，“菜要烧锅了，你先去客厅里坐着，我这边马上就好。”

第二十二章：元宵之夜（上）

那天晚上酒足饭饱之后小孩乖乖的回了家，之后几天也没有再来，季抒言有事没事朝对面望过去，那扇铁门总是关得密不透风，直到开学前一天晚上，季抒言睡得不踏实，半夜听到对面有开门的声音，想起身过去看个究竟，又怕吵着了睡在一旁的路肖南。

季抒言借口想换床新床单，又一直拖着不去买，这些天来一直死皮赖脸的睡在路肖南床上。路肖南也乐得舒坦，每天睡觉搂着一个人肉抱枕，方便又踏实。

就这样，两个人单纯的同床共枕了好几天，直到第一天上完课，季抒言被一脸神秘的王烨拉去了来园的小亭子里。

他们原来住的宿舍在大规模的检修，大部分学生都出去租房子，还剩下一小部分人搬到了学校挪出的教师周转房，王烨就恰好是其中之一。不过他也乐得方便，周转房离顾沁汐的宿舍近，正好给他一个机会滋润刚刚生根发芽的爱情。

来园的春天似乎比外面要来得更早，角落里几株不知名的小花已经抽了嫩芽，在春寒料峭的时节显得生机勃勃。湖面上波光粼粼，季抒言想起一个多月前他就是在这里和方怡一刀两断。

“诶诶，小季子，你是不是和路肖南同居了？”

季抒言回神，“你这消息也太快了吧。”

“这还不简单，我看你们俩今天早上一同来上的课，就猜到八九分了。”说着王烨往季抒言这边凑过去几分，笑得贱兮兮的，“怎么着，搅合到一起了？”

“你这什么下流思想呢！”季抒言一个巴掌拍过去。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进展。

开学前几天两个人窝在房子里都快窝出草了，正月十五的时候路肖南的妈妈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是叫他回家吃饭，路肖南瞥了眼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季抒言，正想拒绝，电话那头就把他的话截了过去。

“不就是还有一个同学么，叫上他一起过来。”路父路母一年到头走南跑北，在家的时候不多，见儿子一面更是比登天还难，今年难得有时间，自然不会错过这么一顿吃团圆饭的好机会。

结果一顿软磨硬泡，季抒言终于和路肖南一起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车。一路上季抒言都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一会儿死命地揪着裤腿瞎紧张，一会儿揉着脸问路肖南这副形象没问题吧，一会儿心里又打起退堂鼓，缩着脑袋说我还是回去吧你们一家子吃顿饭我凑什么热闹。

路肖南拽着季抒言的手往自己身边一拉，“怕什么，丑媳妇儿总得见公婆。”

说的是一点都不害臊，前面的出租车司机瞅着后视镜多瞄了他们几眼。

车子没开多久就到了，路肖南先下了车，季抒言跟在他后面慢吞吞的挪，前面的人等不及了回头看着他憋成猪肝色的脸，“走不动了，要不我背你上去吧！”

季抒言溜得比兔子还快。

“叔叔你回来啦！”一进门就有一个带了奶香的娃娃朝路肖南扑过来，粉嫩嫩的小嘴在他脸上一左一右印了两个口水印，手上还拿着吃了一半的热乎乎的南瓜饼。

“你做叔叔了？”季抒言好奇，他记得路肖南是独子，没有哥哥弟弟。

“她叫思思，我表哥的孩子，估计是我妈把她接过来了。”

小女孩奶声奶气的接了路肖南的话，“我到奶奶家来看叔叔。”

路肖南平时总是沉默寡言，就连过年的时候亲戚聚在一起，同龄的小孩扎堆一起玩闹，他也是一个人特立独行的站在旁边，久而久之，和兄弟姐妹的关系渐渐疏远，小一辈的人觉得他太过严肃，也不喜欢亲近，只有思思像是上辈子和路肖南有缘，非但不怕他，还打从娘胎里出来就黏他黏得紧。

路妈妈还在厨房里忙活，听到声音带着围裙就出来了，手上还沾了水，“诶，回来了。”

季抒言立马站得笔直，大气不敢出一口，“伯母好。”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路母，眼前的中年妇女比印象中还要年轻一些，即使在厨房忙活也把头发盘得一丝不苟，脸上化了清爽干净的淡妆，十足的知性典雅。

“好好，进来坐吧。”茶几上放了几张报纸，路母又端了几盘零食出来摆在上面，“肖南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这回难得带同学回家，我平时总在外面跑，聚少离多的，日后你可得替我好好照顾他啊！”

季抒言羞愧，这么久以来他才是被照顾的那个。

“你爸出去买饮料了，你招呼你同学玩儿，我先去厨房忙了。”

“妈，我去帮你吧。”路肖南把思思递到季抒言怀里，径自朝厨房走去。

季抒言手里突然多出了一个粉嫩嫩的女孩，总觉得是端着一个漂亮易碎的瓷娃娃，轻拿轻放，连捧着抱着都不敢使大了力。

小女孩扎了两个羊角辫，额前的头发被金灿灿的蝴蝶夹子夹起来，额头光洁饱满，眼珠瞅着季抒言转了一圈，里面透出一丝蔚蓝，漂亮的像个公主。

小公主长得太可爱了，看得季抒言心里欢喜，忍不住在她肉呼呼的脸上轻轻掐了一下。

小女孩也胆大，不怕生的掐了回去，还用自己的小脑袋在季抒言脑门上重重的磕了一下，然后“咯吱咯吱”的笑个不停。

一大一小在客厅里耍得快活。

“哥哥是叔叔的朋友吗？”思思玩累了，小嘴一张一合的喘着气，整个人坐在季抒言大腿上不停地往下滑。

哥哥，这辈分可不对了。季抒言从口袋里拿出几块巧克力晃了晃，“思思要吃吗？”

“要。”思思把肉肉的手臂扬得老高，就要去够季抒言手里的巧克力。

“那可不能再叫我哥哥了，我和你叔叔是同学，是同辈的。”

“同辈是什么？”

“同辈就是你也得叫我叔叔。”

思思不认同的摇摇脑袋，“可是叔叔看上去比较大。”

季抒言“扑哧”一声笑出来，又捏着思思的脸揉了揉。

“而且，哥哥你给我吃巧克力，我告诉你一个叔叔的秘密哦。”

季抒言低下头，狐疑的看着一脸兴奋的思思。

思思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我前几天发现，原来叔叔喜欢亲手机呢。”

季抒言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把快要滑到地上去的小女孩捞了上来。

“哥哥，你脸红什么？”

恰好这个时候，路肖南手里端了盘春卷从厨房里走出来。

第二十三章：元宵之夜（下）

南方的家里没有暖气，这个天气偌大的客厅冷得像个冰窟窿，路肖南脱了大衣，蓝白色的毛衣外面罩了个围裙，厨房里温度高还不觉得冷，出来了就开始打哆嗦，放下手里的春卷就去开空调了。

思思还在嘻嘻哈哈的闹个不停，看见路肖南过来了就赖着要叔叔抱。

“厨房里还有得忙，我先拿点东西出来给你们垫肚子。”

季抒言嘴刁，又喜欢吃又香又脆的东西，这春卷薄薄的一层皮里面包了馅，煎得金黄灿烂，看一眼就被勾出了馋虫，引得人食指大动。

“油炸的东西吃了上火，记得少吃点，别贪嘴。”

季抒言吃的满口香支支吾吾的点头，思思嘟囔了一句“叔叔偏心”，就扑过去抢季抒言手里的东西。

一大一小吃得不亦乐乎，路肖南又回厨房里忙活去了，直到盘子见了底，季抒言才恍然大悟，第一次正式见路妈妈，怎么能不好好表现一番，自己在大厅里和奶娃娃贪吃闹腾，扔路肖南一个人在厨房里干苦力。

思思吃得满脸都是脆皮屑末，见季抒言停下来没有动作，小手又到盘子里拿了一个春卷凑到他嘴边，“哥哥不吃了？”

“不吃了不吃了，待会儿还要吃饭呢，你也别吃了。”

思思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会儿，然后干脆地把春卷放回盘里，“恩，要留着肚子，叔叔做的菜好好吃。”

季抒言一手抱起小孩，一手端着盘子进了厨房，路肖南正在炒菜，油烟机“嗡嗡嗡”的响，路妈妈蹲在洗手台下面摘叶菜。

“奶奶。”童音嫩嫩的，思思伸出手要路妈妈抱。

“诶，你们怎么进来了？”

路妈妈赶紧洗了手把思思接过来，季抒言顺势把她推出去，“伯母你带着思思玩，我来洗菜。”

“这孩子……”

季抒言不善厨艺，可是洗洗切切还能凑合，路肖南负责最后一步加工，两人配合的挺默契，菜上了一大半的时候路爸爸刚好回来了，季抒言出去溜达了一圈加了不少印象分回来，临进厨房的时候还听到路母正拉着路父说这孩子真懂事，又乖又有礼貌。

“这下放心了吧？”路肖南刚把红烧排骨起锅，浇了汤汁色泽金红，浓郁的香味让人垂涎三尺。

季抒言夹了一块试吃，排骨酥烂，肉质肥嫩，白色的筋膜咬起来很有嚼劲，他狠狠的咽了一下口水，摸摸鼻子，“这不来点印象分嘛！要是以后摊牌了，也不会让你太难做。”

路肖南的爸爸长得方方正正，平时总是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看起来太过严肃，脸部刚毅的曲线分毫不差的遗传给了儿子，只不过路肖南眉眼间还是像妈妈，眼珠黑曜温和，看着季抒言的时候能从眼眸里透出一缕缕的温情。

饭厅里摆了一张方形的饭桌，五个人同桌吃饭，路母带着思思坐在路父的右边，红木的椅子中间放了一个儿童专用的椅子，高高的四角凳，后面还有一个软软的靠背，思思拿着她专用的卡通碗勺，盯着那盘红烧排骨目光如炬。

季抒言正好坐在路父的对面，有点儿心虚不敢正面对着路爸爸，只好不言不语一个劲的闷头吃菜，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路肖南假意咳了咳，“爸，要来点酒么？”

“小季也能喝么，我们三个来几杯吧。”路父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就好在饭桌上小酌几杯，怡情嘛！

路妈妈听了正想起身去拿酒和杯子，季抒言抢先说道：“伯母你别忙，告诉我在哪儿，我去拿就是了。”

话说也巧了，季抒言的爷爷是个酿酒师，从小耳濡目染，到现在潜移默化间也知道了不少关于酒的知识，既然路父是个好酒之人，肯定对酒也有不少研究，从这方面下手，季抒言可得好好表现一番。

于是一顿饭吃下来，一老一少侃侃而谈，季抒言把路老爷子哄得开开心心，末了临走的时候，路爸爸还拍着他的肩说：“小伙子有点料，可不像现在的年轻人，浮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