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东方千江

刀刃还锋利的手在自己的手臂一划，红痕蔓延开，以王二的身体为画布般扩散开来。
就像上次他忌妒时咬了王二的手臂那样。
他愣著看王二把手举到他面前，靠近他的唇。
好甜。
可是他的泪水留下来中和了口中的甜意。
「你……很饿吧。」
桓儿摇摇头，拒绝再靠近他的手。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了，回家吧。」王二靠在他怀里轻声催促。
「去哪里？」
「小船哪！那就是……我的家。」知道得不到谅解的，王二像陈管家挥挥手，就与桓儿消失在寂静的夜空。除了地上的一

摊血，彷佛什麽都没发生过。
陈管家把倒在地上的萧裔扶起，看到门外探看的好事花魁们，好在他们没看到刚刚那一幕，没吓的花容失色。毕竟在这里

生存见过大风大浪，知道这一刻最需要的除了冷静还是冷静。
「流衣，看够了就来帮帮我！」
「……嗯。」似乎是被陈总管难得的严肃面孔给吓到，他二话不说乖乖进来帮忙。

船夫19

「王二，你别死，你别死！」抱著浑身是血的王二在夜空中奔驰，桓儿心急的在他耳边呼唤。
「我不会有事的，我只是有点累……有点累而已……」王二尽管虚弱还是挤出一丝力气傻笑，要他放心。
「对不起，都是我害的……」
「这只是一点小伤，一会儿好了。」他现在不知道为什麽就是想回到船里。
「快到了，王二！你再支撑一下。」语毕，他用更快的速度开始疾跑，像黑夜里的一阵风，快的令人看不见形体。
「到了。」来到上岸时的地方，那馊孤零零的小船不知何时在旁也停泊了一馊精致的画舫。「是谁？」他带著王二跃上船

，不顾那搜船上的船员们讶异的眼光。
「是我。」从船舱里走出来，云觉攸面色不善。「真是的，我才不见几日，王二又见血光。」
「是你？」桓儿愣愣的看著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百思不解。「你果然没有放弃他……」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把他抱进来，我来治疗。」难掩忧心，他速速又步回舱里准备药物和绷带。
看著云觉攸忙碌的背影，桓儿把王二放在塌上後就只能呆呆的看著他处理伤口，像个怕被责骂的小孩战战兢兢的坐著。
先是看他把伤口旁的血渍用水擦乾净，用些药膏涂涂抹抹後，拿起针在烛火下烧。还不知道他到底要怎麽做，就看到云觉

攸穿好线的针豪不犹豫的往王二的伤口附近扎。
「啊───！」桓儿惊叫。好恐怖喔！
看著眼前一个成年的男子泪眼汪汪怪叫，云觉攸心中一点怜悯都没有，继续扎下一针。
「啊───！」
「啊───！」
「啊───！」
一针、两针、三针……终於到最後可以收线，桓儿已经快被吓到崩溃了，他的叫声也远远压过王二痛苦的呻吟。他不能理

解，为什麽可以拿针在人类的皮肤上穿来穿去，好像在缝布娃娃一样。
「这就是王二对你宽容的下场，你明白吗？」冷著脸处理著伤口，用乾净的绷带缠绕後，他写了药签命人去城里抓药。
「……呜呜……我以後不敢了。」好似针扎在王二上比扎在他身上还心痛，桓儿泪流满面的在王二身旁啜泣。
「不哭……不哭……你别吓他了。」王二看到哭的不能自己的桓儿安慰道。
「是他害你的，当然要他不好受些。」不然再下次王二还有命在吗？
「谢谢你了，觉攸。对了……你怎麽会在这里？湘濂呢？」
「我才要问你怎麽了呢！刚刚被抱进来的时候连衣衫都破了大半，你先回答我。」刚刚怵目惊心的画面还在他脑海里，让

他心里很不愉快。
「对啊！你刚刚在里面到底发生什麽事啊？」收起眼泪，桓儿也是充满疑问的。难、难道那个男人对王二……不会吧？一

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心里愤恨，早知道就杀了他。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两双眼睛逼问著他，他不得不解释清楚，但自己也是糊里糊涂的。「我只知道我衣服被

那个人扒了之後……他压下来……然後我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云觉攸一脸嗜血的样子跟桓儿其实没什麽两样，甚至还多了一份歹毒，让王二打了个哆嗦。
「嗯……然後他就飞出去啦！」他赶忙澄清，满脸害羞，不太愿意提到他光著身子的事。
「飞出去？对啊！我进门的时候，那个人就跌落在墙脚……」
「难道是……」云觉攸掀开王二身上穿的好好的衣物，在王二的挣扎中拿出挂在他脖子上的锦囊。里面有他们离开王二家

时留下来的东西，他的两个药瓶和一个木牌、一束头发。打开後云觉攸看到木牌有严重的焦痕，头发也被烧去了大半。
「这是怎麽回事？」桓儿问著，不知为什麽就是不想去接近那锦囊里的东西。
「其实我给的两个瓶子不只是装药，瓶底下了一个咒。」露出瓶子底端，恰好有一个下面有文字，另一个下面有七芒星阵

。
咒语的力量来源就是木牌和头发里面埋藏的意念，配合他的药真是天衣无缝，这是他自己也很欣赏的杰作呢。「这个阵，

只驱妖，尤其是意图不轨的妖。」妖的能力越强，反弹力越大。
「你这什麽意思？」桓儿听闻，脸色又绿又黑。
「说白点是为了预防你对王二图谋不轨，没想到会用在别的妖怪身上罢了，还好，这个符咒还有一次的效力，你要不要试

试看呢？」 云觉攸毫不掩饰的说，这可是他与另外两个人夜间开会，孜孜不倦的成果，谁叫这家伙该开会的时候偷睡觉

，还缠著王二不放。这只是一点小小的报复，原本是登不上什麽台面的。
「难怪……就算在两人在行船时光线好、气氛佳……我就是不知为何什麽也没做……」还以为自己心地纯洁、大方体谅…

…没想到只是本能的闪躲陷阱而已。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哭呢？
「好在这个东西真的救了你一次。」怜惜的摸著王二瘦了些的面颊，云觉攸冷酷的眼神缓和了一点。「你居然碰到了妖物

，怎麽办呢？」
「我怎麽看都觉得你比妖怪还可怕……」桓儿在旁低咕，一边暗恨自己连同类都察觉不到。
「会有什麽事吗？觉攸……」他不明白。
「也许有、也许没有……只是……你遇到的是萧裔……」他有不太好的预感。「我不知道他是什麽妖，但是我知道……他

下一站，不在兰州。」
「在哪里？」王二隐约已知道答案，双手抓著觉攸的衣袖下摆。
「在京城。」云觉攸放缓语调。「他要去找已慕名多时的栖霞楼倌人……水湘濂……」
「启秉主人，萧裔大人正往京城而来，约莫在後天晚上，便会来此会见京城第一名倌。」月湮跪在地上，向卢梦袭报告消

息。
「是吗？居然提早了……」坐在书房，卢梦袭批阅著公文，閒散的模样，好似等著他许久了。「难道兰州的倌人这麽无趣

？连一夜都待不到，看来萧裔的标准也不低，不是每种花都采的。」
「启秉主人，属下在兰州有探听到一些消息，据闻萧裔那夜是负伤离去，事情的始末尚不明了，只知他来去匆匆。」
「负伤？居然有东西伤的了他，还真是难得。他可是连扒百万大军都砍不死的将军哪。」对这则消息感到讶异，卢梦袭思

考了一下，吩咐。「没关系，原定计画不改，就告诉他随时欢迎大驾。」反正，他绝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我美丽的湘

濂该穿什麽衣服呢？白色……太朴素……还是银色的好。帮我挑件上好丝绸的，款式当然要新颖，不然可配不起他。」毕

竟是最後一次了，当然要隆重些。
「是的，主人。」月湮接获命令，马上退出房间。
还缺什麽呢？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够……
他打开窗，聆听夜里忧伤的萧声，好像这样心理就能踏实些。
卢梦袭对著手上的伤痕喃喃自语：「萧裔、萧裔……我可盼到你来了。」
黑风岭上，断壁绝崖，草木萧瑟。四季如一景，时光飞逝毫无所觉。这里是练武之人的圣境，历代的大师都在这里完成毕

生心愿。
唯有崖上的一个黑衣男子，面对眼前的剑毫无兴趣，就这麽从山岭上直直望下去，对著湍急水势若有所思。
「师兄，你都回来好些天了，怎麽看你都不说话……」其实卫傲殷在庄中不理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是连剑都没看他

练过就是一个奇事。谁不知道绝峰剑庄主是一个武痴，他可以不吃饭不洗澡就是要舞剑，也可以放著庄里死活不管自迳闭

关在石洞，也不管是不是快灭庄了自个端著剑去消遥。这些大家都可以忍受，但就是不习惯他这要死不活的样子。
「师弟，你不懂……我最近……好怪。」他征征的看著自己的手出神。「我杀了智灵老人……」之後他率领武林，轰轰烈

烈的展开不少激战。他在之中得到不少崇高的评价与威信，直到……他又遇见那个小女孩。
「对，你终於杀了那个一直跟我们庄做对的老浑蛋，也帮我们绝峰剑庄推向了高峰，武林盟主在这耶！在我们庄耶……我

以前就觉得你一定会做大事的。」不枉他以前一直帮他做善後。
「我做了盟主，完成了我的心愿。」所以他回到这里。「但问题是……我不知道我握著剑还想要做什麽？」空虚，他得到

的是深不见底的黑洞……他记得女孩慌张的表情，面对该是恩人的他在自已面前手刃了她父母。
因为正邪不两立，只是这样而已。
小小年纪的女孩亲口告诉他，她要报仇。
「你是盟主耶，你随便一个召唤，什麽人不听你的话？」
「你错了，我只是绝峰剑山庄的庄主，不是天下的盟主。」师父在死前的训示一直深植在他内心。
「傲殷……你不是傲视群伦的鹰，也不该是只孤傲的鹰。我带你来山庄，是为了……让你完成历代庄主交付的重任。有一

天，师父会死。到时，只有你知道……除非你找到传人。」
此刻，没有握著剑，居然能心如明镜。
「师父要我做的，我誓死也会做到。」当年信誓旦旦的对著师父这麽说著，并且苦修多年。他一直不明白这麽简单的一件

事，他为何做不到。「知道我为何不用绝峰剑吗？」他腰上的南石剑，隐隐发出寒光。
师弟摇摇头，每个庄主都使用绝峰剑，唯有师兄放著庄中宝剑纳凉，自己端著市集上随便买的便宜货乐不可支。
「剑随意出，心随意动。反客为主，水比石刃。」说著绝峰心经第九重，他随手捻来的枯叶一抛，划破了崖底下的水流。

仅只一煞那，就够师弟大开眼见了。「师兄，想到要做什麽了吗？」
「我要……做天下的主人。」他站在黑峰岭上，狂肆的风像在迎合他的信念。没看到身後的师弟一脸吓坏的神情，又不敢

违抗他。
「去，把剑取来！」
「是。」
卫傲殷走到旁边高耸的石壁，拿起师弟特地送上来的绝峰剑，豪不犹豫的往壁上砍。顿时山崩石裂、尘土飞扬。
等到师弟的视线看的清楚时，就只看到师兄手上的剑变的又歪又斜，还裂了一半。师兄根本不看手中的剑，随手就扔在脚

边。
「师兄，这是镇庄之宝啊！」师弟赶紧从地上捡起，哪起袖子擦拭痕迹。无奈这把剑剑身已毁，本来上面精细的纹路都糊

掉了，不然就是有割痕。
「你要，那就送给你啊。」这把剑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师兄，这怎麽可以随便送人啊！」师父听到会哭的啦。
「真的，那把剑已经发挥他人生最重要的功能了。」这把剑可真要好好谢谢我。
「什麽？」师弟抱著剑弧疑。
「你可是七生有幸看到的喔，这个。」他们历代庄主保护的东西，由前朝皇帝亲自交与我们保管。「龙涎珠。」
「这应该是我们誓死要保护的东西吧？」虽然他以前都只有听到传闻。「那为什麽你要把它取出来？」
「很简单啊，我要天下大乱。」这东西可关系到社稷安危呢。
「师兄，你不是要做天下的主人？」这跟天下大乱有什麽关系？
「天下若要易主，动盪就是版图开始的机会。」他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往东、卦上说要往东……东边是……是……哪边啊？
秦煌幽拿著地图，走来走去不知为何就是在同一个地方绕圈圈。「难不成我走错了？」好不容易走进了官道，沿著大路走

迟早一天会到了城镇，他本来是这麽想的。没想到眼前的路似乎无限的延长，他走了好几天，就没看到一家店。
「怪了，我怎麽还没饿死呢？」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什麽时候体力变的这麽好，可能是在王二家时被训练的吧。
忽然，远处出现一批轿子，随侍的人有二三十个，怎麽看都像是皇家之类的。他本能的想要闪避，旁边却连一颗树都没有

。他尴尬的看著列队越来越接近他，廉子上的图案怎麽看怎麽熟悉。
「煌幽表弟，怎麽在这里看到你？」来人在他面前下了轿，一身军服打扮，看来混的不错。
「表哥……我只是出来郊游而已。」还好这里离家乡远，不然他的事情他应该就知道了才对。
「怎麽没看到其他人？」纳闷，秦煌幽可是秦家的红人哪。
「我不许他们跟，自然就没有跟过来。」撒谎这件事可是他的强项，他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
「表弟你也真是任性，可这样会让老人家担心的。」不太赞同他轻率的举动，毕竟秦家声势大，眼红的人多。
「不会的，表哥。我会自己小心。」他只想速速离去，不要有任何瓜葛。
「表弟要用走的去吗？」虽然一派轻松的样子，衣著怎麽看都像是在荒郊野外待了两三天。
「是啊，沿途好风光哪。」他睁著眼说瞎话，反正他的行径怪异在家乡中早就声明远播了。
「如果表弟不介意，就到我的军营住几天吧！我带你参观，比一个人好多了。」知道他爱玩的本性，他也没有多强留。
「军营？算了算了，听了就不好玩。表哥自己先走吧，我自己逛逛。」邀他去军营干什麽，无聊。
「真的吗？那我也不勉强你了，我是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也不知道你麽来的……不过你别在这里乱走的好，这里过不久搞

不好会成为战场喔。」若表弟死在他的辖区，不用说一定惹人疑窦的。「前面的小村已经被我撤走了，表弟要游山玩水还

是往回走吧！」
「什麽？」战争？彻村？怎麽没人告诉他啊，那他这麽努力的走那麽久的路不是在搞笑吗。「表哥，你没骗我吧？现在太

平盛事，这地方偏偏有战争？」
「呵呵，表弟。你是京城住久了，对局势是一点感觉也没有。没有一个朝代是没有战争的，不管是内战还是外侮，死死伤

伤也只有我们这些真正驻守的人才知道。」不愧是金枝玉叶，就是关在在院子里养大的。
「爹从来不跟我讲这些啊。」他无辜。「我根本不知道我走到这麽危险的地方……」
「你要庆幸你遇的是我，否则是别人随便什麽理由都可以轻易将你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