垩鬼 上——蝶影

爵爷你对魍魉存着什么心思我不清楚也不想了解……如果爵爷你再这么继续任性下去魍魉早晚对你会由爱成敬由敬成惧……

魍魉不懂夜迷为何会说出那番话，可他的确退怯了，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让他知道此时进房并不是个好时机。然后在发现水灵儿也渐渐靠近这儿时，他悄然离去。

魍魉第一个念头原本是要回自己的破旧小屋，可一想到他们爵爷的命令，最后终究还是乖乖回了寝室，脑子却依然不停回想方才夜迷和他们爵爷的对话。

他不是不会受伤不会难受……早晚对你会由爱成敬由敬成惧……

事实上无需早晚，他现在对他们爵爷只有敬只有惧，爱，何曾有过？

可真没有吗？

魍魉，我喜欢男人你怕不怕？不怕。我现在最喜欢你了。我也是。

自己那时的确很喜欢慕容聿，近乎感激的喜欢。白桦曾问过自己，如果当初救自己的不是爵爷，而是另有其人，自己是否也会如此忠心不贰？那时自己怎么回答来的，好像是说，如果那人和爵爷一样对自己这么好，他会。

后来白桦又问了句，如果当初救自己的不是爵爷，而那人一样对他非常好，那他除了忠心，还会不会有别的感情产生？自己又是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不会，语气果断地令白桦笑开了眼，直说不枉爵爷这么疼自己。

是啊，如果不是喜欢他们爵爷，他怎么可能在愈渐感受到爵爷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同时而没警戒；如果不是喜欢他们爵爷，他怎么可能任由他们爵爷对他不时搂搂抱抱，亲腻地如同爱人；如果不是喜欢他们爵爷，当那天爵爷眼中毫不遮掩地显露出对自己的情欲时，他早该落荒而逃，而不是顺从地等待他们爵爷将唇覆盖自己。

那时他心跳得好快，有些紧张、有些羞怯、有些不知所措，可却在他才刚发现自己对他们爵爷萌生的情感时，爵爷却倏地毁了这一切！

一切发生地太突然，自己为何被毁容魍魉至今还不晓得原因，只是从对他们爵爷的喜欢渐渐转变为敬重，然后在他们爵爷的喜怒无常下又渐渐地转变成畏惧，直至今日。

「发什么愣呐，不是让你休息了？」

垩鬼-14

甫进门就看到魍魉心不在焉的模样，慕容聿眼底掩上一抹深沉笑意，扬唇优雅地走近魍魉。

「爵爷。」一听到他们爵爷的声音，魍魉随即战战兢兢。

「本爵爷真有这么可怕吗，怎么你每次见到我都一副很恐惧的模样？」慕容聿坐到椅子上，瞧着魍魉慵懒笑道。

依过往经验，知道自己回了不是不回也不是，魍魉一时舌头打结不知该如何回应。

「怎么，有胆量偷听本爵爷说话，没胆量开口了吗？」慕容聿漫不经心地玩弄着自己指头软声道。

倏地睁大双眼，魍魉差点忘了自己是没有什么事瞒得了眼前这人的，当场跪了下来：「爵爷恕罪，魍魉并非故意偷听爵爷你和夜迷的对话－」

「不是故意，难道还是不小心的？就算是不小心，你又为何不出声就离去？分明是作贼心虚。」慕容聿最大优点除了颠倒是非，将白的说成黑的之外，就是抓到对方小辫子时，绝对不轻易放过对方。

「我－」再次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的魍魉只能低下头，无法反驳。

「你啊，阿桦帮你，敏儿护你，就连小夜也替你说了话，本爵爷怎么就没发现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倒了戈。」慕容聿似笑非笑道。他这么一说，魍魉更是无言以对了。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不舍太过戏弄眼前这傻人，慕容聿将注意力转回魍魉手上被捏得皱不成形的纸道。

「这是白桦让人交给爵爷的信－」

呃……怔愣地望着空无一物的手心，魍魉竟来不及看到对方的动作，信已经被拿走了。

「哼，这个阿桦，还记得写信回来，算他还有一点良心。」慕容聿语气又嗔又喜，然后他放轻力道地抚平手上的信，才一看到上头写着「聿，我好想你－」，唇角的笑意更深更甜了。

白桦信里没有交代很多，最重要的窝身之处当然不可能提到，因为他也怕他们爵爷去当告密者，出卖自己，所以当慕容聿把整封信看完后，除了一开始心里还有些甜滋滋的，后来就有点恼了，一下将手中的信给撕碎，嘴里还诅咒着：「活该你最好被小夜逮到。」

没想到他们爵爷会忽然将白桦的信给撕掉，还一脸气呼呼，魍魉更加不敢吭声，结果下一刻他们爵爷竟瞄向自己，软声问道：「你呢，会不会像阿桦一样，偷偷摸摸地离开本爵爷？」

无缘无故又被点名的魍魉只能惶恐道：「魍魉不敢－」

「哼，是不敢还是不会？」慕容聿语调微微提高。

不懂这其中差别的魍魉急忙道：「魍魉不想离开爵爷身边，除非爵爷不要魍魉了。」反正先声明就对了。

「真这么想？」慕容聿眸里掩上甜甜笑意。

「魍魉如敢欺骗爵爷，愿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魍魉认真地发誓道。

看到他们爵爷笑得如花一般灿烂时，魍魉就知自己又过关了，原先紧绷的心情才稍微放松了些。最近他们爵爷老不厌其烦地问他一些重复问题，是因为白桦出走带给爵爷的打击太大了吗？

忽然感觉到眼前有个黑影，魍魉才回过神，他们爵爷好看脸庞离自己的脸只有一个拳头近。魍魉直觉想避开，却被他们爵爷的眼神逼得不敢动弹。

「魍魉你怕我？」从魍魉眸里，慕容聿看到的只有惧怕，这不禁让他有些不悦。

魍魉急忙摇头，可口里却说不出一句我不怕。

「你真的怕我呐，为什么？」慕容聿手掌心抚上魍魉掩着黑纱的右颊低喃道。

明明他们爵爷的手掌心是冰冷的，可魍魉却感受到几乎炽人的热度。他抿紧唇望着他们爵爷，回答不出他们爵爷的问题。

让自己一听到慕容聿三字就心惊胆跳之人，不就是他们爵爷自己吗？

气氛一下子凝重下来，然后慕容聿忽然用力捏了捏魍魉脸颊，语气轻松地眯眼笑道：「本爵爷还是比较喜欢你肉多一点呐。」

虽然晓得他们爵爷情绪多变，可魍魉有时还是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或许你现在这模样也不错，至少本爵爷不用整日担心－」慕容聿说到此乍然停住，手离开了魍魉右颊，依然是那样意味不明的笑容。

「爵爷心情不好？」心思细腻的魍魉从他们爵爷眼中捕捉到一丝落寞。

「当然不好，敏儿走了，阿桦走了，现在就连小夜也要走了，你们一个个都离开本爵爷，存心抛下我一人。」慕容聿扬唇嗤道。

知道他们爵爷十分依赖白桦和夜迷，依然跪着的魍魉认真道：「魍魉愿意代替夜迷去寻白桦－」

「这倒也不用，本爵爷有你倒也足够了。」慕容聿笑得甜腻，语里暧昧无限。

没有过于解读他们爵爷此话的意思，难得慕容聿不再对他要打要骂，纵然不像一开始这么好，可已经让魍魉感激不尽了，至少他不用老担心他们爵爷是不是讨厌自己不要自己。

「魍魉，我想看你的右颊。」慕容聿冷不防道。

几乎是被惊吓到，魍魉当下反应是愣着摇了摇头，眼神充满惊慌。他没忘记每当他们爵爷看到他丑陋的右颊时，眸里的厌恶与鄙视。

这次慕容聿倒没动怒，只是放柔语气，近乎哄人地软声道：「乖，听话，摘下面纱让我瞧瞧。」

「爵爷，求求你，不要……」魍魉有些哀求道。

「不要什么呐，怕本爵爷嫌你丑吗？」慕容聿一向没耐心，这次也不例外。

见魍魉几乎僵硬了身子，慕容聿晓得自己踩中了魍魉的痛处。可既然他以任性闻名，拗执是少不了的，动口不行，那就动手吧。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去扯魍魉右颊的黑纱，魍魉甚至连他们爵爷何时动手都没能看到，只是感觉到一阵掌风迎来，很直觉地伸手就去挡。

「好魍魉，你也想造反了是吧？」慕容聿轻松反手擒住魍魉手腕，稍微用力压了下，见魍魉大气不敢哼一声，伸出另一手又想抓下魍魉面纱。

这次魍魉没敢动手去挡，可眸里却净是不愿。慕容聿注意到了。在手指扯住黑纱的一角时，他住手了。

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笑意，慕容聿俯视着魍魉软声道：「再求我一声，本爵爷就饶过你。」

不是没发现他们爵爷在逗自己，可因为不想在他们爵爷面前展露自己残缺，魍魉只能硬着头皮道：「拜托你，爵爷。」

「想你听话时偏偏老爱与我作对，不想你听话时又乖得像只狗，真是被你气死了。」慕容聿松开了手，扬唇睨着魍魉道。

魍魉简直哑口无言，可依然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只能默默吃了哑巴亏，谁让他们爵爷说什么都是对的。

「既然你醒了，本爵爷无聊得紧呐，陪我出去走一走。」向来懒散的慕容聿懒洋洋道。

「是。」魍魉这才赶紧爬了起来。

见魍魉一脸如释重负，慕容聿忽凑近他耳畔软哝道：「别以为本爵爷这次轻易饶过你就没事了，早晚让你心甘情愿摘下面纱。」

这番话，再次让魍魉僵化了身子，慕容聿则是笑得若无其事。

***

魍魉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爵爷说要走走的地方，竟是青楼！

他们爵爷一向不爱来这种风花雪月之处寻乐，除了特意找麻烦外。

「哎呀，这不是聿爵爷吗？稀客呀稀客，这边请这边请。」老鸨意外热情地招呼着慕容聿，不是因为他身份显赫，而是她们青楼曾经被慕容聿踢过馆，知道这号人物是自己惹不起的。

「别碰本爵爷。」在老鸨要搂住自己手时，慕容聿只是软声懒道，当场让老鸨尴尬地收回了手，可下一刻随即又恢复笑脸迎人。

「聿爵爷这次来不知是－」老鸨小心地探试着，就怕慕容聿又是来找麻烦。

可慕容聿却根本懒得理老鸨，只是盯着二楼，露出意味深明的笑容道：「有熟人呐。」然后笑眯眯地往二楼走去。不习惯来这种脂粉味重地方的魍魉也只能跟上去。

「李公子，王少爷，好久不见呐。」慕容聿首先开口和一桌正和青楼女子嬉笑调情的公子哥打招呼。

「慕容少爷？！真是罕见啊，来来来，一起坐一起坐。」喝得半茫然的李公子笑着朝慕容聿招了招手。

「呵，没想到慕容少爷你也有这闲情逸致来这种地方寻欢作乐啊。」王少爷亦是满脸通红地调侃笑道，看来也是被灌了不少酒。

慕容聿先是毫不客气地坐下，软呢笑道：「本爵爷带我家魍魉来见见世面。」然后笑睨着面无表情的魍魉道：「一起坐下呐。」

魍魉随即摇了摇头道：「魍魉站着就可以了。」

「让你坐就坐，罗嗦什么呢。」慕容聿稍微挑起了眉。魍魉见状才赶紧坐下，不敢惹他们爵爷不悦。

「呵，这位小爷可是害羞了？瞧他一脸不自在呐。」一旁的青楼女子互换着眼色掩嘴轻笑道，然后其中一女子忽然起身坐到魍魉身旁，柔若无骨地挨着魍魉软语温存笑道：「这位爷儿长得可真俊俏呐，可就这块面纱有点碍事－」女子说着说着竟冷不防地伸手去扯魍魉的面纱，可下一刻她整个人已跌坐在地上。

「哎呀，这位爷呀，你怎么推芙儿呐。」芙儿一脸气嘟嘟地瞧着魍魉道。

魍魉没开口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紧抿着双唇。

「芙儿呀，你要巴结的人应该是我们慕容少爷才对，别理那根不解风情的木头了。」李公子在一旁呵呵笑道。

「慕容少爷，人家不依呐，你带来的人推得芙儿好疼呐。」芙儿闻言随即满脸委屈地黏上慕容聿，搂着他的手臂撒娇道。谁晓得她又再次跌坐在地上，脸色发青充满痛楚。

「芙儿你怎么了？」其中有青楼女子发现情况不对，连忙来到芙儿身旁询问。

「莲花姐姐，好疼，我起不来。」芙儿连说话都有些困难，两眼泪汪汪。

被唤做莲花的女子转头对着慕容聿道：「慕容少爷，芙儿是个女儿身呐，你下手未免也太重了。」

「哼，谁让她不知好歹竟敢碰本爵爷，脏死了。」慕容聿一脸嫌恶道。

「你－」直性子的莲花一个气急不禁伸手指着慕容聿就想骂人，一旁李公子连忙打圆场道：「是芙儿不好，没摸着我们慕容少爷的性子，莲花你就带她下去，别扫了兴致。」

不敢得罪这些公子哥的莲花只好唤来保镖将芙儿抬了下去，临走前还恨恨地瞪了慕容聿一眼，可慕容聿根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慕容少爷是人中之龙，想来眼光自然是绝顶，这些寻常货色一定入不了慕容少爷你的眼－」王少爷说到一半，忽然朝正紧张地瞧着他们的老鸨拍了拍手，老鸨随即来到他们桌旁笑脸招呼，其实心中担忧地要紧。

「老鸨呀，难得我们慕容少爷来捧场，你还不赶紧叫你们青楼里最红最出名的人来陪慕容少爷。」王少爷一脸老鸨不会做人地假意谴责，暗地则使了个眼色。

老鸨连忙笑道：「是我疏忽了，我随即唤莺儿燕儿来，三位爷儿请稍等。」

老鸨走后，慕容聿忽然软呢了几句话，可除了魍魉外，没一人能够听见。

莺莺燕燕，俗不可耐。

这就让魍魉疑惑了，既然嫌人家青楼女子，他们爵爷上青楼干嘛？

没让魍魉有时间多想，老鸨随即带来几位面貌身材姣好的女子，其中两位更是美若天仙气质不凡，想必就是老鸨口中的莺儿燕儿。

「聿爵爷，这就是我们楼里最受欢迎的莺儿燕儿了。」接下来就是老鸨自吹自擂的时刻，简直将她手下两名红牌姑娘褒到只有天上有地上无，直到她讲到有些口干才停了口。

见慕容聿只是似笑非笑地瞧着她，老鸨陪笑问道：「不晓得聿爵爷对我们莺儿燕儿还满意吗？」

慕容聿只是从头到尾地将莺儿燕儿瞄了一遍，然后转头看着依然面无表情的魍魉软声笑道：「魍魉，她们有本爵爷好看吗？」

魍魉想也不想地就摇摇头，事实上眼前的女子很美，可没一个比得上他们爵爷。

慕容聿闻言马上笑眯了眼眸，回头睨着老鸨嘲讽道：「没比本爵爷好看还敢拿出来献宝，想来你这怡红院也该关门大吉了。」

没想到慕容聿会将场面搞得这么僵的王少爷，赶紧又出声道：「慕容少爷你这容貌哪有几人比得上，这不是为难老鸨了吗。」

「就是就是，整间怡红院的女子加起来也没慕容少爷你好看，莺儿燕儿已经是难得的美人了。」李公子倒也不是刻意捧慕容聿，而是慕容聿的确有张十分俊美的脸蛋，若然他有断袖之癖肯定也对慕容聿神魂颠倒，更何况慕容聿性子恶劣已不是个秘密，谁敢不要命地惹他！

可慕容聿却扯唇笑道：「这儿也没一个人比得上我家魍魉，还是趁早把你这青楼收了，省得丢脸。」

慕容聿这话一出，大伙儿皆是不可思议的眼光看向魍魉。

垩鬼-15

如果说慕容聿讲他自己，那老鸨无话可说，可如果是讲魍魉，右颊蒙着黑纱的魍魉，那老鸨可就大大不服了。怎么看魍魉也不像是另一个慕容聿。

魍魉自己也是尴尬万分，不懂好端端他们爵爷怎么把话题扯到他身上。

身旁起了鼓噪声，老鸨先是瞪了手下姑娘一眼后，看着慕容聿干笑道：「聿爵爷，你这是在和我说笑吧？」

「你瞧我的样子像在和你说笑吗？」慕容聿慵懒道。

「聿爵爷，男人和女人怎么比呐，就算你身边这爷儿长得再怎么俊俏，他依然是个男儿身，光有皮相有什么用？」莺儿见老鸨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轻轻柔柔说道，一句话同时损了魍魉和慕容聿。

「莺儿姐姐，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们聿爵爷可是靠了他那张皮相骗了不少男男女女，谁不对他神魂颠倒，想来我们聿爵爷可是对他容貌自信骄傲得很呢。」燕儿在一旁掩嘴轻笑地补上了句。

「呵，又来两个伶牙俐齿的死丫头，魍魉呀，有人嘲笑你家爵爷了，你就这样无动于衷吗？」慕容聿懒懒笑着对身旁魍魉道。

晓得只要他们爵爷再说一句，莺儿燕儿就必死无疑非伤即残，魍魉无表情道：「两位姑娘请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