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咬上了他的虎口。
淡淡的铁锈般腥气在口中扩散开来,解了愤懑的孩子怔怔的松开嘴,他没料到敖祭竟然真的由着他咬伤他,毫不阻拦。
“解气了?”
敖祭撩起衣角擦拭着孩子沾染着血渍的唇角,平静的眸子渐生微澜,惊涛骇浪都被掩的滴水不漏,仍是一派淡然姿态,凝
望着孩子的眼神深幽难辨。
孩子愤愤的撑起身来,等站直了敖祭才发现这个凡人不如他所想是个孩童,虽然身量单薄了些,但是依稀是副少年身骨,
修长有余,强韧不足。
冷睨了敖祭一眼,少年闷不吭声转身即走,脚下的步子踉跄了一下,顿时被人圈进了一团炙热中。
“不论你变作何样,我都能一眼认出你。”
少年挺拔的脊背轻轻一颤,微挑的眉目氤氲起淡淡薄雾。
“是你说要生生世世待我好,却负了我,现下我们一报还一报,扯平了。”
敖祭坚毅的下颚轻轻抵在少年皙白的颈间,微微蹭动着,如千年前那般撒娇卖乖讨他欢心。
“那你怎么不来寻我?让我白白苦等。”
转生之后带着前生记忆,他心心念念难以忘怀的就是这人许下的誓言。缠绵病榻间总是盼着有朝一日能重续前缘,可是等
到他这世阳寿都要终了了还未等到他前来,怎让他不心生怨念。
敖祭怎会成了个不守承诺的小人?
还是他早已把他忘了个九霄云外了?
这副病入膏肓的身子骨已经等不到下一世了,所以趁着三月三,将渴望寄予纸鸢上,赌上一赌,如果缘分未断他们定会再
相见。
可是人等来了,情却不知所踪。
他没认出他来,他真的忘了他。
不是不心伤的。
“时辰未到,我不能见你。”
“这是为何?”
玄若诧异不已,愈扭头朝敖祭看去,却被他的臂弯牢牢锁着动弹不得。
敖祭取过玄若手中线轴,捻出一截将他与玄若的乌发绑成一缕。
“许我下世如何?你还欠了我生生世世。”
绑于一束的结发黑白相间,敖祭皓雪似的白发惊得玄若忍不住挣扎回身,看着敖祭一瞬间苍老衰败的面容吓得面如死灰,
那分明是天人五衰的征兆。
可是修炼千年的敖祭不该出现如此不祥之兆啊。
莫非他自毁内丹?
这是为何?
眼底的震惊还来不及收回,敖祭探手轻轻的捂住玄若袭上水雾的双眸,疲惫的靠在他的肩头,静静地阖上眼。
转世的玄若只是凡人,而他却是长生不老的异类,就算寻到他又能如何,还不是相伴百年后就尘归尘土归土。
他不愿玄若一人独自忍受轮回的煎熬,所以他焚毁内丹,将毕生功力散尽,只求再世为人与他生同衾死同椁。
“答应我,答应我,玄若。”
低沉的嗓音虚弱的几不可察,玄若红了眼眶,阵阵水汽染湿了敖祭逐渐冰冷的掌心。
“下一世换我寻你,你等我。”
玄若紧紧握着敖祭的手,轻轻的回道。
敖祭暗哑的轻笑出声,揽着玄若的手臂渐渐泛起微光,等到玄若睁开猩红墨瞳时地上只剩下一圈又一圈缠绵的红线,他的
那缕黑发间夹杂了一根如雪的银丝。
轻柔的将那根发取下来攥在手心里,玄若满足的漾起一抹轻柔笑靥。
留待下世,我们再相逢,那时的我们一定能认出对方。
天朝神威将军率部击退敌国五十万大军,成功签下百年互不侵犯条约,凯旋而归。
国君欣喜若狂,赏赐良田万顷,珍宝无数,神威将军风头正健一时无两,俨然已成当朝天子心腹权臣之一。
将军府的门槛被见风使舵极会处事的大臣们踩烂了一块又一块,门前喧嚣不断的车马如流水般来了又去,登门拜帖更是络
绎不绝由小厮递上书房,却一律被拒之门外。
大臣们无可奈何只得每日登门请托,想方设法想要破其门而入,谁曾想那神威将军早已不在府中,只是累了家中管事不停
安抚那些入门而不得见的大人们,被或张扬跋扈或奴颜婢膝的大人们折腾的哭笑不得苦不堪言。
牵着爱驹行走于街市间的昂然男子一袭玄色长衫,高高挽起的乌发飒爽俊逸,平日里惯于微蹙的长眉和缓许多,冷漠淡然
的脸上多了几分浅淡笑意,混于闹市间自是一派悠闲惬意的模样,与他擦身而过的老百姓压根就不会想到这位俊挺男子就
是那大名鼎鼎的神威将军。
一座青石长桥弯在碧波湖上,此时已到了青莲盛放的时节,行于桥上都能嗅闻到阵阵馥郁花香,煞是醉人。
周身黝黑的爱驹渴了,撒娇的磨蹭着男子颈项讨水喝,男子无奈只得解了他的缰绳由他饮水,自己立于桥中央静静等待。
放眼望去,青粉莲瓣层层叠叠,衬着碧绿叶片袅娜多姿,景色绝佳。
此时由远及近听到一阵清脆铃响,一袭瘦长小舟破开湖面,悠哉悠哉的划水而过。
舟上一人青衣短裤头戴蓑笠正弯腰探手摘着莲子,小心翼翼的动作唯恐伤着了这些清雅脱俗的娉婷莲蕊。
桥上男子顺着铃声探首望去,正巧与昂首擦汗的采莲公子眼眸相对,顿时怔愣当场,不由得靠近桥廊石壁,贪婪的观望着
那与他同样呆楞住的男子。
我站在桥上看你,就如同你站在舟上望我,如此默契,如此不舍。
小舟由着惯性不断逼近,桥上人抿唇不言,舟上人静默不语,匆匆一瞥之后,小舟就钻进了桥洞,不见了踪影。
玄衣男子顾不得礼数,奔到对面翻身而下,落于舟上,立于采莲公子身前,脚步轻盈,眼神炙热。
采莲公子一惊,摘下斗笠瞠然望着这从天而降的英气男儿,微张着嘴欲言又止,为着这人唐突的注视红了耳根。
玄衣男子见身前这人羞赧的垂下眼睫,激动的眼神反而趋于平静,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
“在下姓敖名玄,适才行路匆忙口干舌燥,这才冲撞了公子想讨杯清水解渴,不知公子可否予我行个方便?”
采莲公子微微错愕,清秀的眉目顿时舒展开来,唇畔弯起一抹淡笑,亲和如风。
“我只是个采莲为生的下作人,担不起公子这个名号。”
敖玄听出此人话中拒绝之意,有些沮丧懊恼。
刚才他确实太过冲动,还未细想就干了如此唐突冒犯之事,怪不得别人不愿搭理他。
敖玄正欲开口道别,那采莲公子却搁下手中斗笠,从船舱取出一个酒葫芦,递到敖玄手上。
“只有薄酒相待,还望公子不要嫌弃才是。”
惊喜的抬眸望去,却跌进了一双含笑星眸中。
敖玄拧开酒葫芦,灌下一大口去,清冽酒香霎时盈满唇齿间,那爽利气味就如眼前这人的笑靥般,让人如痴如醉,恍如入
梦。
“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敖玄迫不及待冲口问道。
采莲公子盈盈一笑,眉目生辉,深幽眼眸闪烁灵动。
“我无父无母没有姓氏,只有过世的师傅赐名清若。”
“这酒可解了公子的渴?”
“清若此酒可解白忧,怎会解不了敖某口灼。”
“……如此……甚好。”
“……是再好不过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