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风回头看厅中,只见水仙已由一位有钱公子哥带上包厢,于是道:“我要去水仙房中打下手。”
“不行。”
答话的,不是杜九娘,而是萧无非。
又一个神出鬼没的家伙!傲风暗暗翻白眼。正想辩解,萧无非已一阵风似的将他卷走。
杜九娘摇头:“又一个被美色所迷的大好青年!阿弥陀佛,如此美丽的男子,真是造孽哟……”
傲风挣脱萧无非的铁臂,环视一下,才发觉自己在他房中——这几天晚上两个人研究机关阵势的地方。
“公子,虽然我目前在为您做事,但我不是您的手下,所以请你多少尊重一下我的感觉。”傲风不满地道。
“我对你已够尊重了。”否则他早将他吃干抹净了。傲风太单纯,但这种纯洁却是最吸引他的——正如长期生长在暗处的杂草对阳光的渴求,他想占为己有,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
“还有,你可以叫我无非。”
傲风想再说,但突然发觉和这个霸道的人是讲不通道理的。所以干脆转移话题:
“你查到了?假‘鬼算子’和那伙暗杀他的人都是谁?”真正的“鬼算子”早在他当初遇见他时便已去世,并且将毕生绝学《机关算尽》相赠。萧无非那天要去见的“鬼算子”是假的,又在他到达之前遭到暗杀,说明至少有两股力量正在和萧无非作对。
“如你所料,假‘鬼算子’是都督府派来的。”他道。
“那后者呢?”
“我知道是谁。”做事这么不干净利落,缺乏江湖经验,应该是“朝廷”派来的。
意思是,他不想说?傲风也不追问,提起另一件事:“你说的那个机关,我还是想不出来怎么破解,我想如果能让我看见它的运作过程,或是让你研究一下那本《机关算尽》,还能试着将它解开。”
之前的几夜,他们因对机关设计的共同狂热而相互讨论切磋,彼此都大开眼界。萧无非是“理论家”,而傲风则是“实践家”,他们的不少想法都不谋而合,因为太热中于交流,所以萧无非直到昨天才记起将都督府里头的机关描述给傲风听,而讨论一夜没有结果,傲风便说今晚给他答案。
“《机关算尽》里头有类似的设置吗?”萧无非问道。
“据我所知,没有。难道天下还有比‘鬼算子’还厉害的人物?那他又为何要冒充他弟子呢?”傲风叹气,“可惜那本书我没带在身上,不然,让你研究以一下或许可以看出些端倪。”
“那我们今晚就休息一晚,暂时不讨论这些事了。”萧无非笑道,“方才在前厅中见到仙儿的舞姿如此美妙,不知你这些时日进步了多少,表演一段给我看看吧?”
“公子莫开倾城的玩笑,倾城怎能和水仙姑娘比?”他退开两步,就怕他叫他使出“勾引”的手段。
“先来一段舞蹈吧。”他不容拒绝地道,并在七弦琴边坐下,“我为你奏乐。”
“公子……”傲风极是为难,舞蹈水仙是教过,他也学会了,但叫他在人前表演,这实在太窘了……
“高山流水。”
幽幽的引章传来,傲风顾着听,忘了舞。“你怎么知道我会这个?”
“仙儿每天都会向我汇报你的进程,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放牛吃草任你游玩吧?”他似笑非笑地道,“你太单纯了,不要因为仙儿对你好就忘了她是我的手下。”
傲风咬牙切齿地瞪他,之前对他的欣赏之情顿时烟消云散。
“跳。别让我说第三次。”指下动作加快,曲子已进入主曲部分。
傲风倍感屈辱,但还是开始了动作。他和风荷的自由都被限制得死死的,燕骋甚至动辄用风荷的安危来威胁他,要他服从。因此他只能忍气吞声。
踮脚、挥臂、举手、投足,曲子虽高雅,但舞姿却在曼妙中隐隐煽动人的感官……
琴声突然停下,傲风亦随之停止动作,刚想回头看看怎么回事,身体已被瞬间出现的黑影攫住。他微讶地抬头,只见萧无非正深沉地看着他,高深莫测。
“公子?”他试图抽出自己的手,但对方的力气实在不是他能匹敌的,“请你放手,我不是水仙!”
萧无非看他的眼神,分明闪动着——情欲!
“你真的是倾城吗?”萧无非对他的挣扎无动于衷。
傲风的心沉了沉! 他好像话中有话?
“你该叫风,而非倾城。”
他的心又是一悸。他查出他的真实身份了吗?
“刚才,你跳舞的样子,似乎随时将飘然远去,那感觉,就像风,捉摸不到,飘忽不定。你该叫风的,今后,我就叫你——风。”
呼……傲风偷偷松了口气!还以为他的身份被拆穿了呢。
“风,你知道我另一个名字是什么吗?御风,这是我原本的名。呵呵,即使你是风,我仍能驾御,所以,你——逃不掉了……”他要定了他!强求亦在所不惜!
话音消失在傲风唇边。
他的第一反应是要推开他,然而他使尽力气,对方依然纹丝不动。第一次时,他以为是自己中了化功散所以无法控制;第二次时,他也还可以推卸说是因为当时情况特殊。而这次的无法拒绝,使他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他自以为“是”的武功根本很不济!
任由嘴唇被吮得发痛,他仍然不合作地紧闭着。但对方却将霸道转化为温柔,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终于挑起他的好奇——亲吻,很好玩吗?为什么,这人老是喜欢占他便宜?于是,即使事后会羞愧得无地自容,傲风还是禁不起好奇心的挑逗,开始——回吻他。
反正已经有过第一次,那么被吻多少次都无所谓了,是吧?他为自己开脱。(注意!堕落便是从这种小事开始的!——笔者。)
感觉到他的好奇,萧无非唇畔露出个得逞的诡笑,在他有所回应时趁机霸道地闯入甜美的口中,吸吮,撩拨。
傲风的脑袋已经是一片粉红色彩,无法进行思考。他原本以为有些微洁癖的自己会觉得恶心,但,非但没有,他还心跳加快,觉得很刺激,就像每次遇到那些吸引他的新奇事物般。或许,他该找别人——女人,试试有没有这种感觉……
最后,是挑起“战端”的人自动放开了人。他玩味地端详着着傲风绯红的脸颊,而后者的眼神在与他直接对上之后又立即躲开,是羞,亦是惭。
天哪!他刚才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做出那种可耻的事情?傲风懊悔得想找个洞钻,最好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怎么还是这么生嫩?”萧无非调侃道,“看来水仙忘了教你——伺候男人的功夫……”
“别开玩笑了!”傲风脸色由艳红转为苍白,“公子,如果我的身份得做这种事,那我宁可自己想另外一个办法来完成任务。”
萧无非好奇地挑了挑眉,示意他接着讲下去。
“公子,‘美人计’是‘三十六计’中的‘败战计’之一,是下策。如果公子信任我,不妨把您真正的计划告知,或许不才在下可以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与其当一件诱饵,不如当一名谋士。之所以喜欢设计机关,就是因为,他习惯掌控一切,不甘愿当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
“不必了,如果要用其它计划,我就不会答应燕骋了。‘御风军’自有他们的用武之地,我不想把过多的精力放在这种小事上。”接下治理西域的任务只不过是掩人耳目,他的真正目的,在京城。
“可是,能事半功倍不是更好吗?”他不知他是自负过头还是无知。刚愎自用的人恐怕成不了大事啊!
“不。”他不想让“那个人”过早知悉他的实力,所以如此大费周章地隐藏。否则,他早叫“御风军”将都督府夷为平地。“风,你很聪明,等你完成这项任务,以后有更多机会让你有用武之地,但,不是现在。”
“不必了!”他的言下之意是要留下他为他效劳,傲风哪会听不出来?“刚才就当我多事了,请公子记得我们的约定就好,完成这项任务,我就带风荷走。”
“嗯。”他可不记得自己跟他有什么约定。和他约定的是燕骋,不关他萧无非的事。“现在,该继续我们的‘训练’了。”
“训练?”傲风还以为自己成功地使他“健忘”了呢!
“风!”萧无非见他下意识地向门口移动脚步,长臂一伸揽住了他纤细的腰肢。“你真不专心,难道你忘了咱们刚才的‘训练课’才上到一半?若非你打岔,现在可该进行到床上——共谱鸳盟了……”
“别玩了公子!我不是真的唔……”
这回,不再给他辩解的机会,萧无非以行动表明的他势在必“得”的决心。
不知何时,傲风已被他带上床,压在身下。细细缠绵的吻,让他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被迫接受,然后,当他有点认命地放弃抵抗时,萧无非却开始不怀好意地上下其手……
“啪!”
一声清脆的是声响打破了满室旖旎春情。一道纤细的人影夺门而出。一声叹息,缓缓地从萧无非口中逸出。
“公子?”水仙躲过被傲风撞倒的危机,才轻移莲步迈了进来,走到坐在床沿的萧无非面前。他闻言抬头,把水仙吓个半死,“啊!公子,她……”
俊美无俦的脸上,一组红色爪印清晰可见。
“水仙,我只是逗她玩玩而已,有必要这么用力吗?”他郁闷地挤出孩子气的苦瓜脸,“难道我变得没有魅力了吗?呜呜呜……”
“我的公子啊!”水仙翻翻白眼,递来一条湿布巾为他敷脸,“您别折杀仙儿了,您的魅力谁挡得了啊?快收起这副虚伪的嘴脸吧,仙儿身上可没有‘母性’这种东西。”
萧无非邪笑着将她拉入怀中:“可是,你有‘女性’这种特质就够了啊……”
夜渐深。室外,笙箫渐默;室内,燕语呢喃。
经过十几天的周密策划安排,“顾倾城”挂牌接客的这天终于到来。
早在三天前,老鸨就放出风声,所以几乎整个楼兰城都为此轰动了。以往,一名花娘要出名,都是开始露面后由客人捧红起来的,从未开过这种未出场便先造势的先例,而能摆如此排场,这花满楼若非不想在此地立足下去,就必是对这位传说中的花魁充满信心。所以,当花魁正式露面这天,整个花满楼可谓人山人海,寻欢作乐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但更多的是为了一睹花魁的庐山真面目。
日落西山,华灯初上,代表了夜的序幕拉开。既然已经先行造势,自然不能让客人失望,所以,傲风几乎在一开场时便出现。水仙今晚不再是主角,所以在客人到得差不多的时候便出来献舞,而不像往常一样在后半场才上台压轴。
轻歌,曼舞,你弹琴来我鼓瑟;纸醉,金迷,我寻幻来你作乐。
水仙依然艳压群芳,全场的花娘没一个在才色艺上比得上她。如此美艳绝伦的姿容已是这城中无人可及,究竟还有谁能将她比下去呢?莫非是天仙?
一曲终了,水仙对在场的众多客人盈盈一笑道:“各位大爷,想必已腻了水仙这一套,我就不浪费各位的时间了,接下来就请各位欣赏新任花魁顾倾城的表演!”
悠扬的乐曲响起,一群舞娘款款生姿地从侧门碎步走来,众人不禁伸长了脖子往后望,却不见主角的出现。就在乐曲进入主体部分时,突然一个紫色身影从天而降!
如果是水仙,那么观众也许会哗然,惊叹;但,眼前这从天而降的仙子,令他们根本忘了语言能力,只能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没有故作神秘地“犹抱琵琶半遮面”,傲风将一张精心妆饰过的绝美脸孔呈现在众人面前,带来的震撼效果不言而喻。他的服装华美飘逸,不若一般花娘的暴露,更显得犹如出尘仙子。水仙不愧是这方面的专家,因为自己本身也是瘦巴巴的“平胸族”,所以她对傲风的平坦胸部毫不起疑,还精心挑选一款不太暴露的衣服来“掩人耳目”。一张原本就倾倒众生的细致脸孔也在细心的妆饰下更加无懈可击,完美绝伦!
直到傲风舞完一曲《太平调》,人群这才暴发出阵阵掌声与叫好声。而老鸨终于出声:
“各位大爷,我们新任的花魁仙子倾城和水仙一样是卖艺不卖身的清水倌儿,陪宿是不可能的了,如果客倌愿意让倾城陪酒献艺的话,她一定回尽心伺候的。”
话音刚落,人群已骚动起来,每一桌都抢着叫“顾倾城”过去陪酒。最后,老鸨只得讨好地道:
“各位请稍待,倾城能得各位如此厚爱,怎会不领情呢?今晚是她第一次露面,必定每桌都会去招呼的,大家别着急,总会轮到的。请少安毋躁,继续喝酒。”
傲风低头敛眉,看似羞怯,实则是在偷笑。看杜九娘那招牌笑容都快僵化掉了,实在好笑。唉!色不迷人,人自迷也!单为了这张脸,那些男人就个个猴急得像色中饿鬼,不知道他们若知道他实际上是个男儿身,会不会作呕?
“……至于倾城姑娘的雅座,可就得凭各位的诚意来决定谁可成为座上宾了。”杜九娘继续说道。早知道傲风是棵摇钱树的,可惜她留不住人。既然他迟早要离开,那她也只好趁机捞得一笔是一笔了。
于是整座花满楼又喧闹起来。那些有备而来的寻芳客皆撕下儒雅的假面具,开始明目张胆地“竞标”,底价十两,而不多久价钱已哄抬到二百两,与水仙当初盛极一时的时候一样高,看来,还会涨。杜九娘笑得合不拢嘴。
就在竞争到了白热化阶段的时候,人群后突然一个男声传来:
“我出五百两。”
最奇怪的是,厅中声浪极高,这句话音调不高,却传入了在场的每个人耳中。
五百两!这可是比上一个价位高出一倍不止的价码呢!众人顿时鸦雀无声,纷纷转头想瞧瞧是何方神圣,能如此挥金如土。
印入眼帘的,是一位绝世美男子,然而众人看到他之后脸上皆风云变色。此人长相甚是俊美,却美得足以媲美女子,带着艳丽,带着邪气,更带着血腥,加上他火红色的头发,一切美得骇人,使人不安。
“兀林,连面都还没见到就急着出价,难道不怕被骗吗?”红衣红发的男子对身旁的随从笑了,眉眼间尽是邪气,“什么样的美人儿本城主没见过,我就不信小小一座青楼能出什么沉鱼落雁的姿色。”
话一出,当场的人的猜测得到印证,每个人都吓得低下了头。
只有那被称作兀林的随从答道:“大人既然来了,就是对这个美人儿有兴趣,做属下的当然要为您铺好路,免得被一干贱民污了大人的东西啊。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