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夜澪

可惜他对本地方言实在是研究得不深，才模糊不清的几个字节又特别难认出，他就坐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就被壮汉粗鲁地推了一把：“喂！快点下来！别拖拖拉拉的耍花样！”

“推什么！只是睡着了。”莫欣远这才迈下了车。

“耍什么花样！快走！”壮汉拉着莫欣远往室内走。

他们来到了一个很空旷的地方，走路的时候甚至还能听得见皮鞋的走路时在室内的回响，莫欣远判断这个地方至少有三百平米，而层高也许能有四五米，不然不会有这么夸张的空旷声响。

这和他从相关涉案人员处催眠得到的“公司”情报有一些出入，她说“公司”的地址地点位于市郊的某商务楼中，市区内也有，但这里更像是仓库而并非商务楼，看来“囚室”和“公司”并不在同一个地方。

“我们到‘囚室’了？”莫欣远自从被抓以后第一次开口和这些人说话，“‘双子座’在哪里？”

“啧，老大的行踪关你什么事！”

就在这两句对话过后，四面八方竟然传出很多男人的嘲笑声！

有许多男人高声地说类似“这么急着想被老大上么”、“我们在旁边看着老大应该也不会反对吧”、“不知道男人调教起来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我倒有点感兴趣”之类下流的话。

莫欣远以为室内只有他和另两个送他过来的壮男，想不到竟然有这么多人！？这与他的计划完全不符！

不过这也许对莫欣远的计划更为有利也说不定，手上能控制的人越多，他就能比原计划闹出更大的动静！而这里的应该都是与“公司”关系密切的人，只要随便抓到一个回去催眠的话，收获肯定不小！

既然下了决定，莫欣远立刻行动起来！

通过刚才在车里的偷偷努力，他已经把眼罩的带子蹭开了不少，他趁着壮汉把他按坐到椅子上时，莫欣远判断准方向，把后脑勺上已经松松的带子往倚背上一蹭，眼罩立刻掉落下来，而他几乎同时抬起头，与眼前的人双眼对到了一起！

＊＊＊＊＊＊

被催眠的壮汉眼神立刻迷茫起来，关键字脱口而出。

莫欣远飞快在四周扫了一眼，心里暗暗叫苦。

这个地方确实如他所想是个仓库，里面堆满了各式调教用品，墙上钉了手铐脚镣，一排一排的触目惊心，莫欣远现在就站在其中一对的跟前，要不是他及时蹭掉眼罩，就被拷上去了。

不过现场更让他连呼糟糕的是，这里粗看之下竟有二十人左右！而且分散在室内的各个角落，离得比较近的只有区区五六个人！

莫欣远原先的计划是想趁“双子座”来到现场之前控制这里的所有人，造成他仍然受制于人的假象，利用对手的掉以轻心一发制敌。

可是他没有想到区区一个“囚室”，“双子座”居然就安排了二十人！这对莫欣远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别说控制二十来人本来就不可想象，这些人更不可能乖乖的全来看他的眼睛，一个一个操控总会被发现眼睛的秘密！

只能铤而走险了！总比绑在架子上任人鱼肉的强！

“把我劫持住，然后转过去让我面对这些人！”莫欣远立刻指着几个最近的人，对收他催眠的壮汉冷声命令道。

从莫欣远弄开眼罩起到催眠完成，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莫欣远的行动方针始终贯彻“攻其不备”！

壮汉得令，随即手臂勒住莫欣远的脖子往身前拖，莫欣远马上配合他的动作做出惊讶的模样。

他虽然照着自己的剧本尽可能像的扮演着恰当的表情和动作，可只有他知道，他心里这时其实紧张透了。

从意外被“双子座”看穿绑架、被运上车起，莫欣远的大脑就一直处于高速运转状态，他深知自己所处在一个非常不利的位置，一个人单打独斗的赢面小得可怜，一旦失败说不定就是送命！

但在后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情况下，他却不得不强迫自己使劲想出办法来，可是刚制定的对策竟然因为情况的变化而不得不再次面临改变，莫欣远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他的心跳得飞快，心脏像是要跳出喉咙一样。

但莫欣远只有靠自己撑下去，他不能死，更不能被“双子座”调教，对方手上有毒品，一旦染上那东西他就毁了。

壮汉的同伙见他突然把“双子座”带来的人劫持了，一个个都见鬼了似的表情，远处的几个人也急急忙忙往莫欣远这里跑。

莫欣远心里又喜又急。

有更多人往他这里聚拢过来而不是三三两两散开在各个角落，就意味着他有更多机会控制更多人，更容易掌控局势！

可是他同样担忧，他从来没有试过同时控制这么多人，莫欣远根本不知道自己精神的极限在哪里！

“天猫座！你他妈这时候造反是什么意思！？”有几个甚至一边怒吼，一边注意着莫欣远这边的动静从腰间抽出了枪。

可是他的动作只进行到一半就突兀地骤停下来，莫欣远被当作劫持者顶在前面，他的眼睛毫无防备地对上了莫欣远的！

相继又有七个人因为莫欣远的能力发动而僵住，而他也趁着兵荒马乱之际数清了现场的人数——这里一共十七人！

加上最初的壮汉在内，他催眠成功的人共有九个，九对八，胜算很大！

当然，这是在速战速决的前提下！

“知道我是谁么？”忍住同时催眠给他带来的阵阵晕眩，莫欣远问。

“女王！”被催眠的壮汉们齐刷刷道。

就在这种生死一线、全凭危机时急速飙高的肾上腺素决定胜负的时刻，莫欣远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不合时宜却又极其解气的念头——还说要调教我？这到底是谁调教谁！

第四章：“双子座”

34.

莫欣远用最快的速度判断了地形、站位、手底下可用人的武器与对方武器的区别以及适用方法，很快决定了作战方案。

如果分散行动很容易被对手各个击破，况且莫欣远也没有那个精力去同时进行九个不同个体的催眠指挥，总而言之就是九人统一战线，击倒敌人的同时自我消耗掉一部分！

他让最初劫持他的壮汉放开捆绑他的绳子，紧接着就命令他们冲锋陷阵去，自己则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全盘观察战局。

八个没有被催眠的人本以为只有一人倒戈，结果突然又对上八个，愤怒的同时也异常狼狈，毫无防备之下，莫欣远底下的人迅速靠近，在进入他们的射程之后，果断开枪，一下子就被莫欣远撂倒了四个！

奇袭战术起到成效，现在的对抗成了九对四，形势大好！

可就在这时！

“肯定是刚才那个抓来的家伙搞的鬼！他们的眼神不对劲！”剩下四人中的一个红毛男人突然发现了莫欣远的秘密，还大声提醒同伙道，“我们都散开！躲起来！一起把那小子找出来干掉他！”

形势急转直下，原本已经差不多聚到一起的敌人在听到红毛的提示之后迅速散开，一下子散到了仓库的各个角落，隐藏起自己的身影！忽然变得对莫欣远不利起来！

“把你们的枪提起来！”莫欣远压低声音，尽量以只让“自己人”听得到的声音命令道，“从左边开始搜，一点一点搜过去！搜到人直接击毙！”

壮汉们齐刷刷“是！”了一声，一寸一寸沿着囚室的墙搜寻过去。

然而囚室中虽然没有放太多东西，建筑的结构却相对复杂，空间比较狭长不算，四周围有着不少曲曲折折的转角和楼梯，因此视野并不开阔，甚至有些容易藏身的死角，这给莫欣远的搜索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莫欣远大喘了几口气，跌跌撞撞后退几步，顺着墙角坐下来，对他不利的形势还不止这样，只不过两分钟的功夫，他的精神就开始有些集中不起来，他的腿开始发颤、眼前天旋地转，整个头部疼得像是被一个人用巨大的铁锤一下一下连击一样，仿佛完把他的脑子都震散了，在这样的疼痛下，连意识也开始模糊！

只不过两分钟而已，怎么会这么快！？莫欣远心惊不已！

他没有想到只区区两分钟的时间，催眠的能力竟然就能这样疯狂的吞噬他的精神力，如果对付这几个人他就倒下，那么接下去“双子座”一旦出现，而救援又迟迟等不到的话，他该怎么办？莫欣远不敢想……

他现在心里只能有唯一一个念头——我不能死在这里！

不能让意识就此涣散下去，莫欣远狠狠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鲜血的铁锈味顿时充脑了口腔，而十指连心的疼痛也暂时拉回了他的神智。

他努力睁大眼睛，仿佛这样的动作就能让他的视力变得清楚似的，但在这样的客观环境和主观身体状态下，起到的作用实在微乎其微。

手下们的搜索仍在继续，可是一无所获，与此同时，莫欣远却越发了感到力不从心，他试着站起来，可是瞬间袭来的晕眩让他顿时跌了回去！

不能再让手下离开太远，不然会很危险！

“所有人都回来！就近保护！”

这样的命令很危险，如果一旦有人摆脱了催眠，他将毫无防备地近距离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莫欣远已经别无他法！

“砰砰——”两声，从囚室一边狭窄的楼梯处、和正前方的调教用的棺材后方分别传来了三记枪响！

一两枪就能干掉一个，莫欣远九个手下中有两个在回撤的途中竟相继倒在了血泊中！对手那两人的枪法准得令人发指！

“朝那个方向反击！”壮汉们一边撤退一边将枪口一齐指向了楼梯的方向，也就是发出两声枪响的地方，乱枪之下听到一声惨叫，成功击毙一人！对手仅剩下三人了！

莫欣远又下命令，七名壮汉又将枪口对准另一边，可是统一行动毕竟比不上对手的游击战，只是这么一会儿工夫，他们中间又被击倒一人。

幸好被催眠的人既不懂恐惧、也不会悲伤，他们完全无视一个个倒下的同伴，依旧照着莫欣远的命令行事，对着目标棺材一通扫射，把木质的棺材扫成了巨大的马蜂窝！躲在后面的人必死无疑！

时间又不知不觉流走了一分钟，这是莫欣远这辈子体验过的最漫长的时间，他从不觉得几分钟的时间会那么久，但他知道，接下去的几分钟将会更难熬！

六比二，如果不是莫欣远的状态正在以飞一般的速度下滑，这是一个多有优势的熟悉！但他这会儿却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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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欣远不为损失的手下感到可惜，他从头到尾都以让他们自相残杀为宗旨，卸下三人的负担也使他轻松了少许。

但形势却越来越不容乐观，剩下的两个敌人很聪明，其中有一个正是看穿莫欣远的红毛，他们东躲西藏，莫欣远甚至看不见他们的身影，行动诡秘。

他们充分利用这里的地形掩藏自己，每次探头，射出的子弹都与之前不在同一个位置，有时是从柱子后面，有时在同伴的尸首后面！而出现时必然放倒莫欣远一两个手下！

开一枪就跑，莫欣远命令手下予以还击时，早就来不及了！

如果莫欣远在身体的消耗没有那么大时，也许还能通过观察和分析，找出对手的行动轨迹，可是他现在很难再把心思分到催眠以外的地方！

而他的手下只懂得执行命令而不会思考，尽管已经奉命隐藏起来，可是怎么比得过灵活根据战局不断改变战术的红毛他们！

被动只有死路一条！但接下来除了挨打，还是挨打！

又是三分钟过去，手下接二连三地倒下，莫欣远手上的人已经只剩下最后两人，对手数量没有变化，他却急速损失了四人！

最后两个倒下也许只是时间的问题，莫欣远精疲力竭，他耳鸣得很厉害，眼前一阵阵发黑，已经虚弱得连手指都快动不了了，现场的枪击声传到他耳朵里，就像远在几百米开外似的，胃里像是要烧起来似的，一阵阵反胃……

让他坚持到这里的是对生的渴望和坚持歼灭的信念，但当生的希望变得越来越渺茫的时候，就连本能的求生欲望也似乎变得逐渐模糊不清起来。

随着他意识的模糊，两个中了催眠的人竟渐渐有了些醒来的迹象……

——记得你还赌输我一件事么？平安回来，别让我担心，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莫欣远模糊的意识里突然闪过一句话。

不能死！不能死！

要遵守和周科佑的约定！

莫欣远不知哪里来了最后的一丝力气，他艰难地扫视四周，突然对最后两个手下命令：“对准那边红色桌子底下开枪！快！”

乱枪扫过去，红色桌子的方向传来男人的惨叫，不一会儿就流淌出大量鲜红的血液来！

还有一个！只剩一个了！

距离催眠成功已经过去了八分钟，莫欣远死死咬住嘴唇，用疼痛撑住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昏迷的意识，他努力探出头查看任何一个可能藏身的地方，可是身体每转动一点角度，晕眩就铺天盖地而来，莫欣远实在很难集中起精神来。

“砰——！”一声枪响，莫欣远的心随之一紧，他仅剩的两个手下，又一个倒在了血泊中。

莫欣远听清了枪响的位置，他立刻看过去，同时想要开口命令唯一的手下开枪射击。

可是同时响起的又一声枪响粉碎了他最后一丝希望，最后的那一个人也被打中倒地了。

莫欣远清清楚楚看到了红毛的位置，他就在囚室的一个黑暗的角落！如果莫欣远手上举着一把枪，红毛就在他最擅长的射击范围内！莫欣远只要扣动扳机，就能轻轻松松叫他脑袋开花！

可是他这时却像个废物一样瘫软在墙边！手边就有一把倒地的手下掉落的枪，他却连够都够不到！

红毛的这一枪虽然穿透的是别人的身体，却仿佛连带着把莫欣远的心脏也击穿了似的，打碎了他仅有的一线生机……

失去了最后的希望，莫欣远绝望地弓起身体缩进了墙角，除非这时发生奇迹，不然以他现在的虚弱，唯有死路一条。

莫欣远似乎能听见死神飞速向他靠近，死亡的镰刀划破天空发出的声响。

阿佑……

想到卧底前最后一晚和周科佑互通了心意，在那之后却只能因为任务的关系分隔两地，甚至连打个电话都有限制，今后也许再也见不到了，莫欣远只能在心底对周科佑默默道歉，不是他不想遵守约定，而是努力到最后，实在是力不从心……

他看到红毛已经向他的方向小心翼翼移动过来，也许对方现在还对他有所顾忌，或许根本还没有发现他的位置，但总会有被发现的那一刻。

阿佑，对不起……

再次在心底默念了周科佑的名字，莫欣远绝望地闭上眼。

可就在他万念俱灰、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之时，囚室的玻璃窗突然碎了！一个健壮的身影蹬碎了玻璃一跃进入到囚室内，动作敏捷，身手矫健！

而玻璃窗边就是红毛身处的位置，而来人那一跃，恰恰把玻璃一股脑踢向了红毛！

尖锐的玻璃扎破皮肤，刺在身体的各处，红毛立刻疼得发出凄厉的悲鸣，随即倒地打滚，痛苦不已。

冲进来救莫欣远于水火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莫欣远思念的周科佑！

35.

莫欣远熬过了可能是他此生中最难熬的十分钟，终于等到了周科佑，心里欣喜若狂，仿若获得重生一般的喜悦充满大脑。

可是过度使用精神力，让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凶想叫“阿佑”，可喉咙里却只能发出模糊的呻吟，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传递的范围超不出三米，更别想把二十来米开外的周科佑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