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上,做检查官。现在想想,这么做,对于新税法的推行,和税法的维护也是很有好处的。
那么,就算是得罪人,也是一定要做下去的!朱厚熜下定了决心。
但是,真的要让王守仁继续替他背黑锅?朱厚熜总觉得,这样真的很不好。王守仁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情,他却不能为王守
仁稍稍考虑一些……
心里有些自责啊……
朱厚熜垂着头想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
“若是让王师傅说这件事,反倒不如朕来提……”朱厚熜抿一口茶水,半冷不冷的浓茶,最苦了,“夏卿那边,他是会体
谅的。这本就是朕突如其来的想法,到时在朝堂上,朕再突如其来一次,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杨廷和张了张嘴,似乎想发表意见,但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王守仁却是皱了皱眉:“皇上且要如何?”
朱厚熜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笑起来:“王师傅不必担心,朕自然有法子。”
第二日便是大朝会,朱厚熜振奋精神,一大早就爬了起来,收拾好自己一身繁复的朝服,到了太和殿上。
明代的朝会,大朝会是在太和殿,小朝会便设在乾清宫书房里。只是朱厚熜更喜欢在小朝会上议事,小朝会开得非常频繁
,于是就换到了静怡斋的西暖阁小书房里。
只是大朝会的地方却是不能按照皇帝的意思轻易改变的,仍旧在太和殿。于是朱厚熜就不得不劳动自己,远远的从平常起
居的静怡斋到太和殿去(猫妈:熜熜啊……事实上你是坐着步辇去的,不是吗?又不用你自己走去……熜熜:……)。幸
而现在是初夏,一路上看看紫禁城的景色,气候也还算是怡人。
太和殿庄严肃穆,朱厚熜坐在龙椅上也是脊背直挺。平常他最痛恨的就是这会儿了,他天生有点懒散,坐姿不端,喜欢歪
在椅子背上。这个时代没有沙发已经被朱厚熜念叨过无数次了,这样又冷又硬的大椅子,靠背离坐着的地方老远,空荡荡
的一点都不舒服。如果不是真的太不合礼数,会被所有人反对和批判,估计朱厚熜已经改造了太和殿的这把龙椅了。
但是今天朱厚熜的心情很好,坐着不舒服也就被忽略了。实在是今天是朱厚熜第一次在朝廷上这一群老狐狸面前耍花招,
自我感觉实在是非常良好。
金阶下已经开始了,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出列,条陈奏议裁撤驻守太监。朱厚熜微微眯起眼睛,听着右佥都御史抑扬顿挫的
念着自己的奏折,心里十分欣赏这个人——短短的一个晚上,就能写出来这么文采斐然的命题作文,这个人的语言功底,
也不是盖的呀……
现在估计已经有这样的行为了,但是名字还不是那个,朱厚熜就不能肯定了。这样的行为,在后世往往会被称为:找托儿
。
是啦,这个仪表堂堂的四品右佥都御史,就是朱厚熜找来的托儿了。夏言临走,也是交代了到底有哪些人可以放心的用,
朱厚熜却没想到,这个右佥都御史,分明是和夏言同品阶,在任上也已经做了三四年了,却已经是夏言的人了。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识时务。昨天傍晚朱厚熜召他过来,吩咐了要劾议驻守太监一事。若是夏言,必定要
问个清楚明白;这位却是闷葫芦一样,只是应了一声“是”,便告退下去了。今天就把这件事办的这么漂亮,实在是个人
才啊。
只是一边王守仁的眉心微微拢起,杨廷和也有些不豫,朱厚熜知道,以他俩的智商,再加上昨天他的话,必定已经猜出来
这是在唱哪一出了。估计这会儿的不高兴,是在埋怨自己的莽撞。毕竟驻守太监一事,不是可以用来玩笑或者是做工具的
。牵涉到机密谍报工作,事关重要。如果现在真的出了什么纰漏,那就大事不妙了。
等念完了自己的折子,朱厚熜皱着眉,开口了:“有这么样的事情?朕倒是真的不查……”
说完了表态的话,除了王守仁和杨廷和之外的大臣们,都认为皇帝这是要再一次裁撤镇守太监了,朱厚熜却是话锋一转:
“不过,这是祖宗规矩,朕也不好擅改……”
底下的大臣们,仍旧低垂着头规规矩矩的站着,只是十个里面有九个估计都在腹诽:你改的还算少吗……
朱厚熜却一本正经的继续说:“如此,朕有个法子。”
第三十四章:思想培训
皇帝的命令一出口,下面顿时一片哗然。当然了,言官是朝廷中最大的一个群体。朱厚熜讨厌言官,所以只有左佥都御史
一人,也就是夏言,右佥都御史一人,就是那个托儿。
但是,这些无定员的官职,朱厚熜可以免于任命;有定额并且一定要填个差不多的,却是真的恐怖。
经历,按律设一人,正六品,都察院经历司;都事,按律设一人,正七品,都察院;司务,按律设两人,从九品,都察院
司务厅;照磨,按律设一人,正八品,都察院照磨所;检校,按律设一人,正九品,都察院;司狱,按律设一人,从九品
,都察院司狱。
这都不算什么,办实事的,朱厚熜养着也觉得心甘情愿。
只是……
监察御史,按律设……一百一十人……
恐怖的数字……
这才是,朱厚熜真正想要除掉的,那一群嘴巴……
言官虽然只有七品,但也是能上朝听政的。听到这里,哪还有站得住的?关乎到了自身,言官们立即不淡定了,一个个跳
出来了。千言万语,说的没别的,就是希望皇帝的突发奇想能够收回,不要让他们离开京城。
如果办实事的时候,能够这么积极用命……不,那样或许会更糟……朱厚熜有些无聊的听着那些千篇一律的话,很想打个
呵欠。
这会儿打呵欠的话,那些一心只关注着自己将来的命运走向的言官们,大约是没有功夫再来弹劾礼仪问题的吧?朱厚熜微
微抬起下巴,掩饰住自己眼睛里不耐烦的神情。
事实上,就连那个上书言驻守太监一事的,也都在担心呢。
只是我这个人呢……可不是容易说动的……
朱厚熜轻轻挑起一边嘴角:“不必再言了,朕意已决。这个法子,该是最好的法子了。这么着,今日未时,都察院诸臣,
入宫面君。届时有谁不愿往,再两说。”
呵……我可是,打小就是个性格固执的人。有谁有自信能够说服我,那就试试吧……
都察院一百一十个言官——当然现在并不满员,却也足有一百来人了——事实上都是养着充作笔杆子使——还是打嘴仗时
候的笔杆子。平常的时候派不上用场,到了吵架的时候,他们是个顶个儿的精神。
只是在朱厚熜面前,还没有谁敢擅自发言,顶撞皇帝。当然,这个人是夏言或者王守仁的情况要除外。
所以现在言官们老老实实的站在了乾清宫的大殿里,垂着头垂着手好好的站着,没有一个吱声的。
朱厚熜在心里点点头:我还不算是很失败的咯?起码皇帝的威严还是有的嘛!
金阶下站着的,有胡子花白的老头,年纪大约都能够做朱厚熜(心理年龄)的父亲了。这些人恭恭敬敬的态度,在一定程
度上满足了朱厚熜的虚荣心。所以他着实晾了这群他如今十分看不顺眼的言官们,只管喝茶。
明代的茶杯是很小的,起码朱厚熜一直用的这些的确很小,也就能装两三口水。要是喝的快了,一口也就下去了。朱厚熜
最喜欢的杯子是汝窑的雨过天青瓷杯,小小的,也就是三四十毫升的容量。但是现在他一点一点磨蹭着喝,居然也能让底
下的言官们等得一脑门子汗。
历来尊老的朱厚熜,这次也必须杀杀他们的威风了。言官们实在是嚣张惯了,就算是老人,也是能生龙活虎,开口大骂的
老人,没必要太体贴了。
喝完了茶,朱厚熜清清嗓子,开口道:“今日召诸位来乾清宫,朕有一言。朝会时朕言说,要指令诸君前往各督抚衙门监
察,诸君却有分异。如今,朕便实言相告,免了诸位的疑虑,也好教诸臣明白朕的心意,努力办事。”
眼光溜一圈底下的人,不管心里是怎么想,脸上都是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只要认真听就好,说服几个,就是几个了!
“诸君今日一早也已经听了孙大人(就是那个做托儿的右佥都御史)的奏章了,也都知道朕是为了解决宦官贪鄙乱政之事
,才属意各位,前往地方,监察事务。
“驻守太监,原是为了监察地方势力,不致祸乱。而如今,他们却成了为害地方的罪魁祸首,朕着实心痛。但这原是祖宗
成法,朕新君即位,也不好擅自改动,违了祖宗的意。又兼且驻守太监,并不是各个为祸,也是有好的。朕岂能因噎废食
,便因为那一个两个败坏了驻守宫监名声的害群之马,就废掉所有的驻守太监?
“然则,朕也并不能保证,撤除了今回犯事的太监,再派去的就一定是好的;如今规矩的,日后也绝不会犯事。是以,朕
才想到,令都察院诸臣,下到地方,代理监察事务。至此,驻守太监便只有协理之权,不能擅自行事。
“自然,到了各地,诸君仍属京官,不由地方督抚管辖,这也是为了避免督抚坐大,反倒让监察使者不能行使权力。便是
到了地方,各位也不是督抚下属。朕特设各地检察院,御史以京官身份任检察院长,原先的各地监察使都划归检察院治下
。检察院便是与督抚衙门分立的,各不相关。督抚衙门只管地方事务,检察院则理监察事宜。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句话朕还是听过的。是以,但凡去往地方,担任监察院长,便任六品。外省不如京城舒坦,朕也算
是体察了诸位劳苦了。”
特设检察院,不归地方政府长官管理。这句话一说出口,朱厚熜看到有些人的眼睛,明显的亮了起来。
与地方政府互不相干,权力独立,还能统率原先的地方检察势力,更多的人开始期待到地方去之后威风八面的日子了,偷
偷向上看的视线都没有掩饰好。
等听到升官的许诺之后,几乎所有的人都不再坚持留在京城了。上翘的嘴角,弧度都能让朱厚熜看清楚了。
是啊,这个升官的许诺,才是最诱人的吧?在京城苦熬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也才做到了七品言官。如今的皇帝明显的不待
见言官,做御史自然也不会多么好的前程。头上的主官,又是一心向着皇帝,没有什么杂念的夏言……
不寻找另外的出路的,才是傻瓜!
如果真的能够升官一级,就算是到地方,也没什么。天高皇帝远,才好生活嘛。再加上先前关于权力独立的说法……
这就动心了。
朱厚熜左手支起,扶着下巴,嘴角带笑。
心动了,就好办了。自己愿意走了,还有谁能留下他们吗?
既然是心甘情愿,那就怨不得谁了。不论是王守仁,还是夏言,总之脏水是不会泼到他们身上了。
只是……你们以为,真的就只有好处吗?
糖给了,接下来等着我的棒子吧……
“只是……”朱厚熜拉长了声音,打断了下面一群御史们的美好幻想,“如今朕就要把丑话说在前头了。
“记得年初派遣宫廷内侍前往地方驻守的时候,朕也是期待着他们能够奉公守法,专心做事。只是如今看来,却是朕一厢
情愿。那些个犯事的太监们,不见得和朕一心,只想着办好差事。他们心里,私心可是重着呢。
“都察院诸臣,说来都是国之栋梁,朕也是信得过诸位的操守的。可怕就怕,有哪一个到了地方,见多了纸醉金迷,花乱
了眼,忘记了自己个儿的身份和责任,忘记了朕曾经在这乾清宫上如何对诸位殷殷期待,做下那作奸犯科之事,却是不美
。
“俗话说,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就算是只有一个不肖的,也是让朕寒了心啊……如是,朕就打从头上掐断了诸位
犯事的念头。既然是丑话说到前头,那朕就不客气了,这是警告了诸位——身为监察御史,如若有违犯律法,三倍处罚!
”
朱厚熜的脸色沉沉,下面的言官们也收起了喜色。机灵的已经做出了瑟缩的模样,显示自己真的是听进去了。
只可惜……言语恫吓,从来都不怎么管用,所以……
朱厚熜停了少许,让言官们都消化了自己刚才的警告,然后才继续说:“督抚诸员不得干涉检察院事务,诸位自然也无权
插手督抚政事。便是督抚有差,不得理事,也必须先行上报,得批准才能行督抚事。
“另外……风闻议事,朕素来觉得不妥。诸君只是一句话,轻飘飘的也落不下什么害处;但是于他人,那或许便是要命的
事情了。就算是些许小事,也是坏了他人名声,或许积年的劳苦,就这么随着诸位一句不当的话,便灰飞烟灭了。是以,
今后若无至关重要的证据,还是谨言慎行。诸位去到地方,须得每七日上一折,回报当地事宜。不论轻重,只要诸位觉得
有必要,便可上报。只是记得,若要弹劾地方,须得有证据才可。
“朕不拘你们找的是什么证据,人也好物也好,哪怕就是条狗,只要言之有理,事实确凿。只是,若是诬告,或是无端臆
测,那届时对簿公堂,吃亏的可就是诸君了。
“如此,为了地方督抚也有为自己辩解的机会,每月朕也会嘱他们上一折,回报当月事务。如若督抚折与诸君的有所出入
,事小则罢,事大,朕便要彻查了。
“朕虽年少,却是最好的时光,不缺时间。诸君若想犯一回试试,尽可以!”
朱厚熜说着,站起来负手而立。眼神扫视下面的言官们,这回是真的有些畏惧了。
或者有不信邪的?那就试试吧……
礼部正在修订新的大明律,完全是按照朱厚熜的意思一点一点的在修改。驻守太监事项,宫廷内务事项,税务事项,田亩
统计事项……当然,也包括监察机构和行政机构分立并驾,派往地方的事项,都是最先写出来,成为单独的律法的……
新的法律,绝对不容许钻空子……
朱厚熜不是后世尊重人权,几乎废除了死刑的政府。除了血腥的肉刑,对于那些做出了他所不能容忍的事情的人们,杀头
,他还是很愿意批准的。
再说了,现在西北仍然缺乏种树的劳动力呢……
“当然,朕并不是信不过诸位,只是以防万一。再者,律法完备,我大明才能长治久安。有言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这
才是正理。诸位身为朝廷命官,更应当为天下百姓表率。
“诸位多年辛苦,寒窗苦读,历经磨砺,才如今站在朕的面前。诸君皆是有才有德之人,朕自然也放心将大明江山,安危
要事,交由诸位。
“天下士子,不都尽皆愿意效仿诸位,为天下奔波,一双利眼,监察天下脏污,见不平则奋起而斥之?多年圣贤书,读下
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在朝堂上大展才华,为了清正天下浩浩中华万民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