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nia——齐放

不过何晓仪心里清楚：陆野到底有多少本事谁都不知道。陆野总是个闷葫芦。除了在开玩笑的时候。

由于班级整体成绩直线下降，他们班的班主任大发火气，非要每个学生把各自在期末考试时名次预想，写下来交给她，以作为考试以后拿学生开刀的依据。这事还挺新鲜，一时之间，学生们都在互相打听各自的目标，一问才吓一跳，狼子野心的人还不在少数，譬如何晓仪这样的被列入差生行列的人居然还大摇大摆地说要考得比陆野好。而陆野这回上交的预计名次是班级第三名。

陆野看看何晓仪的纸单，忽然不怀好意地一笑置之。何晓仪拉住他一本正经：“你有本事跟我赌吗？就赌谁考得好？”其实何晓仪最近也是心灵空虚寂寞，他知道陆野一直陪女朋友玩乐，没空和自己在一起“交流”，所以想了一点恶劣的花招来挑逗陆野。

“你真无聊。你要是考得过我，就这样……”陆野拍拍自己的胸口，“我们下学期给大家做表演，就像电视剧里的那样，随你怎么砸我。”

何晓仪神色大亮：“这有趣！你千万不要后悔！成交！如果我输了，随你怎么样！”

陆野没再说什么，又扑下头做他的数学题，只是嘴角挂着隐隐的一撮怪笑。

临近期末的生活基本属于两点一线型，为了保住自己的名誉，这个班级的学生第一次有那么拼命。他们唯一的乐趣，是听何晓仪和陆野这两人讲一些灰色笑话。一天中午，何晓仪风风火火地冲进教室，对着陆野狂作呕吐状，声音断断续续还夹杂着笑声：“你……你有没有……看见！！！隔壁班！哇！天下竟有那么丑的女人！啊！我今天回去要噩梦狂做了！”

说完他一口气还没提起来，倒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喘大气。问讯而来的男生女生纷纷询问是哪个女生，叫什么名字，看来天下第一丑有着非凡的吸引力。何晓仪似娇花蔫然而道：“徐……徐……燕景……真他妈长的恐怖……”陆野从题海里拔出身子，看着何晓仪低声说：“这女人身材很好。有曲线。”众人晕倒。何晓仪大惊呼道：“你什么审美观啊！那种女人的身材……”何晓仪止不住又要呕吐。

晚上他们回家的时候又说到了超级丑女，陆野坚持说徐小姐身材迷人，只是长相有点抱歉。何晓仪绝望地看着陆野，说了句绝话：“女人长得就是难看。只是那么难看我第一次看见。”陆野冷冷答：“那你还和女人天天睡一道？”“睡一道就看不见了呀。再说，女人的秘密又不在脸上。这你总该知道？长的难看是普遍现象。”何晓仪说得无比激动，可陆野就一直默默走着，不肯多说什么。在女人的问题，陆野心知一定是与何晓仪有矛盾了。他倒是觉得女人实在美得妙不可言。哪怕是丑女，一打扮也会让人眼睛里出星星。不过，他倒也可以理解何晓仪的心情，何晓仪每天起来照镜子，看到的都是自己的脸，这个固定的审美标准一定是太高了。比何晓仪长得更好看的女人是确实很难找。不过对于身材问题，陆野就想不明白。“那觉得哪种女人的身材才算好？”陆野还是忍不住要问。何晓仪嗤笑一声，指着远出一个道路协官管员说：“喏，就是那样的……哈哈哈哈……”

“啊？”那是一个身高不过一米六，肥胖臃肿，腿短身阔的女人。

何晓仪一拍陆野的闹门说：“傻瓜，哈哈，骗你的。你没觉得女人的身体很奇怪？凹凸不平，又没肌肉，除了皮肤好一点，其他真的恶心。”

陆野呆呆地看着凹凸不平的地板，慢慢地问：“那你，看着这些地板，你会勃起吗？”

轮到何晓仪愣住了。

“废话！哪个要是能，不是应该去做‘二爷’了？”

陆野严肃而不解：“那你怎么对着女人干得起来？”

何晓仪忽然快乐地一跳，捏着陆野的肩膀说：“笨蛋，女人是会说话、会动的。地板能动吗？”

“地板怎么不能？根据参考系不同……”

“好了好了！我认输！你题目做太多了！今天要不要去我家洗洗脑？跟你爸妈说一声，我们好久没一道出来玩了。”

陆野踌躇着跺脚，无奈地望向心情正大好的何晓仪，拒绝这项提议。并非他不想，只是最近在复习迎考阶段，实在浪费不起时间。他突然有点好奇何晓仪家里的情况，为什么何晓仪一直可以和自己的女人随意睡在一起呢？“你家里难道没有别人吗？”

“没有，就我一个。怎么样？舒坦吧？”何晓仪神态骄傲。

“那你怎么养活自己？”

“干吗？你还担心我烧杀抢掠？嘿嘿，我自有我的高招。”

“那你爸妈不管你？”

何晓仪低头盘算了会儿，才说：“我爸妈离婚了，又各自都结婚了。当然不会要管我。”

“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

“谁要你可怜？”何晓仪只想着蒙混过关，说谎也是无奈，只是陆野看上去还真的同情自己，不免可笑。

陆野又板起脸：“我才没那空可怜你。你又说谎吧？算了，你家到了。我走了。”陆野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快速离去了。

还真是……冷漠。何晓仪这么想着，有点失落，一步一步往家门走去。

考试很快就过了。何晓仪破天荒地考了个班级前五，只是没料到陆野一点机会都不给，恶狠狠地上了年级第二，这下赌打输了。

陆野到了寒假里也没怎么整他，可是何晓仪心里反而不塌实。陆野一向狡猾，怎么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寒假过得是很快，一个新年爆竹劈劈啪啪地响了一个星期，接着再拼命赶几回作业，日子就这么流掉了。陆野叫何晓仪找一天来自己家里玩，顺便帮他一道商量篮球队下一年的年度计划，何晓仪正想陆野想得慌，因此就挑了开学前五天到他家做客。只是这次做客时间挑得太错。

门铃响了几下都没人来开门。何晓仪的脚越跺越熬不住，他其实可不相信陆野不在家。而且中午的时候，他爸妈一定是不在的。为什么还不开门呢？他咬咬牙，差点就想起脚揣门。

突然门就开了。然后一个小姑娘羞答答地低着头，从两扇门后面钻出来，踮着小脚一溜烟地没了踪影。甄美妍？何晓仪看那背影觉得像。

里面却鸦雀无声。陆野始终没出来。何晓仪赶快冲进门去，找那家伙。“喂！陆野！怎么搞的？！”

何晓仪定神看了看沙发上斜躺的陆野，他明显衣冠不整。他见了何晓仪，一张黑脸更沉了，眼睛也不对劲。何晓仪禁不住要痉挛似地抽笑：“我是不是坏了你好事？”

何晓仪硬是憋着心里一片怨气，坐到陆野身边，响好好嘲弄他的优等生朋友。可他心里可气得不行，他压根想不到陆野会恰好在这个时来个候金屋藏娇。

“说话呀！”何晓仪推一把陆野，才发现陆野的身体硬的可怕，一双邪淫的眼睛一直望着他。

“你……怎么？”何晓仪仔细瞧陆野的脸色，这是手被陆野一把抓住。

然后何晓仪惊讶地叫起来，可是陆野像发疯一样地要压住他，两个人左摇右摆地掉到了地上，只听“哐”的一声，何晓仪的头几乎要开花地撞到地上，痛得他眼泪也出来。

可是陆野要扒他的衣服。

“滚！”何晓仪大吼起来。

陆野完全停不下来。何晓仪感觉自己也一起发狂，他的眼睛变得血红，他的手不由自主掐住了陆野的脖颈，只要一用力陆野就要死。

陆野扭着头，嘶哑地一个个字说：“放……开……我……你答应过我……打赌输了……随我怎么处置你……”

何晓仪像脑门被枪立刻打了一弹，手立刻就松开了。他已经说不出话，只任由陆野尽情发泄情欲，他也反抗过两三次，因为痛得不行，可是陆野就是走火入魔了，一个间隙也不放过，长驱直入他的身体。只有十分钟不到的工夫，事情就解决。陆野满头是汗，眼睛似乎都睁不开，靠在何晓仪的肩上问：“你需要吗？”何晓仪闭着眼睛只有喘气，脸色煞白，嘴唇还在发抖。

陆野摆脱了情欲，终于恢复常态，他没说什么，抱起何晓仪的身体，赤裸地就往卫生间淋浴房里冲。他开了水，让何晓仪躺在里面，然后自己又坐了进去。何晓仪从放开手以后，就跟个死人一样，完全没反应。

热水让何晓仪慢慢醒了过来。陆野端坐着，雾气让他看不见何晓仪的表情，他淡声说：“还好，没死。”

“还好？！”何晓仪怒不可遏地直起身，又掐住了陆野的脖子，突出的漂亮眼珠此时布满杀气，“我恨我刚才没早点把你掐死！！！”

陆野一副坦荡地样子，突然柔和抱住何晓仪，温水与肌肤相亲，很令人留恋。

“你他妈的！”何晓仪想推开他，可淋浴房的空间太小，他一用力陆野的就撞上了墙中的入嵌玻璃，一瞬间鲜血飞迸，玻璃散落在陆野的背后。可陆野在血水里一动不动，仍然那样镇定地眼神凝望着何晓仪。

何晓仪彷徨了片刻，跳出浴盆，跌跌撞撞地晃出了卫生间，接着是一记重重的关门。陆野顾不上自己身后的伤，机敏地也跟着跳出来，擦干身体立刻就穿衣，直接出门。

他追到何晓仪家的那片工地，可是何晓仪不知去哪里了。他等在何晓仪的家门口，一等就是两个小时，午饭也没有吃，出来的时候衣服穿的也极少，因此他站了那会儿觉得自己要感冒了，身上的血大概都凝结了，皮肤和衣服粘在一起分也分不开。

终于，他看见何晓仪在一个女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回来了。那女人竟是钱玲玲。钱玲玲也看见陆野了，惊呆了。

他们一道进门了，何晓仪浑身都是血和伤，不醒人事地躺在自己家的床上。钱玲玲没和陆野说一句，就拽着小钱包准备往外面踏。突然陆野再也不保持沉默。

“你告诉是怎么一回事。”陆野目光变得反常的尖锐。

“你……自己问他好了 ……”钱玲玲黯然泣下，“我……说不出口。”

“不许走。我跟你说，你把他这样扔在这里，他万一死了怎么办？”

“不会的……他身体好。”

“你一定要告诉我。他自己不会跟我说。你说了，也许我可以帮助你们。”陆野还在不动声色地周旋。

钱玲玲终于崩溃地倒在了地上，眼泪泛滥，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了出来：“他……说要杀了我的爸爸……我爸爸就把他打成了这样……”

“他为什么要杀你爸爸？”

“因为……因为……他认为是我我的爸爸杀了他们全家……”

陆野惊惶。他看了一眼在床上昏迷的何晓仪，脸色完全变了。“为什么？他的全家都死了？什么时候？！”

钱玲玲只顾哭，泣不成声。陆野急了。他按捺不住，狠不得重刑逼问眼前的女人。

“说啊！！！”

“我……说。就是，你记得小时侯，他突然转学的事情吗？”

“是的，我一直想不明白他去哪里了。”

“其实……他没有转学。之前我们班主任也不见了，你记得吗？”

“当然，你不要拐弯抹角。直接一点。我不打断你。”

“班主任是被开除的。因为何晓仪的爸爸去告校长，说我们的班主任喜欢体罚何晓仪，还……偏袒我这样的学生……其实，他爸爸是因为看到了……我爸爸和班主任……有私情……他爸爸当时抓住了把柄，然后班主任就被开除了，过了几天，他全家的人都被杀掉了，连尸体都没找到……我怕得不得了……我小的时候以为他们全家是消失了，可是大了，我才知道这是真的……我爸爸说是班主任的亲戚干的……那个凶手还是被抓起来枪毙的……我本来以为，何晓仪他也被杀掉了……但是，初二的时候，他突然就到我的学校来上课了……他原来没有死，而且他说他有证明我的爸爸和班主任参与谋划杀人的证据……他说，他什么都不怕了。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杀了我爸爸和那班主任，然后自杀。我怕这种事情发生……那么多年啊……一直没把他还活着的事情告诉我爸爸……可是今天……我的心好痛苦啊……我以前只能自己憋着这个秘密……有多难受啊！”

陆野看这女人哭得如此真切和伤心，也就相信她的话，只是这无论如何让他不能接受，自己曾经的密友遭遇这样的事情，并且还对他撒谎至今。何晓仪说他冷漠，可是他的冷漠完全是出于对何晓仪的不真诚的报复。现在在他平静而固定的内心里，出现了霹雳。他不知自己做得是否正确。何晓仪在一瞬间变得那么千疮百孔，自己是否也伤害过他？

“真的……我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想到去……要杀我的爸爸……他好像要去自己寻死一样……”

“寻死？”陆野怔怔念叨这两个字，想到何晓仪在自己家里的表现，沉痛地说，“是……我的错。”

钱玲玲说自己必须回去了，父亲还在等着教训她。陆野看着这女人的离去，好像顿时落入真空的世界。现在谁都不在了。只有何晓仪和他。只有谎言与真相。

陆野先去熟悉了一下何晓仪家的环境，然后找了块湿的布把何晓仪身上的血迹都擦干净。不过这人究竟伤到如何他一点也没谱。他倒担心起自己几个小时前对何晓仪干的淫荡之行给他带来莫大的长久刺激。

陆野静静地坐在何晓仪身边，一坐就是坐到黑天，他一直在冥想。冬天的黑夜来得很早。

何晓仪的意志终于清醒一些，睁开眼睛，说了句：“我饿死了。”陆野立刻给何晓仪倒水送点心，专心服侍他。但何晓仪没有和他说一句话，表情冰冷无助。

陆野蹲在床下，用心地看何晓仪极其漂亮的脸，说：“我都知道了。”

“我本来……以为你不会那么介意。你一直说你讨厌女人的。但是我没想到，让你那么……是我不对，我从来没有那么诚心诚意和别人道歉。你要原谅我。否则你就干脆把我杀了。”

何晓仪目不转睛地望着天花板，十五分钟没有说话。陆野没有急着去叫他，耐心地看着他。

何晓仪忽然幽幽地问：“你的背上都是血……是不是我害的？”

陆野犹豫了片刻，撒了慌：“不是的。”

“你强奸了我。对吗？”

陆野又犹豫了片刻，这回他要说实话：“没有。”

何晓仪眼睛眨了一下，转头过去，话里还有消不去的怒气：“你别骗我。以为我不会真的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