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竟生长着一株娇嫩的小草,乱雪纷飞中,随风摇曳,显得异常显眼……
“忘情草。”清墨惊呼,丫头也看见了,欣喜的抓着清墨的袖子,脸上也渐渐浮现出笑意,“公子,公子,我们终于
找到了。”
一阵狂风忽地吹来,卷起清墨他们身边的雪,丫头连忙反身挡住,一阵风过后,天生的敏感性让她感觉到危险的渐近
,连忙对清墨说,“公子,我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躲一下吧。”丫头依旧在劝说,但清墨无暇回答,因为他的目光完
全被那株不知名的小草吸引。眼见着风势渐大,天气渐渐异变,他叹口气,“丫头,你回去吧。”
丫头却摇摇头,坚定的说,“公子不走,丫头也不走。”
“那好,你待在这里,我去采,然后,我们就回去。”清墨拗不过她,只好带她在一处遮风处安置。
“公子!”丫头却不答应,“那草药生长在崖边,很危险,我怕公子……!”清墨看着她,把她眼里的担忧记在心底
。
安慰性的拍拍她的头,随即点头,“我很快回来。”
说完,转身渐渐向那崖边走去……
走向了那个方向……
“公子,可是你的伤……”后面再次传来了丫头的声音。
“这种事,我还应付得来!”清墨施展轻功到了崖对岸,慢慢靠近,一脚在崖上,一脚轻轻探下……
指尖触了几次仍是触不到那根草,清墨不由微微探出身子,最后一次用力,终于抓住了那根草,清墨喜出望外,似乎
抓住了生命般,这时岩缝里爬出一条花斑蛇,直咬向清墨的手,清墨吃痛,脚下一滑……“公子!”身子往下坠,清
墨想再施展轻功,却虚软得再无半分力气,只听见丫头叫了一声,然后铺天盖地的雪一下子漫了下来……
暴风雪,铺天盖地的涌来,掩住了所有,掩住了一切……
风雪过后,又恢复了一片祥静宁和的景象……
脸上一片冰凉冰凉的,清墨费力的睁开眼,只看见上方的丫头一直在低声哭泣,不由苦笑一声,抬起一直紧握在手中
的一根草,这根关系到成宣的命的草即使昏迷了仍紧紧的握在手心,声音断断续续,“丫头,忘情草……在这里,拿
……回去给道长。”
“公子,公子……”丫头一看见清墨醒了哭得更厉害了,“公子,公子……”
“咳咳……我还没有死,你哭得那么厉害干什么?”清墨扯出一抹笑,却笑得费力。想撑起身子,下一秒却似乎抽尽
了所有力气般摔倒。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丫头扶住清墨,清墨艰难的出了口气,“眷情蛇……”清墨皱紧眉头,眷情蛇!好像有
谁说过,眷情蛇,守护着忘情草。
清墨的小指上只那么一个殷红的小点儿,丫头似乎也察觉了,“我帮你把它吸出来!”说完执起清墨的手,把清墨的
手指放进嘴里,清墨艰难的摇头,却连阻止的力气都没有了,感觉自己的目光渐变朦胧,随即渐渐抽离了意识……
第一百一十章:
睁开眼,看见的是青玄道长忙碌的身影,丫头勉强坐起身,“道长,公子怎么样了?”
“你醒了!”青玄道长换去丫头头上的湿毛巾,“那人还没醒,一直在发烧,他中的毒要是再晚送来一刻,就连神仙
也救不了他。”
丫头歉疚的摇摇头,“道长,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公子!公子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见道长无奈的摇摇头,丫头心中涌起一阵害怕,“道长,公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道长只是看着丫头不置可否,于是丫头勉强支撑起身,见状,道长才说,“他的毒没事了,可是,他的腿、断了。”
……
清墨烧得很厉害,一张通红的脸,似乎也在向外冒着热气。眉头紧锁,平时那双澄澈冷漠的眸子似乎沉重得再无法开
启。丫头轻轻换下他头上已温热的毛巾,看着昏迷在床上的公子,忽然流下了眼泪……
耳边似乎有什么人呼唤他,似远似近,近得可以听见那人的呢喃,远得触手不及,明明这一秒已经靠近他,下一秒自
己又被抛在了后面……
“成宣!”清墨一下子惊醒过来,心被紧紧的揪痛,梦中的景象真实得让他害怕,他粗喘着气,醒来发现自己还是在
翠雪峰……
不是在小楼,没有成宣,梦里有成宣,醒来之后身边仍是冰冷一片,原来……
不过是南柯一梦……
“公子,公子,你终于醒了。”门边响起瓷器掉落地面的声音,发出清脆的响声,丫头愣愣的看着床上的清墨,下一
秒就是直奔入清墨的怀里……
“公子,公子,你终于醒了!”丫头激动得忘形,嘴里喃喃着,“谢天谢地。”
“丫头,你怎么老是哭。”清墨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丫头。
“我不哭,不哭,公子要我不哭我就不哭。”丫头也意识到了自己过于激动而羞红了脸,急忙抹掉眼泪,“公子你没
有事就好了。”
清颦如远黛的眉毛轻弯,嘴角轻扯,却不小心闷咳出声,“咳咳……”丫头见状连忙帮他在他背后轻拍顺气,“公子
,你没事吧。”
清墨摇摇头,问丫头,“丫头,忘情草拿回来了吗?”丫头听了克制不住鼻子上泛的酸意,只能猛点头,“拿回来了
,公子保护得很好。”闻言,清墨扯出一抹笑,“是吗,那样就好,成宣有救了。”
丫头听了眼睛泛起湿意,努力控制着眼泪不往下掉,她不明白那个成宣怎么会让公子心甘情愿为他牺牲那么多,“公
子放心,道长一定会救好成宣公子的。”
“我在这里担搁了不少时日,要赶紧回去告诉成宣这个好消息。”说完掀被就要起来,“不要,公子,你不能下床。
”丫头哽咽着说。
“为什么?”
“道长说……道长说……你身体非常虚弱,要多休息。”丫头的眼睛躲躲闪闪,飘忽不定,清墨生疑,掀被,下一秒
,清墨忽然僵住了,他的表情变得极其怪异,他像是忽然被人定住了一般,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惊愕,他注视了丫头很
久,清清冷冷的嗓音带着颤抖,“我……我怎么了?”
“……”丫头沉默。
“丫头!”
“道长说,你的腿再也站不起来了。”丫头低下头道。
“为什么?”
“跪在雪地里的时间太长,腿被冻伤得太严重;摔下山崖的时候又摔了腿,骨头已经坏死,可能……”丫头别过眼,
不忍看见清墨伤心的面容。可是没有,她看见傅清墨静静的坐着,那样安静淡漠的气度,偶尔鄙睨天下的清高,以及
那张绝美的容颜,永远吸引着自己的视线。虽然不是很明白自己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但是不知为何他的眼中的淡
漠和偶尔出现的孤寂,却比那张总是笑着望着自己的脸更能影响她的情绪。
“丫头,扶我起来,我要回去。”傅清墨命令道。
“不要。”丫头摇摇头退后,清墨看了她一眼,随后眼神变得冷漠,“你不帮我,我自己回去。”
丫头心中一震,侧头望进那双冷漠而又清澈的眸子里,轻呼一声,“公子。”
清墨不理她,而是用手撑起来一转身翻下了床,下一秒摔倒在地上。
丫头见状连忙俯下身扶清墨,却被清墨一把推开,冷冷道,“我自己走。”
身下早已失去知觉,傅清墨缓缓向前爬着,一步一步慢慢的向前爬,每一步都要费上很大的力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成宣还在小楼等着他!
虽然早就知道,这是一趟没有终点的旅途,我还是这样,独自上路。相识是缘,相知定份;相恋为因,相伴成果,你
我的因缘早已成了定数。
傅清墨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你又还有多少时间,一生中,能有多少时间?终究怕十载春秋过后,会将你宠溺温
柔的笑意消磨得只剩冰冷淡漠;寒暑十易,会模糊了你的容颜。
只是,千言万语,早已埋在沉默的梦里……
手掌被噌得破皮,渗出血丝,他一步步的往前爬,希望时间能够倒流,又希望时间可以延长;如果,时间可以倒流,
清墨最希望的是能够更早的与你相遇;如果时间可以延长,清墨最希望的是我们一起的时光可以永恒的停住……
他咬着牙,挣扎着一步步的往前……
他爬过的身后,只留下一道蜿蜒的血迹……
心,很痛,很痛……
有一种爱,叫刻骨铭心;还有一种爱,叫……
仅仅是很短很短的路程,他就爬了很久很久……
仅仅是天涯咫尺的距离,他却无法再触动他的手……
以前是衣不沾尘,手不染血,白衫玉笛,玉面容颜;如今身上却是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丫头站在那里,看着地上的
清墨,依旧安静的眉眼,依旧冷漠的容颜,心中忽地微微一疼,仿佛什么东西一下一下的割着;秋水般清澈的眸子划
过一抹轻愁,希望看到他,却又怕望见他略带轻愁的眼眸;想关心他,却又怕被他一身的冰冷伤害。
无法解释听见他说出他所爱人的那种失落,也无法说清看见他落寂时的那种心痛,更加无法明白看见他为他人做出的
种种牺牲和痴傻;一切,都无法说清。
那是一种轻轻的、缓缓的、陌生而让人却步的情绪;如同一种蔓生纠葛的藤箩,将自己的心牢牢地缠住,压抑得有些
喘不过气来。他是罂粟花,亦是会让人沉沦的墓地。
明知碰不得,却犹如被着魔的攀岩。
第一百一十一章:
每一步,都仿佛要抽光身上仅存的所有力气,他摸到一把椅子,随后撑起手艰难的起来,额头上掉下豆大的汗珠,清
墨没有想到平时那样容易的动作如今做起来这么的难,嘴唇被咬得泛白,身上所有的力气都在那只右手上,尝试着站
起来,却又在下一秒颓然跌落,生生跌落地上。
自己——竟然连最简单的行走也不行了,心里的痛苦像一把利刃,压抑的咳嗽起来,感觉肺里的血腥气一阵浓一阵淡
的涌出,青玄道长一进门就是看见这样的情景,连说三声胡闹,接着严厉的对丫头说,“丫头,把他扶起来。”
丫头踌躇了一会儿,才把清墨从地上扶到床上,青玄又气又急,指着清墨骂道,“你疯了吗?你还要不要命了?”
“小楼还有人等着我!有人等着我!”清墨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道,他直视着青玄道长,眼睛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一字一字,清晰而强硬,“我要回去!”
清墨眼里的痛楚让青玄一震,曾经那样冷漠而清澈的眼神里如今全都是伤痛和隐忍。他终于知道是什么让这个人来到
翠雪峰,是什么让这个人只身在雪里跪了整整三天三夜,是什么让这个人不顾身上的伤而去采忘情草,是什么让这个
人甘愿不良于行。
失去了行走能力,宛若那失去了双足的鸟,残缺。
原来,支持他不倒的是心中仅剩的信念,还有一个人在小楼里等着他……
……
忆尘惊愕的看着忽然现身的师父,再看看身后的傅清墨,心里讶异不已,他不知道傅清墨是怎么铁石心肠的师父答应
下山,只是看着清墨坐着的轮椅,忽然就明白了……
“成宣现在怎么样了?”青玄道长的声音不冷不淡,却仍是来到小楼。
“成宣,昏迷不醒。”一句话不禁让到来的所有人心中阴沉。
“他……怎么会?”清墨猛地抬头,一双黑眸隐隐隐蕴含着什么东西。
“你离开后,他就一直在小楼等你回来,什么药也不吃。”忆尘压低了声音说。
“先去看了再说。”青玄蹙紧眉宇道。
长廊迂回,一行人来到成宣的房间,青玄为成宣把脉,面色凝重,随后在取笔墨纸砚在纸上写了一个方子递与忆尘,
“你先照着上面的药方抓药。”
“恩,师父,他可还有救?”忆尘忍不住问。
“有我在,他不会死。”青玄站起来,“我回去再研究研究,丫头,我们也出去吧。”
青玄唤了一声仍在一旁的丫头,丫头踌躇了一下,才慢慢跟着青玄出去,屋子只剩下清墨,床上那个人,清墨就这样
一直盯着对面成宣沉睡的容颜,一言不发。
似乎,一切恍如昨日,他仿佛从未离开过小楼,他对他总是宠溺的笑着;一眨眼,却是物是人非。总以为时间可以天
长地久,久到以为彼此能够执手一生;活够了,一起过奈何桥,一起去喝孟婆汤,一起再续前缘。却没想到,原来一
个人的生命线原来可以那么短,短暂到人生还没有来得及开始,就已经结束。
凝视着床上瘦削却依旧俊逸非凡的脸,颀长瘦削的身影顿住,清冽冰冷的眸子淡淡地望着,宛如一眼万年,柔顺的发
稍披散在颊边,随着偶尔吹进来的春风丝丝缕缕的拂动,带着孤寂与凄冷,那人虚弱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心中突的一阵剧痛。
推着轮椅慢慢靠近,只是很短很短的距离就费了很长很长的时间,近距离的看着眼前昏迷的人,轻喃,“我回来了。
”似微风一般的轻语,宛如情人的呢喃。
我回来了,所以你也该醒来了吧,我不任性了,再也不和你闹,不对你发脾气,我只求你睁开眼看我一眼;没有了你
,谁再和我一起共饮情醉;没有了你,谁和我一起看夕阳残照;没了你,谁和我一起看盛世烟花;是你执意先抓住我
的手的,所以,要放手,也应该是我放,而你,只能紧紧抓住我的手……
只是单单对你一个人……偏爱……
凝视着面前脸色苍白的人,忽然迷离了双眼,多少千言,多少万语,都在不言中……
床上人的睫毛忽然动了动,视线一下子遇上,于千万人之中,遇见自己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
荒野里,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就这样遇上了。来不及掩饰的,来不及遮掩的,来不及躲避的,全都裸的呈现在
彼此的眼中……
“你回来了。”
“恩。”
“想好了?”
“想好了。”
成宣伸出手,他愣一下,然后依言把手轻轻放入他手中,浅笑,十指相扣,“我们约定,你不能比我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