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经衡一哂不戳破他的逞强,「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而且,他有信心张浅总有一天会改变说法。
「我没有准备东西。」事实是张浅几年来已经习惯不去在意这些不属于一个人的节日了。
闻言,梁经衡把人抱的更紧,将头轻轻靠在他的颈窝,闭上了眼,像是梦呓般的说:「今天和你在一起,比什么都值得。」
「臭小鬼。」张浅也绽出笑意,不习惯听这种情话令他耳根有些泛红。
两人维持相拥的姿势,不需要言语,电视上演什么也无关紧要。
直到他瞥到了时钟,已经将近九点了,但梁经衡却传出阵阵平稳的呼吸声。
「你不是睡着了吧?」张浅莞尔,推推他还真的没有反应。
虽然他的睡颜此刻的确是顺眼且可爱,他还是得狠下心,不带疼惜的用力往他脸颊一拧,梁经衡痛呼惊醒,神色仍然茫然,张浅觉得好笑。
「怎么了吗?」梁经衡揉揉眼顺便打了个哈欠。
只着时钟,张浅耐心的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
「我不可以就睡这里吗?」
「你明天有课。」
「还是来得及啊。」梁经衡不免疑惑,而张浅就沉默了。
于是他懂了,懂了这个暗示,笑笑的掩饰真实的情绪,问的口气很无谓:「你在意吗?」
「……我在意。」张浅撇过头不看他。
虽然他常来张浅家,过夜的经验却不多,通常只有周末,星期日上午就会离开。而现在,在一整天的亲密过后,张浅要他离开。
「好吧,那我就走罗。」还是挂着一贯的笑,动作却刻意的放慢奢求他能够被挽留。
「梁经衡。」张浅还真的叫住了他,他欣喜的回头,但张浅只是说:「你路上小心,别让父母担心。」
「我知道,我不是小孩子了。」心情五味杂陈,有好笑有失落有点疼有一点点的泛酸,想哭。他没有再回头,离开了张浅家。
张浅注视着门被关上了仍是好意毁收不回事现,有冲动想把人叫回来,但他不能。
梁经衡是父母的宝贝儿子,凭什么因为他而自私的毁掉他们的殷殷盼望?一个家庭破碎的责任,他没有勇气去承担。他还年轻,有太多太多的可能性,而自己,不会是最好的选项。
感情如果能够被切割,那也不会有这么多问题了,但被切割的情感,还可以维持最初的纯粹吗?
他的注意力转移到被搁在沙发上的盒子,表情似笑似哭,看向虚空他呢喃:「就算喜欢又能怎么样呢?」
16
永远把自己放在安全的位置很容易,要踏出舒适圈相对的就是困难重重。
他们都没有喜欢对方喜欢到可以不顾一切牺牲的地步,但也不想轻易放弃。两人就陷在这样的情况之中苦苦挣扎。
正值期末考梁经衡位了学分报告努力的当个好学生,最近还时维持一定的见面频率,可是张浅却直觉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问对方他态度却是闪躲。
他很焦躁。
又是新的一年,张浅也即将年满27岁,从他回过后父母便一直藉着各种方式要介绍女孩子给他,或是旁敲侧击想打听出他是不是已经有对象了?
上个星期天竟然还用吃团圆饭的理由变相的替他相亲。
那女人是一家商贸的公司的人事部经理,长相甜美个性婉约,学识涵养深厚和张浅颇有话聊。不可否认一顿饭吃下来他对她的印象还挺好的,可也没有进一步交往的打算。问题是……那女人的态度,很积极。
狐疑的盯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一串陌生的号码却跟着一个还算熟悉的名字——许文雁,就是那女人。
「喂,张浅,你现在在忙吗?」许文雁的声音温温软软的很是好听。
但张浅不解:「什么时候我有你的号码了?」
「趁你去厕所的时候我输入的,你生气了吗?」
「不、没有,我只是好奇因为我没有印象。你打给我什么事?」她的态度如此大方他倒也不好说什么。
星期五下午,张浅没课也没兼差或是其他安排,因为这个时段通常是保留给梁经衡的。
「上次让你破费请我吃大餐,心里不好意思,所以想邀你喝个咖啡,算是报答,方便吗?」许文雁的声音有明朗的笑意,张浅无法拒绝。
于是他传了一封简讯给梁经衡,要他好好念书别累坏了,今天别来找他他不在。很平常的内容但看在有心人士眼里却会被刻意的解读。
系篮结束也有半个月了,他们还是保留打球的习惯,三对三,街头斗牛的模式。
一场打完休息,梁经衡去厕所回来就看到小威拿着自己的手机表情怪异。
他加快速度上前,冷声道:「还给我。」
「呃,有人传解讯给你,是助教。」
「那你也没必要顺便帮我看是什么内容吧?」他口气很冲,看到简讯被打开心情更加不悦,小心的检视上面写了什么。
「我只是不小心按到。」小威解释,他听到铃声响怕有什么紧急来电,结果不小心就打开了。
自知理亏不该把手机乱放,梁经衡放松了态度:「那就算了。」
原本这个插曲到此也就差不多,但阿甘偏要往火里加油,嘲讽道:「要不是你心里有鬼,这么紧张作什么?」
「你什么意思?」梁经衡语气又强硬起来,拳头紧握隐隐有青筋浮现。
「敢作敢当!你和那姓张的搞什么勾当以为别人都是瞎子看不出来吗?」早就不满梁经衡很久了,阿甘不吐不快。
「有没有又如何?」
「靠!那就是有!整天黏在一起看了就想吐!」
「又干你屁事?少在那边牵拖!」梁经衡呛了回去。
「我牵拖?」要不是小威及时拉住,阿甘已经冲上去了,「我牵拖什么?你这个死GAY才别造谣!」
梁经衡冷静的站在原地没有闪避,「我说什么你心知肚明。」
他脾气好不代表不会生气,何况这种鸟气凭什么要他吞?
「放开我!我忍他忍很久了!」阿甘拚命的想要挣脱,气的脸色胀红,拉人的小威也拉的很辛苦。
「好了,阿衡别跟他一般见识。」见气氛越来越火爆,陆家拍拍梁经衡的肩上前想要缓解。
「你也一样,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吗?插男人真的让你们这么爽啊?看你们干脆送作堆好了,恶心配恶心,绝配!」在气头上阿甘口不择言。
「喂!你说这话就太过份了吧?」胖子也看不下去,同情的瞥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小广。
「你有种再说一次?」
「我说你们他妈的都是烂穴——」话没有说完,梁经衡直接用拳头表达他的愤怒。
要劝架的陆家反成了被揍的目标,和阿甘交情好的小威自然是帮着阿甘。四个人马上就哪打成一团,二打二一时之间也分不出输赢。
胖子在一旁看着很无奈,身材优势的他加入战局一定很快就有结果,但他就是不想淌这场混水,只能头疼喊着要他们住手。
本来还有其他也在运动的学生,不晓得是吓跑了还是去搬救兵,拳头沉闷和肉体碰撞的声响取代原先的运球声,回荡在空旷的体育馆。
看陆家被揍到鼻血满面模样的小广也终于冲了上去,虽然个子小打起架来的架势却异常凶狠,小威很快就被撂倒只能呻吟着求饶。而梁经衡身为运动员的体能则是让他顺利摆平了阿甘,却也花费一番力气,
阿甘自然是不肯认输的,见他都已经鼻青脸肿梁经衡似乎还是没有打算罢手,胖子出言阻止:「够了!阿衡你是想把他打死吗?」
梁经衡这才不愿的放开阿甘起身。
五个人身上脸上都挂了彩,或轻或重,胖子担心有人是去找学校来楚哩,闹大了不好收拾,很快的吩咐:「小广,你把他们两个带走去处理伤口,小威和阿甘我会想办法,动作快点。」
一场打架风波看似就这样平息了,几个心里都有底,事情还没完呢。
「阿衡,你真的和助教在一起?」走在往宿舍的路上,扶着陆家的小广还是压抑不住好奇的问了。
「是啊。」一笑就牵动伤口,梁经衡却愿意承担这痛楚,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事到如今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喔——」尾音拖的长长的,小广圆眼灵动的转了转,「这样子你们在一起很辛苦吧?」
「可能吧,但现在很快乐。」梁经衡有些奇怪,「你们,你和陆家不是也在一起吗?」
听到问句两人都错愕,小广忘记身旁的是个伤患,哇哇大叫:「我们?想太多怎么可能啊!」
「你是不是误会了?」陆家也爆笑,却拉扯到伤口痛的嘶声。
梁经衡有些尴尬,他是有感觉陆家和他同个圈子,所以看两人的亲腻与暧昧,他是真的以为他们有在一起。
「之后再和你说吧,这个现在不好解释。」看出梁经衡的窘境,陆家笑笑的。
回到小广的寝室,碰巧没有人省了一番解释,顺利的处理完几人的伤口和身上过于明显的血迹,窗外天已经黑了。
梁经衡的伤没有陆家来的严重,左脸颧骨上一块明显的瘀青比较惹人注目外,其他伤都是衣服可以掩盖的。陆家就惨了,左眼成了熊猫眼不说,右脸颊也高高的肿起,还有刚才才好不容易止住鼻血的鼻子。
小广晚加入战局,受到的伤害也不大。
「谢谢你们,把你们扯进来,让你们无故被揍,真抱歉。」梁经衡愧疚的对两人道。
小广摆摆手,豪爽的笑着:「没的事呢,大家都是朋友嘛。」
陆家也笑,只是小心翼翼怕又扯到伤口,提醒他:「真正的麻烦是之后,我们就帮不上你了。」
梁经衡点点头,他也清楚。
而完全没想到一封训会引起这个轩然大波的张浅,和许文雁不只喝了咖犯连晚餐也顺便了。
「张浅,你真的对我没有意思吗?」直接的问题她却是问的波澜不惊。
「许小姐,我们可以做朋友,找对象的话恕我难以奉陪。」张浅客套的回道。这女人的心思他不懂,明明上次就很清楚的拒绝了不是吗?
许文雁就笑了,不以他的疏离为意,含蓄的笑里有一丝精明,「我知道你大概是有别的对象,但如果那个人是你无法带回家的,别那么快就否定我。」
「你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张浅拧起了眉,警觉的问绷,口气紧绷。
「别紧张,这只是女人的第六感。」她俏皮的眨眨眼,「你父母是希望我们可以以结婚为前提来交往的吧?」
「你对我试探这些究竟是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好男人,而我缺个伴。我爸妈年纪都大了身体又不好,我不想让他们遗憾。」微低下了头,许文雁静静的说。
「所以就算找个不爱你的男人也可以?」张浅搞不懂,却也不是完全无法理解。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他顿时沉默。
一场饭局最后不甚愉快的收场,女人后来说:「你好好考虑我说的话。我相信你就算不爱我,还是会好好对我,所以你是我理想的对象,而我,也是。」
回到家灯也不开的,张浅直接倒进沙发里,觉得好像少了什么才猛然想起他叫梁经衡别过来。
拨了手机对方却又关机。
那些话语漂浮在他的脑袋里,像泡泡,胀的他头痛。
17
星期二有课的张浅到学校时,流言已经满天飞了。但是身处暴风中心的当事人他却异常的没有受到干扰。
课堂上可以明显感受到被压抑的氛围,转过身书写白板时总能发觉有好几双眼虎视眈眈的盯着,回头又是没事般,大家都专注在课本笔记中。
梁经衡没来。
想抓谁来问问全部人都很有默契的今天都有急事,也难得的没有人来问问题,一些交情比较好的学生看了他欲言又止,不等他开口便又走了。也听到他们交头接耳的「你听说了吗……」「难怪」「就是他吧?另一个没来……」
隐晦的字句令他如坠五里雾中。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他却不想证实。只是该来的,躲也躲不过。
教授来了简讯要他去找他。
在离开之后那些善意恶意的言论不再受拘束的快速蔓延。八卦嘛,就是有本事跑的比光速还要快。
系板上流传着一篇文章:「篮球队队长和助教奸情曝光?!可靠线人证实!!」
人生的无奈在于:你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找上你。总是有人喜欢没事找事偏让大家不好过才甘愿。
除了两人学生老师的身分敏感,对于他们的性向,更是容易被摊在放大镜下检视。喜欢上同性,就是他们背负的原罪。
教授的话很委婉,张浅还是听懂了。
他盯着面容慈蔼满头银丝的教授,口气比他以为的更加平淡:「所以,教授的意思是?」
「张浅,你很聪明,你们年轻人的是我们要管也管不着,但有些东西,你还是得想清楚。」教授推推滑下的老花眼镜,口气很温和。
张浅没有回答,他又继续说:「你肯定是能有一番醉唯的,那孩子潜力也很好……」一顿,他摇摇头,细声道:「别这样冲动毁了两个人的未来。你休息一下吧!反正要放寒假了,这段时间你好好想清楚下一步要怎么走。」
张浅的心一沉,却是笑了,「我懂,教授,这几个月谢谢你的照顾。」
教授没再多说什么让他离开,脸上的神色仍是不解。
「明明好好的,怎么会说是喜欢男人呢?」依稀可以听到他这么说。
一出去就看到堵在门口的梁经衡,张浅还没开口,对方就焦急的抢先问:「张浅!你还好吗?教授跟你说了什么?不会说要死当你吧?」
「讲什么傻话?」张浅好笑,甩掉他拽着自己的手,「这里不好说话。」
随后他又注意到他脸上的瘀青,疑惑:「你怎么搞到受伤的?和人打架?」
「这……我晚一点一起和你解释。」梁经衡有些迟疑。
两人一致决定去张浅家。毕竟这时机在外面说话被人看到麻烦免不了,而且他们谈的肯定是敏感话题。
「对不起。」才在餐桌旁坐下,梁经衡就没头没脑的道歉。
张浅从冰箱里拿出果汁替两人各倒一杯,在他对面的位置也坐下,「怎么突然就道歉?」
梁经衡低垂着头活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动物模样,声音可怜兮兮的:「是我太冲动了……」
他慢慢的叙说上周五的事件,还有系板那些真相谣言参半的讨论。
张浅静静的听着没有搭话。
「你不生气吗?」看他没有表情良经衡反到慌了。总觉得这样的张浅离他好遥远。
「我为什么要生气?」他古怪的回问,而后勾起了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反正是迟早的事不是吗?」
梁经衡抿着嘴眼睛骨溜溜地转着似乎是在找寻话语。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那里?」几不可察的叹气,他还是心软了放轻了语气。
「冠葶打给我,说你有麻烦。」梁经衡道,「她原本叫我这几天别来学校,避一下风头。」
张浅点点头,的确是权宜之计,但不能解决问题。
看张浅想什么想的出神,梁经衡默默的啜着果汁。
「你别想太多,接下来我不会去学校,你好好准备考试。」
「那你呢?」
「喂!小鬼,一副要哭的样子干麻?这样没什么。」张浅总算又露出梁经衡熟悉的笑容。
「如果我哭的话,你会把你的肩膀借给我吗?」梁经衡也扬起了一抹笑,却有点虚弱。
张浅的态度表现的这好像真的没什么。他不知道是因为张浅不在意或是有其他什么打算。但这都不是他会喜欢的答案。
自一天一天的相处之中,累积出难以割舍的情感,已经不只是最开始的有好感而已,在不知不觉间从喜欢升华成更高级的,他肯以肯定,是的,他是爱张浅。
听到他的问话,张浅翻了个白眼,一如既往的骂道:「臭小鬼。」
梁经衡笑了开来,直起张浅摆在桌上的手,追问:「你会吧?」
「等你哭了再说。」他没好气,却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
「呐,张浅,我喜欢你。」梁经衡的吻戏细碎碎裸在那只结分明的修长大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