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不死心呢!」凤逍叹了一口气,走近他,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看男人和看女人的眼神绝对不相同的!我喜欢你,但不会把你当成女人,更不会以看女人的眼神看你,大个儿也是如此。所以我知道他想的人不是你。」
「那会是谁?」受到打击的蓝长空喃喃自语地道。
「我想答案已经在你的心中,不是吗?」凤逍低下头,凑近他的嘴,「我可以要我的报酬了吗?」
蓝长空闭上眼睛,毫不反抗,静静地等着,仿佛在等待天雷落下。
凤逍搂着蓝长空好一会儿才放开他。「我才不要当大个儿的替身呢!」
「你究竟想怎么样?」蓝长空语带哽咽地问他,泪水亦夺眶而出。
是放松亦是失望,但他绝不承认自己一直被这个年纪小他一截的男人玩弄在股掌之中。
「别哭。」凤逍温柔地用手指为他拭去泪水,「就和我那天晚上告诉你的一样,我喜欢你,我要你。」
「随你高兴,我欠你一个吻。」蓝长空翻开棉被,和衣上床。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凤逍脱下鞋袜,跟着钻进棉被里。
黑暗中,响起了两道沉重的心跳声。
凤逍从后方抱住他,手掌放在他的胸前。「你后悔了?只不过是一个吻而已。」
「你这种人不会懂的。吻代表的意义比肉体关系更重大,许多在勾栏院的女子卖身不卖吻,钱可以买到她们的身体,但买不到她们的嘴唇。」
「你把我说得好象嫖客一样。」凤逍撇了撇嘴。
「你本来就是。」蓝长空尽量不去注意那双在自己身上游移的手,「你是那种会用金钱去买性的人,什么东西对你来说都有个价钱,差别只在付不付得出来而已。」
「你说什么?」凤逍呆滞了一下,停住手上的动作。
「难道不是吗?你把我当成一件物品。一个秘密换一个吻、一个吻换一夜,接下来还有什么?一个晚上换一条命吗?从你提出交换条件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是一坏放在秤子上的肉,怎么衡量、怎么交易,全都有个价钱,你要做的事只是讨价还价而已。」
凤逍沉默了一下,收回双手。
「你赢了,漂亮公子。」他不再唤他是空。
凤逍掀开棉被,起身走出房门,「我不会再来烦你了,晚安。」
蓝长空坐起身,看着凤逍走出去的那扇门出神,就盯着门板一个晚上,静静地思索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
不知怎么地,对于影的印象似乎变得模糊了一些……
齐修宇打了个呵吹,伸了伸懒腰。
「早!」凤逍睁着一对惺忪的睡眼,向他打了个招呼。
「昨晚被关在门外窝了一夜吧?」齐修宇幸灾乐福地说。
凤逍含糊地应了一声,懒得去反驳他。
「准备好了吗?要出发了。」蓝长空站在楼梯上,背着剑盒。
齐修宇先是楞了一下,呆呆的注视着蓝长空一眼,然后就扑上前,抓住凤逍的衣领:「说!你昨晚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啊!我发誓!」凤逍无辜地高高举起双手,「不信你问漂亮公子。」
「少废话!你这种人发的誓能信吗?」齐修宇怒道。
「放手!你疯了吗?」蓝长而冲上前试图将两人拉开,混乱中剑盒掉在地上他却然不觉。
「你一定做了什么对不起空的事,不然他眼睛不会红成那样!」
「我真的没有。」凤逍坚决地曾认,「我昨晚不是答应过你不碰他的吗?答应了,我就会遵守到底,不会毁约的。」
蓝长空惊讶地注视着凤逍,原来凤逍本来就没有打算和他……和他……
凤逍用力把他们两个人推开,整了整衣领,「我答应的事,绝对会遵守!我真不懂你们这些正道人士为什么都不听别人说话呢?」
齐修宇如此,蓝长空也是,他都快失去耐性了。
正当蓝长空要开口说话时,突然袭来的杀气让三个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小心!」凤逍大叫:「拿武器!」
凤逍的话声一落,便见刺客由屋顶及窗户涌进客栈。
「可恶!」齐修宇咒骂了一声,他的剑还挂在墙角,只能用板凳、锅碗瓢盆充当武器,或躲或射,情况非常不妙。
蓝长空剑盒掉在地上,难以近手,幸好他击杀了一名刺客,抢了他的剑,不至于手无寸铁。
凤逍则在刀光剑影中跃动自如,身手之俐落,绝对不是没有武功的人办得到的。
见此奇景,蓝长空不禁心头一震,凤逍究竟是什么人?
「空,走开!」
蓝长空一时闪神,亮晃晃的剑登时刺向他胸前,齐修宇奋不顾身地将他推开,自己却闪避不及,刀锋穿透左胸。
「啊!」齐修宇顿时发出惨叫声,鲜血喷涌如泉。
「宇!」看到同伴受伤,蓝长空又是危在旦夕,凤逍像一头被激怒的猛虎,在剑中来来去去,拾起剑盒,抽出长剑。
他挥动长剑,为数约二十名左右的剑客,没有挣扎,没有哀号,全都让凤逍一剑毙命。
整个客栈登时静如鬼窟,剩下侥幸躲过一劫的刺客四散逃窜,阵容溃败。
蓝长空跌坐在地上颤抖地抱着满身鲜血的齐修宇,努力按住他胸胸口上的伤口。凤逍挥动长剑,甩掉沾附在剑上的血迹,慢慢地走到他们面前,坦看齐修宇的伤势,「对不起,我一直骗你们我不会武功……」
「不要紧。」齐修宇虚弱地摇了摇头。
「别说话,你在流血……」蓝长空哽咽地说。
「是致命伤,由前胸一刀贯通到后背,穿过肺部。」凤逍沉重地摇摇头。
「不管……你以前说过多少谎,至少这次……你没骗我……」齐修宇垂死的脸上映出僵硬的微笑,他抓紧蓝长空的手,「让我和他独处,一会儿就好,拜托。」
「我也拜托你。」凤逍看了蓝长空一眼。
。
蓝长空受偷如此恳切的要求,只有点点头沉默地走到外头去,脸上浮现两道淡淡的泪痕。
「就算你没说,我也会求他离开。」凤逍摸着他的头发,上面沾满了鲜血,湿热而粘稠,
「最后一刻,我想你有权利知道我的真实身分……」
齐修宇颤巍巍地举起右手,阻止他再说下去,「你是凤逍,不管你有什么别的身分,对我来说你就是凤逍,是我的朋友……咳……」
齐修宇艰难地呛咳了好一阵子,让他的话变得断断续续的,「我们……是朋友,对吧?」齐修宇的脸上漾出一抹坚强的笑意,令听者心酸。
「我们是朋友,我们一直是好朋友。」凤逍握着他的右手,低声说道:「不是朋友,怎么能吵架吵得那么过瘾呢?不是朋友,怎么能同甘共苦、共患难呢?不是朋友,我怎么会遵守和你的约定,没有在昨晚就要了空?我明明……明明就有机会的啊……」
「所以你昨晚真的上了他的床、钻进棉被里?」齐修宇颤抖着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睛。
凤逍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们什么也没有做。」
「喂、喂……我都快要死了,你可别骗我……你和他……真的没有……」
「没有。」
「那就好。」齐修宇疲惫、安心地闭上眼睛,唇边漾起一抹弥留的微笑。「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凤逍紧紧握着他的手。
「帮我……照顾空,他很骄傲,但也有软弱的一面……虽然他对你总是不假辞色,可是我看得出来他并不讨厌你……不然也不会说要送你到县城去……」
「我怎么看不出来?」凤逍苦笑着说:「我还以为也心里只有……」他没把「大个儿」二个字说出来,算是为齐修宇保留一点希望。
「你不是看不出来,你只是不愿意承认,因为你期望更多。能不能让空对你敞开心房,就靠你自己的努力了!咳……咳……」他的咳嗽声益发沉重,嘴角喷着血沫,「最后,用你的手……让我解脱吧!」
凤逍闭上双眼,长长的眼睫微微颤动,显示着他内心的挣扎,他迟疑了一会儿之后,张开眼睛,「我答应你,我绝不会让你多受一点不必要的苦,谁教我们是朋友啊!」
他举起长剑,用随身携带的丝巾抹去上面残留的血迹,「再见,火爆小子。」
齐修宇安祥地合起双眼。
蓝长空在客栈外乍见凤逍俊美脸上浮现杀气,又看到他提起剑,就要对齐修宇动手时,他吃了一惊,纵身飞入阻止,「你干什么?」
他抓着凤逍的手腕不肯放。
「放手!他活不了了,留着一口气只是徒增痛苦,我要让他走得干净,走得有尊严,我不会放着他像条狗一样地挣扎至死……我们是朋友……是好朋友啊!」
「亲手杀了他就会有尊严吗?就是把他当朋友吗?对你而言,生命的价值难道只是一瞬间和一百年吗?不能活一百年就没有延续的价值?就能任意结束?」
「让开!」凤逍以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喝道:「就是因为生命无价,才要结束无谓的痛苦;求生和求死同样神圣、庄严。身为好友,我有责任送他最后一程。」
「凤逍!」蓝长空跌在地上却不觉得痛。他看到自己的那柄宝剑高高举起,长虹挥落,划破阴郁的晨光,撕裂黑暗,形成一道诡艳的弧线。
齐修宇走得很安祥,没有挣扎、没有痛苦,双眼紧闭,面带微笑。
「啊!」蓝长空呆滞了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发出哭泣似的哀号。
「吓到你了吗?抱歉。」眼中的杀意一过,凤逍又恢复了平日的温和,他把沾满齐修宇鲜血的宝剑放在桌上,走向蓝长空,「堂堂一个长静山庄的少主,流血的场面见得还少吗?怎么会惊吓成这个样子?」
蓝长空摸摸脸上湿热的液体,不知是血还是泪。他挥开凤逍向他伸出的手:「不要碰我!你这个凶手!」
凤逍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如果我有这么一天,希望亲手结束我生命的人……是你。」
「住口!」血肉横飞的场面他见得多了,但齐修宇是他的朋友哪,教他如何接受这样的结果!「我不会亲手杀了你的……你不配……不配……」蓝长空缩到墙角,开始呜咽的低泣。
「为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蓝长空摇着头,喃喃自语:「为什么我们一路会遭到伏击?为什么会损失这么多人吗?为什么影会受伤、宇会死去?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血……会喷到我身上……」
「哭吧!哭出来你会舒服一点。」凤逍将他扶起来,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安抚他。
「放开我!」蓝长空挣脱他的怀抱,「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伪装成不会武功?还有那把剑……为何握在你手上,威力会变得如此惊人?」蓝长空红着眼眶地大喊。
「如果我一开始我就承认我会武功的话,你们会让我跟吗?再者……」他顿了一下,「那本来就是我的剑。」
「胡说!」蓝长空喝道:「幽光是长静山庄家传的宝剑!」他抄起放在桌上的长剑,直直地指着凤逍。
「信不信由你。找个地方把他们埋起来吧!死了,就不再有恩怨。」凤逍朝着躲在柜台后面逃过一劫的小二招招手,「小二,你到镇上找个道士,超渡他们,顺便火化遗体。」他掏出一张沾血的银票,是前几天从黑衣蒙面人的尸首上搜出来的。「我的朋友的遗体要买副上好的棺材,停在庙里,直到他的家人来领。」
小二迟疑了一下,看到银票上的面额,还是颤抖的收下,「太多了,客倌。」
「不打紧,多的就算赔偿贵店的损失吧!」凤逍向小二说完曲,转头看着蓝长空,「你先梳洗一下,把身上弄干净,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你以为我还会再和你一起走吗?」蓝长空冷冷一笑,「你武功高强,我不需要再保护你……」
「你非和我一起走不可。」凤逍态度强硬地说:「不说别的,即便你是天下第一高手,但你能几天不吃不喝不睡。每一个时辰都保持最高警觉吗?依我看,三天就撑不住了吧?」
蓝长空扬起眉怒道:「真后悔我当初为什么要救你!」
「因为你是空,你纯洁、善良、正直、无邪,对你而言,见死不救与禽兽无异,你头一个就不会原谅自己;再者……」凤逍沉吟了一下,「这个问题该倒推至十年前,你十年前就该这么问自己了。」
「什么意思?」蓝长空微微侧目。
凤逍轻叹,「孽缘。」
蓝长空既是他的救命恩人又是仇人之子,这笔帐,该如何清算?而最不能原谅的是,他不该在夺走他的心之后,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我不管什么孽不孽缘的,总之我要回头去与影会合,然曲通知宇的家人来收尸。」说到伤心处,蓝长空的眼睛又泛红了。「我没兴趣也不想知道你是谁。」
「你的情绪还没平复,一个人上路恐怕会有危险。你要回去,那我陪你一起走。」
「不用。」蓝长空收起长剑,「你自由了,不管你的身分是什么,不会有人马帮助你或束缚你,你也不用担心会被官府捉拿,我们就此分道扬鏣,永不相见。」
「空!」凤逍上前一步,急急捉住蓝长而的手臂,「我不答应!你不能离开我……」
「再见!」蓝长空挥开凤逍的手,冷冷地望了他一眼,仿佛他们中间有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不顾凤逍的劝阻和哀求,蓝长空孑然一身,慢慢骑马往回走。
失去了齐修宇,蓝长空的心情和脚步一样沉重,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天鹰门交代。
少了一路斗嘴的齐修宇及凤逍为伴,蓝长空顿觉身边变得十分冷清。
如果凤逍在的话,看到他这副落寞的模样,一定会从后面紧紧抱住他,问他在想什么。
蓝长空蓦然一惊,停下马匹。
他好象听到凤逍的声音。
目光梭巡扫视四周,他并没有看到凤逍的身影,也没有一路上被窥伺的不悦感,跟他他们的那些隐含杀气视线,好象都消失不见了。
只要大个儿不跟上来,就不会有危险……
蓝长空忽然忆起凤逍曾经说过这样的话,那么那群杀手追击的对象,并不是两大世家?
难道……是凤逍?
凤逍武功那么高强,却还是赖在他身边受气,是否代表他需要与人结伴同行,他需要人保护?
凤逍……凤逍……他明明已经甩开他了,脑海中为何仍是他的影子?
一股热气蓦地由喉咙冒出。
「凤逍!」蓝长空大声呼唤凤逍的名字,回头往来的方向奔驰而去。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凤逍觉得自己好象失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胸口刺痛难耐。
空就这样离开,回头去找他的大个儿。
他当然不放心蓝长空一个人回去,偷偷跟了他五里,然而一想到自己才是贼人暗杀的目票,蓝长空可能受到连累,自己不和他在一起,他反而安全,不禁垂头丧气地停止跟踨。
他不一定要到蒲柳县去,因为那儿仍然可能也有太师的人马,安全同样堪虑,只不过蒲柳县正好在回京必经之路上,他才乐得轻松,任由他们安排。毕竟太师密谋暗杀的亲笔信函,无论他的武功再高,要一个人保护还是十分艰难。
原本想藉由两大世家的同行减少孤身上路的危机,如今看来是行不通了。
失去保护固然可惜,真正令他痛心疾首的却是两位挚友的离去。
空已经走了,宇也死了,唯一可勉强感到安慰的是宇死前并没有受到太大的痛苦。
如果过得了这一关,他发誓绝不会再让任何人离开。
「空……」凤逍在嘴里低喃着蓝长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