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已成灰——奈落漓影

“你觉得他不是孩子谁是孩子？你不记得是谁一消失就消失个三年的？”

“你以前好像都不会跟我顶嘴的。”夏正飞莞尔。

“以前我光顾着自卑了，哪来的余力跟你顶嘴。”

夏正飞挺喜欢他现在的样子，有什么说什么，明显没有了七年前战战兢兢的顾虑和担忧。

“真的不要找他？万一……”

“没事，他不敢。”夏正飞不担心，谢昊廷应该知道，敢再玩一次失踪会有什么后果。

洛安宁咬了下嘴唇，虽然还是觉得应该把人找到才能安心，但既然夏正飞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想着回头找人去查一下，万一出点什么事就糟了。

“晚饭想吃什么？”夏正飞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边系着围裙一边问道。

最近洛安宁工作非常累，他也习惯了做晚饭，虽然手艺比不上洛安宁，只会做点简单的菜色，但也并不难吃。

看到他的装扮，胸口里就像有一股暖流在四处游荡一样，洛安宁露出温柔满足的表情，走过去帮他把刚系上的围裙解开。

“怎么了？”

抬起头来，洛安宁抿嘴一笑：“今天出去吃，算是犒劳你。”

“出去吃？有什么好事么？”

“手上的工作都做完了，这次的案子是我们公司的大企划，月底大概会发不少奖金吧，”洛安宁将围裙送进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歪了一下头，脸上的笑容很是满足，“我订好了桌位了，时间也快到了，你换身衣服我们就走吧。”

以前他什么都没有，但现在他有自己的工作也有自己的存款。虽然比不上夏正飞有钱有势，但他确定没有任何负担的自己和夏正飞是站在对等的位置上的。

他能请夏正飞吃饭，能给他买礼物，不用自卑，也不会因为夏正飞的好意而斤斤计较这是不是施舍。

就像以前，他甚至连住在这个房子里都觉得不自在，但现在，他已经没有这些顾虑了。

这种感觉让他很安心。

而同样的，夏正飞也不必因为他的破费为他想东想西，他知道洛安宁有这个经济实力。

于是也不推辞，心安理得地接受洛安宁的好意。

洛安宁带夏正飞去的餐厅离家不远，两个人就没有开车，直接步行去的。

那是一家意大利餐厅，大厨是标准的意大利人，因为餐点味道很正宗，基本上想去吃饭都要提前两三天订位。

夏正飞记起，他刚回来的时候偶尔路过的时候也来过，只是因为没了位子就打消了念头。

靠窗的位置，外面是灯光灿烂的街景，隔着几米是一组各种色彩的灯光喷泉。

环境不错，菜也很好吃，起码很合夏正飞的口味，两个人不时抬起头交谈几句，洛安宁也乐在其中。

气氛很好，如果没有人来打搅的话。

“正飞~”

人还没见着声音先到了，洛安宁是不会忘记这个声音的，很难有谁会忘记自己前男友的新情人，虽然确切的来说，其实并不算。

“正飞~你最近做什么去了~怎么一直找不到你？”

女人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也不顾这是公共场合，直接扑进了夏正飞怀里，精心修饰过的指甲揉着他的胸口娇声嗔怪着。

“你怎么在这，”夏正飞皱着眉推开了女人的手，“你先下去。”

女人不情不愿地从他身上下来，拉开旁边的椅子就理所当然地坐下了，她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咦？这不是——”

“我记得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吧，”夏正飞也看了一眼洛安宁，没接她的话，“如果觉得我没说清楚的话，我回头再跟你说，现在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干嘛，有什么事？不就是陪老同学吃饭？”

“你——”

“我吃得差不多了，”洛安宁垂下眼，放下了手里的叉子，擦了擦嘴角，“你们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我先走了。”

“安宁，你别走，我让她——”

“有什么事就现在马上跟她说明白！”洛安宁低喝一声，周围不少人看了过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咳了一声，“我走了。”

无视身后纠缠的两个人，洛安宁径自结了账，离开了餐厅。

点的东西其实还没吃多少，胃里虽然说不上是空无一物，但也感觉不到有多少东西，连半饱都称不上。

但他却没胃口了。

一出门就感觉到一股凉意，秋末冬初的晚上愈发冷起来了，那种冷意或许也有别的什么原因。他缩了缩肩膀，双手插进兜里，低着头慢慢地往回走。

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都已经一个月了，既然打算跟他好好谈恋爱，为什么没把该断的都断了？这种半调子的恋爱，不是他想要的。

第十四章

都已经一个月了，既然打算跟他好好谈恋爱，为什么没把该断的都断了？这种半调子的恋爱，不是他想要的。

说不生气那只不过是自欺欺人，但也并非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他愿意给夏正飞时间，只是当他再次看到夏正飞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画面，一口气就堵在了胸口里。

就在女人靠在他怀里揉着他胸口的时候，比起别的什么，他最想说的一句话其实是，那男人是我的！

然而，他却说不出口。

这种在圈外人眼中被定义为异端、背德的恋爱，又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他不怕世人的眼光，但他不能不为夏正飞留点面子。

面子？

不经意地这个词就从脑海里冒了出来，洛安宁愣了一下，随即嘴角爬上一丝苦笑。

如果只是为了维护面子那么简单就好了。如果不是两个男人，自己的恋爱，何必看别人的眼光。如果他是个女人，直接把那女人推开也好，拉着夏正飞就走也好，难看是难看了点，但总比现在这样让自己难受要好得多。

如果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该多好啊，但是作为一个社会人，作为一个同性恋，有些时候，想说的话是不能说的。

算了，一切就交给夏正飞吧。既然夏正飞已经做好了要和他在一起的觉悟，该断的，都会断的，他了解他。

在街上游荡了一阵子，直到冷风把穿着单薄的身体吹得几乎要冻僵，洛安宁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两个小时了，夏正飞他也该回去了吧。

原本吃饭的地方离家还蛮近的，只是不知不觉却已经走出了不近的距离。

冷风吹得脑子有点晕乎乎的，肚子不知道是因为没吃饱还是因为灌进了冷风，从刚才就开始疼了起来，只不过一开始只是隐隐作痛也没有在意。

这条小巷子冷冷清清的别说车了，连人都没见着几个，于是他打算走到不远处的大街上去打个车，然而人刚走出没几步，腹部突然一阵急剧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弯下腰来。洛安宁踉跄了一步，幸好一只手扶住了旁边的墙没让自己摔过去。

只是几秒钟的时间里，汗水已经爬满了整张脸。

他按着腹部靠着墙缩在那里，这才感觉到不对。抖着手伸进兜里翻手机，松了口气，幸好出门的时候带上了。

翻开手机盖，冰蓝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了他汗湿苍白的脸。

通讯记录里基本上都是夏正飞的名字，有他打过去的，但大多都是夏正飞打过来的。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虽然肚子痛得要命，但他还是笑了一下。

电话拨了过去，很久之后，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洛安宁皱了下眉，又拨了家里的电话，依旧是没人接听。

该死的，他为什么要走到这条连个鬼影都看不到的街上来。

已经痛得快要失去意识了。他因为疼痛而用力地捏着电话，仰起头茫然地看着一片黑暗的夜空。

没几个朋友的他，这时候已经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了。

谢昊廷失踪了，路飞扬住的又太远。

他歪过头去看了一眼隔了近一百米远的街道，那里来来往往的车子引擎的声音清晰可闻。只要站起来再走几步……

然而根本就站不起来，他甚至连动都动不了。

“夏正飞，你到底在干嘛啊……”

疼痛让眼泪和汗水一起落下，他就保持着那种蜷缩的状态，在愈发强烈的痛楚中失去了意识。

夏正飞皱着眉从餐厅里走了出来。

把该说的都说清了，那个女人难缠是难缠了点，但她看上的不就是他的钱么？分手的程序里欠缺的终归是一张支票罢了。

如果是但凡对他有点真心的人，即使不爱，他也会有负罪感的，但自始至终都是为了钱才跟他在一起的人，他现在只是觉得恶心，没半点愧疚。

他是挺恶心的，恶心自己当初为什么觉得互取所需这种事没什么不好的。

刚才洛安宁走的时候脸色很不好，也难怪，这事他做的确实不漂亮。现在什么事都解决了，只要回去跟他道个歉，洛安宁并不是那种会揪着这一点不放的人。

如果道歉的话，买束花吧，想想他好像从来没送过花给他。

虽然送花给一个大男人有点不太像话，但并不表示男人收到自己喜欢的人送的花会不开心，这种事并不是女人才有的专利。

打量了一下附近，就在街道的斜对面就有一家花店。

进了店里，他走到柜台前：“麻烦小姐，帮我包一束香水百合。”

“是送给恋人吗？”

夏正飞点了点头。

“那包2支百合11支玫瑰再点缀一些满天星可以吗？两个人一生一世百年好合的寓意。”

夏正飞笑了一下：“这个寓意不错，麻烦了。”

他站在柜台前，看着店员熟练地包着花，眼角的余光落在花店的玻璃门外，一个身影一错而过，他愣了一下。

店员还在一边抱着花一边跟他有的没的说着什么，注意到他一直没有声音，抬起头来：“先生？”

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表情，夏正飞倏然转回头来：“不好意思，花先不要了。”

尾音还没落下，他已经一阵风一样地奔出了店门。

店员愣了一下，半天才回过神来，低头看到放在柜台上的手机，连忙喊了一声：“先生，你的手机落在这里了——”

等到她追出去的时候，夏正飞已经不见了。

她拿着手机回到店里，看了一眼时间，也该下班了。

今天有个约会，她必须要准时下班。想着还手机的事明天再说吧，于是她拉开抽屉将手机放了进去。

谁知道这件事一放，就忘记了……

第十五章

因为看到那人一时的惊讶整个人都愣住了，等到追出去的时候已经慢了一步，夏正飞皱起眉抿起嘴角，朝着他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他跟这个城市一点联系都没有，怎么会这么巧，巧到会在大街上看到他。

虽然人已经不见了，贸然地这样追过去有点离谱，不像是他会干的事，但每个人总有面对一个人没有办法镇定的时候，而夏正飞就是对那人没有办法。

直到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时，夏正飞松了口气，停下脚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气喘吁吁。

平复了一下呼吸，夏正飞冲着仍旧在自己视线范围内的人叫了一声：“顾淮泽！”

他看到男人的后背震了一下，随即猛地转回头来，看到他时，惊讶的表情骤然换做欣喜。

“正飞？！”

几秒钟后，男人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脚步略有些踉跄，然而他却毫不在意地直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夏正飞。

鼻间尽是那熟悉的味道，夏正飞闭了闭眼，用力地紧拥了男人一下，两个人同时放开了手。

虽然两个大男人在街头相拥并不寻常，然而因为同样都是身材高大的美型，所以路过的人看到了也只是发出赞叹惊艳的声音而已。

顾淮泽露齿一笑，洁白的牙齿已经可以去拍牙膏广告了。

“没想到竟然真的碰到你了，怎么说，缘分这种东西真的有点让人毛骨悚然啊。”

他一边上下打量着夏正飞，一边捏着他的肩膀和胳膊，半晌后端着下巴啧了一声：“这才几个月不见，感觉你肌肉更结实了，这让我情何以堪啊。”

夏正飞也不说什么，只是看着他在自己身上东摸西摸的，忍不住笑意。

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这样就好了不是吗？既然缘分不到，即使只是朋友，他却仍旧还能继续爱他。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在美国爱上的，曾经他以为是命中的人，然而却不是的顾淮泽，Keith，一口的ABC腔，但对于这个出生在华盛顿的人来说，汉语已经算不错了。

过了一会儿，夏正飞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皱了起来：“你来这里多久了？”

“没多久，才一星期左右，”顾淮泽的视线还在他身上转，随口答了一句，猛地发觉不妙，抬起了眼睛，“我、我话先说前面，我不是故意不找你的。”

夏正飞眯起眼睛看着他：“是吗？”

“真的，非常的真，比珍珠还真。”

“这话跟谁学的？”

“Eric啊，他最爱钻研的不就是这些东西……”嘴里说着爱人的名字，顾淮泽突然皱起眉，脸色明显不高兴起来，“不要在大街上闲聊了，找个地方坐一下吧。”

夏正飞点了点头：“你吃饭了吗？”

“我本来就是出来找吃的，逛了这么久，为什么一个中国餐馆都没找到？”

“这里不是美国，怎么可能找不到中国餐馆，”夏正飞笑了一下，“我就住附近，跟我回去开车，我带你四处逛逛。”

顾淮泽说了声“好”。

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不经意间肩膀相撞，他知道这只不过是错觉而已，然而夏正飞还是觉得，碰触到的地方有一股温暖的气息透过布料传到了自己身上。

以前他们经常不顾别人眼光牵着手走在路上，手指交缠，肩膀依偎，那是一段平淡中却充满了幸福的日子。

现在回首过去，那段时间就像是偷来的一样。

他知道顾淮泽是爱他的，但那种爱还不到爱情的程度。直到他遇到了比起夏正飞来说更爱的人的时候，注定了要分手。

Eric是个不错的男人，他不知道Eric有没有比自己更爱顾淮泽，但他却知道顾淮泽更爱Eric多一点，这就足够让他下定决心退出了。

惨败。

他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为难。

虽然他并不赞成什么“如果爱他就放开他”这种狗屁说法，但理智告诉他，即使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他了解顾淮泽，他知道会演变成什么局面，所以他退出了，但不代表他不再爱了。

人一生中不可能只爱一个人，但只有一个人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度过余生。

他知道那个人已经不可能是顾淮泽了。

回去住处的时候，还在想着等一下要怎么跟洛安宁说。道歉是务必的，之后怎么解释他和顾淮泽的关系呢？

他不想骗他，但他也知道，洛安宁不会不在意。

然而等到他打开家门，看到一室黑暗的时候，一路上想好的说辞暂时已经用不上了。

玄关里没有洛安宁的鞋子，他知道洛安宁应该还没有回来。

他去哪里了？难道生气要生这么久？

一中隐隐的不快感蔓延出来，夏正飞强压下去，告诉自己洛安宁不是这么孩子气的人，他或许只是想在外面逛逛而已，或许是走远了，回来还要时间啊。

不过这样也好，省去了他解释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