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已成灰——奈落漓影

夏正飞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里，眼神有些茫然：“但他不是和路飞扬在一起了吗？”

“你听谁说的？”

“……”

“他就该和路飞扬凑一对，”谢昊廷怒极反笑，点了点头，“有人对他好他还不要，偏偏心里只装这个没良心的混蛋，他也算是活该。”

“谢昊廷！”

“喊屁喊！老子今天心情不好，懒得跟你废话。没事别找我，有事本少爷也不想理你，走了！”

谢昊廷气冲冲地摔门走了，只剩下夏正飞茫然地看着紧闭的门，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搞错了？

第九章

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对着电脑发了一阵子的呆，夏正飞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自从上次谢昊廷说了那些话以后，最近他越来越心不在焉了。常常一发呆就过了一整天，作为老板来说也太过不尽责了。

他也不是思春期少年，明知道这种行为一点都不适合他，然而有些事却不是尽力克制就能避免的。

看了一眼时间，夏正飞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车钥匙走出了办公室。

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的秘书小姐们看到他出来，一起站起来打了声招呼。夏正飞应了一声，只不过是扬了扬唇角而已，走出几步之后，就听到背后传来压低了的兴奋的欢呼声。

乘上他专用的电梯到了楼下大厅，毫不夸张地说，只要是看到他的员工，从女性到男性不是惊艳就是艳羡。

看了多少遍这张脸都觉得看不够一般，周遭的低语声无外乎就是女人的“哇~总裁今天还是那么帅~”或是男人的“我要是能有人家的一半能耐就不愁美女不会投怀送抱了”等等。

不到二十七岁的年纪、有一张成熟帅气的脸、家世显赫，典型的不钓就便宜别人的货色，也难怪只是去个夜总会都会被男男女女众星捧月般围着。

不过这个被大家议论纷纷成为众人焦点的男人，此时什么也没在意，只因为他满脑子只想着一个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开着车在街上游荡，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就来到了之前和洛安宁不欢而散的地点——位于黄金地段的住宅区附近。

刻意去观察才发现，七年里周边环境变了很多，所以在第一时间里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曾经在这里住过。甚至直到谢昊廷提起，他才想起了这件事。

只要他还守着那个房子，就说明他还在等你。

谢昊廷是这么说的。直到七年后他回来之前，洛安宁都住在这里。

一直在等他回来，或者说一直在等他回头，是这个意思吗？

他隐约还记得洛安宁是住在几楼。

的确只是隐约记得而已，因为那时候他并没有对这房子多上心，换句话说就是他对想要买房子的女人也并没有多上心。

因为不是真爱吧，能给她钱送她礼物，但却没办法给她真心。

不是没遇到过真心爱的人，去了美国的第三年就和同校的一个华裔美国人谈了场恋爱，两个人当时在大学里都算是数一数二的话题人物，同样不错的家世和同样不错的长相，用老话来说也算是门当户对。

当然他们并不在乎这些，家境或者长相都是爸妈给的，跟他们自己根本就没什么关系。其实说起来两个人还是很像的，所以才会那么情投意合。

不过虽然是恋爱了，但却只是交往了一年就和平分手了。

他确定自己是真心爱那人的，但对方对他，一直以来却只是友情超过爱情未满。

直到现在他们还一直保持着联系，一开始提出分手后他确实是痛苦的，但慢慢地就释怀了，夏正飞觉得这样就可以了，至少还能做个朋友。

人生不可能全是如意事，爱情这方面也是如此。

回国之前对方已经有了交往的对象，他也觉得，自己也是时候重新出发了。

然后就遇到了现在这个女人。

他没有说过要交往，只是说先相处看看。或许是真的没办法对女人动心，一直都是不上不下半吊子的关系。

不过他渐渐也发现，对那女人来说，只要是能陪她逛逛街买买东西，就算不是他也无所谓吧。

所以准确的来说，他和那女人之间的关系，其实什么都不是。

找到了地方，他就站在门口，想想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跑到这里来干嘛。

洛安宁还会住在这里吗？既然已经打算把房子卖掉了，应该只是不想卖给他而已吧。

因为不知道如果按下门铃会不会有人来开门，不知道开门的会是谁，所以只是站在门口发呆而已，直到有人叫了他一声：“先生？”

他回过头去，一个男人就站在他旁边，穿着西装手里拿着公文包，一副刚下班的样子。

“啊，你好，”夏正飞看了一眼身边的房门，“你是住在这里吗？”

“是的，请问有什么事吗？”

“不，没事，只是认识之前的房主而已。”

“您是说洛先生吗？”男人一脸感激地笑了一下，“洛先生真的是个不错的人啊。我和我太太要结婚了，本来想说存款可能买不到什么太好的房子，但是洛先生却愿意用这么低的价钱卖给我们。我和我太太一直都想再当面好好地感谢他——啊，不好意思，说了些有的没的。您不知道他现在的住址吗？如果问一下管理员或许会打听到。”

“我知道了，祝你们新婚愉快，打扰了。”

“没关系，谢谢您。”

男人低了下头，转过身去掏出钥匙开门。

夏正飞站在他身后犹豫了两秒，终于还是把人叫住了。

“先生，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想和你商量。”

男人转过头来，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最后点了点头，打开门把他让进了屋里：“请先进来坐一下吧。”

夏正飞跨进门内，抬头再次环视四周，屋里的一切和上次来没有什么改变，连家具的摆放都和之前的一模一样。

从记忆最深处搜寻关于这里的一切，他想起有些东西是他和洛安宁一起买的，有些却不是，应该是之后添置的。

比原来更有生活气息，也对的上他的品位，一开始没有在意，现在却发现这里的东西从家具到摆设方式都是按照他的品位来的。

坐在沙发上，接过男人递过来的茶杯，他开口了：“是这样的——”

第十章

“去什么夜总会啊，来超市买菜不才是洛安宁么。”

洛安宁把一袋香菇放进购物车里，听到谢昊廷的话笑着转过头来。

“我怎么就不能去夜店了？你不记得我以前干嘛的了？”

“说你不适合就不适合，乖乖在家做居家型的男人不挺好的么？那种糜烂的生活跟你不配。”

洛安宁哼了一声。

说什么糜烂的生活，他自己还不是过那种日子。虽然说起来每天去夜店闲逛的确不是什么好习惯，但论发泄和放松，也还算有它的可取之处。

没什么人就是绝对的家里蹲居家男，他是不怎么爱玩，但现在，他有大把的时间，不出去玩难道让他对着四面墙壁发呆？

以前没享受过，但以后他自由了，爱干嘛干嘛，谁也不用跟他讨论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自己心里有数。

今天谢昊廷约他吃饭的时候他还挺高兴的，他也不想因为三年前的不告而别生他的气，大人有大量地原谅他了，结果这小子得寸进尺，说什么想吃他做的菜。

他这些年没事的时候确实学了几个菜色，但他就天生的劳苦命么？被人请吃饭还要自己做菜？

虽然心里是不甘愿，但扛不住某人软磨硬泡加上路飞扬的帮腔，路飞扬还把自己家的厨房贡献出来了，最后他也只好领着人出来买菜了。

“做汉堡肉吧，我想吃汉堡肉了。”

“反正是你出钱，想吃什么随便买。”

“那你给我做？”

洛安宁扬了扬嘴角：“看心情。”

“做吧，一定要做啊！”谢昊廷一边央求着一口气拿了好几盒进口牛肉，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喂！你要吃死啊买这么多！有钱烧的你！”

“四人份也差不多吧。”

“四人份？哪里来的四人份？”

“我还约了夏正飞。”谢昊廷状似心不在焉地研究着塑料包装上的日期随口说了一声，其实眼角却盯着洛安宁不放。

洛安宁怔了一下，之后什么也没说，推着车朝旁边的架子走过去。

路飞扬从来不在家里做饭，白白浪费了那么大一个厨房，调味剂还要现买，食盐、糖、酱油、白醋……

“生气了？”

谢昊廷靠了过来，用手肘捅了他一下。

洛安宁摇摇头：“我生什么气，你爱请谁吃饭就请谁，我管不着。”

“嘿嘿，还说不生气，你看你的嘴掘得都能挂油瓶了。”

“烦不烦啊你！”洛安宁白他一眼，“那我说我生气了你就不请他了？！”

“不请也不行了。”

从背后传来说话的声音，洛安宁后背一僵转回头去，夏正飞就站在身后，笑着看着他们。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问的人是谢昊廷。

“反正也闲着没事，路飞扬说你们在这里我就过来了，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夏正飞说着走过来，一只手搭在了购物车的把手上，眼微微向下看向洛安宁，“我来帮你推吧。”

洛安宁垂下眼，没说话，倒是拿开了推着购物车的手，扭头走在前面，显然是不想和他说话。

夏正飞也算识趣，不想自找没趣，转头问走在旁边的谢昊廷：“怎么回事，突然想起来请吃饭？人性找回来了你？”

“滚！老子不比你有人性？”

“是哦，”夏正飞点点头，“没想到几年没见你厨艺见长，还能做菜给我们吃。”

“谁说我做菜了！”

“难不成想让我做？”

“安宁做！”

谢昊廷扬了扬下巴，一副与有荣焉的德行，就跟会做菜的是他自己似的：“安宁的手艺不比五星级酒店的大厨差，我在外面飘荡这几年，还常常想着以前吃他做的菜的滋味，你没吃过吧？”

“没吃过。”

“羡慕嫉妒恨吧？”

“恩，羡慕嫉妒恨。”

“想吃吧？”

“想吃。”

“那你问问安宁让你吃不？”

夏正飞看了他一眼，谢昊廷双手插进兜里转头去看旁边的架子，吹起口哨来了。他笑了一下，转回头看着走在前面的男人纤细依旧的后背。

“我记得以前，你还不怎么会下厨呢。”

洛安宁脚步一停，身体震了一下，随后又继续朝前走去，很久都没有说话。

就在夏正飞认定他不会回答他了的时候，却听到他语调平静地说：“我还以为以前的事你都忘了呢。”

夏正飞垂下眼，修长的手指抠着塑胶把手：“我也以为我忘了”

言外之意就是，他没有忘，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这几天，他想起了很多事。有些东西，并不是真的忘记了，而是因为不曾回想，渐渐被沈淀在记忆的最深处，所以以为自己忘记了。

还懂得察言观色的谢昊廷悄悄地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周围没什么人。

夏正飞快走两步赶上了洛安宁，看到他微红的眼角，他发现自己还是会为他心疼的。

他伸出手去，握住了洛安宁的手。后者用力挣扎了两下却没有挣脱，然后便不动了，任由夏正飞像是要捏碎他一样握住。

“对不起，把你给忘了。”

“……”

“对不起，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

“还有，对不起，没有说清楚，让你等了七年。”

握在手心里的手明显地僵了一下。

洛安宁一把甩开夏正飞的手，瞪着他的眼神，也说不出到底是包含着怎样的感情。

“我愿意等，你管不着！”

“……”知道他在想什么，夏正飞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无所谓了。你七年前并不是没跟我说清楚，只是我一厢情愿地想等你而已，你没必要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更何况这一切并不是一句对不起没关系就能够解决的。”

“安宁，我——”

“夏正飞！”洛安宁伸出手，用力地推了他一把，“你放心吧，我没打算缠着你，也不打算等你了！”

第十一章

“你放心吧，我没打算缠着你，也不打算等你了！”

这句话说出口两人都是一愣。

洛安宁有些发白的脸慢慢涨红了。他知道自己这种歇斯底里的样子很难看，一切都是下意识的反应，等说出口后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咬了下嘴唇，洛安宁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夏正飞，就像是赶时间一样快步朝超市门口走去，落荒而逃。

“怎么了？！”谢昊廷从旁边探出头来，“安宁呢？”

夏正飞回头看了他一眼，苦笑：“走了。”

“走了？”谢昊廷愣了一下，“你会挑菜？”

“不会。”

“哦，我也不会。”

“……”

两个大男人大眼瞪小眼，干瞪了半天，最后夏正飞说：“不然，就随便买点？”

谢昊廷点头同意：“反正吃进肚子里都一样。”

喜欢吃的不喜欢吃的各种菜啊肉啊鱼啊蛋啊都买了一些，大部分的男人就是这么一种生物，对于食物来说毫无研究，更不知道买多少算是恰当。

一人提着两个沉重的大袋子走在回路飞扬住处的路上，因为只是隔了一条街，所以徒步而来徒步而归，手上沉重的东西就像夏正飞的心情一样。

就在快走到路飞扬家楼下的时候，夏正飞突然问：“昊廷，你觉得，七年前的我，懂爱么？”

身边身高已经追上他的男人转过头来，眉心微微攒起，显然是不耐烦的样子：“你让我说多少次啊！你他妈的要不是喜欢安宁，能跟他同居？”

“喜欢是喜欢，那么爱呢？”

“你什么意——”

“我喜欢他到爱的程度了吗？”

谢昊廷脸色一变，嘴里“操”了一声，难得骂了这种粗俗的脏字：“随你的便！我找你来是想让你们和好的，不是让你在这儿跟我唧唧歪歪什么喜欢还是爱的！”

夏正飞的脚步慢了下来，缓缓走了几步停下了。

“磨蹭什么啊你！”谢昊廷不耐烦地吼了一声，转回头去得时候愣住了。

他从来没有看过夏正飞露出这种表情。

苦涩的、迷茫的、痛苦的……各种情绪掺杂在里面，他看到夏正飞苦笑了一下：“以前的事，我什么都记起来了。我想七年前我一直相信自己是爱他的，但是七年过去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过了七年，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爱没爱过。”

“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妈的，为什么都爱得这么难。”

是啊，为什么爱得这么难。男人和男人之间爱情的定义太复杂太暧昧，如果有什么定义可以拿来衡量的话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