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盒子埋了很久很久,管晏阳也没去找过它,树旁的泥土也重新铺了层新的,看不出一点痕迹。
这个宝图和王首富的宝藏一样,埋在土里,除了管晏阳,想来是没人能找到的。
怕管家那废地会翻建新屋,会翻土。管晏阳别了卢飞,回了趟“家”。
他在家逗留时间不长,这是去挖出了盒子,将宝图揣在了自己身上,想重新找个地方藏起来。
一路平平安安,管晏阳也就松了口气。
他想他还是能做些事情的。
无论徒御风与那帮黑衣人有什么恩怨,管晏阳都是站在徒御风一边的。
匆匆忙忙到了客栈,管晏阳却看到了让他恼火的一幕。
徒御风身上带着一个轻便的包袱,牵着有匹马,从客栈之后绕出来。
他急急忙忙跑上前去挡在了徒御风面前,喘着气问,“你怎么醒了?怎么就要走了?”
徒御风看了管晏阳,也不惊讶,恢复了之前懒散的笑,“怎么就正好被你逮住了呢?”
“你是要甩下我走了?”管晏阳鼓着腮帮子问。
徒御风点头,“我早说过,我办完事,便走。”
“也不跟秋岫告个别?”也不知怎么,管晏阳突然冒出来句。
徒御风大笑道,“你这书呆子怎么这么认真?秦楼楚馆也就是逢场作戏,潇洒脱身的地方,我何必和她道别?”
说着,徒御风又指了指管晏阳,“你,我也不想道别的。”
“可是你被我逮着了。”管晏阳有些得意。
徒御风挑眉,“逮着了又怎么样?你的那匹老马,跟得上我?”
管晏阳皱起眉,“前些日子你还说,逮着你了,就让我做跟班。”
“可是我没说,怎么才算逮着,如今这个,不算。”徒御风自说自话地决定,挂着一幅“你能奈我何”的笑脸。
管晏阳堵着气,但倒不觉得怎么担心,对于能逮到徒御风,他胸有成竹。
“怎么样?”徒御风笑问,“和你就此分道扬镳?”
“不要。”管晏阳说,“这分不了几天的,即便老马慢,我们的目的地一样。”
“你知道我要去哪?”徒御风有些惊讶。
“恩。”管晏阳露出最后胜利似的微笑,“今天已经是四月初一,你在四月初十的时候,必定会在泉州扫墓。”
徒御风有些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的?”
“就好像能在来福酒楼逮着你一样。”管晏阳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我就是知道。”
第十二章
等管晏阳从客栈后牵了马出来,徒御风还没有走。
按照徒御风的说法,反正最后都是在泉州见,他也不介意有个人同行。
管晏阳听了有些高兴,也没说出口,只是骑着老马跟在后头。
卢飞的事情,管晏阳一路上断断续续地就告诉了徒御风。
听到卢飞向自己道谢,徒御风只哀叹似的说了句,“这小子没诚意,道谢也不当面来。”
管晏阳在心里想,卢飞真要是当面道谢了,也不知会被你调侃成什么样。
当然,这事只是想了想,怎么也不会说出口的。
在离开苏州百里之后,管晏阳使了个小性子,硬是要去一次浮桥村,将马还给黄大夫。
徒御风看着时间宽裕,也就由着他。
还完马,道完谢,管晏阳就要考虑买匹新的马了,不要太过高大,因为赭黎的身子骨小,高大了骑上去有些吃力,但
也不能瘦弱。
他与徒御风两人来到了村旁的小镇,在镇口马夫处看起了马。
马夫那有四五匹马,其中一匹黑马,小巧而温顺,管晏阳很喜欢,便问马夫,“这匹黑马什么价?”
马夫瞧了瞧,说,“三两银子就够了。”
管晏阳听了以后摸了摸钱包,这一摸是吓一跳,钱包里头空空如也,大概也就剩一两银子了……
他这人不太会算计钱,也不知道这钱究竟是何时就见了底。
他有些尴尬地对马夫说,“那有没有更便宜点的马了?”
马夫笑道,“这匹小马已经是最便宜的了,再便宜的,你跑去其他镇也寻不着。”
管晏阳愣在那,也不知该怎么办,这没了马,他还怎么去泉州?
在一旁的徒御风似乎看出了他的窘境,凑上前来说,“要是没有更便宜的,也就别买了,你与我同骑便可。”
管晏阳转过头盯着徒御风,眼里都是惊讶,“同骑一马?”
“恩。”徒御风朝着他露齿笑,“你不会不乐意吧?”
“乐意。”管晏阳点点头,心里有些欢喜。
“既然乐意便走吧。”说着徒御风一把抓住管晏阳的胳膊,拉着他往那匹大白马走去。
马夫瞧着他们两就这么走了,眼珠子转了转,忙喊,“这样好了,这匹小黑马一两银子给你。”
管晏阳听了回过头,又有些犹豫,“这马……”
“不许买。”徒御风头也不回。
管晏阳看看马夫,看看徒御风,最后还是任徒御风将自己牵着走。他有些高兴,走路也有些轻快。
两人骑在马上,感觉很古怪。
管晏阳坐在前头,缩着身子,一点都不敢贴着徒御风。
徒御风觉得好笑,故意逗弄地凑到管晏阳耳边,吹了口气,“干嘛当缩头乌龟?”
管晏阳浑身抖了抖说,“靠太近了……”
徒御风大笑,依然凑着管晏阳的耳边,声音低沉而暧昧,“你不是好龙阳吗?怎么在我怀里反而害臊起来?”
管晏阳听了有些生气,将人往后推了推,“谁说我是好龙阳的了,你离远点,我还是买了那小黑马吧……”
“不要。”徒御风简短地拒绝,说完一抽马鞭,马儿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由着马起跑的冲力,管晏阳整个人陷进了徒御风怀里,他耳旁便是徒御风的胸口,能听到里头有利的律动。
管晏阳觉得脸上有些热。
“干嘛不让我买那小马……”
“那匹小马没精打彩的,一看就是病马,你买了也骑不了几天。”徒御风简单地说明了一下。
管晏阳鼓着脸,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
这时一根手指在他脸上戳了戳,他反应敏捷地一跺,受足了惊吓地问,“你这做什么?”
“戏弄你呢。”徒御风理直气壮,勾着嘴角笑地正欢,“你说你也真奇怪,明明表白那时候看着挺大胆,怎么这时候
就缩手缩脚?”
管晏阳拗气,“你才奇怪,又是同骑一马,又是这样那样。”
“我哪样了?”徒御风挑眉轻笑。
管晏阳不说话。
四月初九的时候,他们就到了泉州。
旅途劳累,饥肠辘辘,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吃饭。吃饭,徒御风自然点名了要去来福酒楼。
来到泉州来福酒楼的二楼,管晏阳只觉得这里亲切无比,装潢与十年后并没有多大不同,只是桌椅新了不少。
徒御风看了看环境,觉得很满意,也便去寻座位,他很自然地在靠窗第一个位置坐了下去。
管晏阳看着徒御风做的那个地方,眨巴着眼说,“你坐错地方了。”
徒御风眼弯了弯,问,“那我该坐哪?”
管晏阳指了指第二个位子说,“坐这,你最喜欢的位子是这个。”
徒御风听他这么说,就真的站了起来,坐在了那个位子上,然后独自一个人笑了起来。
这种突然地笑法,一般人看起来会有些傻,徒御风却不会,反而让人看着很舒坦。
被徒御风嘲笑习惯了的管晏阳有些不爽地问,“你又笑什么?”
“我笑的是,以往我来这酒楼都是随便坐,从来没有喜欢过那个位子,你总算是说错了一回关于我的事。”
管晏阳听后一愣,想了想,觉得可能这时候的徒御风还并没有这个习惯。
“那你还坐在这……”管晏阳嘀咕。
徒御风朗笑,“既然你说我会喜欢这个位子,那我就来坐坐吧,看看这位子有什么好处。”
管晏阳在原地呆了半秒,也没再多说,只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了徒御风对面。
第十三章
与徒御风同行有一个好处。吃饭的时候永远是徒御风请客,永远轮不到管晏阳买单。而管晏阳也没足够的银两来应付
那昂贵的开销。
管晏阳现在吃的仍是很多,他依然没有抛弃把这个身子养养肥,再重新练武的想法。
当初吃包子的时候,包子喂不肥,他觉得可能是包子的营养不够。
现在跟着徒御风吃山珍海味,这身子依然不长肉,他只能认命了。
认命了,食量却是减不下来了。
徒御风在一边吃地慢条斯理,管晏阳在另一头吃地狼吞虎咽。
残渣沾了满脸。
品着酒,小口吃着烧肉的徒御风开口说,“瞧你这吃相,不知道的人,以为我在养猪呢。”
管晏阳其他时候也许会撒撒小火气,吃饭的时候却绝对是骂不还嘴,反而还笑的。
一手抹掉油,管晏阳腼腆地说,“再点个汤成不?”
徒御风笑地身子都有些抖,拿着筷子指着管晏阳说,“你就吃饭的时候最有趣。”说完,也倒是真的多点了一份汤。
有时候管晏阳也会想,同样江湖漂的徒御风到底是怎么有那么多钱的,怎么也想不通之后,他决定,不再考虑。
等汤那会儿,他们隔壁桌来了几个江湖贩子。
其中一个贩子开口,“你们知不知道王首富的藏宝图?”
另外一个贩子笑道,“自然是知道的,前两天苏州卢家的掌门不还大声嚷嚷,不知道是什么人去了他家偷走了他的宝
贝吗?”
“这卢家的掌门也是,早前拿到这宝图的时候,就到处和人炫耀,弄地人尽皆知,也难怪被偷了。”
“只是不知道这宝图,到底是真是假。”
“真,自然是真的。虽然现在没什么人会说自家有这东西,但难保有人已经搞到好几块了。”
“这一年来,不是有好些个富商,江湖世家被满门杀害吗?说不定也和这宝图有关系。”
“你说是江城的刘家,苏州的管家,和这儿的司徒家吧?”
“正是这三家。”
管晏阳默默地听着隔壁的谈论,听他们已经聊完这个话题转到下一个的时候,也就收回了注意力,望了眼对面的徒御
风。
这一望,让他愣了神。
徒御风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一直是挂着笑的脸,此时并没有什么表情。
直等徒御风发现管晏阳在盯着自己,才突然又笑了出来,“你盯我盯地那么认真呢?恩?”
管晏阳心里藏不住事,只是开口,“你刚才神色不太好。”
徒御风淡淡地笑了笑,“大概卢飞那家伙也都和你说了,我去他家做了什么事。”
管晏阳点点头,不隐瞒,“他把他知道的都说了。”
徒御风盯着管晏阳看,眼对眼,似乎这样就能心对心,坦诚以待,“呐,你跟着我到底是为什么?”
“我说过你对我有恩。”管晏阳知道徒御风想说一些事,却仍在考量自己,“三条人命。”
徒御风挑眉,“我行走江湖这么久,倒也记不得有给过谁大恩惠。你是在哪条官道上被人劫了,还是在哪个匪窝被人
关着?”
“都不是,不过你的确有救过我。”管晏阳想了想说,“关于你究竟什么时候救得,我不能说。”
“你也不怕你认错人。”徒御风好笑。
“若是你被人救了,你也不会认错的。”管晏阳认真地道。
徒御风听着管晏阳这话,有些发呆。
再隔了会,汤上来了。
等小二走后,管晏阳便放开了肚子,大口喝起来。
他喝的时候,徒御风瞧着,一脸似笑非笑。
“你这么跟着我,有些事,你也早晚会知道。”徒御风在他喝完汤后开口,“徒御风并不是我本来的名字,是我后来
走江湖时候自己起的。我原来的姓是司徒。”
说完徒御风闭上嘴。
管晏阳脑子转了转,也大概想着了,这个司徒应该就是泉州的司徒家,有名的商贾。
这酒楼人多口杂,他也知道这不是说事的地方,只等着到了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徒御风把一切说给他听。
吃完了饭,徒御风便说要去清源山上清扫祖坟。
管晏阳有过一次失足的经历,便走得十分地小心。徒御风大概觉得他速度太慢,便将他拦腰抱起,施展着轻功便飞了
上去。
这速度让管晏阳不由得感慨,还是有武功好啊……
到了山顶,管晏阳看到了那几座坟,墓碑上的的确确都写着司徒两字,只是他仍是不明白,为何徒御风要改名。
等除完了草,管晏阳累地就地一趟后,徒御风躺倒了他旁边。
徒御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当书生,是自愿的吗?”
对这个问题,管晏阳觉得有些突然,他也不知道赭黎是不是自愿,他只知道自己并不是自愿当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的。
于是他诚实地开口,“不是。”
因为躺着,望着天,他也看不到徒御风的表情,只能听到徒御风的声音,声音温和平静,“那你也不想想反抗?”
“我反抗不了啊。”他说的是真话,他要向谁反抗?老天?
“噗。”徒御风笑了出来,“你知道司徒家是做什么的吧?”
“恩,知道,有名的商贾。”管家也是经商,与司徒家,还曾有过来往。
“我是长子,我爹想让我继承父业。可我小的时候就想着学武。”徒御风声音悠悠传来,说起了往事,“正巧有个武
林高手也看中了我,我便大闹了一场,离开了家。”
“然后呢?”
“后来我武功学成,仗着一时本事,也闹过不少事,也不好挂家里的姓,我便想了个新名字,便是现在这名字。”徒
御风声音有些低,“我爹看我离家,便开始培养我弟弟,我弟弟也懂事,后来似乎还很有本领,等他看我改了姓,便
觉得我想脱离家门了,也就把我从家里除了名。”
“等我再回去的时候,家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管晏阳没说话,只是听着徒御风说。徒御风在他眼里总是活地逍遥,似乎万事都称了心意。可是有时候,选择了一些
事,就等于放弃了另外一些。
不异地处之,不能体味。
“你想喝酒吗?”管晏阳突然开口。
徒御风在管晏阳身旁轻笑,“是很想喝。”
“我陪你。”
“你能喝?”
“现在能了。”
第十四章
徒御风独自下了趟山,再回来地时候,手里已经拎着十坛子酒。
管晏阳盯着酒坛子,眼睛睁得圆圆的。
“怎么了,怕了?”徒御风笑得不怀好意。
管晏阳咽了口口水说,“不怕,只是没想到这么多。”
“我想着你那小肚子那么能塞,当然是要多买点的。”说着,徒御风将酒放下,只留三坛,一坛自己拿着,一坛递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