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再呆在这里都要热化了!
太子一把按住他的腰,躺下来压在他身上,目光灼灼:“你喜欢本王?”
肖白热得快要疯了,口不择言:“快放开我!你丫发病啊!”
“你是不是喜欢我?”
啊啊啊!
热死了热死了!
狗急了也跳墙!
俞青你表怪我!
他抬起膝盖顶在太子下体,只听闷哼一声手被松开,趁势翻身而起,急不可待地脱了外衣,翻出枕下金箔玉扇,挥得
袍袖乱舞:“哎呀妈呀,差点儿翘辫子了!”
踢得并不重,太子不过蜷了半刻,一言不发地坐起来。
肖白见他如此沉默,又低着小脑袋,不由心虚。
这小屁孩越长越可爱,越可爱越刁钻,越刁钻越阴险,大有他爹那不动声色锱铢必明的风范。这几年自己尽量避免非
公事的见面,想不到仍旧灾难不断!
他喟然长叹,不想引得小屁孩霍然抬起头来,目光如电,盯着人心惊胆颤。他不由嫌涎笑道:“俞、俞青,没伤着你
吧?”也不等回答,便滔滔不绝起来:“你无缘无故搂我干嘛?明明知道我怕热得要死,你个火炉一样地裹上来,我
差点吐血身亡了。不过就算我死也舍不得你死,嘿嘿,我有分寸的,只用了一点点力气,真的,保证只有一点点,嗯
,小指头尖这么一点儿,一定没事。咱俩谁跟谁,我疼你来不及,怎么会弄疼你呢?只要你以后别无缘无故火炬似地
扑上来,咱俩的友谊还如……如你头上那根金簪顽固!”
他每说一句,太子的眼神就冷下去一分,最后一句讲完,那眼神已经完全灰了,暗了。
金簪上蟠龙栩栩如生几可乱真,昂头衔着半寸来宽的一颗夜明珠,镶满碧绿血红宝石,耀耀生辉。太子冷笑一声抽出乌
发间金簪,两手用力一掰。只听咔嚓一声,价逾千金的龙吐珠吉祥如意簪一裂为二。然后随手一扔如弃敝帚,只见身
后半空金光闪动,直往殿外花圃落去。
败家子就是这么炼成的。肖白举目眺望,狠狠记住位置:就那颗珠子,都够逛几百次青青楼了!
“肖少傅。”
“啊?”肖白回头,张口便有千言万语,但只看了太子一眼,默默闭嘴。
“你素来行为懒散无状,屡教不改,今日撞伤本王,语多不敬,着停俸三年,以观后效。若不悔改,”太子顿了一顿
,“后果自负!”
说完大袖一挥,起身大步而去。
肖白如坠十八层地狱,力气似被抽光一般,叫都叫不出来:停、停、停、俸、俸三、三、三年!不是一个月、不是一
年,是三年!三年!
天啦!叫他还怎么活啊!三年没银子,岂不是活活逼死他?这小屁孩果然翅膀硬了,良心被狗吃了,想当年他拼死拼
活从敌人手里把他救出来,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挖个火坑自己跳嘛!
老皇帝啊!你也不来管管你儿子!欺压忠臣啊功臣啊!
他要罢工!干这又累又没钱赚的活儿,还不如往青青楼床上一躺乐呵呵看钱子水似流进口袋里!
“再加一条。”太子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半边侧脸在阴影中如同鬼魅,“你要再去青青楼,本王打断你的狗腿!”
吡啪!
一道闪电劈过肖白的天空,顿时形神俱灭,生不如死……
5
暮春四月,西华京进入梅雨季节,萧萧几阵雨过,满目的绿肥红瘦。
柳絮走至拱月门外,换了侍女上前施礼,引他走进门侧甬道。
甬道两侧不知种着些什么树,棵棵冠盖如云,遮得道内极其阴凉幽暗。偶尔叶隙间的天光落到青砖地上,如同落下了一
朵朵的霜花。一阵风过,绿叶摇动,光影变幻间霜花纷飞。
隐隐有歌吹管弦之声自深处传来,转过一扇描金山水人物屏风,就见一泓湖水如碧,嫩绿新荷如盖,九弯回廊尽头,
精致华美的闲心亭如一座水上宫殿,艳美绝伦的舞伎正翩翩起舞。
玉座上的一名男子,虽是坐着,隐隐却有贵气透出,紧紧锁住人的视线。只见他双眼微眯,手执一只白玉杯,玉壁极
薄,竟似透明一般,而他的手指挨在那玉上,王孙公子的手,保养得极为得体,倒把那玉称得浊俗了些。
这便是朝中众臣敬仰的平和王了。他见到柳絮,微微一笑,起身下来相迎。
柳絮一时受宠若惊:“柳絮见过平和王爷。”
平和王笑容和蔼,令人如沐春风:“好说,好说。柳絮第一次来,定要尝尝这里的美酒。”
立时有侍从加上桌椅,柳絮谢恩坐下,只见酒色纯白,酒香四溢,只道定是好酒,一饮而尽。
柳絮不熟悉这些东西,不知这乃宫中御酿——“梨花白”,色如梨花,初饮如蜜,却后劲浓醇。
几杯过后,柳絮已经微醺,丝竹管乐飘入耳内,好不惬意,年轻人心性尽显无遗,直觉平和王果然人中龙凤,气度高
华,不禁拜谢:“王爷气度不凡,今日能与王爷共饮一番,柳某死而无撼!”
平和王却只微微一笑,眼光似不经意落在台上一名丽姝身上。
丽姝容姿甚美,一双金莲不逾三寸,凤仙花汁染就的指甲红似嫩荷。视线相碰时,丽姝微微一凛,娉婷而来。
柳絮只闻一阵香风甜腻沁人,抬头望去那名丽姝已经款款匍至自己腿上,莹莹大眼似有千万柔情。他心中一惊,却为
柔情蜜情一阻。便是这一阻,女子已经抬起手臂来勾住他的脖颈,堵住他的嘴唇。
他只觉一阵眩晕,丝竹之声一瞬间被推得极远极远。樱唇娇软,辗转间将呼吸都夺走。他自四岁开始在严母管教下苦
读十二年诗书,年逾十六从未尝过亲密滋味。此时只觉身上刹那有如火焚,胸口跳如急鼓,双手似不受控制般抚在丽
姝的背上,只觉触手柔软,竟像要化开一般。
犹如有人给他推开了一扇门,里面的世界斑斓多姿遍地魄宝,他被这些艳景迷惑住,被花儿伸出的蕊条艳姝柔软的身
体紧紧缠绕,温柔地托到沼泽里去。
丽姝轻轻地哼了一声。
是他抱得太紧了,他连忙放开:“你没事吧?”
丽姝羞怯地低下头,静默不语。
“莲儿。”平和王笑得温和,“既然柳公子喜欢你,你以后便跟着他吧。”
柳絮忙道:“这怎么……?”
平和王摆摆手:“府中舞伎甚多,柳絮既然喜欢,宝剑赠英雄,勿要推托。”平和王嘴角的温和的笑意仍示褪去,甚
至更深了,浓稠如蜜,“柳絮可想建功立业?”
柳絮一怔,立刻回道:“想。”
平和王挥了挥手,舞曲便停了下来,一时亭内寂静,风吹着荷叶沙沙摇动,清香股股而来。
柳絮忽然起身,向平和王重重磕了一个头:“请王爷以后多多提拔。”
黑瞳闪过一丝异彩,平和王仰天大笑,轻托柳絮手臂示意他起来:“以后就是自己人,不必多礼。”
而后便是宾主尽欢,两人各有心思。席毕柳絮因为没有府邸,便暂将丽姝放在王府内。
重新走进甬道,日已西斜,侍女提着一盏羊角灯引路。忽然一阵南风呼啸而过,柳絮只觉背上噤凉,冷汗竟已湿透里
衣,朝外头青缎坎肩渗开。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不由想到昔日偶像肖白:他那样的泼皮无赖,怎么在这豺狼虎豹的京中活到现在?
事实上,肖白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自从太子发飙,克扣了三年俸银,肖白精神萎靡了好一阵,直把太子恨得牙痒痒,半夜都磨牙以待。
萎靡归萎靡,生理需求照样光顾。不过半个月,肖白就开始思念芸儿,一个月后,开始双目发绿光,哈啦子不定时不
定地地流下来,已经淫思入骨。
啊啊啊啊啊!天要亡他矣!
肖白在下半身的欲海中挣扎扑腾,半死不活,终于,抓到了一只误入深宫的“小白兔”: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晌午。阳光终于刺破重重阴云洒了下来。肖白在殿外晒太阳,一眼看到清凉湖子归亭上一抹绿色的
身影。
依他游遍草丛的经历,此人绝非太子派给他的一众老骨头,而是风华正茂华丽丽的小太监一枚!
情况果然不出他所料。
当肖白穿着紫金云雁官袍,顶着一颗龙眼那么大的青金石出现在子归亭时,小太监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叩头,露
出颈后一小片绮丽春情。
肖白盛装前来,无非想一解欲求,此时笑眯眯地握住小太监的手,放在手心揉了揉,“别这么拘谨嘛!来,坐。你叫
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等小太监结结巴巴答完,肖白心花怒放,一把将小太监拽进清凉殿,推倒在床,展开双臂扑上去。
事毕肖白用真丝汗裳替小太监擦拭,听外面有脚步声,连忙捂住小太监的嘴。
咚!咚!
“小主子,你没事吧?”
程三!
肖白心中一紧,语气却仍平静无波:“怎么了?”
“奴才们听见您房里有异响,所以过来看看。”
肖白心中有气:“谁听见了?给我狠狠打一顿!这么会搬弄事非。”
程三立刻嫌恭道:“主子恕罪,奴才这就告退。”
只听脚步声渐远,肖白轻手轻脚走至门边,打开一道缝,见程三的背影渐行渐远,确实已离清凉殿而去。
肖白吁了一口气,望向小太监一笑:“程三,太子的跟班,老破坏我好事。”他皱了皱眉:“你还是早点走,我担心
……”
小太监爬起床穿上裤子,动作颤抖几乎系不住裤带。
安静的殿内,焚香大鼎冒着袅袅青烟,忽然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的似乎不止一个人。
肖白往门缝里一看,立刻魂飞魄散,回身将小太监压到床底:“千万别出来!”自己倒头就睡在床上。
啪地一声,门被踢开。太子身着玄色金龙衮服,冕上彩缨串起的白玉珠瑟瑟抖动,投下的斑斓阴影在太子脸上倏忽晃
动,使脸色更加阴沉可怕。
身后十人的仪仗队不闻一点声响,犹如一列铜人,只有辂伞上金色的流苏微微晃动。
肖白在沉睡中翻了个身,眉头轻皱,几绺黑发被汗濡湿着贴在脸颊上。一边的珊瑚色床帷被放了下来,遮着另半边床
。
太子几步跨到床边挑开纱帷,只见一条骨肉匀称的腿自薄被下伸出,肌肤腻白,足趾如玉,不禁往上看去,大腿内侧
更如凝脂,微微透一点粉红,似乎只要一掐就会出一包儿水。
太子下朝听到禀报,未来得及换朝服便来了这里,直到前一刻都怒火焚身。此时怔怔地将肖白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
胸,一股热流在体内窜动,竟微微发热。
正是此时,肖白大约被吵到了,慵懒地淘气般地哼了一声,呻吟有如细丝,牵动了太子的心咚地一跳。
肖白缓缓睁开眼睛,黑瞳兀自带着朦胧的睡意,氤氲着清凉的水气,莹莹地望向太子。
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太子面上飞云如霞,正不知如何自处,肖白忽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一阵甘苦的瑞脑香忽然萦绕鼻端,太子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无数面画,一一沉在了这双黑瞳里。肖白轻吻如蝶,让他
的天空炸开无数斑斓烟火,犹如宫中一年一度的元宵盛宴,亦如同万千彩蝗同时飞舞。
呼吸变得火烫,唇齿纠缠间,仿佛身体都要融化开。他忍不住叹息,张开双臂想要环住胸前的人,那人却忽然放开,
转身趿鞋下床。他怔怔地立于原地,徒然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
肖白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口小口地啜着,似忽然想起什么来,只无辜地抬起眼:“殿下?怎么是你?”
仿佛有人往心里泼了一瓶硫酸,太子缓缓地将手握成了拳,声音几乎从齿间挤出:“你以为是谁?”
“芸儿啊!”肖白随口答道。
相好虽多,最固定的还是芸儿。
说起芸儿,哎,弄不好又在生气了,下回得好好哄哄。可是拿什么哄呢?
说到此不禁瞪了太子一眼,就这一眼已经再移不开视线去。
太子脸色发青,牙邦咬得吱吱作响,跨出几步抓住肖白的手腕:“再说一遍!”
“好疼好疼!”肖白惨号,“我那只断手还没好你别把这只手也弄断了……不,不,两只手都不要断。哎呀呀,疼死
我了。殿下啊,我不是故意亲你的啊。谁让你没事偷……嗯……来看我的伤,我一时认错人……啊——死人了死人了
——啊啊啊啊啊——呜哇——小俞青你没良心啊——老子把你拉扯这么大没功劳有苦劳——哇——我错了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饶命啊——”
太子兀自气恼,见这人如此这般没心没肝地干号,不禁又气恼又伤心,觉得不如将他打发出宫了事。这想法不是第一
次,事实上近年来不知出现过多少回,可是自己总是下不去决断。这样想着,渐渐郁结在胸,百思不解,力气倒松了
下来。
肖白一喜,抽出手退后三步远,才畏颤颤唤了声:“俞青?你怎么了?”见太子不理自己,又吡啪说起来:“哎!我
说你最近怎么了?性情一天比一天古怪,我都快不认识你了。要不是看在这么多年的份上,你把我的手弄成这样子,
我早就拍屁股走人了,还在这里受你的气。我说,你要是再不改你这脾气,我真走了啊!”
反正这几年存的钱也够下半辈子花,出去做个逍遥财主也很不错,逛逛窑子养养戏子真是滋润似大宝的日子。
“俞青?俞青你在听吗?”
肖白大着胆子前进了一步,看了看太子又前进一步,伸出食指在太子头上戳了戳。这一戳还真把太子给戳醒了。
太子抬头凝神看着他,他连忙后退到原来的地方,双手挡在胸前:“你想干什么?”
太子的目光平静,仿佛大海浩然无波:“肖白,想不想拿回俸银?”
想想想当然想!非常想特别想做梦都想!
但是……既然是俞青提出来的,是不是要考虑看看……
“想!”肖白肯定地点了点头。
没办法,条件反射了!
太子勾起一抹笑容,仿佛早已了然于胸:“那么和你爹和好,怎么样?”
屋内岑寂,一阵轻风将鼎香大顶上的袅袅青烟吹歪了,吹散了。肖白望着那抹迅速消逝的烟,顿了顿:“我和我爹挺
好的呀。”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肖白抿着嘴,眼中有种迷离的光彩,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更像压根没明白太子的意思。可是他这个人
,某些方面太聪明,几乎通透,所以他的眼神渐渐哀凉起来,马上垂下眼睫,睫毛如鸦翅挡住了视线:“我知道。不
得不这样。”他攥紧了手,攥得手指关节发白,然而他看着那苍白的指骨,苍凉地笑了:“该来的,总是会来。殿下
,你放心好了。”
太子欲言又止,阔约一尺的明黄袖口内,他的手掌亦是儒湿冰冷,但他终究克制了、狠狠地压住了自己的心潮澎湃,
冷静地道:“办好了这件事,肖白,不光俸银,还另外赏你一万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