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五月东方

竟然将磐石一般的法兰克弄到了手，成为裙下之臣。而法兰克这边，最吃惊的人是约克公爵。“你已经有将近十年未

曾找过伴侣，我以为你不会再找伴侣了。”

在一旁的威廉噗嗤一笑。“怎么，法兰克看起来像禁欲主义者吗？公爵，活的长久，血族都会感到空虚寂寞，有人陪

伴最正常不过。”

“不，只是有些惊讶而已。”约克公爵摸了摸最近才染成棕色的胡须，点头：“艾丽娜是托瑞多最好的画匠之一，想

象力和创造力丰富，有她在身边每一天都不觉枯燥。”

法兰克说：“不，我倒没有想这么远，我只是觉得她很可爱，于是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约克公爵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法兰克打断：“公爵大人，你的侄子似乎邀请了上流社会的人类到爱德伯格庄园来打猎，

猎场血腥弥漫可不是好事，年幼者难免把持不住，我看有必要阻止一下了。”

约克公爵微微点头：“并不是我的侄子，你忘记已经过去几十年了，这次来的是他的儿子。长老们的意思是，年幼者

全部转移到黑森林中。爱尔兰人不喜欢那个地方，认为是不祥之地，轻易不会去那里。”

约克公爵走后威廉用手肘捅了捅法兰克。“艾丽娜的身材怎么样，听说她被称为午夜魅影，你不会被迷住了吧？”

法兰克知道威廉在开玩笑，干脆不理他，从柜中抽出羊皮地图看了起来。那一份从藏书馆拿出的地图早已还了回去，

这一份是仿制的。威廉的手指点在羊皮地图上，那一块黑色区域似乎比多年前的范围更大。

“撒霸特最近在搜寻什么东西，有些人甚至进入了我们的领地。当然，守护者们没有给他们好脸色看，让他们狼狈的

知难而退了。法兰克，你要知道，若是踏上他们的土地，你也有可能成为这样狼狈的人。”

法兰克不置可否。威廉耸耸肩，“好吧伙计，多说无益。”

艾丽娜靠在法兰克胸膛上，微弱的烛光映了蜡烛的影子在墙上。法兰克说：“你觉得我怎么样？”

艾丽娜微笑：“恩，让我想想，做情人，倒还不错。”

法兰克若有所指：“噢，原来只是做情人。”

艾丽娜转过身来轻轻点着他的嘴唇。“亲爱的，你想的太多了。我从未想过更进一步，这样就已经很好。”顿了顿她

又说：“放心，别人说的话我不会放在心上。嫉妒中的女人，说话是最不靠谱的。如果用誓约牵绊住彼此，我不开心

，你更不会开心。”她扬起脖子去亲吻法兰克的眼睛，“亲爱的，你的心不在我身上。不过，你的人是我的。在你我

相互放手之前，一直都是。”

第四场

继承维克多侯爵财产的有四个人，他的小儿子继承了爱德伯格庄园。其他人都觉得这座庄园阴森可怕，像烫手的山芋

，只有小儿子例外。他很喜欢爱德伯格，每年夏季一定会来打猎。

长老们从托瑞多的血族中选择相貌最最普通的扮成仆从为即将到来的人类服务，其他血族或者暂时离开，或者在爱德

伯格庄园隐秘的房间内长眠，直到人类离开。挑选出来的那些血族大部分都不乐意，对着长老们长吁短叹。“哦不，

为什么年年都是我。”

“谁要你的脸不弄得漂亮一点。”

“这，长老，我看你也漂亮不到哪去啊？今年该轮到你了吧。”

“我太丑了，所以也不行。”

“......。”

法兰克听见这番对话微微笑了，而后转头看向威廉。威廉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遥遥晃晃地准备走进棺木中。棺盖盖

上前他盯着法兰克，“嘿伙计，难道你准备留下来？”

法兰克挑挑眉，“你的话太多了。”说着他几步走过去‘呯’的一声把棺盖合上。威廉的怪叫声从棺木中传出来，法

兰克伸手将墙上的绳索一拉，固定棺木的墙开始向后挪动，天花板上一道隔墙降了下来，遮住了棺木。

做完这些，法兰克绕过木椅走到铺着红毯的长廊上。窗外艾丽娜正准备登上马车，她回过头向上望去，看见法兰克从

打开的窗子向外望。她以为法兰克在向她道别，于是她对他微笑。然而法兰克的目光却不是在看她。

他的手中握着一张卷起的羊皮，对着虚无缥缈的夜色古古怪怪地微笑。

维克多侯爵的小儿子，骑兵队长查理来到庄园是在几天之后的一个阴雨天。随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挚友和老师，众人

都被这场突然降临的雨淋湿了。房间分配完毕，查理看见其中一位友人站在一扇闭合的笨重木门前出神，他走上前去

一掌拍在他背上。“嘿，看什么呢。”

那人回过头来微笑。“没有什么，我似乎听见歌声。”

查理静静站了一会，什么也没听见。他同情地拍拍友人的肩膀：“你真是太累了。这扇木门从约克公爵过世后就被禁

止打开，不止这间房，整个庄园内还有好几十间屋子都是同样的状况。”语毕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笑着凑近友人一些

：“小时候跟随父亲来这座庄园消暑，夜晚同哥哥们一起探险，哪知大哥却突然打着哆嗦对我说这座庄园里有冤魂，

真是莫名其妙。”查理说着说着就笑的直不起腰，“从此以后，大哥再也没来过这里。唔，最绝的不是他当年探险时

的表情，而是分财产时他脸上的表情。”

“这座庄园我不要，我死也不要！”查理学着大哥的表情，一旁的友人不禁微笑一下，而后向楼梯口走去。“这座庄

园十分美丽。”

“的确，只是该死的今天的天黑的跟口锅一样。等等我，莱安，我来为你介绍房间。”查理轻快地跟上友人的步伐。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法兰克也未曾在意。他在藏书馆内一直哼着一首爱尔兰民歌，第一次听见这首歌曲的时候他

和卡珊德拉坐在山坡的草地上，有牧者从眼前经过，唱着这首歌。他还记得那一天繁星满天，却没有月光。然而他却

觉得眼前明亮璀璨，因为卡珊德拉就在他身边。

当风笛呼唤，幽谷成形，

当夏日已尽，玫瑰凋零，

你在天涯指引，

而我在此长眠。

当草原尽灭，

当雪地全白，

任晴空万里，

任四处阴霾，

我心依然。

你爱我吗？

告诉我你将前来，

我已死去，留恋永存，

在荒坟冢上，

在孤星之下，

肉身陨灭，灵魂徘徊。

挚爱的人，

我一直在等待，

请来寻我遗骸。

当你轻轻足音响在荒原，

我将感到温暖，

寒冷渐渐消散。

当你俯身向前诉说情爱，

我将微笑安眠，

直到与你同在。

血族没有灵魂，我们被抛弃在前世今生之外。卡珊德拉死去，她的身体在星光中消散。法兰克知道，不论他再如何怀

念，再如何诉说衷情，她永远不会知道。

过去不知道，将来也不会。

永远永远。

他闭上眼靠在黑色天鹅绒上，似乎脱力一般难以站起身来。手指上尖锐的指甲出乎意料地伸长，在他控制住自己之前

，将魔党的地图撕的粉碎。

卡珊德拉。

我常常会想起你。

你对我说，归期到了，你就会回来。我在棺木中等待数十年，打开棺木的人却不是你。

查理来到爱德伯格的前几天并没有着急去打猎，他和上流社会的众人一起在评说戏剧。查理的老师是伦敦著名的画家

，家族祖先曾为诺曼底公爵画像。查理端着酒杯走到钢琴边，那里坐着的人正在欣赏爱神雕塑。

“你不喜欢戏剧？”查理喝了一口葡萄酒，满意地点点头：“红酒比麦酒好太多了，诺曼底人到底不是一无是处。”

坐着的人抬起头来，金色眸子像透明的水晶。“不，并不能说不喜欢，我倒常常会去看戏。只是看得太多，觉得索然

无味罢了。”

查理轻笑：“说的你好像一个研究了戏剧多年的老头。嘿，伙计，我想你需要其他的娱乐，你应该找个情人。”

他身边那人笑了，肩膀震动之时有一缕银发碰触到查理的手背，查理觉得痒痒的。他看着友人，由衷说道：“要不是

我的姐姐结婚了，我真希望你娶她。”他放下酒杯似乎受到蛊惑一般握住友人匀称修长的手指：“每天都能看见你，

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听见查理的话，一向温和的友人却没有笑，他调转目光看着窗子对面的古老高塔，说：“噢，是吗？”查理感觉到他

语气中的冷淡，于是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的目光随着友人调转，说道：“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总在下雨。”

他的话语带了些玩笑意思：“那么到底是你只在雨天出现，还是阴雨天爱上了你的高贵优雅。”

他身边的友人站起身来，身体有着少年人一般的纤细骨骼，但却同成年男子一样高。他的脸十分俊美，查理不禁想：

这简直就是造物主的完美产物。

友人的手轻放在钢琴的黑键上，云淡风轻地一笑：“好像真的是这样。”他侧过脸同查理耳语：“不说我了，你的客

人似乎缺席了。”

查理抬眼看了看窗外黑压压的天，再看看沙漏。“唔，他该来了。”

第五场

一阵狂风经过黑森林吹入爱德伯格庄园，庄园的窗子在吱吱作响。查理吩咐仆人将所有窗子关好，一阵冷风却突然吹

入大厅。风中夹杂着淡香，查理耸耸鼻子，是小苍兰？大厅的门被推开了，门口站着一位黑衣男子。莱安向那处望去

，越过众人看见一位身穿黑色斗篷的绅士。绅士取下礼帽对站在身边的查理微笑，而后目光直直地射向莱安。

那种摄人心魄的目光带着王者之气，莱安看见千年岁月在那人的深蓝眸子中飞逝。莱安和他对视，那人却先挪开目光

。他不再看其他人，只一心同查理说话。

风吹过爱德伯格，直到山中幽谷。那种类似于低声吟唱的风声，令听见的人毛骨悚然。

玛图撒拉

这片土地的帝王

我们在等待你

从过去

到将来

后半夜众人纷纷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查理在装饰古老的主卧中无法入眠。他环视四周，阴暗的色调包围着这间房，

看来约克公爵的欣赏能力真不怎么样。最令人讨厌的的是黑色天鹅绒，在他所居住的城市，人们喜欢用色彩明亮柔和

的颜色作窗帘，而不是死气沉沉的暗色。

门外走廊安静异常，查理将窗帘掀开一角向外看去。雨停了，他似乎看见靠近墙角的花丛中有零星红色的光亮。查理

好奇心上升，穿好衣服走出房间。草地潮湿着，一些雨水粘在靴子上。风已经停了，却有越来越浓烈的香气传来。

查理轻嗅，是什么香味？他顺着香气在一处地方停下，那是方才在楼上见到光点的蔷薇丛。查理又向前走了几步，却

突然笑了：“是谁在那里？也不点灯，想作弄人啊~”他以为是好友之一，正想上前拍拍那人的肩膀，却被躲开。那人

带着黑色礼帽和披风，缓缓转过身来。查理轻轻抽了口气。

他眼前的这个人，暗红眸子在黑夜中没有月光的照射似乎也会发光，像极了祖母生前最喜爱的石榴石耳坠。他和查理

静静对视，良久突然微笑，小声说了一句：“哦，运气真差。”

那人说的是盖尔语，查理看着他的笑容，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是谁？为这座庄园服务的仆从？似乎不是吧

。”查理用法语问他，顿了顿他又用盖尔语复述一遍。

陌生人微笑着开口，法语发音准确而漂亮：“我是命运的仆从。”

查理注意到他有着一把很好听的嗓音，柔和但不低沉。眼前的这个人让他想到了某位友人，他们举手投足之前散发着

贵族似的优雅，却又与一般上流社会的人不同。

而最让查理惊讶的是，这个陌生人的脸出奇的漂亮，绝不逊色于莱安。

查理看着对面那两颗石榴石，不受控制的说：“你的瞳色很漂亮，也很特别。”对面那人微笑：“谢谢。但愿你不会

再次看见这样的瞳色。”查理正准备开口，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查理，我的朋友。”查理回过头，看见莱安迈着不

急不缓的步伐走到他身边。莱安的目光和陌生人的目光碰在一起，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如此自然，没有任何变化。但是

查理还是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他疑惑地问莱安：“你认识他？”

莱安的眼睛一直看着那个人，却微笑开口道：“不，从未见过。”他转过头看着查理：“庄园中的仆从似乎提醒过你

，入夜之后不要在庄园里漫步，否则你会看见有趣的东西。”查理觉得莱安笑容古怪，他突然想起客人们在晚餐后开

玩笑说：“这座庄园中的仆从有些奇怪你不觉得么？他们的眼睛总是喜欢在人身上扫来扫去，似乎你欠了他们一块糖

。没错，伙计，你没听错。是欠了一块糖，而不是财宝。恩，令人觉得他们有些，饥饿？”查理在这个夏日的夜晚突

然觉得有些冷，他不知不觉抱紧双臂，再抬头看的时候，蔷薇丛附近却没有见到那个陌生人了。他惊奇地转头问莱安

：“那个人呢？”

莱安道：“离开了，就在你发呆的时候。”他的眼睛盯着查理，似乎在观察什么。查理耸了耸肩：“噢，好吧，真是

可惜，本来还想请他喝酒。”

莱安微微一笑：“我想请他喝酒是多余的。”他似乎话中有话，“或许他并不喜欢喝普通的酒呢。”

法兰克站在藏书馆窗边向外望，他看见莱安和那个名叫查理的人类离开。尽管他从来没对莱安抱过什么想法，但在那

一刻莱安淡淡的说：从未见过。他的身体突然被什么刺了一下，很轻微的触觉，却令人不愉快。法兰克不自觉地想起

了那个夜晚莱安的模样，他闭着眼的时候和孩子没有什么区别。眉头微皱着，明艳的唇微微张开，似乎在忍受什么痛

苦。但他的动作却和外表截然相反，是那样强有力到近乎粗鲁。

真是该死，我怎么会被这样一个有着女人脸的家伙压在身下。法兰克抱着自己的头想，这真是这辈子最倒霉，最难以

启齿的事情。

他强迫自己不再想下去，注意力渐渐集中到另一个地方。在这庄园中似乎多了其他血族的气息。是莱安？不，又不完

全像。莱安的气息是他闻过的这世上最难闻最讨厌的气味，以至于每次见到他，法兰克都会不自觉地皱眉。

在这庄园中还有另一股淡淡的香气，不同于普通血族身上的气息。这种气味让法兰克想起了卡珊德拉，因此他才会走

到蔷薇丛中分了神，以至于没有察觉到人类靠近。卡珊德拉身上的香气是鸢尾的气息，而庄园中的这种，似乎像小苍

兰。

除了莱安，还有其他血族来到爱德伯格。法兰克的嘴角微微扬了扬，眼睛里却没有笑意。擅自进入他族领地，还真是

无所顾忌呢。

第二日依旧是阴天，只是不再下雨。查理看见莱安的帽檐压的很低完全遮住了眼睛，他知道莱安有眼疾，受不了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