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辰没多说什么,抿紧唇,“也许换做我,我会跟你一样吧,明知道她也是无心,但是,谁都不是圣人,无动于衷不可能的。”
“其实我挺感谢在浩学长的,他眼中有和燕嵫相似的东西,这么多年,燕嵫终于找到懂她的人了。只是不知道,在无神论的世界里,在浩学长是不是能拯救燕嵫的神。”
亦辰张张嘴,本想说老大似乎也像等待拯救一样,但不忍浇灭芷琪的希望,便闭上了嘴。
和在浩一起回学校的路上,燕嵫心情大好的吹起了口哨。在浩微微皱了皱眉头,“女生还这么不雅?”
“呵呵,看来你和你那兄弟还真不一样,他骨子里就有叛逆细胞,你好像很古板啊。”
“你是说子朝?”
“呵呵,一说到你兄弟你就想到子朝啊,亦辰啊。”
在浩没多说话,他骨子里应该不是陈旧的人吧,只是昙花的培训让他习惯了服从和接受,包括这些庸俗。
“你真想把我弄回学校啊。”
“怎么,又有什么想法?”
“呵呵,知我者在浩也。”燕嵫紧了紧衣领,三月末,她却提早穿上了夏天的衣服,难怪会冷。但还是不忘贫嘴。
“少爷,要不要体验一下穷人的生活?”
“记得刚刚某人说她追求的生活,要奢侈,要一件衣服就顶人家两个月的生活费啊,怎么又对穷人的生活感兴趣啊?”
“呵呵,那不是为了骗你投资吗?其实我骨子里还是一贫下中农的性质。”
“还真看不出。”
“走吧。”燕嵫带头走在前面,在浩想了想,反正已经通知过他们找到燕嵫了,回不回去也没什么两样了。回去也不会上课。
“喂,你走啊。”
燕嵫回头不耐烦的说。
“知道了。”在浩好脾气的答应着,大步赶上几步。
燕嵫说的体验生活的地方是一个连名字也没有的小拉面馆。
“就是这里吗?”
“大少爷没见过吧。”
“切,还真把我当少爷了,我也就是一伪小资。”说着在浩率先走进去。燕嵫多少有些奇怪,她以为在浩这样的贵族少爷对这种地方会很排斥。燕嵫一进馆子,正下拉面的大叔转头对她微笑,“来了?”亲切简单的招呼。
“恩。”
“还带了朋友呢。”
“是啊,两两碗,大叔,小沫的病好了吗?”
“好了,本来也不重,没什么。不过,你怎么生日还来我这讨饭吃啊?”
“大叔还记得啊,呵呵,”燕嵫撇撇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咱不是囊中羞涩吗,也只能拿您这拉面当长寿面消遣了。”
“你还跟我哭穷呢。”
“呵呵,哪里啊,我是真穷啊,这不,好不容易以为吊了个金龟婿,弄了半天他也是伪小资,跟我一样,就会装,没钱啦,只能来您这了。”
“呵呵。”大叔笑着,不一会儿,两碗卧着荷包蛋的土拉面端了上来。
“很好吃,”燕嵫一边说着一边把一次性筷子分开给在浩,“不是那种饭店里的兰州拉面,扬州拉面,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传下来的,没什么特别,但是很喜欢这种感觉。”
在浩尝了一口,确实没什么特别,不过,这种环境是挺亲切的。
“好吧。”
“恩。”
“我以为你这种少爷会不喜欢。”
“我不是什么少爷贵公子,可怜到一两天吃不上饭的时候也有。”
“你?什么时候?”
“很小。”
“很小是多小?”
“忘了,其实真不知道自己小时候怎么过来的,带着弟弟,记忆里就是我们两个人,流浪,直到九岁被孤儿院收养,十岁又离开孤儿院……”说到这在浩突然顿住。燕嵫不死心的问,“后来呢?不会是两兄弟又开始流浪吧。”
在浩苦笑一下,“我倒希望是这样。”
“什么?”
“没什么。”
“后来,离开后怎么样了?”
“生活。”
“怎么生活。”
“生……和,活着,就是生活。”在浩突然想到什么,抬头问,“刚刚那位大叔说你生日?”
“不是,明天,”顿了一下又说,“愚人节。”
“你是说明天是你生日还是说明天是愚人节啊?”
“呵呵,愚人节不能是生日吗?”
“呵呵,那为什么今天来?”
“顺便嘛不是。”燕嵫无所谓的说,“哪天都一样,反正生日,母难日……”母亲,多生疏的称呼,燕嵫苦笑一下。
“快吃吧,大叔一直在看我们两个。”
“呵呵,没关系,就是看看我眼光好不好呢。”
“太暧mei了,我受不了。”
“呵呵,好,那块吃吧。”
出了拉面馆,燕嵫还频频向后招手,“大叔,别看了,赶快进去忙吧。”
见大叔进去了,在浩说,“好了,该回家了,我送你吧。”
“送我?”
“难不成要你送我?”在浩挑着眉毛说。
“这个时候芷琪还没回家呢,凌阿姨一定又会教育我好一阵子,不回去。”
“那怎么办?”
“再找地方玩玩吧。”
“哪里啊?”
“我看你对那个俱乐部挺感兴趣的,可惜晚上不开。”
“为什么?”
“提倡大家不要通宵,正常的作息对人体有好处啊。这个俱乐部很特别吧,名字特别,经营也特别。”
“是挺人性化的。那去我家吧。”
“你家有什么好玩的。”燕嵫的眼神极具挑战性。
“昙花啊。”
……“子朝哦,你的摩托车呢?”亦辰一边走一边问。
“没了。”子朝漫不经心的回答。
“没了?怎么回事?”
“那天不是进局子吗?回去时车不见了,估计被那群小子弄走了。”
“那伯父不气的吐血才怪,花多少钱给你搞了辆铃木啊?”
“你还好意思,要不是你卸了我的山地车,我至于打的吗?”
“伯父没派人来接你?”
“我不想。”
“呵呵,打的多浪费啊。”
“你路大少什么时候知道心疼钱了?”子朝颇带讽刺意味的说。
“好了,今天我们一起回去吧,你搭我便车。”
“你这么好心啊,收不收费啊?”
“那倒不至于,绑架你炸伯父一笔应该不成问题。”
“卑鄙。”
“呵呵,上车。”亦辰把子朝推上车。
“喂,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
“刚刚学会,自己不敢开,所以拉上你作伴嘛。”
子朝一脸的痛心疾首,“你说我都单纯成这样了,你还好意思骗我?我这双慧眼怎么就没看透你的狼子野心呢?”
“少贫,系好安全带。”
子朝系好安全带,顿时觉得自己好像上屠场一样。亦辰发动开车子,倒还真不像新手,因为那车速,快的……
“我真后悔没选修马克思理论,到了地府还真不好跟前辈交代。”
“要是这次侥幸没有伤筋动骨的话,回去好好恶补也不晚。”亦辰到还有功夫闲扯,看来是胸有成竹。
“对了,子朝,你钱包上那两个小屁孩,一个是你,一个就是你那个哥哥?”
子朝白他一眼,“干卿何事?”
“怎么说话呢,我好歹也是你的青梅竹马啊。”
“去死。”
“哎呀好小气,透漏一点你和他的事吧。”
“闭嘴开车。”子朝歪着头,似乎思绪一下子又飞走了,亦辰叹了口气,“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逼死自己也不愿委屈别人,这么傻,会吃亏的。”
子朝没有答话,也许根本就没有在听吧。
“对了,我的那副参赛作品还没完成,我直接去你家画室吧,还是你家画室大,东西也全,还是伯父对你好,你看我爸,自己的古玩库那么用心,给我建画室就那么随便腾出一间屋子,又小,一进去我都没什么心情画画。”
“好啊。”子朝淡淡的答应,到了子朝家,亦辰就像到自己家一样。
“伯父伯母。”
“亦辰来了。”
“恩。”说着自己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又问子朝喝什么。
“不喝,我上去睡觉,突然觉的很累,亦辰,钥匙。”说着把画室的钥匙扔给亦辰。
“怎么了,病了?”任夫人忙站起来走过去。
“没事妈妈,就是累了,亦辰开车快,可能是晕了吧没事。”
“那就好,好好休息,晚餐待会送你房里。”
“恩。”
亦辰见子朝没什么事,打过招呼,便径自去了子朝的画室,很大,落地窗,为了宁造气氛,任伯父专门请人把窗外的花园好好休整了一番,这么看着,谁能没有画画的yu望?说着展开自己的画,还有一点没有收尾,画上,在浩的样子还算气质,真像王者降临,不过,不经意一瞥,还是发现了和他的画几乎一模一样的画。铺在桌子上,似乎被遗弃很久了,亦辰端起来,子朝什么时候画的?难道那次子朝看着他为老大画像,就记下了老大当时的神采?不会这么神吧,莫不是老大也为子朝做model?“好在子朝无心参赛,想来只是自己画着玩,若真参赛,我还真没有胜他的把握。”也没多想,亦辰把子朝的画放在一边,开始给自己的画收尾,不一会儿就做好了,见窗外景色实在诱惑,便把画放在一边,换上一张空白画纸,选了个好角度开始作画。
不一会儿,有下人敲门叫他吃饭,他便放下画笔出去了,吃过饭就直接回家了,根本忘记了自己的画还在子朝的画室里。
在浩和燕嵫并肩靠在床头上,看着房间里的昙花,还没有要开的迹象,两人的样子显得十分滑稽。
“什么时候开啊。”
“等着就是了。”
“要等很久啊?”燕嵫懒洋洋的眼神像极了猫,在浩不由一笑,“再等等,要不然你睡一会,半夜我叫你。”
“得了,还是等吧。”燕嵫一脸的不情愿,在浩苦笑一下,她终究不是昙花,真正的昙花是习惯与等待的孤寂的。许久,这个许久是在燕嵫一边说着不睡觉,一边已经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好几次之后,突然被在浩叫醒,“马上要开了,好好看着。”燕嵫的兴致一下子就来了,揉揉眼睛,靠在床头上。
“啪”
“啪”
“啪”
数多昙花瞬间开放,像白色的精灵在你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跳到你眼前,以前燕嵫只在书上看过关于昙花开放的介绍,可在现实中,这是第一次,一来,在T市实在难找到昙花,而来,就算真有一些花展,也不会允许你留守到半夜。这种昙花瞬间开放带给她的震撼不亚于站在霓虹灯下的感伤。
“第一次见吧。”
“恩,你在香港带来的?”
“是啊,习惯了。”在浩的笑干涩的有些无奈,就像昙花开放的欣喜和对即将凋零的绝望相结合。
“挺震撼的,以前只是听说过,第一次见,这种震撼……像是一种信念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支撑起,变得坚韧。”
“呵呵,我还真没看出来这昙花给你的震撼还挺大的,这么多年,它怎么就没震撼震撼我呢?”
“切。”燕嵫极度不屑的撇他一眼,“有素描画笔吗?”
“昙花开放的时间很短,你画的下来吗?”
“对于撞进感觉的东西,看和不看有什么两样?”
在浩看了她两秒,神秘难测的笑了笑,找出画板和笔递给她,“别躺我床上画,弄脏了我床。”
燕嵫只是白了他一眼,没有要挪窝的意思,依旧靠在床头上,一副自信又懒散的模样。
“好吧,随你。”在浩也爬到床上,静静看她作画。只是……在浩微微锁眉,燕嵫所画的昙花不只是她看到的,她是把感情加入在里面的,不愧是美术天才,不动声色,要不是在浩略通美术,也不见得能看懂这幅画。而她所画的昙花,渐渐倾向于在浩胸前那朵昙花纹身。在浩微微一笑,他们两个是如此相像,心底拥有的叛逆,在黑夜隐藏,面上维护自己骄傲的自尊。
画过之后,燕嵫轻叹一口气,这株昙花是她自己啊,昙花的挣扎,昙花的不甘,无奈,隐忍,脆弱,仿佛都在她身上被感知。
“给你看样东西,别吓着你。”在浩神秘的抿嘴轻笑,站起身,解开衣扣。
“你干嘛?”燕嵫好笑的看着他。
“呵呵,别色了。”正说着,衣扣已尽数解开,露出身上的昙花纹身,燕嵫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手指不自觉的抚上去,就像抚mo自己的孩子一样的感觉。她能读懂,就像当日在浩画下的五副画,挣扎,隐忍,叛逆,不甘,无奈,迷茫。
“这道疤怎么回事?”燕嵫抚着在浩胸前的疤痕问,“好像是新伤。”
“为了让自己清醒。”在浩一边说着,一边很随意的把燕嵫搂在怀里,与其说是他抱她,倒不如说是互相取暖。燕嵫倒也没有挣扎,静静躺着。无关任何情爱的怀抱,只是带着稍纵即逝的恐慌感。
“从你读懂哪几种眼神开始,我就一直很想找个机会跟你说说话……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也许你不知道他的存在,但确实存在的,他们可以十年不对外人说一句真心话,不表露自己的感情,行尸走肉般,受人摆布,眼睁睁看着自己最亲的人近在咫尺也不能相认,这种人就是昙花。”
“为什么要做这种人?”
“没有谁愿意,只是,在自己还没有选择判断能力的年纪,就已经不可避免的成为了昙花,就注定得不到解救,只能绽放在黑夜里,挣扎,在别人看来多么可笑,愚蠢。”
“昙花……”
“今天我说的话,你就当没听到,有些事,毕竟知道太多反而会害了你。”
“真像电影台词啊。”
“呵呵。”在浩笑了两声更紧的搂紧她,“我从来没奢望过还能有人读懂昙花,读懂我,所以,燕嵫,你会是我一生的财富,但是,这只能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为什么选择我听你讲这些?不怕我会害你?”
“有时候,感觉就是一刹那的灵光忽现,就是那一瞬间让我相信你就是能读懂我的人,没有任何顾虑,这也是我这么多年来最冒险的一次了吧,但是,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一种感觉就会让你欲罢不能,我只有这一次机会,错过了,也许,我这辈子就不会有机会说这些话了,昙花,奢望的并不多,就这样而已,明明知道得不到拯救,只是希望,能有个机会诉说,在黑暗里,谁都不知道的诉说,没有监视,没有顾虑,这一生,也就只有这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