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雀飞飞——目指无水

害的莫喆有点挠头。快两个月了，在李家下的心血也很多，但是唯独这个东西没有人肯松口。他本来打算从性格懦弱但是排行和年纪都比较合适做当家的李家老三入手，扶持他坐上当家的位置，让他那雕像交换。可是对方却犹豫不决。看状况，恐怕这个事成的可能性不大，就算他现在点头了，最后也很可能反悔。

目前最简单直接也是最合适的法子，就是派个可靠的人，直接把东西偷出来。

而这个工作，简直就像是给阿禄量身打造的一样。对轻身功夫早已出神入化的他来说，这就犹如探囊取物一般。

但是莫喆知道，阿禄以前是因为做贼害自己家破人亡的，连自己亲如手足的伙伴也死了。让阿禄做这件工作，那是扎人心窝子呢。所以这个提案刚被提出来就让他给否决了，连考虑也不作考虑。

但是他却没有阻止拉比亚的说明。

可能确实如拉比亚所说，潜意识里，他自己也明白，这才是目前得到金镶玉像的最佳、甚至是唯一的手段。

阿禄听完了原委，沉吟了片刻，抬头看着莫喆。

他没有说话，但是莫喆读懂了他的眼睛。

他问：你需要我去么？

莫喆突然觉得沉重起来。因为他感觉到，只要自己一首肯，这个孩子就会义无反顾地去为他卖命。他在等自己的一个表态。

好像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表态。

拉比亚……

毫无疑问，他爱着拉比亚。那个南国来的小人儿，有着男人和男孩儿混合在一起的奇妙的美感。他很聪明也很可爱，最重要的是，在他身边，他感受到了一生从所未有过的平静和愉快。好像对方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单单存在在那里，其他的他就什么都不想要了。虽然曾经有过那么多各种各样的爱人情人，可是这种热烈的、充满愉悦的陷入爱情的感觉是他此生第一次。

他无可救药地迷恋着拉比亚。

拉比亚也爱着他。为了融入他的生活，为了和他长相厮守，那个娇小的男子背井离乡义无反顾地跟着他走。说着不熟悉的话、吃着不熟悉的菜、和不熟悉的甚至常常对他带有敌意的人打交道……他从来没有一句埋怨。看似娇弱的身躯，其实蕴含着不可估量的力量。

也只有他，莫喆才能安心地与他分担家族的担子，信任他。那种祥和安宁的舒适感，让他有那种“没错，就是这个人了”的感觉。

作为笃定的下半生伴侣、心意互通的爱人，莫喆丝毫不介意拉比亚接触生意，还很愿意教他。在他心目中，妻子是要和他共同分担家庭重担的。而且拉比亚天资很好，人又聪明，是他非常满意的关门弟子。

所以，他提出的意见和建议，莫喆一向很重视。可是唯有这一次在阿禄的事情上，他犹豫了。

他站起来，让拉比亚和两个大管事的管家先出去一下，他要和阿禄单独谈谈。

只剩下两个人了的时候，莫喆还是没有想好要说什么，以及怎么说。倒是阿禄先开了口：

“李家有监视水晶么？”

莫喆看着他。

“只要没有监视水晶，大概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你想去么？”莫喆的喉咙有点儿紧。

阿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我说过，我想为你做点事。”

莫喆生生压抑住去摸摸他的头的冲动，不知道为什么，血液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蠢动，心里十分难受。

昔日的细瘦的少年的影子还在，但是个头已经窜得和莫喆差不多高了。身板厚实了很多，渐渐开始有了成年男性的样子，带着他所不熟悉的略显野性的氛围。墨色的眸子没有变，但是面貌已经蜕出男人的轮廓来，显得英俊挺拔。

莫喆走近了些，半熟的青年像一株新鲜水灵的小白杨树似的，青春逼人。

血液中的蠢动开始向躁动发展，一瞬间他觉得有一点眩晕。

阿禄伸手扶了他一下，有点儿惊讶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

莫喆扶着他的手臂，默默地感受对方穿过来的热度与力量，半晌点了点头，说：

“李家的事，你千万千万要小心，东西拿不到也不要紧，要以保重你自己为先。”

他快速地说完，也不去看他。只听见他的大山雀爽利地答应：

“交给我吧。”

再回过神来，人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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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李家的金镶玉散财童子像秘密易主。

一天观察、一天试探、一天得手。阿禄的轻身功夫出神入化，仿佛鬼魅一般无人察觉。莫喆拿到东西后过了两天，李家才发现丢了传家宝，府里面鸡飞狗跳火上浇油几乎要塌天。

阿禄其实有点儿好奇，一只手就拿得过来的玉雕而已，真有那么大能力，造就李家世代富贵？问了莫喆，却只得到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倒是布奇作为魔法方面的专家，发表了评论：即使有魔法加护，都过去好几百年了早就没有任何力量了，才不会有用。

一个礼拜之后，李家的三儿子憔悴不堪地跑来莫家，密谈了一会儿，变得更加憔悴地离开了。紧接着李家新定了当家人，是排行第八的儿子，年纪虽然轻，但是似乎很有魄力的样子。拉比亚说搞不好这位新当家的马上也要来莫家探口风了，可是出乎意料的并没有。李家仿佛忘记自家祖传宝贝丢失似的，再没有来纠缠莫家。

可是，又过了半个月左右，皇帝的使者突然来了莫家。

自从莫喆抛弃贵族头衔从商，基本上与皇家就没有什么牵连了。不再向皇帝拿俸禄，反倒开始向皇帝交税。对于皇家来说，这个偏远的贫穷没落贵族，既没有官职也没有任何权利，拥有几座小山但是基本都在偏远的边境地区。总之完全就是可有可无。他们终于有一天不再吃国家粮饷反而开始交税，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所以这些年来从来没有过来往。可是竟然突然间一声不响地就派了使者来。

与使者单独密谈了整个上午，莫喆走出书房的时候脸色相当严肃。他迅速吩咐了拉比亚带着大管家仔细款待使者，自己则亲自奔后院而去。可是走到一半才突然想起来后院早就一个人都没有了，而他想找的那个人也早就搬到塔楼顶上去了，于是又转而向塔楼而去。

算他走运，阿禄难得的没有去山里玩，而是躺在观星台上晒太阳。

莫喆上了塔楼，先是没见到人，走近阿禄住的角落，对着布置得温馨整洁但是东西相当破旧简陋的空间默了一下。

“阿禄。”他敲了敲45度角倾斜、半开着、将大量阳光洒在粗糙的木头地板上的天窗。

窗口露出了个毛茸茸的脑袋。

他什么时候剪了短发！

不可察觉地微微皱了下眉头，莫喆在心里咋舌：简直像个使用人。

在东方之国，无论男女，都是以长发为美的。只有没那么多闲空打理以及清洁长发的劳动人民，才大多留着短发。

阿禄之前是留着半长头发的，虽然只是简单地梳起来也从不带头饰，但是颜色像乌鸦羽毛一样黑，很漂亮。可是现在，黑色的丝缎不见了，变成了精干利落的短发，额头颧骨乃至下颌的线条全部一览无余。

莫喆发觉自己的眼睛离不开这张英俊的脸庞。

在房顶上晒太阳的小青年轻巧地蹦下来，黑色的眼睛笑得弯弯的。

“你怎么来了？”

这个家伙……仗着塔楼房顶高，又是在山上的大宅，不会有人看见，竟然只穿了内裤晒太阳！

莫喆开始咬牙。

原本就是蜂蜜色的皮肤，晒成了更加深的小麦色，年轻的躯干被初夏的阳光溜了一层金边。

发现了他盯着自己看的眼神，阿禄略有羞赧，连忙抓起丢在床上的裤子开始套。

“……呃……那个、我这小窝不错吧？晚上躺在床上就可以看星星了！超赞的！眼看吧夏天就到了，再过几个星期，就可以直接从窗户里看见整条银河了。现在还有点儿偏，只能看见一部分。不过最近天气不是越来越暖了嘛，晚上也可以上观星台看。话说你上去看看我的观星台不？可漂亮了，从栏杆到地板全部都是我亲手做的哟……”

莫喆抓住了他的胳膊。正在胡乱地套衣服的家伙终于停了下来。

阿禄感觉自己心脏跳得超快。双手刚伸进一件贴身小褂还没能套上脑袋，呆在那的样子简直蠢毙了。可是却一动也动不了。被抓住的手肘部分，感受到对方手心温度很高。屋子里明明有大钟的齿轮转动的噪音响不停，气氛却莫名的沉寂，几乎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他慢慢地凑了过来，轻轻地亲了他的嘴唇。

接着好像开启了什么开关似的，他们狂热地拥吻起来。好像要将彼此吃掉一样凶恶的、原始的、侵略性的亲吻。

打在脸颊的错乱的鼻息、略有些凉的舌尖、劲瘦的肩膀几乎快和自己的肩头同高。莫喆陶醉在那雄性的狂野气息之中，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体温不停攀升，整个房间都热起来。

在凶暴的亲吻之中两个人向阿禄的小床倾倒，陈旧的木头床板发出“吱呀”一声抱怨，将两个人惊醒。

莫喆松开了阿禄的舌头，保持着鼻尖相贴的状态喘息着，有晶亮的一丝唾液还连在二人唇上。身下的阿禄胳膊搭在他的脖子上，他的胸膛压在他的胸膛上，杂乱的心跳一时也分不出彼此。莫喆只觉得视野变得很狭窄，只能看清身下人略微皱紧的眉心和水润的眼睛，自己的身体热得不行，好像血液要沸腾了一样。

就在阿禄发觉他有些不对劲时，莫喆从鼻子里流出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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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血驱散了所有旖旎风景，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又是止血又是清理。半天过后消停下来，莫喆仰着头，手里用阿禄的贴身小褂捂着鼻子。气氛开始向诡谲的静谧转变。

阿禄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莫喆咬着牙说。

尴尬的气氛略缓和了一些。

阿禄打开旧皮箱子，从里面拿出另外一件贴身小褂套上，然后坐下来看着莫喆止血。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莫喆没有说话，还在思考要如何开口。

阿禄看了他的脸色，心下了然，很自然地继续问：“偷东西还是运东西？”

莫喆停了下来看他。

阿禄连忙上去让他继续仰头，短褂从新捂了上去。

“别乱动，还没好呢。”

莫喆顺从地听他摆弄，阿禄的短褂有股阳光和森林的味道。这个家伙，没事肯定净在山里玩了。

“上次那个李家的雕像，”莫喆瓮声瓮气地开口：“你尽快帮我送到汴东去。”

汴东是东方之国的首都，皇家的所在。阿禄在吉利马戏团的时候曾经去过几次，印象中是个非常繁华忙碌的大城市。可是最后的几年，大城市的生意尤其不好做，他们也很少去了。

“多长时间内送过去？”

“越快越好。”

“哦。”阿禄点点头，伸手从床头墙洞里摸出一个小袋子，单手打开看了一眼，觉得旅费够用便揣进怀里。另一只手却不曾离开捂住莫喆鼻子的短褂。

莫喆自己伸手按住鼻子，又擦了擦，感觉没什么血了。

“没事了么？”

“嗯。看起来不流了。”

阿禄眼睛弯了弯。

“那我这就出发吧。雕像呢？”

莫喆带着他下了塔楼，去自己的书房。

这是阿禄第一次进莫喆的书房。莫喆平时讨厌除了拉比亚之外的后院的人干涉他的工作，所以阿禄从来没有进来过。不过平时他也没少在窗外偷窥，所以除了角度不同略感新鲜之外，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

莫喆从暗格里拿出雕像给他，看着他小心仔细地给捆扎好了绑在自己胸口。

“成了。”阿禄拍拍衣服。

“到了汴东，找莫家商社汴东分社的大掌柜莫一财，交给他就行了。等会儿再给你开个介绍信，有我的印鉴在上面，他们会认得你的。”

“明白了。”

“走之前再去大管家那里拿点钱。”莫喆摸了摸他的短发，手心里刺痒着。

“没事，不用。你上次给我的金币还没用完。”

“那不一样。你这是出公差，莫家给你发差旅费。”

阿禄笑了笑，答应了一声。

“路上一定一定要小心。安全第一。”

“放心吧。我丢了它都不能丢。”

“我是说你的安全第一。”

“哦。是吗。”

“时间够用么？要不要去让布奇给你加个加速魔法的加护？至少可以快一天。”

“好。”

“这次的事情做好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哦。”

“……”

“……”

好在拉比亚正巧进屋，打破了话越来越少气氛越来越尴尬的窘境。

一双奇异而美丽的眼睛眨巴眨巴，野兔似的小个子男人，伸手给了阿禄一个香囊。

“这个你带着，防身用。”

阿禄好奇的想要打开，被按住了手。

“别搁这儿打开呀！你想害咱们仨都躺倒嘛？那可是麻药来着，很强的。无色无味，用吃的喝的撒的都有用。自己把口鼻先行用湿布捂好了就没事。解药就是凉瓜片，塞嘴里一会儿就醒了。”拉比亚一本正经地碎碎念。

阿禄眼睛弯了弯，小心地将香囊揣了。冷不丁儿伸手在拉比亚脸蛋儿上捏了一把。

“谢啦。”

“呃啊你这没大没小的家伙，我比你大一岁哩！快，叫哥哥！”

“你先个子长过我再说吧。或者胡子比我先长出来我就叫。”

“你当我不会长吗？！告诉你，23还窜一窜呢，我还有后劲儿没使出来。还有，我们南国的男儿荷尔蒙可是很重的，很快我就能长出又浓又密的胡子了！”

“哦——，是吗。”

“你那是什么态度！”

这边儿两个自自然然大大方方打闹起来了，莫喆在旁边一边觉得两个小东西怪有趣，一边心里有些怪怪的。

是有听说古代的人会同时娶复数个妻子的事，可是近代社会，无论是东西南北四大文明古国还是新兴的商业大国中央国，都早就普及了单独配偶制度，重婚是相当严重的犯罪行为。所以即使是富甲一方风流成性的莫喆，之前也要打打擦边球，后院最多的时候住了十几位美人，但是都没有跟他结婚。顺便一提，这种荒唐的做法，也只有几百年前西方之国的女王殿下才做过，留下了相当过分的野史外传。即使是现在的东方之国的皇帝，也有好好地遵守一夫一妻制度，与皇后殿下和睦地生活在汴东皇城。

之前荒唐了小十年之久的莫大人，最近才刚刚在心中确定了妻子人选拉比亚。不光好好地收了心，后院已然清空；连长辈、家族祠堂等地方他都打好招呼做好铺垫。除了婚期还没有定之外，基本上莫家的使用人家族们已经在陆续接到要认同拉比亚为莫喆的伴侣的讯号了。

可是看着小兔子和大山雀天真无邪的互动，莫喆心中五味趁杂。

“齐人之福”四个大字在脑子里迸出来赶紧给擦掉，又迸出来又赶紧擦掉……

开玩笑，要是真敢这样做，拉比亚可是真的会哭成兔子的，然后绝对会杀了自己再跑回南国的家乡吧……

莫喆狠狠地反省了一番。

无论如何，阿禄既然已经不是爱人了，就不要再继续那微妙的感情为好。至于阁楼上的那个吻……还是早点忘记吧。

另外，还是赶紧把婚期定下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