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也努力着让自己在他面前卸下戒心,从他那里体会到安全感……
于是不知不觉间便开始习惯了燕云烈给予自己的温情,不会像一开始那样和燕云烈相处时会不由生出忐忑与战战兢兢
的情绪。
那个时候的自己,总是怀着燕云烈会和自己在一起是因为孩子的想法,他们之间曾经深深相爱过、也恨到刻骨铭心,
但那些都是隔了一层纱,彼此都未见真切。
而现在的自己,初始的不安在燕云烈越来越浓重的爱恋里开始渐渐消散,从他的言行里所表现出对自己的深情,不亚
于那时候对着「秦林」的,甚至更深更甚,浓稠地缠绕在彼此间,不断将两人之间那段看不见的距离一点点拉近……
而自己也逐渐放开心怀,偶尔会在燕云烈面前暴露一些本来的性情。
之前总以为他们两人在经历那些事情之后还能在一起,仅仅是因为舍不得孩子,孩子是羁绊,是维系了他们之间唯一
的牵连,若是没有思秦,或者思秦不再需要他们两人守护,那么彼此间也将走到尽头。
然而现在却完全不是那样,他们彼此对对方都有情,日渐深重,维系两人关系的也已经不仅仅只是孩子,凌青想起那
个时候对燕云烈说的话……
「我不会舍下任何一个,无论是孩子,还是……」
还是你……
想到这里,脸颊不由自主地发起烫来。
突然,一个被烤热了的馒头递到面前,凌青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了,抬头,正对上的是东离暮云在火光跳动下熠熠发亮
的眼眸。
「我看你什么都没吃,多少吃一些,不然没体力,这风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
凌青点了点头,默默咬了一口烤得焦香干脆的馒头。
东离暮云手里还拿着一个,坐回火堆那一侧后给了身旁的安阳王,安阳王一脸不爽的表情这才略略舒展开来。
火堆另一头的薛寄风一直拿着酒囊时不时灌一口,风势见烈,周围的温度也降了下来,呼吸间吐出的雾气立刻凝成了
冰粒子,像是冷得实在受不了了。薛寄风又灌了一口烧刀子后,扯开破锣嗓子唱了起来。
「烽火起,狼烟滚天关……号马催,鼓声如雷,折戟断戈……」
薛寄风唱的就是寅虎当日在校场送走那些兄弟时所唱的曲子,只是有够难听的,寅虎的中气十足和豪气万丈他一概没
仿到,就是光扯着嗓子乱吼,反而有点被人厮杀到绝路的声嘶力竭,和着「呜呜」不绝的厉风,让人反而背脊一寒,
冷得更厉害。
凌青皱了皱眉头,正要出声阻止薛寄风的鬼叫,没想到东离暮云却是示意他不要,「啪嚓」掰断了手里的树枝,丢进
火堆里之后,竟然跟着薛寄风一同唱了起来。
「盘马弯弓,画角声声震漠荒……边风飘摇,旌旗指处谁敢挡……」
东离暮云的声音低沉磁性,浑厚苍劲很有气势。
听到有人应和,薛寄风唱得更加起劲,仿佛积郁了满腔的各种情绪,都要借着酒力抒发出来,在这一刻,凝聚在几人
周围的气氛显得更加沉重与惆怅。
也不记得他们闹到什么时候,凌青坐着坐着便开始犯困,明明身上冷得厉害,却抵挡不住困意袭来。东离暮云提醒他
好几次不能睡,这样天寒地冻的时候,睡过去很容易冻坏的。但最后实在熬不住,想着只是浅浅地寐一会儿便合上眼
睛。
风没有停止过,用牛皮搭起的篷子被掀得「哗哗」作响,沙石打在牛皮上的声音听起来就好像是在下雹子。
感觉手脚越发冰冷,凌青始终暗暗催动内力护着丹田那里,就在意识渐渐远走的时候,突然肩膀被人一带,整个人落
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凌青侧过头去眨了眨略显沉重的眼皮,只看得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但熟悉的气息让他心里一阵放松,「燕云烈?」
「嗯……」
对方很轻地回答了他,同时紧了紧圈着他的胳膊,那些风声、帐篷被吹动的动静,以及火堆里树枝燃烧的劈啪声响都
变得很远很远。
凌青没去想燕云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之前一直绷紧的心弦松懈了下来,然后很快就在这股安心里沉进梦乡。
风沙刮了一夜,第二天凌青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大亮,风已经停了,而前一晚遮天蔽日的黑云也已全数散尽。
凌青坐起身,抖了抖一身的沙土,看见东离暮云、安阳王和薛寄风都还睡着,他们身上也都是黄黄的沙土,厚厚一层
,看起来像是要被埋在沙子里一样。
凌青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却发现自己是靠着一堵土墙睡,身边也没有其他人留下的痕迹,不由愣了一愣,他好像见
到了燕云烈……难道这其实是自己的幻觉?
「啊嚏!」
薛寄风猛地跳坐起来,用力揉了揉鼻子,似乎是吸进了沙子,接下来喷嚏不断,动静之大把东离暮云和安阳王都给震
醒了,等到终于不打喷嚏了,薛寄风就开始像只狗那样将身上的沙土抖落下来。
凌青走出他们躲避风沙的这几堵矮墙,发现一夜的狂风卷着飞沙走石,让周围看起来都和昨日看到的大不一样。
「所以这里才会被称之为死地,一夜之间地形地貌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没有东西可以借助,让你用以辨别自己身处
何方,一旦迷失了方向,便代表死路一条……」东离暮云走到他旁边说道。
茫茫一片的沙地,除了这里的几堵矮墙,远处能见的便是几棵样子怪异、枝杈乱长的胡杨。
「那我们要怎么找?」凌青问道。
安阳王走过来手指了一个方向,「地图上说,琰帝陵在荒漠以北,日出之处,有佛山照千秋功业,有云龙送万世福报
。」
「佛山和云龙?」凌青不由纳闷,「东离大哥,你不是说这里没有可以形成龙形的山脉,也没有汇聚龙气的活水,为
什么会有佛山和云龙?」
东离暮云答道,「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也许这里的佛山和云龙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薛寄风将长剑往肩上一扛,「你说当个皇帝多麻烦,给自己做坟还要藏来藏去的,藏到没人知道也就算了,还偏偏留
下点线索让你们去想去猜去找。」
凌青对于他的抱怨只是摇摇头。安阳王牵着马走过薛寄风身旁的时候,故意让马屁股对着他脸,那马尾像是扫帚一样
在薛寄风脸上一通乱扫。
「喂!我说得又没错,再说你又没当上皇帝,生哪门子气么?」薛寄风一个人在那里跳脚,但没有人理他,只能将这
口恶气吞下,摸摸鼻子牵了马跟上他们。
一众人皆都猜不出地图上那句话其中所包含的寓意,没有办法,只能先朝着日出的地方而去。
就这样朝着日出方向走了约有两日,白日里太阳晒得厉害,晚上日头一落下又冷得刺骨,带着的干粮和水也不多了。
「按照地图上指示的,我们应该已经快到了……」安阳王收起地图说道,「再往前走是辽人的地方。」
几人看看周围,除了还是那一片茫茫无际的黄沙之外,只有一些黑黝黝的石头东一块西一块地耸立在那里,高的有丈
许,像是风化了的岩石,其他什么都没有,根本看不出来哪里是皇陵入口。
「有佛山照千秋功业,有云龙送万世福报……」凌青默默念叨这两句,但仍然没有什么头绪。
薛寄风走得累了,往其中一块和他差不多高的石头上一靠,手里的长剑往地上一插,「都说是皇陵了,总不会建在地
上供人膜拜的,我看说不定就在我们下面,要不刨两下试试?」
凌青看向他,微微一愣,接着东离暮云也看了过去,然后是安阳王,三人一同看着薛寄风那里,把他看得一阵发毛。
「哎,你们干什么这么看我?」
但是都没有回答他,再仔细看,薛寄风发现他们似乎看的是自己的身后,于是回过头去……
「哇啊啊啊!」薛寄风被身后的景象一下给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那块被他靠着的石头,表面一层东西不知怎么的落了下来,露出里头干枯发黑的东西,仔细一看,分明就是张人脸!
那干尸嘴巴大张,五官痛苦地扭曲,空无一物的眼洞直直地朝着前方。
东离暮云走过去,用手里的断水剑剑柄敲了两下,就见包裹在那具干尸外面那层黑黝黝的、光照下还似泛着油光的石
料,大块大块落下来,里面的尸体完全暴露了出来,声音在青石砖墙壁后面响了起来,听起来似乎有好几条,同时刚
才他们进来的那扇铜门在他们身后「轰」地关上。
那一声巨响将几个人都震了一跳,然后在这个密闭的石室里回荡。
薛寄风的表情几乎是想挖个洞钻下去了,「也许凌青说得对,我出门前应该看黄历。」
「嘘……」凌青示意他不要出声。
东离暮云神色一凛,「水下有东西!」
水池的水面微微起伏,虽然水很清澈,但池子应该是极深的,一眼看下去望不到底。四周很安静,能清楚地听见呼吸
声,还有一种声音,是来自水下的,像是有鱼在下面游动。
凌青心想,这里的水是活水,连着一条地下河,河里生着的鱼不知从哪里游进来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视线却随后扫到
水面下有个黑影倏忽一下滑了过去,凌青闭上眼睛再睁开,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东离暮云一句话让一众人等再次如临大敌,几个人擎着剑守着四方站在那里,不敢挪动脚步,生怕再踩到会触动机关
的石砖。但迟迟不见动静,让他们一时有些茫然,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
「大概是我听错了……」东离暮云说道。
「一定是你听错了。」薛寄风回过头嚷嚷了起来,「哪有什么东西藏在水里,要有的话那也是……」
「小心!」凌青看到一道黑影快速在水面下穿过,这次不是错觉,而是真真切切的,水面因此起了涟漪和波纹。
薛寄风听到凌青的声音,也注意到水池的动静,回头看去就见水面上噗噜噗噜的像是煮沸了那样剧烈地冒着水泡、泛
起水花,薛寄风不知又想说什么,但是话没有出口。
从那堆水花里轰的窜出一条巨蟒来,浑身的鳞甲墨黑发亮,粗如井口,露在水面有数丈高,硕大的蛇头上有个突起,
朝着他们几人嘶嘶地吐着猩红的信子。
「这是什么东西?」薛寄风愣愣地问道。
「你弄出来的,当然要问你了。」安阳王在这种时候也不忘冷嘲热讽他两句。
「别吵了,小心它过来了!」
凌青话音一落,就见那巨蟒蛇头一低,冲着他们站的地方就扑过来。
四人后退了两步分作两边散开,那蛇脑袋上突起的地方撞在他们之前站的地方,竟然将地上的青砖撞出裂缝来。
巨蟒这一击没击中,嘶嘶吐着信子扭过身,张开嘴扑向薛寄风和东离暮云。
东离暮云转身抽剑,薛寄风也长剑一挥,砍在蛇身上却发现它身上的鳞甲坚硬如铁。
「呼」的一声,蛇头扑了过来,东离暮云旋身踩上水面,运起轻功身子一提,跳到一侧墙上的石雕龙头上,那蛇没能
咬到东离暮云,转向薛寄风,薛寄风擎着长剑对着它脑袋一顿猛砍,但都被它避过。
受到攻击,巨蟒稍稍退开,挺直了露在水面外的部分,薛寄风轻功不行自然没办法像东离暮云那样脱身。他一步步地
往后退,没想到那巨蟒的脑袋也盯着他,不时凑低一下像是想要再次发难。
薛寄风苦着脸回头看看身后的凌青,「喂,它干么老盯着我?」
武功最不济,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逃到铜门边上的安阳王替凌青回答了他,「大概你看上去比较好吃。」
但是凌青可没安阳王这份开玩笑的闲心,眼前这巨物显然是被弄到这里来守陵,之前可能一直被关住水下某个地方,
而薛寄风踩到的那块石头触动机关,将它放了出来。
现在,这个被关了不知多久、估计早饿坏了的家伙,肯定是不会放过他们几个人的。
侧首看向半趴在石雕龙首上的东离暮云,东离暮云也正好看向他这里,不待凌青开口就心领神会地朝着他点了下头。
两人相识这么多年,早已养成了某种默契,无需多言,只要一个眼神就行。
凌青一抖手里的玉剑,疾步朝前走了两步,足下一踮,用轻功飙上另一侧墙上的石雕龙头。
见凌青也跳上一侧的石雕龙头,薛寄风急了,一边躲着那凶猛扑过来要咬他的巨蟒,一边喊,「哎,你们,太没有义
气了吧?哇啊!」
凌青没理他,在龙头之上站稳后也向东离暮云点了下头。
东离暮云会意,两人同时解下挂在腰里的飞索,甩开勾爪,趁那条巨蟒再次抬头时,两人同时将勾爪抛向对方那里,
勾爪在龙头上绕了两圈,试了试紧度,两人又同时带着绳索跳到前面一个龙头上,将绳子在龙头上绕过后,再带着绳
索起身跃到走道上。
两人换了一边跳上龙头,将绳子在龙头上绕过再跳下……如此几个来回,绕在两侧墙上的绳索就像是蛛网那样套着巨
蟒。
巨蟒被缠住,越发勃然大怒,剧烈扭动身体似乎想挣脱开来,但这绳索里缠了精铁丝,没有这么容易挣断。
薛寄风总算得以暂停,手里的长剑拄在地上,另只手拿着剑鞘扛肩上,大口喘气,「兄弟你们再慢一步我就要成它的
大餐了。」
东离暮云跳下来到他身边,拍拍手,「你还不够它塞牙的。」
薛寄风用剑鞘敲了敲他,「行啊你们,都没商量过怎么知道要做什么?」
东离暮云轻笑道,「我和凌青小时候一块吃、一块睡、一起练功、一起偷懒挨骂受罚,这一招是当年在山上抓野兔野
鹿时练的。」
安阳王走了过来,冷冷地说道,「是啊,知道的人知道他们是兄弟感情好,不知道的人……」
「赵幽!」东离暮云怒声喝他,侧首看了眼还在龙头上的凌青,然后脸色缓了一些,「王爷要开玩笑也请看看时候。
」
安阳王虽然不出声了,但一脸的不甘愿。
这时就听「哗」的一声很大的水声,池水掀起半丈高,同时一阵地动山摇,大块大块的碎石混着顶上的夜明珠簌簌落
下,两侧的龙头发出石头崩裂的声音。
「小心虻尾!」
「啪!」
一条墨色的尾巴甩出水面,扫向东离暮云等人。
「当心别掉下水,它一直待在水里,在下面更灵活,我们下水只有死路一条!」东离暮云提醒道。
就在说话的时候那几根绳索绷到极致,接着「轰」的声响震耳飞尘四起,那蛇直接将固定绳索的石雕龙头给拔出来,
后面的水决堤似的冲塌石墙涌出来。
凌青站的那个龙头也被扯掉,他在要摔进水里前,被东离暮云一把抓住手臂带起来。
几人被逼至铜门边,就见走道上一条墨色的长虫在疯狂扭动,绳索还绕在它颈间,那几个龙头被甩来甩去,在墙上砸
出一个个凹坑,喷涌而出的水渐渐高过水池漫过他们的脚背。
薛寄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现在要怎么办?」
「它身上的鳞甲根本不怕剑,我们也许应该刺它七寸和眼睛。」
「好!」
三人一齐应声,摆开剑阵,在巨蟒再一次高高昂起头部要将最后几个固定绳索的龙头拉下来时,凌青和东离暮云一同
执剑跃上去。
凌青抖开剑,扫了一剑在巨蟒的腹部,那里鳞片的颜色较浅,一剑上去,巨蟒吃痛,低下头来要用头上那坚硬的突起
来撞他,东离暮云顺势而上,用断水剑去刺它眼睛,但没刺中。
巨大的蛇尾一下扫过来,东离暮云没能躲开,被一下扫进池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