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重——梨花白

余轻气的拿起桌上摆着的一个石头镇纸就砸了过去，一边叫道：“呸，离开的时候，你如同尾巴一样如影随形的跟着我，还好意思说是孑然一人。如今又是谁和你成双成对了？还要不要脸？”

“轻轻，你就算害羞，也不能谋杀亲夫啊。”无边接了那石头镇纸，将它又小心摆回桌上，坐在余轻对面嘻嘻笑道：“当初虽然我紧跟着你，然而你的心却不和我相通，这和孑然一人有什么不同。”

不等说完，又凑近了余轻一点：“至于今日嘛，轻轻，你可别赖账，明明我们在红衣那里的时候，这事儿都定下来了。”

“我……我就赖账，又能怎么样？”余轻没有话说，索性开始耍赖。

无边一听就急了，想到眼前这爱人在赖账方面可是有前科的，难保他不会故技重施，越想越是着急越想越是上火，跳了起来就大声叫道：“红衣啊红衣，不用等别的道士来寻仇了，我现在就去灭了你丫的。”说完就挽胳膊捋袖子要冲出去。

“你干什么去？”余轻急了，上前拉住他：“好好儿的发生么疯。”

“找红衣算账，当初要不是他，你现在就成我的人了，想赖账也赖不掉。”无边龇牙咧嘴，活像是要吃人的大灰狼。

“你给我回来。”余轻连忙扯住他，恨恨道：“你丢不丢人，你是这里的主人啊，竟然……竟然去寻客人的晦气，你是想让我们杀手谷从此名声扫地吗？”

“嘿嘿，轻轻，我也是知道分寸的了，只要你不赖帐……”无边说到这里，眼睛猛然瞪得溜圆，紧抓住余轻的手大叫道：“主……主人？轻轻，你的意思是说，我也是这里的主人，你……你承认我们的关系了对不对？”

余轻翻了个白眼，撇开他的手，自顾自往屋里走，一边喃喃道：“真是，原本以为是个挺聪明的人，谁知道却笨成这样，不知道可不可以反悔，还是不要嫁好了……”

“不行不行，轻轻，不能赖账啊……”无边紧跟着跑进去，只留下院中几树桃花，在春风中含笑轻摇着花枝。

晚上向天涯和香舍设了宴席给余轻他们接风洗尘，席间又把烟笼红衣和阿江介绍给大家。烟笼和红衣原本担心香舍的功力，害怕会连累到杀手谷。

但是后来一看，香舍果然是修为高深，就连他的儿子向小舍，也是不可小觑，只从白天的那件丝网就可见一斑了，原本他们以为那是香舍给儿子玩耍的，后来才知道这丝网竟是向小舍自己炼制的，虽然东西不是很好，但从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手里，能炼成这样的东西，已是十分难得。

余轻也是得道之人双修后产下的孩子，出生时也是带着法力的，但他回忆了一下，自己三四岁时好像还是穿着开裆裤拿着把桃木剑在师兄们的屁股后面跑呢。更何况向小舍未出生时就救了整个杀手谷的事迹更是光辉无比，说出来，红衣和烟笼就更加放心了。

一众人尽欢而散，香舍以快要成婚为由，将无边赶到杀手谷西边的客房休息，余轻的住所是在杀手谷东边，这样一来，两人就被隔开了。

无边本来觉得不舍，但想一想，现在的分离是为了以后长久的相聚。只要再过三五日，到了黄道吉日那一天，心上人就终于可以嫁给自己为妻了，因此只觉满心欢喜，什么苦都可以吃得下去，何况又没有什么苦头吃，不过是不能和余轻耳鬓厮磨罢了。

转眼间便是六日过去，无边是天天掰着指头数日子，这期间也赶得巧，接连三个黄道吉日，头两个他跑过去问香舍，得到的回答都是：“急什么？都还没准备好呢。”

眼看着第二日便是最后一个黄道吉日，这谷里还没有什么动静，何况已经足足有六天没有看到余轻，无边可忍不住了，心想这黑蛇该不会是想起我刚来时要收他的那个过节儿，要故意报复我吧？

想到这里，也顾不上什么人妖不两立，道士不能向妖精低头的规矩了，直接闯到了香舍和向天涯的卧房中，扯开嗓子大叫道：“香舍啊，蛇大哥，蛇大嫂，蛇公子，我叫你祖宗还不成吗？你再不准备，过了明日，可是一连三个月都没一个好日子了啊。”

“你急什么？所谓道心如水……”香舍从里间出来，撇着嘴，表达出他对无边的不屑。

“废话，敢情你和向天涯是成双入对，连孩子都生出来了，你当然不急。我这和余轻是八字就差这一撇了，我能不急吗？”

“你再急，余轻他也生不出孩子啊。”香舍摊手：“他又不是妖精，你也没飞仙，更何况你就算是飞了仙，能不能让余轻生出孩子还是两说呢。”

“谁和你说生孩子啊？”无边满脸黑线，看看左右无人，就压低了声音悄悄道：“我……我这和轻轻还没尝过……那个滋味呢……你说我都活了二十多年，天天心上人在眼前晃着，我……我能不急吗？我急的嘴上都快起泡了这，你还在这里老神在在的。”

“好了好了，你放心吧，从今天午后就给你们准备。”香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亏你还是道士，你们道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他日成仙上天，看你们那三清祖师爷怎么收拾你这不争气的徒孙呢。”

“别提了，我那祖师爷已经给了我两个雷，他还想怎么着。”无边撇嘴，然后又道：“香舍，你说从今天午后开始准备，能来得及吗？明天可是大吉日啊。”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更何况我们杀手谷的办事效率，那向来都是雷厉风行的。”香舍把胸脯拍的山响。

无边心想就是你办事我才不放心啊。不过现在又不敢得罪这条黑蛇，知道这厮是睚眦必报的。转念一想，余轻是向天涯的义弟，他的婚事，做大哥的肯定操心啊。向天涯这人办事还是靠谱的，因此也就放下心来。

果然，午饭过后，就听见谷中渐渐热闹起来了，到处都挂上了大红灯笼，树木山石上都贴着福字和喜气洋洋的剪纸，还有各色彩带。

不一会儿，又有人来请无边试新郎衣服，穿上一看，再合适也没有了。只把无边看的啧啧称奇，偷偷拽住了跑过来玩的向小舍问道：“我说小舍啊，该不是你娘让你用五鬼搬运法把别人家成亲的东西都搬来了吧？怎么之前一点动静都没有，如今却预备的这么齐全呢？”

向小舍撇撇嘴：“无边叔叔，你那是什么脑子。我和我娘会用五鬼搬运法这么低级的法术吗？“

“是是是，是我一时好奇，造次了。”无边连忙赔笑，现在他可不敢得罪这小祖宗。

“我们要用，最起码也要用五妖搬运法。”向小舍很骄傲的挺起胸膛。无边则是打了个踉跄。

15.

“那……真是你们搬来的吗？”无边慌了：“我说小舍啊，这可使不得，俗语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啊。你们这把人家的成亲物品都搬了过来，耽误人家成亲还是其次，万一有那穷人家再置办不起，导致婚礼告吹，这都要算在我头上的，将来是要遇到劫难的啊。”

“什么？你娶了我余轻叔叔，还想成仙？”向小舍眉毛一下竖了起来：“无边叔叔，你可不能这样贪得无厌啊，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你看我娘嫁给了我爹，不也是把成仙的想头给掐灭在摇篮之中了吗？”

“不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和轻轻即便成婚，这修炼也不能停止啊，所谓修无止境对不对？”无边吓的脑门上的汗都下来了：“只要继续修炼，它总会到渡劫期的嘛……”

“那不是还想成仙？到时候我余轻叔叔怎么办？”向小舍可精着呢，岂会被他糊弄过去。

“那简单啊，嘿嘿……”无边很无耻的笑了几声，小声道：“小舍啊，你娘那是千年妖精了，只要她把血分给轻轻一点，轻轻也就可以长生不老了嘛，我成仙又不是非要去仙界，到时候我和轻轻四处游历，等把那仙山名川都走遍了，我们就回雾隐山去，咱们一大家子和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不好吗？”

“谁说只要得了我娘一点血，就能长生不老了？”向小舍瞪大了眼睛：“要这么容易就长生不老，那些妖精还想着吃唐僧肉干什么？自己个儿修炼不就成了吗？”

“笨，这也要看机缘的，你以为只要修炼千年就行了？没有慧根和机缘，能否修成妖，修成妖后能不能活到一千年，活到一千年能否炼到最后一步飞升妖仙界，这些问题差了哪一个都不行啊。”无边到底是道门子弟，对这个还是很清楚的。

向小舍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可是：“如果我娘那些笨的要命的兄弟们都能修炼有成，没道理其他妖精不行啊。”

“你娘那些笨蛋兄弟是运气好，得了那牛妖的帮助，加上他们虽然笨，但是心地纯朴心无杂念，所以才能修成正果。本来修妖有成的就不多，即便有成了，又有谁肯来到红尘耽搁飞仙啊？你娘他们这一次是误打误撞入了红尘，所以人间几千年，这样大规模的妖精入世还是头一遭，至于那些传奇小说里写的，无非是夸张而已，便是平日里有几个妖精，也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角色，更何况还有我们呢。”

“那我娘他们是妖，不想飞仙就可以不飞仙，但你是人，是修道之人，到时候飞不飞仙你能做得了主吗？人间多少年才能出一个飞仙之人，那仙界早就不知道多缺人手，岂能放过你？“

“这有什么关系，普通之人自是不行，但我们白云山舍嘛，都是向来自由惯了……”

无边很骄傲的道：“我们和三清祖师爷渊源颇深，所以从建立那天开始，就规定成仙之人享有可以在九届自由来去的特权，当然，也是要斩妖除魔的……”

话音未落，屋里忽然又响起一个声音笑道：“这点倒是真的，他们的确是和三清祖师爷关系匪浅，当日随便起了两个誓，就让他那祖师爷用雷轰了两回，可见那位老祖宗是对这个徒孙看管甚严的。”

“轻轻……是轻轻……”无边喜的一个高儿跳起来，就要奔向屏风后面。然而下一刻，一个小火球猛然飞过来，迫得他不得不退后了一步。

“急什么呢？我和轻轻来找小舍有事情，无意间听你说了这些话，你们明天就要成婚了，今日是见不得这一面的。”

随着话音，黑蛇精从屏风后款款走出来，美艳绝伦的面庞上挂着促狭的笑意，更显得丽容如花似玉，只不过无边哪有心思看他，伸长了脖子只是想去看屏风后的人，奈何那屏风太厚，又被黑蛇精设了结界，因此脖子都快抻成长颈鹿了，也仍是一点儿都看不到爱人的身影。

最后无边被黑蛇精毫不留情的赶走了，这里余轻才得以现身。

“余轻叔叔，人都走没影了，还望什么啊？再望就成望夫石了？”向小舍刮着脸颊，羞着还在向院子里张望的余轻。

“小舍，你这个小坏蛋，看我下次不把泻药下在你饭碗里。”余轻被他戳破心事，羞窘不已。

“我娘说了，我是蛇精，巴豆什么的对我没用。”向小舍得意的晃着脑袋。

“谁说我要下巴豆？我打算给你下雄黄。”余轻故意做出恶狠狠的语气。

“雄黄？哦，是了，听娘说雄黄吃了后，蛇精会被打回原形。可是余轻叔叔，我只有一半是蛇精啊，要不咱们试试，看能不能变成半人半蛇的怪物？哈哈哈，那肯定很好玩。”

面对这小恶魔，余轻彻底投降了。忽见黑蛇精重又走回来，在儿子额头上戳了一指头，训斥道：“小笨蛋，半人半蛇的那是女娲娘娘，你喝了雄黄酒，最多就是耍耍酒疯罢了，连蛇也变不出来呢。”

说完，他又转向余轻，呵呵笑道：“怎么？你真就喜欢他到这种地步啊？这小道士有什么好的？”

余轻哼了一声，别过头道：“谁说我喜欢他的？还不都是你们赶鸭子上架逼我，当初因为逃婚，我离开了杀手谷，谁知道这次回来，到底被你们给逮住了，逼我成婚。”

“得了吧，又没人拴着你，你要是不喜欢，不会再逃啊？我看你这次不但不逃，反而很配合，就知道你是对他动心了。”

黑蛇精洋洋得意的摇摇脑袋，然后用手指着自己：“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当初你那石头大哥我都搞的定，还想来瞒我？”

余轻就不说话了，两人让向小舍试了一下第二天作为小金童要穿的衣服后，便往回走。路上余轻忽然想起一事，扭头问香舍道：“对了，这些成婚的物品，不会真是你们从人间搬运过来的吧？”

“你听小舍瞎说呢。”黑蛇精哼了一声：“很久前我就把这些东西准备好了，我知道你总有一天还得回来成婚。”

他说完又不服气的问道：“余轻，你到底喜欢那个无边哪一点啊？看他唯唯诺诺的，就算长的俊了些，但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这有什么用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余轻微笑：“他唯唯诺诺，那只是在我面前，离了我，谁也比不上他的威风。香舍，这世上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是只有我大哥那一种，也有一种人，他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但是到了关键的时候，他也会挺身而出，为你挡去所有灾难。”

“这么说，是有什么时候无边英雄救美了？”黑蛇精听出了一点端倪：“我就说嘛，这一招用来追求心上人，是最屡试不爽的招数了。”

余轻脸上荡漾起幸福的笑容，喃喃道：“不止这个，我和他出去了这些日子，他对我的好，一点一滴，都在我的眼里心里，我其实不想嫁他的，我又怕痛，又总觉得男男相恋是不对的，可是……可是我架不住他对我好，对我这般用心思，他是白云山舍的道士，若要用心，想找什么样的人找不到，可他只对我不离不弃，我……”

“行，我明白了。先前还怕你总会有些别扭，如今我算是放下心来了，等着吧，看我把你的婚事办的漂漂亮亮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嘿嘿，我最喜欢这样的戏码了，哈哈哈……”黑蛇精一拍手掌，哈哈大笑。

余轻在黑蛇精的笑声中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无意间竟把真心话都说出来了。不由得又是羞又是气，气自己越来越把握不住分寸。但是细一寻思，想到明日便可和无边成婚，从此后生死相随凤凤于飞，又觉心中满是甜蜜。

16.

杀手谷中的杀手们虽然都随向天涯，不苟言笑。不过有了香舍和向小舍这两个妖孽，加上那些下人，还有从附近赶过来的农民商人和曾经受过余轻恩惠的病人，这婚礼哪还能不热闹。

无边和余轻是不懂这些规矩的，好在都有人引领，每一步该做什么，只要按照指令来就行了。

好不容易终于来到了花轿前，无边就觉得一颗心啊，如同在水里一般，荡来荡去的，想着等一下爱人就会穿着大红嫁衣，披着盖头，从轿子里出来和自己牵手拜天地，真是幸福的不能自抑。

“新郎官，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踢轿门啊。”旁边的喜婆见这英俊的新郎官只对着轿子傻笑，不由得急了，连忙提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