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白云山舍一趟,红衣和烟笼他们就交给你了香舍。”无边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当众人回过神追出去后,已经连他们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因为心系师门,这一路真是驭风而行。余轻也终于见识到无边那把名为“涧水蓝”的飞剑的威力,和来杀手谷路上的速度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不知道飞了多长时间,因为是在云上,速度又如闪电一般,所以余轻冻的够呛,好在嫁衣宽大,又有好几层,还能抵御点寒气。加上有无边把他抱在怀里,总算不至于冻的脸青唇白。
天还没亮呢,余轻趴在无边的怀中听耳畔风声呼啸而过,心里盘算着大概已经飞了两三个时辰,天只怕就要亮了。忽听无边沉声道:“轻轻,到了。”
话音未落,余轻就感觉到身子猛的向下沉去,他的心剧烈跳动起来,连忙抓紧了无边的袖子,紧咬着嘴唇不肯逸出声音,唯恐让无边分心。
只是眨眼间,双脚就突然踏上了地面。无边扶住余轻的腰,在他耳边轻声道:“轻轻,到了,这就是白云山舍。”
余轻呼出一大口气,连忙从无边的怀中抬起头来,他以为他会看到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有一排排的茅檐草舍,青山绿水,白雾皑皑缭绕其中,白鹤凤凰悠闲飞过。
也因此,他久久没有办法将自己从震惊中拔出来。直到耳边响起无边沉重的声音:“我们进去看看吧,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呢?”他才总算回过神来。
“无边,这就是你们的白云山舍?”牵着无边的手踏上那高耸入云的汉白玉台阶,余轻仍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对啊,这就是白云山舍。所有道家弟子最向往的地方。”无边自豪一笑,但想起师门此刻不知遭受了何种荼毒,那笑容就忍不住黯淡下去。
“你们……你们这叫什么山舍啊?坑人呢这是。”
余轻因为太过震惊了,所以忽略了爱人的沉重心情:“这……这根本就应该叫做白云皇宫吧?不,不对,皇宫也没这么富丽堂皇的,叫仙宫还差不多。你们……你们若叫山舍,让那些真正住山舍的隐士们情何以堪啊?”
无边即使心情不好,也让余轻的话给逗得笑了一下,他摇头道:“这里是道教的圣地,每一年都会有各大门派前来聚集,互相切磋道术的,若是太寒酸也不成啊。更何况,在祖师爷飞仙之前,这里的确不过是几座山舍而已,只是后来一代代的掌门逐渐修葺,最后方成了眼前的规模。”
那长长台阶看似没有尽头,但跟着无边,竟然没有几步就攀上了最高一级台阶,此时方看清云雾笼罩下的巨大山门,一边门上书着一个巨大的“问”字,另一边则书着巨大的“道”字。
推开山门走进去,只见诺大的一重院落内,苍松翠柏古意森森,空气中流动着奇花异草的香气,这一派鸟语花香的美景,怎么也不像是劫难过后该有的景象。
余轻一边看就一边纳闷,暗道就算是灾劫来临之前,也不该是这个样儿的啊,总得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和如临大敌的气势吧。
不但是余轻,就连无边都懵了,喃喃自语道:“莫非山舍已经被攻破了,现在是敌人故意设下的陷阱,就为了擒住我们吗?”
“可是,不是都说白云山舍很厉害吗?没道理这么快就挂了吧?最起码,三五天应该可以支撑得了吧?”余轻挽着无边的胳膊,一步一步探着走路,生怕什么地方就忽然出现一个大坑和陷阱。
“是啊,怎么也不该这样不堪一击啊。敌人要真这么厉害,还用得着设陷阱来对付我吗?”无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两人就这么小心翼翼的走了几十步,眼看就要到大殿了,忽听一阵“咯咯哒咯咯哒”的声音响起,接着一只芦花母鸡迈着八字步,昂首挺胸的从房子拐角处走了出来。
无边和余轻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只精神饱满的母鸡,母鸡感觉到了他们的关注,于是用豆粒大的一双小眼睛不屑的睨了他们一眼,那意思是:小样儿,没看见过漂亮母鸡啊?瞧瞧你们俩,眼睛都直了……
余轻就觉得一股杀气从身旁的无边身上猛然升起,正当他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还以为是敌人出现的时候,他听见无边扯着嗓门大吼起来:“清风,明月,你们两个老家伙给我出来,出来……”
“清风明月是谁?”余轻吓了一跳,然后就听无边气呼呼道:“清风是我师傅,明月是现在白云山舍的掌门。”
“你……你对待师傅和掌门,就是……就是这种态度?”余轻觉得腿有些发软,摸了摸无边的脑袋:没发烧啊。
“清风,明月,你们要再不出来,我就把这山舍给烧了……”无边又扯着嗓门大声喊起来。
下一刻,就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接着有人大喊道:“是何方毛贼,敢来此处撒野,还直呼我们掌门和长老的名讳,不要命了吗?”
随着话音,后院涌出许多道士,个个都是杀气腾腾的,手里拿着各式兵器。
不过他们一看到无边,就都愣住了。纷纷放下手中兵器,惊讶大叫道:“无边?怎么会是你?这是干什么?掌门和长老得罪你了不成?”
“原来是无边啊,乖徒儿,你知道回来了?”
还不等无边回答,那些道士就忽然向两边避让,现出一条道路,然后两个飘逸的老道就施施然走了出来,还一边打着呵欠。
这就是白云山舍的掌门?据说已经入了仙境,但却没有飞仙的那个吗?还有那位长老,曾一夜间将几十条为祸一方的蛟龙尽数剿灭,厉害到变态的老家伙?
余轻敬畏的看着这两位传说中的道长,见他们仙风道骨,胡子头发都是没有一丝杂色的雪白,两道长长的白眉垂到脸颊处,的确是谪仙似的人物。
“你们……你们说……说师门有变故发生,这就是有变故的模样吗?你们说,这变故是没来还是已经过了?别告诉我你们俩昨天中午吃饭撑着了,这就是变故。”
无边咬牙切齿的指着两个老道士。余轻急了,一把打下他的手,小声道:“你干什么?那可是你的师傅和掌门啊,你……你想被逐出师门啊?”
“好啊,你们就把我逐出师门啊。”无边抱拳当胸冷笑,一语未完,两个老道同时咳嗽了一声。
清风道长清清嗓子,威严道:“好了,有什么话我们进去说,清修之地,在这里大吼大叫的,成何体统。”说完,用手一捋胡子,当先就走。
无边铁青着脸不肯动地方。余轻却觉得这已经是在给他台阶下了,拼命的拽着他,如同老牛犁地一样跟着两位老道的脚步走,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叹气,暗道这是回到谁的师门呢?怎么倒像是回我师门似的,还得我拉着他。
一直来到后面的大殿里,几个童子奉上香茶点心,一个个都退了出去。那老道看见余轻满头大汗的把无边拖了进来,于是双手一挥,嘴里念了几句。
余轻吓了一跳,刚要问无边这是干什么,就听无边没好气道:“他在设结界呢。”
说完又对那两个老道道:“我说你们就不要白费力气了好不好?这山舍里除了小一辈的弟子,谁不知道我们师兄弟都不怕你们俩,要威严扫地也早就扫地了,还用等到现在吗?”
“唉,突发情况我们制止不了,这不突发的情况,当然是能遮掩一点就遮掩一点了。”
那位明月掌门说完,就拉着余轻的手哭诉道:“徒弟媳妇,看没看见看没看见?这就是我和师兄教出来的徒弟啊,一个个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心里苦哇……”
余轻整个人都被这位师祖级的人物弄懵了,看到他花白着头发胡子还在那里不停的哭,他终于知道无边平日里那些不靠谱的行为都是从哪里得来的了。
“少废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你们,我和轻轻正在洞房花烛,结果就被你们两个老家伙打扰了,你要是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是绝不会放过你们的。”无边在旁边叫嚣。
尽管已经知道两个师傅有多不靠谱,但受惯了人间教育的余轻还是没办法认同爱人这种口气,瞅了无边一眼,立刻让他高涨的气焰矮下去几分。
“啊呸,你还有脸说啊?”明月道长大叫:“你也知道你是洞房花烛,可你通知我们了吗?把你养大,教会了法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你翅膀硬了,连成婚这样大的事情都不和我们商量就办了,你哪怕弄只纸鹤通知一声呢。”
“哦,这个啊。”说到这个,无边的确是不能理直气壮的,余轻更是深深低下了头,心里把无边骂了个狗血淋头,想着都告诉你通知你师傅通知你师傅,你不是说不用吗?现在可好,让人家俩老头找上门来了吧?
“师傅,你们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才把轻轻追到手的,原本是想带他回来给你们看看,不过因为这个过程太过艰辛困苦,所以我一追求成功,就想立刻趁热打铁,先和他把婚事办了。这是师傅你们教我的啊,煮熟的鸭子咱不能让它到嘴边了还飞走对不对?”
无边很快就收了愧色,侃侃而谈:“这不,我原本打算成婚后就带着轻轻来见你们的,谁知道你们也忒性急了,你说昨晚的洞房花烛,那是我好不容易抓到的机会,可还没把轻轻吃到嘴里……”
无边不等说完,就被一只飞来的鞋子砸中了脸,他大叫一声,向后跳开几大步,就见余轻站在明月掌门身边,一张脸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咬牙切齿一字字道:“无边,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放心放心,徒弟媳妇,我们白云山舍的风气很开放的。”明月掌门拍了拍余轻的肩膀,差点儿没把他气的暴走。
无边转了两下眼睛,哼了一声道:“好了好了,你们到底有没有事儿?没有事儿的话,我和轻轻要回我原来的房间了。”
“恩,当然是有事了。”清风道长咳了一声,然后走上前来:“无边啊,那个……你原来的房间已经被鹊巢鸠占了,你看,不如你就在我房间的暖阁里凑合几天吧。
无边大怒,心想这叫什么话?要住进你的暖阁里,轻轻还能和自己双修吗?
刚想到这里,就听一个童子的声音传来:“师祖,那些家伙又来了。”
“恩,知道了。”
明月掌门应了一声,对无边余轻道:“叫你们回来的确有事情,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黎云观和紫星派的道士们联合了其他几派的道士,来我们山舍找你兴师问罪,说你包庇妖精,无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边“哦”了一声,冷笑道:“原来是他们,他们倒还有这个胆子。哼,就算胆子大,脸皮也不要了吗?”
当下就将在红衣店里发现的那些道士去修妖之地抓妖精炼制的事情说了一遍。果然,清风和明月两位道长不等听完,脸色就沉了下来。
“如果是这件事情,别说他们理亏,就算他们是理直气壮,也万万不敢来我们这里动问的。必然是黎云观在后面撑腰,奇怪,师傅啊,我们和黎云观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这是什么时候又得罪了他们?”
清风道长瞪了无边一眼,咳一声道:“我们怎么可能去得罪他们。还不都是因为你,作为本观最优秀的年轻一辈弟子,风头竟然比不上那个江上寒,让我和掌门的老脸上都没有光彩,我们哪可能去主动找黎云观的人往来。”
无边抽了抽嘴角:“你们两个还好意思说,道家的宗旨就是清静无为,那么大岁数了,还想着争那个风头。行了,别打岔,既然不往来,他们怎么可能来找咱们?我知道他们很厉害,也一直不服咱们,可就是找不到机会来动咱们,这次是为什么?”
“就是为了住在你房间里的那个人罗。”清风道长撇撇嘴:“好了,你们先过去看看吧,只要一问童儿,便都清楚了。我和掌门先去应付一下那些杂毛,哼,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回非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白云山舍不是好惹的。犯下这样的罪孽,还敢露面儿。”说完,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余轻听的咋舌,心想人家都说修道之人与世无争。可这两位师祖的脾气也太爆了吧?
当下就要和无边一起回房间,却被无边拉着走到大殿中,站在一群弟子身后。
余轻正不解间,就听心里传过来一缕声音道:“黎云观名声上虽然不如我们,但实力却和我们不相上下。这一次他们既然主动来找茬儿,不看看事情的发展实在不放心,指望着我师傅和掌门那两个一点就着的老家伙,可别到最后引起两派仇杀。”
余轻无言,心想你师傅和掌门指望不上,难道指望你吗?刚想到这里,就听对面的那一群人中站出来一个,激愤的诉说了在修妖之地时自己和师兄弟们受到的侮辱,当然,都是添油加醋颠倒黑白的。
余轻火气爆,闻言就要上台,却被无边拉住,让他仔细听着。
果然,就听清风道长咳嗽了两声,慢悠悠道:“小孩子说话真不靠谱,我那徒弟和你一样的年纪,又只有一个人,你们好几个人围起来打他,便如孩童打架一般,把他打了是他修行不够。被他打了是你们修行不够,怎么就能说我家徒儿恃强凌弱呢?你这个老道也不通情理,何时看见小孩子打架,家长们也跟着凑热闹的?还有脸到我们面前告状。”
余轻“噗嗤”一声就忍不住乐了起来,心想这道长别看一本正经,但打起太极来,真是无人能敌啊。
果然,对面人被他这么一说,就有些接不下去了,那之前说的愤怒的年轻人脸都涨红了,半天才叫道:“可他……可他是你白云山舍的徒弟啊,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
“白云山舍又怎么样?白云山舍也不是万能的,教育出的弟子也不一定就是最厉害的。像黎云观的江上寒,不就比我们家的无边孩儿风头还要强劲吗?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落了那么一个凄惨的下场。”
无边一听到这话,心神就是一震,暗道江上寒怎么了?难道住在我房间里的那个人就是他?
果然,就听一个阴森森的声音愤怒道:“你们也知道江上寒是黎云观的弟子吗?哼,既然如此,就把他交出来,他背叛了师门,人人得而诛之。你们白云山舍自诩为道家领袖,为何竟收容一个叛徒?”
明月掌门又咳了一声道:“既然你也知道白云山舍是道家的领袖。所以我们做事自然要公正一些。江上寒这孩子的名声一向都是不错的,忽然间就被你们按了一个背叛师门的罪名,要用那样残酷的刑罚,我们怎也不能坐视不理啊,反正他现在还没醒过来,等醒过来一问,本派自然会做出最公正的判决。”
无边和余轻已经不想听这两个老家伙继续不紧不慢的打太极了。两人悄悄退出人群,然后快步往无边的房间走去。
无边居住的地方是一个小院,无独有偶,小院里也种着几十株的桃花。此时正是花开季节,微风中花枝摇曳,十分的唯美。
余轻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没想到你一个道士,竟然也喜欢风雅,知道在院子里种桃花。”
他是最喜欢桃花的,此时见无边也种了这么多,不由得心里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甜蜜,暗道也许真是上天注定了我和无边的缘分吧。
“呵呵,什么风雅。我种桃树是为了吃桃子。这可都不是凡品的桃树,虽然不如王母的蟠桃园里那些仙树,却也不凡了,三年结一次果,吃了延年益寿百毒不侵,用它的枝桠做成的桃木剑威力也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