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衡君传(FZ)下——花青一品

作者:花青一品  录入:12-20

高长卿与齐一昊在旁听得齐齐皱眉,不知所以,但是很快,车彦便解了他们心中疑惑。

“此事原本便是蔺统领提出,车彦只是寻人驯化而已,与蔺统领相比,车彦之功实乃微末。”

知道高长卿与齐一昊也是大王信任之人,车彦侃侃直言,并无隐瞒。

“当今冶州大陆五大强国,唯有北桓国拥有可示警传讯的讯鹰,其余四国依然只能仰仗八百里加急快马,在时间花费之上,实在是落后一层。几十年前,北桓国不世出之君王纳尔提尔之所以能纵横冶州大陆北部,夺得大片领土,这讯鹰功不可没……”

“但可驯化为讯鹰的灰鹰只能在北桓国那极北寒冷之地生存,包括我衡国在内的四大国均无法驯养生存。这几十年来,虽有人寄希望于其他鸟类鹰类,却无一例外均未成功……但依蔺统领所示驯化方法,车彦寻了经验丰富的老猎人,经多次试验之后,将目标锁定于褐鸽儿之上,经过这段时间的驯化,已有数只可用于短途传讯,假以时日,相信长途传讯亦不在话下!”

“若没有蔺统领的提示与那闻所未闻的驯化方法,也不会有今日讯鸽的驯化成功,因而车彦不敢居功!”

高长卿与齐一昊闻言齐齐动容。

齐一昊还好些,那高长卿却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对于通讯速度的重要性更是深有体会,若是果真这讯鸽儿驯化成功,那这位蔺泙蔺统领倒还真是立了一大功。仅仅是这传讯上的先行一步,即使短时间内无法与北桓国相媲美,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令衡国在对上韶芜两国之时立于不败之地。

前世的兰泙杂学颇广,对这些驯化类的内容也多少有所涉猎。这个世界的鸽类与前世所见不甚相同,但是却有许多共通之处,因而兰泙一开始就摈弃了其他鸟类,将目光投向鸽类。至于车彦会这么快便驯化成功,就算是兰泙知道了恐怕也会大吃一惊。

这还是因他离开了前世那通讯发达的时代,骤然在这个只能仰仗快马的时代而颇感无奈之时,随口向兰澧提起的。回到笃城之后,兰澧便吩咐车彦去安排此事,兰泙将自己所知倾囊相授,这才有了今日的一幕。

“泙儿……”兰澧听了这话不由低喃出声,一向清明的双眼变得有些虚无飘渺,眼神投向窗外远处,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眼中此刻深深的思念。原本被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念想骤然被人翻出来,便立刻变得不受控制。一时之间,立于大殿中央的兰澧似乎骤然与殿内众人剥离一般,自成一个世界,任何人都无法触及。

“大王,如此说来,今日臣所要禀报之事亦与蔺统领有关。”高长卿眼见兰澧神色恍惚,立即上前一步,拱手大声道。

“……哦?何事?”兰澧被这浑厚深重的语声所惊,略略一怔,已然回过神来。

高长卿暗暗舒了一口气,心内不由暗自惊讶,没想到大王宠爱这蔺泙竟到了如此牵动心神的地步,也不知对我衡国而言到底是好是坏。诚然,这人确实是个人才,不仅身手极好,而且颇有见识,便连一昊与车彦也对他十分认同。只是大王为了他居然不肯立后,以后衡国王嗣却又该如何是好。

不过高长卿毕竟是名不折不扣的军人,向来不参与这些只有文官才会谏议的王宫内政之事,便也没有多言。

已经在笃诚逗留多日,明日高长卿便要启程赶回北部边境,此刻来见兰澧,自然是有要事禀报。

“何事?高卿但言无妨。”兰澧神色已经恢复往常儒雅模样,微笑着望向这位沙场老将。

“是。”高长卿拱手道:“臣昨日在南郊校场见识过蔺统领一手所建王军卫队……”深吸一口气,老将军脸上露出郑重之色叹道:“臣……十分震惊!”

“哦?”兰澧眉梢一挑:“高卿何出此言?”

“臣所见,乃是王军卫队与禁卫军的对抗演练。校场设障碍物,拟林间战,两万禁卫军困围两千王军卫队。卫队虽在人数上远逊于禁卫军,却能在交锋之时不落下风。聚,便可成为一个坚实整体,撕裂那处禁卫军的防守阵型;散,则可立刻消散于周围,伺机而动,寻机而出,斩杀对手,迅捷无比,如同幽灵……”

显然此刻想起来依然十分震撼,高长卿眼露赞赏之色:“而且,卫队兵士体力惊人,与人数数倍于自己的禁卫军周旋几个时辰,出手速度依然很快,令人惊讶。虽然最后以王军卫队对抗失败而告终,但是禁卫军亦‘伤亡’惨重。而且王军卫队组建还不满两个月,按照目前这样惊人的战斗力推算,假以时日,必将成为一支可怕的奇兵!”

高长卿之前根本没想到这支王军卫队居然有如此令人瞠目的潜力。如若不是要即日返回北境,而在离开前想要再见见齐一昊,听闻府内从人禀报他此刻在校场训练王军卫队而生了去探看一眼的兴趣,也不会有如此大的震惊与收获。今次对抗演练也是齐一昊见高长卿到来,一时心血来潮安排的,也就是说,这是两支队伍实打实的碰撞,之前没有任何准备。

作为一名老将军,高长卿当然知道这样一支奇兵的分量。在大规模战争中,若是能在背后给敌方突然来这么一下子,奇袭成功,甚至会对战局产生决定性的影响。可偷袭、可牵制、可冲撞,这样的奇兵若是能多训练几支,就等同于手握一张强大的底牌。这样一支几乎是由全能单兵组成的军队,若是能在将来的训练中再进一步,甚至在面对北桓国强大的骑兵之时也不落下风。

当然,这支队伍还是过多偏向于兵士个体能力的培养,不过那些形形色色的训练项目看来非常具有价值,如果将这新颖的训练方式与目前的军队训练相糅合,该是能找到一套更加行之有效的训练方法罢……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蔺泙真是不简单,这些闻所未闻的训练内容究竟是从何处得来……

高长卿在那里兀自沉思,兰澧却是心中暗暗吃了一惊。他原本没有想到兰泙竟会将这支队伍打造得如此可怕。当时答应他建立卫队多半只是想顺着他的心意而已,反而并没有多么放在心上。现在兰泙不在笃城,兰澧甚至还有意无意地避免王军卫队的讯息传入耳中,也是怕勾起对他的思念而无法自抑。此刻听闻高长卿如此说,兰澧立刻捕捉到了他话中的意思,震惊之余不由开始重新审视这支队伍的存在价值。

若果真如此,那泙儿可是给自己送了两份意料之外的大礼啊……

想到此处,兰澧便生了也去探看一眼的念头,又略略问了两位臣子几句王军卫队的情况,心中越发笃定,也越发欣然起来。

兰泙此时并不知道,因为一个简单的刺客事件,自己忧心兰澧的安全而一手组建的王军卫队,日后竟变成了衡国特种兵的雏形,在以后的战争中发挥着令世人瞩目的巨大作用。

59.曦国来使

“既然如此……”兰澧沉吟片刻,视线转向齐一昊:“孤三日后巡幸南郊校场,检阅禁卫五部与王军卫队,齐卿且去安排此事。”

“是!”

“另,高卿暂且延迟几日赶回北境,王军卫队一事,孤要与几位卿家好好详谈一番……明日午后进宫见孤,高卿与齐卿须提交一份详细的训练计划报予孤躬阅!”

“是!”

兰澧微微眯起双眼,炯然的目光令那双细长的丹凤眼看起来更为慑人心魄,胸中豪情涌现,视线自三位将军身上一一掠过,朗笑道:“如王军卫队这样的军队,岂能让它只囿于衡都一地,仅仅限于两千人之数?令其光大方不负其奇兵之名!且讯鸽一事亦有所成,此乃天意,天佑我衡国!三位卿家均是国之栋梁,有卿如此,孤复何愁!我衡国之兴盛,指日可待!哈哈哈……”

“我衡国必昌隆兴盛!”

“臣等定不负大王期许!”

“誓死效忠大王!”

三位臣子听闻,立即单膝跪地,大声誓言,心内各各澎湃激荡。特别是齐一昊,这段时日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兰澧嘉许,兼之苦心训练的王军卫队效果斐然,并未给远赴芜国的兰泙抹黑,更是心中欢喜。

令众人起身之后,兰澧笑容拂面,刚要开口,便听到殿门外传来沅方的通报声:“启禀大王,西境送来八百里加急快报!”

“宣!”

“是!”

须臾,殿门一开,便有一名风尘仆仆,帽带蓝缨的传信兵急急入内,入殿便立即跪倒在案前,不敢抬头,只大声道:“禀报大王,数日前曦国遣使团二百余人,叩关入衡,向都城进发,不日将抵达笃城。”说着,已将手中急报恭敬举过头顶,等待大王覧阅。车彦在旁见状,早已一步上前,取过传信兵所擎急报转送到兰澧手中。

兰澧眉毛一挑,将手中所传报内容一字一句看了,又转予车彦道:“诸卿也看一下罢。”

“是。”几人轮流看了,均面色慎重。

满面疲惫之色的传信兵早已被打发出殿回去休息不提,看了看被重新掩上的殿门,车彦皱起眉头道:“大王,曦国突然遣使来访,这个时机未免太过凑巧。”

衡国刚刚派遣使团出使芜国,想要联络北方两国一同攻打曦国,紧接着对方就遣人来使衡国,这一举动着实令人生疑,不过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到此举用意何在。

“唔。”兰澧点点头,面色凝重不语。此刻天下局势中的微妙紧张,但凡敏锐之人皆有所感。而丰邪向来狡猾,这个时候自己派遣使团出使芜国,保不准他已料定衡国的打算,猜出自己的棋路。而且此人狡诈阴狠,每一步皆暗藏祸心,令人警惕。只是今次遣使来访确实出人意料之外,不知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两国虽然暗中水火不容,面上却是正经八百签署了盟约的“盟国”,遣使来访,名义上是无半分不妥的,所以衡国当然不能将对方拒之关外。不过镇守敖虎关的岳殊也知晓兹事体大,便急派八百里快马速速来都将此事报告给兰澧知晓。

“这支曦国使团仅有二百余人,行程极快。按照时日推算,大约此刻已过了茜安州,接近雄城了罢。”高长卿略略思忖了一番道:“雄城距笃城不过十余日路程,这样看来,确实很快就会抵达我衡都。”

“丰邪狡诈无比,此番遣使前来必存了什么不良居心。”车彦显然恨极丰邪,向来呆板的脸上布满阴沉之色道:“他既敢遣人来,我们干脆就令他们有来无回!”

“对啊大王!”齐一昊想起上次丰邪得了西州三十六县后,大摇大摆地离开笃城时的样子就来气,更可气的是还要奉兰洲之命护送对方离开笃城,此时也忍不住在旁边叫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丰邪好过!干脆杀了这批使者……我堂堂衡国难道还怕了那区区曦国不成!”

“怕?”

兰澧闻言锐目一扫,顿时令齐一昊和车彦齐齐低头噤声。冷哼一声,兰澧傲然道:“笑话!孤还从不知道怕为何物。不过……”

冷冷看了两人一眼,身穿黑色绣金线王服的年轻君王加重了语气训道:“这支曦国使团仅有二百余人,能成什么气候?带队正使官只是一名宗卿大夫,杀了不但对局势无益,反而会使我衡国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你们是想令整个衡国被他国耻笑么?只知道拿一支小小的使团撒气,这就是你们的长进?嗯?!”

疾言厉色的一番话如同当头一棒,令车彦和齐一昊冷汗涔涔而下。车彦被愤怒和仇恨蒙了心智,此刻被兰澧训了一番,头脑立即清醒过来,急忙与齐一昊跪倒在地,大声道:“微臣知错!”

“罢了!”兰澧摇头,神色恢复平静,示意二人起身之后,转头望向西边方向,缓慢道:“不过,孤倒要瞧瞧,他到底是存了什么居心,居然如此嚣张行事……”

丰邪明明知道自己对他恨之入骨,一旦登基为王必会加紧行事,着手对付他,却还敢在此时遣人来使,果然不改一向的嚣张作风。不过,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堰,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没使出来。你既然敢做下,就要做好承担我怒火的准备——我兰澧从来都不是甘受欺凌之辈!你所加诸于我身上的痛苦,我要你百倍千倍地偿还回来!

时过境迁,自己必不允历史重演。

只是泙儿,你在外,要一切小心才好……

兰澧眼中渐渐浮上一层忧色,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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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出所料,接到急报后的第十一日傍晚,曦国使团二百余人终于抵达衡都笃城。

兰澧并未露面,而是派了右卿郭舷峰与负责外交礼节的寺正卿焦寒亭一同接待曦国来使一行。郭舷峰身负兰澧嘱托,言语间不着痕迹地试探对方的真正来意,哪知对方甚是狡猾,每次不是以外交辞令蒙混过去,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几次三番下来居然毫无收获,不禁令郭舷峰甚是无奈。

于此同时,从暗中严密监视这一行人的眼线那里所得的消息来看,使团众人甚是安分,既无任何可疑举动,也没有寻衅滋事,招惹是非之人。

到第三日,兰澧终于下诏,在华安殿接见曦国来使。众士卿大夫齐聚殿内,文武分列左右,气氛一派庄重严肃。

“曦国使官入殿——”

随着礼官的唱诺声,三名着别国官服之人出现在兰澧的视线中,渐次鱼贯而入。殿内众人眼神齐齐一凛,转头看向大殿殿门方向。

为首之人看起来四十余岁年级,面白无须,风姿儒雅,书生气息十足,只是眼角微微上挑,其中精光闪过,予人一种精明之感,正是曦国使团正使官宗卿大夫蒋少闽。他身后几步缀着两名副官,一个高且瘦削,面目平常;一个魁梧高大,谨慎沉稳。到得前来,蒋少闽依足外交礼数躬身见礼,口中不紧不慢道:“曦国使团正使官,宗卿大夫蒋少闽、副使官方亚迩、任羲,拜见衡王。”

“拜见衡国君!”

“拜见衡国君!”

兰澧的眼神在三人身上慢慢转了一圈,方才微微抬手道:“免礼。”

“谢衡王!”蒋少闽直起身来,趁机抬头略略打量了王座上的兰澧一眼,心中不由暗自喝彩,好一个风神俊朗的人物!

即便不论那冠绝天下的姿容,单说这份儒雅中蕴含着威严凌厉的气质,举手投足间的高贵雍容,这冶州大陆的几国君王,又有何人能及?更不论那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剑术,那潇洒风流的外貌了,果然是闻名不如一见!

蒋少闽正心中暗自赞叹,突然察觉到右后方如同实质般射来的冰冷目光,心中一惊,已经收了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赞赏之色,不卑不亢道:“我曦国今次来使,乃是上承我曦国主之命,想与贵国重新签定盟约,以结双方长久盟国之好。”毕竟上次盟约是兰洲在位时所签,现在衡国易主,对方提出再次签订盟约倒也并不会令人感觉意外。

这话早已从郭舷峰那处知晓,兰澧再次听闻也不意外,只不动声色地看着蒋少闽,眼神中却流露出属于君王的沉重威压,望着他没有做声。

置身于一众士卿文武的各色目光中依然能保持面色不变的蒋宗卿,却在触到王座上的兰澧投射来的两道淡淡的眼神时心里蓦地一突,平白少了些许底气,此刻见他不答,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衡国主此次登基为王,我曦国作为盟国理所应当前来祝贺,因而年关刚过,我曦国便遣使团来此,一来当面传达我曦国主恭贺之意,二来愿与贵国重新签订盟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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