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一处,桌椅俱全,亦有着赏心悦目的名器摆置,只是一块发着莹光巨大玉石占据了此处中央。其上打磨得非常光滑,四周亦雕着些麒麟龙凤之类的吉祥物,手覆之有明显的冰凉感。
“这就是传说中的寒冰床?”
“嗯。”南宫从镂花梨木柜子里拿出一件外衫披到了杜风身上。
“你都用它来炼功?”
“有时吧。”寒冰玉有助于调息宁神的内功心法,要学什么招式的自然有物器在手那习练就在上方的的练功房。
这宫里还有一泓温泉,对缓解疲劳,疗皮肉伤有大成之效,南宫想着有机会带杜风去泡一泡。
杜风拉紧了衣衫催促道:“我们快去看雪莲。”
“要不要再穿多点。”
见他俊眸里噙着满满的关怀,忽地杜风觉得心底里某处不对劲。急忙转过头去,“不用了,我们快点去。”
我们?真是令人愉悦。南宫轻抿着唇走过去牵起杜风的手,可是杜风却挣脱了,南宫倒也没说什么,由着他去了。
两个人不出声的一前一后走到了雪莲的开花之处,巨大的青蓝色泽冰壁,幽深而诡异,顶部有硕大冰棱倒挂,滴滴水珠巧无声息的落入中央的池子。
自中蛊后向来不怕冷的杜风也甚觉此处寒气逼人。
“墙壁是用千年寒冰砌的,寒气很重。”
杜风点了点头,他曾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玄冰最始亦不过是普通的冰块,风蚀石侵的长年累月下来,似冰非冰,似玉却胜玉,更是不会融解的。
“这就是雪莲了?”杜风弯着腰,手抵着膝处,专注的察看那研放在冰壁池子中央精致小巧的花朵。形状和普通的荷没多大的区别,但瓣儿却像雾蒙蒙冰片,并且只有那么的几瓣。叶茎与花共色,只是个中的脉络清晰分明。两朵花就那么的相倚玉立在池中,竟有一种并蒂共生不离不弃之感。
池子里的水看着清澈见底,碰着却是粘腻不已。稀奇完了便转向南宫,却见他双手负背,静立专注的已将眸子定在自己身上。
“他们是雌雄并株么?”
“不是,一株早开了十二载。”
“开了竟不会谢?还有这花多久开一次?”知道一些灵株都是要很久才开一次,这雪莲可不就是人人尊奉的神物?
“一百多载开一次,花开便不会凋零。”
“噢,那谷中才两株,用完了就没了。”
“嗯。”
“我不用它了。”杜风心里嘀咕,用了这花钱也弄不来的东西,他欠南宫岂不是更多,这债还不清了。
“这次你睡了三天,上一次两天,每一次你清醒的时间越来越来少了。”而那个人还没有找到。担忧与无奈充斥着南宫的心,他怕杜风就这样睡了过去,永远都醒不来。
杜风这次倒是惊到了,他对自己的病带着随遇而安的心态。活着是好事,活不了睡睡醒醒的就多享受些日子。只是没想到死亡来得如此让人猝不及防。
南宫见杜风愁颜,不禁走过去执走他的双手。
“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杜风露出苦涩的笑容,“南宫,我久你的够多了。”
“你平日可是吃了我不少野山参。”倜侃出口的南宫满意的看着杜风瞪大的星眸。
这个人竟也学会了这类调调,以后会不会说出些无以为报便以身相许的话?
南宫放开了杜风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玉器,飞身到池中央,脚尖抵在水面上,用内力切下一瓣便迅速合上盖子,衣袂轻摆旋身落到杜风身边。
他的一系列动作惊得杜风目瞪口大呆,过程看得不大清楚,只是一个想法较为清晰,黑衣的南宫要是换上白衣,那采莲的模样可像极了仙子。
出了地宫。还没回到寻尘阁,杜风却是昏昏欲睡的倚在南宫的怀里,尽管南宫用银针镇住了杜风的乏困,可杜风还是无力走路。南宫一路抱着他,回到寻尘阁时却是把他放到了自己的床上,而他自己亦脱了鞋子,外衣上了床,把杜风抱在怀里。
“来,先把它喝了,待会儿有点苦楚。”
“是不是和以前那般痛?”杜风歪着头惺忪迷离的眸子瞅着南宫,却是挣扎着发出疑问。
他宛若雍懒小猫样着实让人生趣,南宫宠溺的吻了一下他的头发,细语在他耳边说道:“用雪莲的苦头要比聚冰叶的多些,我会帮你运功,不会痛的。”
“嗯。”杜风低下头就着碗把里面微凉无味的液体喝了下后,脸上倒是带着些满足之态。
南宫用帕子拭干杜风嘴边的水迹后把他盘腿摆正,与他十指相扣,缓缓的将真气渡与他,本来摇摇欲坠的杜风慢慢的安静了下来,感受着四肢百骸的轻松,像躺在摇椅而沐浴在阳光下的暖洋洋。
半个时辰过后,两个人都染了些汗水,南宫收回真气,用功狠了,他的脸色有点苍白,而杜风却是发丝濡湿的搭拉在潮红的脸蛋。
南宫下了床,用棉帕沾了些温着的水轻轻的拭去杜风脸上的细汗,拭完脖颈后,伸到杜风腰带处的手迟疑了一下,最终却是禀着呼吸既是期待又是贪婪的解开了杜风的中衣。
当杜风满是伤痕的肌肤映入杜风的眼帘时,如潮的心痛几乎扑灭了他,指尖摹挲着这些深浅不一的痕疤,,眼底里的温柔泄了下来。
“傻小风,你到底受过多少苦头。”把头贴在杜风心脏跳动的位置,抽痛的心才安静了下来。
拭完杜风身上的汗迹,南宫亦草草的收拾了自己一下,便满足的抱着杜风疲惫的睡去。
第十五章:端倪
东方呈鱼肚时,杜风率先醒来,窜入鼻间的是龙涎香没错,寻尘洛的专用,可是耳边有一道似呼吸一样绵长灼热的东西,睁开眼竟是南宫放大的俊脸。
心中大惊,杜风急忙拿开南宫搂着自己的双手,快速起身,套上鞋子抓过外衫就往外跑。
殊不知南宫早已醒来,贪恋的目光追逐着他的背影。这样的日子还很长,惬意的翻了个身,感受杜风留下的体温与气息。
杜风一直跑到那碧湖处,捧了一把湖水摔到脸上好让自己冷静下来,却没想到湖水竟是温热的,简单的理了凌乱的发丝,便垂头丧气的坐到地上。
事情变得很不一样了,同桌共食,同榻而睡,竟然发展到如此地步。杜风头痛的挠了一下头,他细细的梳理心中对南宫的感觉,还好,所有的悸动只有君煜能给,不管曾昔尔今,誓言深烙。毋管沧海桑田,我只与君共痛。
叹息一翻,只能起身来,因为肚子饿了。而不远处有一亭子圪立。杜风知道谷内每一处亭子都会有新鲜的糕点果子之类的东西。
想不到这座亭子除了吃的,笔墨纸砚也一一俱全,并且还有一尾琴。
“铿。”清脆锃亮的声响。
“好琴……”杜风一边往口里塞着精致和糕点,一边玩弄琴弦。
祭了五脏庙后,杜风迫不及待的执起毛笔细细的描绘脑中的和煦笑颜,不可以把这个人忘了,绝对不可以……
“嘿,杜风?”肩上被重重一拍,手中的笔差点滑落。
“我的画。”杜风丢开了笔,宝贝的拿起画纸放到一边,才去理那个扰人清静的聒燥鬼。
“杜风,你这家伙跑哪了?”夕瑶依然是玉箫不离手,明媚灿烂的笑颜,激动着竟像要给杜风一拳,但事实上她也却是这么做了。
“哎……没礼貌,你该叫我哥哥。”这等粗鲁,力气还大得不得了。
“我不叫。”脸色迅速焉了下去,眼睛不自然有往别处瞄。
“喂,你可是答应过的。”
“你也是答应过陪我下棋,可你跑了快三个月了。”螓首微抬,腮帮略鼓,“你陪我下棋!”
“哎哟……”杜风见势头不对,鬼滑头的捂着胸口,作痛苦状,“我的胸口又疼了,陪不了你下棋了,那哥哥不叫也算了,我俩的事就这样算了……哎,肩也疼,帮我捏捏……”
“真是的,每次都用这招。”呼天抢地耍无赖的杜风却看见了夕瑶将手伸向了一旁的画纸。
“小心呐。”瞧瞧,这不是中气十足,夕瑶得意的吊起了嘴角。
“咦,这个人我见过。”虽是墨色,但是杜风用的是游丝描,绘出的轮廓五官细致而逼真。
夕瑶凝神回忆着,杜风一点也不敢打扰,屏息等待着下文,等待着一个宣判。
“他和二师兄是好朋友,现在二师兄在谷外办事不知是不是和他在一起呢?”
杜风虚脱的落到了石椅上,君煜怎么可能还在世上呢?而夕瑶竟是不知她的二师兄已经不在世上了。怎么会不知呢,她不是说她二师兄最疼她了。
“你大师兄见过他么?”一个可怕的念头闪入脑中。
“不知道,反正我见过。”
“那你的两个师兄的感情好吗?”
“很好呀。”
南宫阴霾的容颜与杀人的暴戾,还有眼里满满的温柔,不停的回放在杜风的脑中,他是在报复么?一阵阵的恶黑扑向杜风,抽打着紧绷的神经,心脏突突的痛得快要窒息。
“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大师兄会骂死我的……”拖着哭腔的调传入耳中。
杜风用力的扯出一个笑脸,“都说胸口犯疼……”
“叫了你这么多声都不应我,大师兄可把你当宝了,供在寻尘阁,吃好住好……”唇瓣不停的张合吐出字符,双手却没闲着,捏着杜风的双肩,不时拍拍他的背部。
当宝?是想要把他养壮了好宰么?他真搞不懂有必要大费周章的玩这样的游戏么?他杜风的命贱如草芥,谁伸一个指头就可以把他捏死。
“夕瑶。”
这把低沉醇厚的声线,夕瑶赶紧回头,却见她的大师兄阴沉着脸,如鹰锐利双眼散发着幽深的寒光,而藏于袖下的双手亦早已紧握成拳。有着丰富经验的夕瑶绝对清楚这是什么东西的前兆。
“大……大师兄,哎,我的绿儿饿了,我先走了。”因过于心急而忘了用轻功,甚至还嗑到石子向前踉跄了几步。
“扑哧……”夕瑶狼狈模样的逃离,杜风忍俊不禁。
南宫心里一片酸涩,面前的人可以如此间单的对别人展露笑颜,
对他呢?已经忤立了许久,他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压下心中的难受,南宫强作欢颜的走进亭子。
“小风,你在生气么?”抚起杜风散落在脸上的发丝,轻轻的挽到耳后,“还有一年就行及冠之礼了,嗯?”
眼前的人儿却没有将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到他身上,南宫无奈的顺着他的聚焦望去,一片紫竹。
“要到那里看么?”杜风依然没有吭声。
南宫叹了口气,以后不碰他就是了,摸着他草枯色的发丝,看他安静的摸样,南宫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专注放了下来,目光触及了石桌上的画纸,描得如此精细的五官,一下子剌痛了南宫双眼。难以置信的抓到手里,骨节泛起青白,利眸覆上怒火。
“你到底在想什么?”嘴角抽动,如毒蛇遇上猎物般目光紧咬着杜风,画纸紧紧的攥在手里,却是止不住的颤抖。
“还给我!”没有丝毫掩饰的杜风定住瞳孔到已经快要破碎的画纸,几乎是吼出这句话。
“啪!”怒不可遏而力量不小的巴掌落到杜风已经养得水润白嫩的脸蛋上,嘴角迅速裂开,血珠蜿蜒着下颚窜入白皙的项颈。
南宫错愕的望着杜风水雾的眸子,还有那清晰的掌印,急切的想去抚平,而杜风这刻却极敏锐的与他拉开距离,对他笑了,宛若冰河解冻,春花艳放。
“嗨,一张纸,干麻发火。”说完,转身跑出了凉亭,如魑魅在后,不敢回头死命的跑……
会跌倒的,血还在脸上,不要如此笑颜……右手麻痹刺痛却急急展开画纸,却是揉化得无法辩认,恐惧袭来,,让本已痛苦不堪的心更添重负,只剩下健康欣长的身躯支撑着些许力量。
顾不得草剌石磕,惶恐的钻入一处假山下的密洞,杜风止不住的颤抖,他蜷缩着身子,把头埋在膝处。寒气从心底里漫延全身,脸上却是火辣辣的疼,那头发狂的猛兽,随时都会把自己撕裂……
外面隐约来吵杂声,杜风惊恐的往里爬得更深,这是他无意发现的洞穴,当初贪玩便深挖了下去,现在成了他暂时唯一的藏身之所。
杜风悲哀的想着要是火攻或是水攻这处便是死路一条,只能赌对方不会那么快杀了自己。摸索怀里,自己的东西无缺。洞里光线太暗,亦不知什么时候了,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或许能逃过一劫。
掏出那个小竹筒,细听里面的动静,但小东西却是不理他。
“小东西,能让你安心的不过是你伴儿的尸粉而已……不过这也是好事……”
本想揉揉脸上辣痛处,但手指一触及便痛得直抽气,亦没有消肿的药在身,就干脆不管它了。
南宫洛尘,若君煜是你所杀,我做鬼亦不放过你。
竖耳倾听外面的动静,尽管自知逃不出那人的手掌心,但仍是抱有一丝希冀。
时间就在杜风胡思乱想中慢慢蹭蹭的过去,掂量着天亦该浓黑了,杜风小心翼翼的摸着干燥狭窄的道沿洞口爬去,身上亦有些蛇鼠怕的药,也不怕碰到什么冬眠的怪东西。
头率先探出洞口,瞅着恬静如练月华,才放心的继续动作,可没想到身子刚扒出洞口,就被人用手搁于腋下,如婴儿抱般拉出洞口。
南宫紧紧的把操碎了他一颗心的人儿锁在怀里,熟悉的气息驱走了些许不安,不一会儿,又紧张兮兮但也不失轻柔的捧起杜风的小脸,见那脸颊已不见了掌印,却是青紫浮肿得厉害,眼睛都难已开。
“痛么?”心里载着满满的痛惜与懊悔,他不该如此冲动。
杜风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人漂亮瞳眸里的担忧与伤楚,外表如此高贵冰冷,却可以将这些玩意演绎得如此逼真,倒是难为他了。
自知逃不了,便不再挣扎,屈我姿态讨你欢,这有何难。
南宫惊愕的怵立着,他不知道杜风在想什么,他清澈灵动的眼潭似乎被搅混了,如此的变幻莫测与难以捉摸。
好一会儿,南宫略略发出轻快的语调:“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
等我自投罗网,等我爱上你,等我挣扎着死去,却出口道:“脸好疼……”
听着他类似撒娇的嗔怪,南宫简直感激得要落涕。
“对不起。”把头埋在杜风的颈窝处,闻着熟悉的清新皂角味,骄傲的人却是这般容易的将这句话说出口。
“我们先去用膳,不,先上药。”
“好。”
“然后我带你去一处温泉沐浴。”
“好。”
白玉砌的池壁,精雕锦鲤口中吐出如绫水带,水雾盈盈上舞迷蒙而缠绵,蔷薇血红的花瓣沿着池岸一直落入水中,妩媚的倚着浮在水面的身体,无论如何tiao逗,那具宛若雕刻得不用心而落下瑕疵莹玉的身体,始终无动于衷,静谧的容颜,闭着双眼任由着发丝随微摇泉水纠缠,与血红浮影戏玩。
飘渺诱惑却只沉沦在自己的世界。
这个画面撞击着南宫灵魂最深处,手中的白袍落地,瞬息脑中一片空白,只有眼前纹丝不动形骸。
“不要……”歇斯底里的喊叫出口,他发疯了冲到池中,却被藏于水下的阶梯拌倒,身体直直的扎入水中,蔷薇瓣受惊散开,那浮于水面身体亦缓缓的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