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渊 上——百炼成猫

刑海没有再说什么，开始和众人一起翻查资料。

这些全部都是近一年来全市的失踪人口登记记录，他们从最近的一个月开始查起，排除一些已经找到人并且销案的之外，还有很厚的一堆。他们一一与报案人联系，有的是已经找到要找的人却没有到警局销案的，就可以直接剔除在外，然后将所有的失踪者，女性，二十五到二十八岁，身高一米六到一米六五之间的全部晒选了出来，一个个的联系他们的家人。

总共，有十三人。

目前唯一能够确定这三名女性是不是报案人要找的家属的方法，就是进行DNA检测。

他们分别联系了这十三名报案人，其中，有十一人成功联系到，说明情况以后，报案人都同意了来警局接受检测。

而也因为这样，刑海他们终于从茫茫人海中确认了他们所找到的尸体中其中一具的真实身份。

然后，用相同的方法，他们从前两个月的失踪人口资料里，找到了第二具尸体的身份。

只不过，有一具尸体他们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查出她的身份。考虑到凶手不可能把被害人收藏在身边那么久，最后一具尸体的身份探查，李仁宣布暂时终止。

而这时距离尸体被发现的那天起，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

第二十九章：黑夜精灵（四）

被发现的女尸经过证实是两名离家出走的女生，来报案的是她的家人。

经过一天的查探，总算将手头上关于她们的资料整合了起来，周勇拿着文件夹皱眉说：“第一个失踪的少女名叫任瑶，今年二十五岁，是一名普通的公司职员，第二名少女名叫彭蕾蕾，今年27岁，在酒店里工作。”

“他们之间有什么共同点？”刑海知道，周勇让他们一起研究案情，绝不会是那么简单的调查汇报。

周勇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让我很意外，从你们查回来的资料来看，她们两人最大的共同点，恐怕就是表里不一。”

张亚峰抓抓脑袋：“什么意思？”

“这两个女孩都未婚，在她们父母的眼中和在同事的眼中完全就是两种人。在家里她们的表现是孝顺懂事的好女儿，她们的父母甚至无法理解为什么她们会离家出走。而她们两个人在事的眼中，却是经常和不明来历的人厮混在一起的，甚至还有人提到，曾经看到任瑶在学校外的一条小巷子里缠着一个男人收钱，似乎……是因为陪了男人上床。而彭蕾蕾的公司更是收到了高利贷发过来威胁她还钱的传真信函，也因为这个，彭蕾蕾才被迫离开了一直工作的酒店，她离家出走的原因看起来像是躲债。”

“有意思。”刑海冷笑一声，“这样的父母，是不是也太迟钝了点。”

李仁瞪了刑海一眼，说道：“那么我们可以初步怀疑，凶手选择被害人的条件是素行不良的女性。可是关于他的犯案地点、犯案手法和犯案动机我们还一无所获，目前只能辛苦大家一下，从这两名女生平时交往的人身上下手，查一下有没有可疑的人物。”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刑海按了按额头，这个人，还真是闲不住。

李仁看着来人笑了起来：“当然，随你要跟谁搭档都可以。”

江文宇提着几瓶饮料和两盒点心出现在众人面前。刑海常常会觉得，这个人每次出现都带着这样那样的食物，他来特别行动队后得到的酬劳，该不会都喂了这帮饿狼吧？

刑海完全忘记了，他自己也是饿狼群中的一员。

毕竟合作了也有一段时间，众人也有了相当的默契，各自叼着一个点心拿起饮料往外走，江文宇自然是跟着刑海去的。

“开我的车吧。”江文宇将车钥匙扔给刑海。

刑海接过钥匙，挑眉：“你是怕我的老爷车散架了？”

江文宇笑着点头：“我很少用车，放在车库里也是浪费，你拿去用吧。记得用完加满油就好了。”

明明知道他只是担心自己的安全，刑海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什么都没有再说。

两人钻进车里，刑海翻了翻手里的资料，决定前往彭蕾蕾欠钱的那间财务公司。

到了那里，刑海刚亮了证件，接待处的美女就跌跌撞撞的跑进了总经理办公室，不一会，一个微微有点发福的中年男子，跟着她走了出来。

男子一身西装笔挺的，看起来很正派。他微笑着伸出右手：“两位警官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小姓王。”

刑海乐得让他认为江文宇也是警察，自然不会去解释，轻轻碰了一下对方的手，说明来意。

王经理显得有些为难：“这……我们是正规公司，借钱还钱的手续都是合理合法的，将客人的私人信息告诉你们，似乎有违职业操守。”

“王经理，商业罪案调查科我也认识那么几个人，我猜他们很乐意跟你聊聊关于职业操守的问题。”刑海满脸笑意的看着王经理。

“嘿嘿……”王经理擦了擦脸上的汗珠，“那个……其实协助警察办案也是我们市民应尽的责任，只不过……。”

刑海耸耸肩：“我只是调查凶杀案的，你们的经济问题，我不会去过问。”

“两位请吧。”

将两人迎进办公室，王经理坐定后清咳了两声，便将彭蕾蕾的借款合同交给了刑海。

合同的借款金额是二十万，利息的计算也不是太高，刑海心里冷笑一声，他才不相信彭蕾蕾只签了这一份合同，一定还有其他补充合同。不过就像他说的一样，他只是来调查凶杀案的，至于其他的问题……可以等他问完话了以后，再拨个电话举报这里，自然会有人来收拾他们。

刑海合上文件夹，问：“彭蕾蕾有几期没有按时还钱了？”

“三期了。”王经理在电脑上敲了几下，“本来她的合同规定是一个月还一次，但是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三个月没有收到她的钱了。”

“上个月你们是不是动手警告过她？”

王经理连连摆手：“警官你可别胡说，我们是正当的生意人，不会……”

刑海懒得听他废话，继续问道：“你只需要回答我，你们动没动过彭蕾蕾。”

王经理为难的想了一阵，这才吞吞吐吐的说：“警官，其实我们做生意无非也是求财，如果我们的金主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了我们不是也就收不到钱了吗？”

“别跟我打马虎眼，难道这个担保人是摆在这里好看的？”刑海一脸的不相信，指着合同上一个叫楼霞的签名问。

王经理无奈：“这个女人是和她一起来办手续的，按规矩必须有一个担保人，可是这个女人我们并不认识，而且在彭蕾蕾失踪的同时，她似乎也不见了，我们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她。总之我们的人不可能去动彭蕾蕾的，尤其是在她还有还钱能力的情况下。”

“什么意思？”

“据我所知，彭蕾蕾好像不只一份工作。”王经理似乎急于送走他们，破釜沉舟般的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刑海，“如果你们要查，可以去这家夜总会查查，她的另一份工作就是在这里，她还曾经让我去这里找她玩玩，不过我还没去过。相信这里的人应该比我更熟悉她。”

刑海收起名片，和江文宇一起离开了。对于王经理所说的他并不完全相信，合同上署名的担保人或许会是另一个线索。

回到车里，刑海立刻拨了一个电话，得知早就已经有人在盯着这间所谓的财务公司后，这才开始研究手上的名片。

江文宇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这时才微笑起来：“我还以为，你真的打算不过问他们放高利贷的事。”

刑海将名片塞进江文宇手里，说：“那是不是说明你还不够了解我？”

“所以，我应该多了解你一点吗？”

“为了合作的默契，我想这是必须的。”

两人相视一笑，系好安全带出发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一路上，两人不断讨论和猜测着案件的情况，刑海乐于进行这样的谈话，因为他总是能够在和江文宇的对话之中找到一些本来没有发现的蛛丝马迹。

趁着等红绿灯的机会，刑海终于问出了一直以来心里的疑问：“为什么在第一次你判断凶手的特征时，你会觉得他很大概率并不是医生呢？”

江文宇思考了一下，说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我跟你去弃尸现场勘查的时候，我曾经跟你说过我对凶手的一点点猜测。他并不是一个为了杀戮而杀戮的人，从他对弃尸地点的选择来看其实很可能存在其他的理由。而且我们也可以从他留下那些微乎其微的线索里发现，凶手是一个十分谨慎和小心的人，而这样一个人，我不认为他会将自己所从事的职业完全暴露在我们面前。以他的小心谨慎，他大可以在尸体上随意的划上一些伤口或者制造一些切口来混淆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展露他过人的医学知识和解剖手法，所以我才会大胆的猜测，其实他根本不是医生，如果我们按照他制造的表面现象往医务工作者那个方向调查，会正中他的圈套。”

刑海点点头，不由得笑了起来：“那……万一其实这也是他混淆我们的手法呢。”

“所以我才会多加上‘概率’这个词，”江文宇一本正经的说，“刑海警官，也就是说，我也不能完全肯定。”

“多谢江教授指教了。”刑海抱拳。

江文宇推了推眼镜：“后面的车已经开始猛按喇叭了，刑警官你不会是打算再多等一个红灯吧。”

刑海哈哈一笑，在信号灯再次转为红色之前，将车迅速的开向了他们的目的地。

这个时间夜总会并没有开始营业，刑海向门口的保安说明来意，两人被领到一个会客室里等了大约半个小时，这才见到夜总会的老板娘。

女人看上去大约四十多岁，虽然努力用化妆品遮盖，却仍然难掩额头和眼角被岁月留下的痕迹，不得不说，虽然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但却仍然有一股子韵味。

向两人微微欠身打了个招呼，女人点燃一支烟，轻轻吐出一口烟圈：“我叫卢秋艳，是这里的老板娘，两位警官，我这里做的都是合法生意，不知道你们想调查什么。”

刑海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卢秋艳，问道：“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卢秋艳仔细看了看，这才点点头：“认识，她叫蕾蕾，是我这里的陪酒小姐。照片和她的样子差太多，差点没认出来。”

“陪酒小姐？”刑海笑了笑，“我得到的资料里，她可不只是陪酒这么简单。”

卢秋艳轻轻探了探烟灰，微笑着看向刑海：“她在我这里就是陪酒小姐这么简单，至于她们会不会跟客人有其他的发展，我只是老板娘，可不是她老娘，这些我管不了。”

刑海也懒得跟她纠缠这种问题：“她有没有跟谁结过怨，或者有没有什么比较特别的客人？”

卢秋艳想了想，轻轻摇摇头：“其实我对她并不是太熟悉，两位警官也该知道这里是给客人找乐子的地方，至于我手下的小姐有没有跟人结怨这种事，我确实不清楚。”

又问了几个问题，都被对方如同打太极一般的搪塞过去，刑海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便起身告辞，离开前他随口问了一句：“你们这里有叫楼霞的人吗？”

老板娘愣了一下，摇摇头，说道：“警官，这个行当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很多小姐都不愿意糟蹋父母给的名字，来做的人多数是用假名的。”

第三十章：黑夜精灵（五）

两人回到车里，江文宇看着刑海发动汽车，不解的问：“你打算离开了？这个老板娘明摆着有问题，她没有对我们说实话。”

刑海笑了起来：“你跟着我们办案没多久，观察力倒是进步了很多。”

江文宇无力：“你提起楼霞的名字时，她的反应告诉我，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名字。”

“所以，我们要继续调查这里，”刑海耸耸肩，“不过可惜，我们两个人都已经暴露了，她一定会对我们有所防范。还是找亚峰来帮帮忙吧，让他装成来这里的客人去探探线索。就算套不到老板娘的口风，至少看看能不能从其他人嘴里找到彭蕾蕾的料。”

很快，刑海和江文宇回到了警局，在跟李仁汇报之后，张亚峰拖着十分不乐意的的周勇去了夜总会。

这时刑海才想到江文宇跟着自己跑了一天，似乎还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饭。

刑海心里有点歉意，特别行动队的人都是一些工作起来就忘记其他事的，可没道理让江文宇也跟着习惯这种生活。

不过，江文宇本人倒是完全不介意的，反而对于这样的奔波有点乐此不疲。

江文宇发现，自己在认识刑海以后，“活着”的这种感觉开始越来越清晰了。

两人坐在警局的食堂里，吃着难以下咽的食物，聊着不着边际的话题，心情却是难得的稍稍放松了下来。

“对了，上次回医院复诊，医生怎么说？”刑海啃着手上的面包，它因为放得太久，已经有点干了。

“没事了，虽然晚了几天去复诊被医生说了一通，不过他也很高兴，因为以后不用再看到我这个不听话的病人了。”江文宇笑了起来。

“你确实够不听话的。”

“对了，明天我还得去一趟医院。”

“怎么了？”刑海抬起头，“你哪里不舒服了？”

江文宇看到刑海眉目之间的担忧，心里涌起一阵温暖，摇摇头说：“不是。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进医院给你打电话的那个医生，我告诉你他是我以前的老师？”

刑海点点头，江文宇继续说道：“明天是他的生日，但是因为明天晚上该他值班，他也没有成家，所以他的一些朋友和同事打算就在医院会议室里为他举办了一个生日会，我也在被邀请之列。”

“看得出来，你老师挺喜欢你的，为什么要转到心理学？”

江文宇沉默了一下，吃下一口面条，这才说：“原因其实很丢脸，因为我进了急诊室，发现自己晕血。”

刑海愣了一下，然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他连连摆手：“不好意思，我不是……哈哈，我不是想笑你，可是怎么会这么……你们念医科的时候不是也会接触到这些吗？”

江文宇摇摇头：“学校里一般接触的是动物的血液，还有已经放干了血的尸体，我不知道，我会对活人的血液过敏。”

刑海收起笑容，专注的看着江文宇。

“你看什么？”

“看你有没有说谎。”

江文宇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管你有没有看出什么，都别问我。”

言下之意就是：就算知道我是在撒谎，也不要再问这个问题。

刑海并没有因为江文宇的隐瞒而表现出不快，反而很配合的将话题转到另一边：“那你今天把车开回去，还是我明天去送你？”

“你方便吗？”

“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自己才对，”刑海无所谓的说，“反正现在案子没什么进展，我也没什么能做的。”

江文宇想了想：“那明天就麻烦你送我了。”

那名医师的生日会办得很热闹，刑海送江文宇过去之后回到警局继续工作，等到十点多工作结束时给江文宇打电话，居然他们还没有散场，将车停好，刑海跟着江文宇的描述走进了欢送会的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