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专家?”邹清荷好奇地打量着他。
“哪里,我不是专家,只是喜欢玩电脑。”年轻人张嘴一笑露出两颗大门牙来。
“梁昀晓,他是我弟邹清荷。清荷,梁昀晓是我高中同学,今年搞了家科技公司兼卖组装电脑。”
“你好。清河弟弟。”梁昀晓很爱笑,白嫩嫩的手伸出来热情地握住清荷的手。
梁昀晓迅速地诊断了一下电脑,得出如下结论:“硬盘的数据线松了。错误的操作弄坏了启动程序,重新安装Windows95就可以使用了。电脑硬件没问题。哎呀,太落后了,内存条64MB、1GB的硬盘……这种配置玩大富翁多难受。前年买的吧,换一台新电脑吧,我给你打八折。”
“重新安装Windows95会不会抹除电脑以前的设置?”邹清荷打断了他的话。
梁昀晓点头:“依附在系统上的设置肯定会改变,但不重新安装系统电脑无法启动。”
“重装吧。”柳下溪道。
“安装系统需要两个多小时,要耐心等待。”
邹清荷看着他十指在健盘上飞速移动,特羡慕。
“清河弟弟,这是你家啊?装修得忒没品!”
绝对密室-09
小陆联络不到朱玲,她从不离身的行动电话居然关机了。
“朱玲去哪里了?怎么把电话给关了?”小陆歪着头想了一下,记得柳队让她调查吴女士的来历……算了,给她留言吧。身为朱玲的搭挡,他信得过她的工作能力。
他留好言,抬起头来正看到一位保全人员朝这边走过来,立即迎了上去,一边出示警员证一边问道:“请问,你看到小林了吗?”
“小林?哪个小林?”保全人员反问道。
小陆翻开记录本……昨晚两位保全人员的全名一个叫王晨朝,一个叫林又坚:“我说的小林就是昨晚值夜班的林又坚。”
“林又坚昨晚值夜班?你弄错人了吧。他昨天值中班。”保全人员见小陆发怔,接着又道:“你不信?我带你去看值班人员的登记本。我们是三班倒,分早班、中班、晚班,每人十天一轮换。中班值班的时间是从下午二点到晚上十点。值夜班从晚上十点到早晨六点。我不会弄错的,我跟他同一个班。”
小陆跟他到了值班室。这个人取下墙上挂着的登记本,放在他面前:“你瞧,他的签名在这里,昨天值班的签名,我的签名在他的下面。”他也姓林,叫林红兵。
小陆拿过登记本,翻看了一下,果然如此。在值晚班的名单中找到了王晨朝的名字。“昨晚林又坚会不会帮人替班?”
“替班?”林红兵摇头:“我跟他住一个宿舍的,他昨晚跟我一起下班的根本没有给别人替班。我们这儿纪律严明,如果给人替班需要在登记本上详细说明。我也在找他,几个小时了也没见他的人。本来叫他一起吃晚饭的,一直呼他却没应我,回到宿舍看到他的对讲机放在床上。”
“你们住同一间宿舍,知道他是哪里人吗?他来这里工作多久了?平时不上班会去哪里?在这里上班跟谁的关系最好?”小陆一口气问了几个问题。
“他是安徽人。我们以前就是同事,在一家酒店里工作。大约是五个月前吧,林又坚问我想不想跳槽。那时我正跟领班处得不好,正想离开酒店另外找工作。这边的薪水高,工作环境比酒店的要单纯。我们这些没有一技之长的人找工蛮难的,他的提议我一听就心动了,立即跟他一起跳槽来这里上班。”
“他怎么找到这份工的?”
“有人介绍他过来的。”林红兵停顿了一下,四处张望,确定附近没人才压低声音道:“傍晚跳楼的女人……你们在查她吧?”
小陆点头手伸出口袋里把录音机的开关打开,一边压低声音道:“是啊,正在查她的案子,我们警察确定她不是自杀。”
“我们来这里上班就是她介绍的。”林红兵有点紧张,不停地舔着嘴唇。
“啊?!”小陆非常意外:“你是说林又坚以前认识她?”
“他们是老乡。林又坚喊她吴姐,对她很尊重。来这儿上班发了第一个月的薪水之后,我跟林又坚合伙出钱请她吃了大餐。那天晚上林又坚喝高了跟我说吴姐是能人,认识的人多,巴结她有好处,钱花得不会冤。”
“……后来呢?”
“听说昨晚S2303的屋主死了。”
“是啊,林又坚是当时的目击者之一。你认识S2303的屋主吗?”
林红兵有些难以启唇的样子,迟疑了一下才道:“林又坚跟那个女人吃过几次饭,他们的关系好象很不错。”
“吃过几次饭?”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他欲言又止。
“说吧。”小陆鼓励道。
“吴姐跟那位姓李的屋主闹了一些事出来。听说她跟对方的丈夫不清不白的。对方一闹吴姐的美容院没客人上门了。林又坚对我说要给对方一个教训替吴姐出气。后来,他找到机会接近了那个女人。”
小陆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样的机会?”
“主动帮她提东西,帮一些小忙。比说起,突然把她家的电闸给关了,等她打电话到管理处求救,他第一个冲上去帮忙……有时深夜打电话骚扰对方,然后巡逻到她那一层……有事没事在她面前晃来晃去……一来二去的,那个女人跟他熟悉起来,常常请他吃饭。那女人的丈夫跟她闹矛盾常不回家……林又坚就跟那个女人好上了。”
小陆半天才回过神来,摇头叹息:“他……带我去你们的宿舍看一下。”
“我还在值班,你等我一下,我让值晚班的人早点过来。”林红兵在对讲机里跟同事交涉了几句。对方答应提前半小时来替班。
“陆警官!您来了。”提前来的当值的就是昨晚见过面的王晨朝(保全甲),看到小陆主动上前打招呼。
“你好。”小陆点头致意。这小伙子神清气爽的,一定吃得好睡得香,李囡囡的死亡没给他留下任何心理阴影。真让人羡慕啊,保全的工作比警察强,一天才八小时的工时,雷打不动。而他们刑警一旦有案子发生,常常是几天几夜没得休息。
“昨晚的案子怎样了?”王晨朝关心地问道。
“还没有任何头绪。”小陆苦笑。
邹清荷从梁昀晓这里学了许多电脑知识,不停地发问,对方很烦他。
邹清荷一点也没察觉出对方的不耐烦,他从抽屉里掏出一只有着精美外包装的碟片继续问道:“这也是安装程序吗?”
“英文版的财务专用软件。喂,你自己的东西都不清楚啊。”梁昀晓翻白眼。
“这不是我的东西啊。”邹清荷道。
柳下溪虽然在客厅里东摸摸西瞧瞧,一直关注着书房的动静,听到他们的对话便笑着走进来道:“梁昀晓,你弄错了,这里是案发现场,电脑是死者用的。”
“案发现场?这屋里死了人?死者用过的电脑?”梁昀晓吓了一跳,立即站了起来大声嚷道:“柳下溪,你真不够意思。晦气!毕业之后就没联络过,我以为你人间蒸发了。想不到一找我居然是这种破事儿,你也太过份了。”
“你怕……鬼?!”邹清荷笑道。
“谁怕鬼!死人带晦,不能沾!”梁昀晓大声分辨,四处张望了一下不由得打了一个冷噤。
“死者是被吓死的。”柳下溪坏心肠地加了一句。
“有你们在我不怕!听人说你当了警察,我还不信呢。”梁昀晓强做镇静地坐下,他的胆量一直都很小。柳下溪清楚:如果先跟他说明这里是案发现场,他肯定不会来维修电脑的。
“财务专用软件……”邹清荷眼睛立即亮了,侧目看着柳下溪:“柳大哥,这台电脑是李囡囡的。”他一直以为电脑是死者丈夫雷长洲的。
柳下溪看着他,带着笑道:“你才发现啊。你看一下书架上的书,大部分是金融管理、财务、会计类的专业书籍。从抽屉里搜出来的那本存折是死者的,存入的时间是每个月的六号。死者已经离职,她的存折却有这个月的入帐,我怀疑她……”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邹清荷跟柳下溪同时一震,邹清荷看了一下表,九点五十一分。
柳下溪拿起了话筒:“喂?哪位。”
“柳队,是我啦。”电话里传来了小陆的声音。
柳下溪松了一口气,捂住话筒,小声地对邹清荷道:“是小陆。”
“柳队,林又坚跑了。你说我要不要先追他?”
“林又坚跑了?你先别急着行动……有了解到新的情况吗?”柳下溪皱起了眉头显得心事重重。呆在一边的邹清荷看不过,伸出手来打算把他的眉头给他抚平。柳下溪左手抓住他的手指随意地抚摸着。梁昀晓倚在书房的门口,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眨了几下眼睛,立即转身回到电脑旁坐下,呆了几秒钟开始转动大班椅。
“新情况?有啊,我正想跟你说。我从他同事这里……”
“你上来吧,把了解他情况的同事一起带来。”柳下溪打断他的话。
“好,我们马上来。”小陆先挂断了电话。
“林又坚?就是那个保全小林吧?”邹清荷问。
“就是他。”柳下溪放下清荷的手指,嘴角一歪:“越来越有意思了。有人故意搅浑池子里的水,给我们制造难题呢。”
邹清荷斜睨着他:“我一点头绪也没有。柳大哥,你这次嘴很紧哦,把我也瞒住了。我还没问你跳楼的人是谁?”
“雷长洲的情妇,姓吴的女士。”柳下溪按着清荷的肩小声地道:“不是特意要瞒你,对方太狡猾了,我怕一个不小心把他给吓跑找起来就难了。而且,我现在掌握的情况还定不了他的罪,缺少一击命中的证据。”柳下溪突然把头偏过来附在清荷的耳边,低语了一阵。
邹清荷拍掌道:“我明白了。”
小陆带着林红兵推门进来时,柳下溪正把一张光碟递邹清荷:“你让电脑专家看看藏在装饰墙后的光碟里有些什么东西。”
“好。”邹清荷立即拿着碟片奔进了书房,顺手把门带上。
绝对密室-10
“柳队,有新发现?”小陆高兴地问。
柳下溪笑而不答,见他要推开书房的门,便对他摆了一下手道:“让专家安心地做事吧。”他打量着小陆身后的保全人员,对方感受到他审视的目光越发显得局促起来。
“请坐。你叫什么名字?”柳下溪温和地对林红兵道。
“林红兵。双木的林,红色的红,士兵的兵。”小陆替他回答了,一边挨着柳下溪坐下,舒展了一下四肢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非常疲倦。他从口袋里掏出小录音机递给柳下溪:“柳队,你先听一下,省得他要重复说一次。”
邹清荷从书房出来,见小陆靠着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不由得笑了。
柳下溪对着他抬了抬眉毛,顺手拍拍身边的沙发扶手。
邹清荷走过去坐在扶手上,目光落在旁边的白粉线上,这儿曾经躺着一具尸体……嘴角的笑意立即僵住了有些黯然神伤。
柳下溪打开录音机认真听着里面的对话……若有所思地看着林红兵。
林红兵没敢坐,一直站在玄关处,身体的重心由左脚移到右脚,又从右脚移到左脚。额头不知觉地冒出一层细汗来。他虽然没做过坏事却对警察有着本能的畏惧。小心翼翼地把目光从小陆脸上转到柳下溪身上,每当柳下溪望向他的时候,他会把目光飞速地移开。最后落到室内那刺目的白粉线形,他知道那线圈的意思:尸体的外轮廓线。意识到这一点,他几乎喘不过气了来。头变得昏昏沉沉的,心跳加速,血液不停地涌向面部。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脸红了,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干涸的唇。努力地吞咽着唾沫但同时察觉到自己的吞咽声非常大……他慌张起来,觉得自己仿佛向警察告示:我就是凶手!
“清荷,把窗户打开,这里的空气太闷了。”柳下溪突然道。
“哦。”邹清荷听话地打开了通往阳台的玻璃门,一股新鲜的空气涌进室内,他大口地呼吸着,往外望去,心跳突然静止…………夜色下万家灯火层见叠出,构成一片高低井然、错落有致、曲直相映、远近互衬的光的海洋……哇噢,太美了!不由得懊恼自己在北京住了几年却从来没有留意过北京夜景。
他回过头,打算叫柳大哥一起来瞧瞧。却看到了呆在玄关处的林红兵身形摇晃,双眼呆滞,脸红得跟天安门广场前飘扬的五星红旗。不由得吓了一跳,走到他面前道:“你怎么了?人不舒服吗?”
林红兵僵硬地眨了一下眼睛,汗水流到他的眼睑上,他抬起手擦拭了一下。
邹清荷拍拍他的肩:“你不会中署了吧?!”
“他太紧张了。清荷你带他到外边走走。”
邹清荷拖着林红兵的胳膊往外走,对方有些机械地跟着移动。
“啊?他怎么了?上来的时候都好好的……难道他涉案了?”小陆睁开了眼睛,看着他们的背影不解地问。
柳下溪摇头:“心理承受力差吧,加上有点儿自我妄想。”
“噫?自我妄想?那他的证词可信吗?”
“他的证词把案子串联起来。我想,他的证词可以相信。”柳下溪想了想,突然拿起了电话拨打出去:“老崔,是我。雷长洲在哪里?”
“啊,是柳队啊。雷长洲在他父母家。现在正跪在院子里,他岳母拿着鸡毛掸子打他。我守在门口没进去,整个院子闹哄哄的。柳队,我打听过了,雷长洲本来今晚要加班的,被他父母打了一个电话叫了回去。我调查了一下,他没有别的情人,平时留在老家跟父母住在一起,听说他很孝顺老人的。”
“你把雷长洲请到李囡囡家来,告诉他吴女士死了,请他来协助调查。”
“吴女士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
“跳楼。等你们来了之后再说。”
“好,我马上请他来一趟。”
“怎么样?好些了吗?”邹清荷看着林红兵的背,这位保全人员身型很单薄哩。他此刻正伏走廊的栏杆上,抱着头闷声不吭。
“谢谢,好多了。我,有点怕警察。”林红兵回过头,脸色恢复正常了。面前的年轻人一点也不象他以为的那种警察,是一个很亲切的人。林红兵觉得自己很丢脸。
“为什么呢?警察也是普通的人啊。”
“你是警察吗?”
“我不是,我哥是警察。他看上去很严肃,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放心吧,他不会为难你的,你只要把知道的事说出来就行了。”
林红兵垂着头,五指无意识地扒抓着栏杆:“我觉得……我的话会让林又坚成为杀人凶手,心里特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