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莲夜 第一卷——麒之离殇

作者:麒之离殇  录入:10-10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第二十四章 是非真假
夜。

冬夜,残冬。

黑暗的长廊里静寂无人,只有一盏宫灯。

避开所有的下人,我和末痕在一间堆放杂务的侧殿里面。夜已经大黑了,我和末痕也已经换好了一身夜行衣,我坐在一个高台上,脱下了深色的斗篷,露出了那件剪裁极合身,手工极精致的暗墨色的黑衣。正将小巧的机关弹簧飞箭小心的放进袖子里扎好,再拍拍,只希望等下不会用到。

看我有些不似平常的样子,沉默了一夜的末痕也忍不住开口了:“殿下放心,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我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他一眼,他也一身黑衣,准备好了。不想回答他什么,只是静静的站着,任月光洒了满身。白天又下雪了,很大,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脚踩上去沙沙直响,到了晚上,雪停了,月亮也冒了出来,荧白的月光映衬着荧白的雪,到比白天暗不了多少。这样的天气下,对我们的行动没有什么帮助呢。

远处子时的更鼓敲响,噔噔的好似敲打在我的心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原来我也有害怕的时候啊!

“等会儿,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必须听从,知道了吗?”我以命令的口气对末痕说着,“如果你做不到,下次,你就直接提头来见我。”

末痕可能没有想到我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眼睛里露出一些诧异,但是还是听从的点了点头。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我转头对他露出个冰冷的笑容:“走吧。”

这个时候,正是昭明宫里大内侍卫换班的时候,这个是母后和凌烈哥哥探听清楚了告诉末痕,末痕再告诉我的。前前后后只有一分半的时间,我和末痕只能卡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在无人发觉的情况下,探进昭明宫。不是不可能,在做好了万全准备的时候,还是能成功的,尤其是帮助你的人是皇后和太子。

与末痕比肩,几个起跳,跃上了昭明宫一旁的宫闱的房顶上。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大片铅色的云彩遮住了,没有了月光的照射,大地变得昏暗了很多。我拉起面巾遮盖住弯起的嘴角,末痕也同样将脸隐在黑布下,对他使了一个眼神。末痕微微点头,施展极佳的轻功从屋顶滑到昭明宫的角房,之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末痕在角门上轻扣三声,就算在极静的夜里也很难听到的声音,但是马上就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显然是在那里等候已久了。

末痕对着我的方向,挥了挥手,我弯下腿,跃起,在空中翻转一周后落到末痕的身边,将动作放的很轻了,可是免不了还是发出了一丝声响。角门里的人见到我,上上下下瞅了瞅,我见势将贴身放着的蝴蝶玉佩递过去,那人接过,对着光亮仔细看了看,然后点点头,还给我,侧身让我们进去。

在我和末痕即将消失在转角处的时候,听到背后有一丝很微小的声音传来。“殿下请小心……”

事到如今,再小心也没有用了,只有不停的向前走。

轻声拉开昭明宫的大门,这个时候换班的侍卫正在从东边角门里走来,离我们所在的地方只有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好在庭院里种的茂密的树,突出的枝桠在黑夜里,很好的挡住了我和末痕的身影。

闪身进了门,忽然手上一紧,末痕低沉的声音趴在我耳边很轻的说道:“属下先一步到里面去查看,殿下紧跟着末痕。里面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侍卫,以防万一。”

末痕刚欲动作,我拽紧他还在我手中的指尖,我在黑暗中瞪着他:“我是主子,还你是主子,跟着。”末痕一楞,刚想将手挣扎出来,我一急,另一手伸手扯下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耳边道:“注意我背后的暗箭,我将性命交到你手上,是生是死,全看你的了。”顾不得他听懂没有,抢在他之前闪了进去,末痕立刻回过神来,紧紧跟在我背后。

我拉开明黄的帏帐,踏进从来没有人踏进的地方,屋内灯火昏暗,而且布满了浓浓的草药味,不远处的龙床旁,几个小宫女在打瞌睡,龙床上严实的拉上了纱帐,从我这个角度看去,黑乎乎的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这时末痕伏在我耳边说:“床上有人。”

回头望他一眼,感叹,功夫好就是TM的方便。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快速的移到那些宫女下人的背后,挥出手刀将其全部砍晕。整个动作之中,很快,也很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将其他无关的人都放在地上,我让末痕注意房间各个门口的动静,自己朝着龙床靠了过去。末痕警戒地环视着四周,不知道什么原因,这里的气氛让我感到很难受,总觉得自己正向一个陷阱走过去,可是明明知道前面是等待自己的陷阱,还是免不了的希望那只是自己的猜测,就像似炒股,明知道赚钱的可能性绝对低于陪钱的可能性,可是还是希望自己就是那万人之中的幸运儿,等到最终盘底,能赚得瓢满钵满。

手指触到床边的纱帐,忽然开始发颤,就在那一刹那,我听到背后“咻咻”的两声破空之声,原本应是很低的声音,却在这样一个寂静的夜里,显得是那么诡异。

黑暗里我听到末痕一声闷哼,接着是金属掉在地上的声音,像是箭头的声响,我刚想转身,忽然手腕被人一把抓住。

纱帐里伸出一只手,铁钳般牢牢的禁锢住我的手腕,手掌上布满厚厚的茧子,不是父皇,脑子里这个想法一闪而过,身子一转,另一只手拨动肩头的机关,一只铁制飞箭从被抓住的袖口急射出去,直直招呼向纱帐里面的那个人。

果然,从纱帐里传来一阵吸气声,接着手腕上的禁锢消失了,我顾不得别的,冲向了末痕的身边。末痕被刚刚的暗箭射伤了右肩,箭头已经被他拔了出来,但是伤口却流血不止。我拉着他的手道:“走,快走。”边说边朝窗口奔去,可是已经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昭明宫里闯了十几个大内侍卫,将我和末痕团团围在中间,心里一经思量,小声对末痕说:“等下我制造出机会,找到突破口你马上冲出去。”

“不可以,末痕决不丢下殿下一个人逃跑……”末痕没有受伤的左手用力拽紧了我的胳膊,隔着厚厚的衣裳,我依旧可以感受到他的颤抖,我知道那绝对不是因为受伤疼痛的关系。

我将手掌轻轻盖在他使命拽着我的手上,手心透出来的温暖一丝丝传达到末痕早已经冰冷的皮肤上:“听话,你活,我活;你死,我死。”末痕的功夫相较起我来,好了不知道多少,我最起码还算是个皇子,无论他们是谁,都是不可能马上杀害我的。等到末痕逃出去,尽快的通知我母后和凌烈哥哥,也许那样才能有希望得救,否则只有两个人一起白白牺牲,不值得。

没等末痕作出反应,用力甩开他的手,胳膊被他扯的生痛,我冲到了那些侍卫中间。那些侍卫见我有所动作,立刻朝我扑了过来,就在这个时候,我侧身一转躲过刺向我的长剑,伸手扯掉遮在面上的黑布,任及腰的黑发魔魅般飘散在半空里。

我站稳身型,骤然的对着朝我扑过来的侍卫们一声厉叱:“放肆,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看谁敢对我出手。”

借着昏暗的灯光,我清冽绝色的面孔在夜色中呈现出来,皎洁的月光透过浓黑的层云,直泻到我莹白的脸上,和漆黑的发上,泛出寒冷的冷光,清圣威仪至极。一时间没有人再敢上前,都直楞楞的盯着我,眼睛里满是惊艳和畏惧。

看准这个时机,我对末痕递过去一个眼神。

趁现在,快走。

可是……我不能……

还在罗嗦什么,你难道希望我死在这里吗?

……殿下……

我恨恨的剜了他一眼,眼中冰冷的寒意毫无保留的露了出来。

你非要看到我死在这里才开心?

我朝前走了一步,胸口对上了所有侍卫的剑锋,就在这个时候,末痕抬腿踢开拦在他身前的武器,由于我已经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转移到我的身上了,末痕努力的创造出了一个裂口,只身冲了出去,离开了这个挂满明黄帏帐的房间,冲进黑的夜里。

我回过头,看着那抹黑的身影跳出窗子,心里的焦虑顿时间消失无踪,拖着别人一起跳陷阱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呢,现在还是让我一个人面对吧。不自觉的勾起一丝微笑,满心轻松的微笑,不带杂质纯净的笑。

弯起的眼睛,看到已经跳出窗子的末痕在空中瞬地回头,一双黑宝石般的眸子,此时更加黑亮了,离得太远看不清他眸子里的情绪,我对着他嘴唇微张,在空气中吐出几个无声的字。

快走,不要回头。

直到末痕的身影融入夜色中,再也分辨不出来以后,我转回头,笑着对着我面前的侍卫问道:“现在,你们可以放我走了吗?”

柔媚的笑意,一点一点从唇边慢慢溢了出来,低柔夹杂着还有些稚气的声音,在黑夜里,慢慢响起,氤氲并且蛊惑,一丝一丝像蚕茧般将每个人的心慢慢裹紧,慢慢蛊惑,致死方休。

听到我的话的侍卫们,慢慢的放下了手中对着我胸口的兵器,相互交换着彼此的眼神,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我是苍澜的皇子,你们是我的属下,是不能违背我的命令的。”我继续轻柔的说着,绕指柔掐断百练钢,在没有别的方法的时候,只要是办法都得试一试,为了自己的性命。当我看到他们有丝松动的神色后,绷紧了身子,找到他们之间的一个死角,身子一轻,立刻跃了过去。

身子刚腾到半空中,忽然一阵巨大的压力,从上至下的扑面压过来,肩头一重,一只手用力将我从空中拽了下来,摔在地上。这个时候昭明宫内的灯火都被点亮,整个大殿灯火通明,一时间我无法适应突入而来明亮,只能用手挡在眼前,遮住那明晃晃耀人眼的光亮。

“精心布的这个局,希望知道谁是那个对我有异心人,没想到啊,算来算去,怎么都没有算到,最后居然是你来闯这个局。”帏帐内传来一个声音,低沉有些沙哑,对我来说是很熟悉也很陌生的声音。

将遮在眼睛上的手移开,我坐在地上,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帏帐,踏在光滑的地板上的脚步声,就像我心跳的敲打声,一声声,震的我的耳朵都有些发麻了。

一只白皙保养的很好的手,挑开了明黄的帏帐,等我看清楚了来人的相貌后,不可自制的放声大笑起来,仿佛看见了天下见最好笑的事情。背后伸出一只手压住我的肩膀,让我不能动弹,我没有动,只是依旧笑着,放荡的笑声在昭明宫里,不停的回响。

“老七为何笑的这么开心?难道你对自己现在的处境一点都不担心吗?”说话的人,穿着明黄的长袍,头上系着双龙冠,硕大的明珠缀在发冠之上,显得华贵非凡。

我止住了笑声,用手揉着笑的发酸的眼睛回答道:“父皇教训的是,雨颀失礼了。”

苍澜王,凌浩天注视着坐在地上的凌雨颀。剪裁极合身,手工极精致的暗墨色的黑衣,柔软得就像皮肤般贴在他又纤细,又颀长的身体上。他的皮肤细致光滑如白玉,有时看来甚至像是冰一样,几乎是透明的。脸上有一丝疲惫的倦懒感,在寒冷的冬夜里,秀丽的脸上显出一些苍白,嘴唇也被寒冷的空气冻的有些发青,不过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已是最好的装饰,清冽无垢,空灵澄澈,不染半分尘埃,深潭也似无尽深幽。

凌浩天垂下眼,转身走到铺满软垫的椅子前坐下。右手支着下巴,左手抚着腰间的环佩的明珠,一下一下轻轻抚动着,温柔的就像抚摩着自己孩子头上柔软的细发。

周围的大内侍卫也整齐的退回到原先的岗位上去了,只留下一个人在雨颀背后用掌力压着他,不让他有所动弹。偌大的房子里,有三个人,其中两个人相互对望着,都想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一丝丝除了沉静之外的神色。可惜的是半晌过后,谁都没有在对方的眼里看出半分的别的东西。极其的相似的眼,极其相似的神情,极其相似的性格。

这就是所谓的父子么?

我在心里无尽的感叹着,
第二十五章 唇枪舌箭
凌浩天挥挥手,在我背后的禁锢总算是放开了,我抬起胳膊转了转,还好,没断。一边想一边站起身来,原本气势就比父皇矮了一截,坐在地上更是显得我理亏,索性站起来,反正都到这了这种地步了,他应该也不在乎我多放肆一些了。

回过头瞪向那个一直抓着我肩头的人,力气真大,差点将我的膀子给卸了。可这一回头我就想立刻放声尖叫,心里这么想了,口里也很自觉的发出了声音。

“怎么是你?你……你不是早死了么?”我惊恐的看着一直站在我背后的人的脸。这个张脸我记得,父皇遇刺,我和母后赶到昭明宫的时候,本想进去看父皇的病情的,没想到却被一个大内侍卫头头给拦了下来,他惹母后生气,被我喊人拉出去杀了。可是,原本应该早就死了的人,现在却正站在我的面前,高大的身材并且透出强烈的执念。

眼角瞅到父皇正看好戏似的看着我的表情,瞬地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冷冷了瞪了那个侍卫头头一眼,转回头,不再看他。

“雨颀你好象没什么要问的。”凌浩天端坐在高椅上,俯瞰着我。就算我现在站了起来,可是感觉气势与他相比,还是差了一截,这就是帝王的气势吗。

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经过轮回转世,投胎到这世,来还债,还上辈子的债;我想,同样的,儿子与母亲也是一样,这一世也是来还母亲的债。

就在刚刚,我进到了这个地方,完成了母后对我的嘱托,完成了母后的心愿,完成了母后对我那么多年来的期望,她希望我做的事情,我都做好了,不再相欠了。我还完了母后的债,还了她生我宠我爱我腻我,我没有回报的债。

从现在开始,在这个世界里,我就是一个新的个体了,不在受任何方面的约束,无拘无束,只为自己而活。身上没有了母后给我的变异的疼爱,没有了凌烈哥哥因为亏欠而对我的关心,剩下的只有自己的心,自己的意志,不再受人操作了。想通这些以后,身上原先的那些重重的担子,就像抽丝一般,“哗”的一声,瞬间消失无踪了,活着,只为自己,多好。

“没有什么想问的,所以就不问。”我抬头微笑,面对着坐在上方的父皇如是说道。

凌浩天好象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弯起了嘴角,我知道他是在笑,说真的,我从前都没有见到过他这样的笑,像一个小孩子恶作剧得逞后得意的笑着。忽然觉得我好象很了解他,身在高位的那种悲哀,连身边最亲近的人也好提防,那种宛如黑夜般的寂寞,透过他闪着光芒的眼睛,不经意的流露出来。

“那你也不问幕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凌浩天抬起手指,指着我身后的那个人。

我耸耸肩回答道:“既然父皇现在都可以坐在儿臣对面,非常非常好的和儿臣说话。那么这个本已经死掉的人,现在复活了,并且在儿臣背后监视着儿臣现在的行动的状况,与其相比之下,也不算什么了啊。”

凌浩天依旧弯着嘴角,赞赏的说道:“幕羽原本是朕的近臣,上次朕诈病卧床,让他在旁边护驾,何耐惹怒了皇后,加之你这个护母心切的七殿下在旁边煽风点火,简简单单的就将人绑了下去。”父皇脸色稍暗叹声道:“雨颀啊,雨颀,你还真是好……”

我见父皇隐隐有责怪的意思,瘪了瘪嘴,解释道:“整个皇宫里都知道儿臣对母后的孝敬之心,可谓天地可见。加上当时又是父皇遇刺之时,母后当时听了,跌碎了茶杯,刺破了手心。母后可是贵为皇后,身子金娇玉贵,平时连扎上一跟小小的刺,那都是天大的事情,父皇可知道母后当时流了多少血么?那么多的血,将衣衫都染红了。”

推书 20234-10-09 :化雾 第二部 Ⅲ-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