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泪做攻——糖小川

这次谈话被齐济欢单方面强行结束了，年关将近，小武妈三催四催，问他怎么最近老不回家，他只说忙。

齐济欢老家只有一个奶奶，他打算过年回去一趟就好，时间也说不准，春节长假是不行了，他要轮值班，那就开春以后再回，吃个元宵总还是可以的。

小武再次问齐济欢，“去嘛，我家不远，坐公交车半个小时就到了。”

小武军校毕业后以少尉衔回老家当职业武警，他年纪尚小，打算十年八年以后做出点名堂来，三十出头，再转业复员，到时候人脉也广了，路子也宽了，做生意还可以免税几年。总之如意算盘是这么打的，只要不开战，未来一定安稳自在。他没什么野心，小富即安，跟齐济欢和和美美过一辈子就是他的梦想，到时候家里再养一条萨摩或者金毛大狗，就齐活了。闲暇两个男人还可以周游世界，比拖家带口轻松潇洒得多，那才叫享受人生。

只是齐济欢心里可不这么想，他推三阻四怎么都不肯跟着小武回家，哪怕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去都不干。

说到后来小武有点心虚了，“你是不是准备玩腻了就分啊？”

“你不提分，我绝对不离开你。”

“如果打算过一辈子，那就回家见见我父母。你年年跟我回家，不用交代他们也慢慢看出来了。”

齐济欢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强扭的瓜不甜，你烦不烦啊？”

这次谈话被齐济欢喝止了，小武想拍桌子，回头想想齐济欢也不容易，从小没爹没妈的孩子，他很难理解父母这种存在。他应该多引导，多关爱，而不是简单粗暴地发脾气，那样于事无补。

几天后的某一个下午，齐济欢轮休，刚刚从菜市场溜达一圈回到家，他准备开伙弄一顿法式大餐。因为平时家里就他一个人，怪冷清的，所以隔三差五他会邀上几个朋友回家吃喝。正当他把牛肉拍上调制好的酱料腌制时，门铃响了。

他洗了洗手，跑过去开门，边嘲笑，“哈哈，这么早来，要干活的哦。”

门外即不是面面和阿舍，也不是单位同事，当然，更加不是成日里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代，“请问你找谁？”

“我找齐济欢，我叫SUSAN。”来人是位大美女，大波浪的长卷发，妆容精致，身材高挑，比齐济欢还多出那么几厘米的样子。

齐济欢眨巴眨巴眼睛，不明白什么时候认识这样一个人。

“我就是，请问……”

“我知道你就是。”SUSAN上上下下打量着齐济欢，然后自语，“你跟照片上还是不太一样。”

“找我有什么事？”

“我叫SUSAN。”

“你刚刚说过了。”

“那是我当模特的时候经常用的洋名，我姓翟，翟杉杉。”

齐济欢这回明白了，小武的确跟他提起过，他有个姐姐，很早的时候就离家出外闯荡去了，好像现在是个模特，因为听说也去国外走秀，只是她长得高鼻深目大眼睛，不合外国人的眼缘，所以怎么都没有出名。

“啊……是你啊……”齐济欢把自己的湿手在裤子上噌了噌，赶紧把人家让进屋里。

SUSAN走进屋里，环视了一周，将装修和屋主的品味夸奖了一番，这才坐下来。

齐济欢泡了玫瑰花茶给对方，茶杯刚刚放下，SUSAN瞥了一眼，笑道：“我只喝白开水，谢谢。”

齐济欢给这句话噎了一下，赶紧起身去换。

“算了算了，我来也不是为了喝口水。”

齐济欢头也不回地道：“没关系，反正我也要喝，正好给你倒杯凉白开，你的花茶是法国高山玫瑰晒制的，不喝很浪费。”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地说了一通酸话，彼此就有点不对盘了。

“这么说，你是为小武的事来的？他跟你说了多少？”齐济欢问。

“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SUSAN耸耸肩膀，“齐先生，你这边买了房子搞了装修，这是打算跟我们家小楠长相厮守了？”

“正有此意。”

“那你怎么连到寒舍见一见我父母都不愿意？”

“是小武叫你来做我思想工作的？”

“他没叫我来，他只是很苦恼，想我出出主意。”SUSAN冷笑，“齐先生，你也知道我家里就小楠一个儿子，父母指望他给翟家传宗接代的，你闹这么一出，我家里知道了，可是要天翻地覆的。”

“所以我没打算让你家天翻地覆。”

“那你怎么打算的？”

“没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SUSAN见他这么说，也不知道怎么逼问了，她翘起二郎腿，极有风情地点上烟。“小武以前没这毛病，虽然我离家早，可是这个弟弟我还是知道的，他读军校的时候还被人骚扰过，结果你猜怎么的？”

齐济欢知道，第一次被骚扰的时候，小武一拳头打得对方满地找牙。

“当时他可烦这个了。我不晓得你是怎么掰弯他的，算你有本事，不过我这些年在国外走动多了，也看得开，你们怎么样，其实是你们的事，我作为姐姐，根本没有资格指手画脚。不过我家里的父母，那可不是摆设，你得给翟家一个说法。”

齐济欢喝掉了杯子里的玫瑰花茶，花瓣停留在舌尖，是涩涩的味道，“是我招惹他在先，但他不是我掰弯的，不管你信不信，总之在我以前，他已经喜欢过另外一个男的。我只是……好，先不说这些，给翟家交代什么的，我想你多虑了，我跟他好过这几年，我想他还是会回去结婚生子。”

“他是个直肠白肚的人，他要是不愿意呢？”

“你想我做出的保证，我现在可以给你，但是保证也就是个保证而已，不具备什么法律效应。将来怎么样，谁都不好说。”

SUSAN铁青着脸，“齐先生，大家都是文明人，别跟个无赖似的。”

“我没有缠着他，去留随他自己，你也没有资格为他做决定。”齐济欢起身送客，“我还有事情要忙，不留你吃饭了。”

SUSAN点点头，“行，那就走着瞧。”

“好走不送，还有，下次上门请不要吸烟，我家里没人吸烟。”

18、人生父母养

SUSAN走后不久，齐济欢回到厨房，默默地处理那些食材，若无其事准备今天晚上的大餐。

没一会儿面面来了，扭动着鼻子大叫，“根号三，你要是准备跟女人形婚的话，记得找我，别的要求都没，就是天天晚上要吃上你做的菜。”

齐济欢冷笑，“老子才不跟你结婚。”

“那你家小武呢？考虑考虑跟我结婚吧？”面面不死心。

齐济欢顿了顿，然后摇头，“他肯娶，你未必肯嫁。”

“肯的肯的。”

“女人嘛，我知道的，见了真喜欢的男人，就找不着北了。”

过了一会儿阿舍也来了，进门就抱怨，“我不能吃牛排，我去爬华山吃了羊肉泡馍，我的痔疮又犯了，牛羊肉都不能吃了！”

齐济欢安慰她，“你可以吃配菜，我会把西兰花弄好吃一点。”

又过了一会儿，老代他们也来了，男男女女们很黑皮地谈论起最近正上映的电影，他们准备吃完饭去看电影。齐济欢笑着，笑得很圣母很慈祥，无怨无悔地铺设杯盘碟碗，心里却委屈痛苦地想呕血。

招待完狼群，齐济欢自自然然地跟着大家一起出去看电影，折腾到12点以后，他才打了车独自回家。客厅茶几上的手机一闪一闪提示有未接来电，他懒得去看，不用说肯定是小武打来的，今天SUSAN造访，也许她生气了，去跟小武告状了，说他蛮横不讲理，瞧不起人，也许她手段高杆，装没这回事，在小武跟前装知心姐姐，根本一句坏话也不讲，还夸齐济欢温和有礼待人亲切。他要怎么办，一哭二闹三上吊？或者跟小武告状，你那个姐姐高贵冷艳，我看不下去啦，你以后不要家人，就跟我一起过吧。

不现实。

我们成长的时候，父母没有尽到责任，所以现在也不用去理他们。

我们成长的时候，父母是称职的父母，慈祥的父母，爱你胜过一切的父母，最后这爱就成了沉重的枷锁，你即使有摆脱的念头也是大逆不道的。

齐济欢的口头禅经常是：“我奶奶说过……”

而小武的口头禅经常是：“我妈说过……或者我爸说过……再或者是我姐姐喽，非要……”

因为走得急，锅碗瓢盆都泡在冷水里没有洗，齐济欢系上围裙，打开水龙头，一边咒骂那群食客个个体重彪上两百，脑满肠肥，丑得没人要。十指连心，冷水的刺激让他感觉疼，这种疼由指尖直达心脏。

眼泪“吧嗒”滴入水槽，他丢下抹布骂道：“神经病，又不是说马上要分手了，有什么好哭的？”

幻想中小武从后面挤上前来，打开热水龙头，捞起抹布，开始“蹭蹭蹭”刷起了盘子，“你是傻子啊，厨房水龙头接热水的，你干什么拿冷水洗？”

“我喜欢，你管得着吗你？”齐济欢自言自语吵了一番，最后终于觉得无趣，“啪”一声关掉电灯，上床去睡觉了。

又一个周末，小武请了假出来，话不投机，三句就吵起来了。

齐济欢说要分手，他受不了谈恋爱的时候一个礼拜只能见一次面，有时候一次都见不上，而且小武工作的时候手机管制很严，他属于内卫，执行任务期间绝对禁止拿个手机闲嗑。说到后来，越说越委屈，他开始嚎啕大哭。

小武傻乎乎地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关于他的职业，早八百年刚刚谈上的时候就讨论过，他也把自己的打算说好了，目前不会转业，过几年升衔升官了再转，福利好许多，这算是为自己的下半辈子积累幸福的条件。而且在部队里呆着，父母就不会天天来逼着相亲结婚，躲起来也有理由。男儿大丈夫，年轻的时候不拼事业，就腻歪着情情爱爱的像什么样子。最主要的是，小武喜欢他的职业，胜任他的工作。还有就是，到转业的时候不过三十多，人生又可以重头再来，这个节骨眼上转业，不现实。

“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去打申请。”小武怯生生道。

面对齐济欢的眼泪，他手足无措，安慰的话说不来，只能以实际行动做证明。

齐济欢知道那不是闹着玩的，于是吸吸鼻子，冷静下来，不哭了，“没事，我就是使使小性子。你要不穿这身绿皮，就不帅了。”

“服了你了，我以前单知道女人折腾起来很麻烦，原来男人折腾起来更麻烦。”

“你是骂我不像男人吧？”

“有点。”

“你！”

小武嘿嘿乐，抬起他的下巴，那梨花带雨的小白脸哟，“你是有点像男人。”

齐济欢追着他打，追到了以后跳到背上做了几个抽插的姿势，“我像不像男人？你说我像不像男人？”

小武让他胡闹去，闹过一阵，两个人躺到沙发里开始温存，齐济欢道：“你真让我去你家过年啊？”

“啊。”小武扭头，“改主意了？”

“你不怕我这个人很神经质，脑子一抽把什么都说了？”

“本来就是我想说，你不让。”

“那是你脑子抽了，我也就偶尔抽抽。”

“你才经常抽抽。”

齐济欢一拍大腿，“好，去就去，老子还怕你爸妈？大不了被扫地出门，他们总不至于打110告我是流氓。”

小武扶额，“你想什么呢？”

“我是怕我不抽，你又抽了，到时候把事情一说开，你爸妈这年还怎么过？”

小武握住他的手，郑重其事道：“我尊重你的决定，你不先说，我就答应你也不说，你要想说，到底你开口还是我开口，都听你的。至于我爸妈那边，他们生我养我，养育之恩我肯定要报答，但是这不意味着婚姻感情的事，我得听他们的。当年我是超生的，大不了，他们当是没生过我。”

“这话可不孝了啊，你要敢说，我先替你爸妈抽你。”

“我是替他们这么想，我当然不会说这样的话，他们可以当是没生我，我还是会做他们的儿子啊。”

齐济欢拦腰抱住小武，生怕他飞了似的，“跟我说说你家里人吧，脾气性格，业余爱好，生活习惯什么的，都说说，我不想一去你们家就犯了什么忌讳。”

小武乐了，“哟，等不及要讨好公婆啊？”

“滚，现在哪有媳妇讨好公婆的？我是毛脚女婿上门，怎么也给装个低姿态，哄了老丈人老丈母娘开心，他们就把亲亲的小楠楠给我啦。”

小武听得浑身抽搐，“行啦行啦，爬个跨得瑟成你这样的也少见。”

“爬跨，什么叫爬跨？”齐济欢眨巴眨巴大眼睛，装无知。

“那就是……”小武一想，摇摇头，齐济欢是爬跨的狗狗，那自己成什么了？

齐济欢嘿嘿嘿嘿：“你是猪，猪才爬跨。”

“你他吗才是猪，错，猪狗不如。”

19、怕什么来什么

齐济欢鼓起勇气去了翟家，大丈夫有什么值得怕的？

他避开了除夕，一来他和小武都有工作要忙，走不开，二来除夕对国人来讲意义非凡，没事还是别一不小心被出柜了，三来SUSAN除夕在家过年，齐济欢对她有些发憷。

他在年初五迎财神那天去的翟家，小武一早跟父母说过，认识个朋友要来咱家，医生，话没说完，小武妈乐呵呵地问：“女朋友，不错啊，还是个医生！”

小武一脸严肃，清了清嗓子，“小哥们儿，有一阵子我不是脚上受伤了吗，他给我治的，复诊了几次，还蛮聊得上的，就成了朋友。”

“哦，那就来吧，正好赶在放假，过两天我跟你爸都要上班了。”

“我那个朋友，从小跟他奶奶身边长大的，过年回家也不像个过年的样子，所以我想把他带咱们家来吃顿饭，感受一下节日气氛。”

“哟，这样啊，他爹妈呢？”

“这是人家家里事，反正人来了你别一个劲儿问这些，好吧？”

打了这样的预防针，齐济欢就穿戴整齐出发了，这一次他没敢把自己往花里胡哨的非主流方向打扮，而是西装领带黑皮靴外加呢子大衣。

小武见了直摇头，“放轻松，不用打扮得跟新郎一样。”

“滚你的，我不这么穿就跟中学生一样。”

“你这么穿还像中学生，差别只是从初中进化到高中。”

他这一本正经的冷笑话得到了齐济欢的一顿爆揍，高中生就高中生吧，总不能装成熟就贴假胡子。

说到胡子，小武摸着齐济欢光溜溜的下巴，“你这里长得出毛吗？”

齐济欢反口就是“嘎巴”一咬，“有！”然后气势一虚，很尴尬地嘴硬，“三根也算！”

行头敲定了，接下来是礼物。齐济欢原本打算提上一支人身和两瓶老酒上门，但是这样的见面礼作为一般小哥们儿有点过重了，思来想去，最后他就带了一些老家的土特产，外加一罐茶叶，那还是他奶奶亲自采了亲自炒制的，这样的礼物透着一股温馨劲儿。